第39章 春晖入梦华十

    虽然缪宣知道伊恩会来给他送行, 但他没想到时机会这么巧妙。

    这突然闯入的少年似乎还没能理清眼前的局面,他的视线一沾缪宣就跳开,只准确地锁定了站在缪宣身前的陌生人,神情不善。

    缪宣“”

    几个月前他还信誓旦旦地拒绝了伊恩, 尤其是为了表明拒绝登上王座之心, 特意表明不需要他的真挚效忠

    对,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伊恩,我回不去了”。

    言犹在耳啊。

    缪宣觉得别扭,那被针对的撒迦利亚也同样不好受。

    作为常年被关在圣礼堂中的孩子, 他当然不认识伊恩,此时此刻, 他也只能迷茫地看着这突然闯入的少年他认不出伊恩身上的制服,也无法从细节和特征中辨别出伊恩的家族, 但他却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少年不善的情绪。

    是殿下的朋友吗能被允许前来送行,一定是关系很好的人吧

    至于伊恩, 这小少爷可直接多了,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撒迦利亚,却对着缪宣询问道“殿下,这个人是谁”

    缪宣赶紧介绍“这是撒迦利亚康沃利斯,大主教的义子, 也是当时救了我的人。”

    伊恩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 收敛了有些外露的神情, 随后才对着撒迦利亚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是伊恩帕西瓦尔, 当时多谢你的援助。”

    当时

    这一回撒迦利亚也想起来了“是您击杀了那位女性歹徒吧”

    当时形势紧急, 撒迦利亚除了用光接了缪宣之外, 还曾用过炫光配合伊恩。

    而伊恩获得的神恩是“铁”,在炫光暂时遮蔽了那修女的视野时,他便直接把聚在手中,刺穿了敌人的喉咙。

    两人在不认识的情况下达成了一次合作,只不过当时人员混杂,而且神父死后光线昏暗,再加上小亲王坠落遇难,情况复杂,他们便不曾见过对方的面貌,在这件事情后也没有再见果面。

    伊恩仔细地打量着撒迦利亚,在这个女孩儿一样的少年十分单纯,一眼就能看出深浅来,想必女王也是因此才会让主教收养他。

    既然这挤到殿下面前的家伙不是什么哗众小丑,伊恩心中的烦躁和愤懑也得以稍微平复,他主动退让一步,对撒迦利亚道“是我,但假如没有您的配合,困局也无法解开对于您的帮助,我感激不尽。”

    撒迦利亚一愣,随后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少年的感知非常敏锐,他能捕捉到闯入者那莫名其妙的敌意,但同时也能体会到那种真挚的感激,偏偏而这两种情绪都是他最不习惯处理的。

    下意识的,撒迦利亚便怯怯地看向缪宣,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得到提示。

    多次的信件授课让少年把缪宣放在了“老师”的权威位置上,而两人的朋友关系又给他带来了足够的信赖和亲近,因此在这个“陌生闯入者”的面前,撒迦利亚才会理所当然地把他和小亲王放在一起。

    于是撒迦利亚一边向缪宣发出求助的视线,一边对伊恩磕磕绊绊地道“没、没什么的我”

    伊恩当然没有错过这个眼神,更不会错过撒迦利亚本能流露的亲近,他的视线当即就随着撒迦利亚挪到了他的殿下身上,这一回他终于不再躲闪,而是同样直接看向殿下的双眼。

    而一旦打破内心的躲避,伊恩的视线就坦荡了起来。

    缪宣

    这眨眼间关注就一起回到了他身上,可见这两人都很会抓重点。

    缪宣先朝撒迦利亚安抚地笑了笑,随后也看向伊恩“多谢你们来送我伊恩,你的学业很繁忙么”

    从伊恩身上这规整的制服来看,他应当是被老帕西瓦尔送入了诺德诺尔的公学。

    随着蒸汽科技的发展,许多新兴学校也迎来了新的生机,其中发展最好的两家都曾上过皇室的登记,要是没有例外发生,也许缪宣本人也要选择一所入学的。

    伊恩抿了抿唇“是的,被一些突发事项耽搁了,殿下,请您恕罪。”

    缪宣看着少年领口下的学院徽章,突然回想起年前女王还曾去这所公学参观过

    老帕西瓦尔不会是因为这一点才选择了这一家吧

    缪宣温声道“没关系的,你能来送我我就很高兴了。”

    伊恩垂下眼眸,轻声应道“是。”

    一时间内这休息室又陷入了冷场,不论是伊恩还是撒迦利亚都不再说话,一个眼巴巴地盯着缪宣,另一个则垂着脑袋沉默。

    缪宣只觉得眼下的场面尴尬又古怪,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愧疚,他只好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在一年后回诺德诺尔,我们信件联系”

    “小殿下”

    也就在此时,女王的贴身女官终于出现了,她温柔地通报“火车即将启程,陛下请您准备上车。”

    上车前还要和姑母以及小妹妹告别,缪宣朝两人点了点头“那么我就先走了,一年后见。”

    傀儡立即抱起缪宣,快步走向门边,女官拉开帘幕,也就在他即将离开休息室时,伊恩突然道“殿下”

    缪宣按住了傀儡,转身看着他“伊恩”

    “殿下”伊恩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深吸一口气,他还是中规中矩道,“祝您一路顺风。”

    缪宣;“好的,谢谢。”

    尼亚特尔柏,殖远西民地,海港。

    来自赤道的烈日直直地照射在这片繁荣的海港上,巨大的汽船在海水上来往不休,把宁静的海域搅得喧嚣热闹。

    “两方议会合并,帝国统一么”

    记载着消息的小纸条被随意地扔到桌面上,传递讯息的信鸽被这动静吓到了一般,在窗台上不安地抖了抖翅膀。

    这信鸽虽然胆小,但它可比所有的电报都要敏捷聪慧,而且极其隐秘。

    信鸽的主人用食指刮了刮它后脑以示安抚,同时轻声笑道“真不错啊我们的女王殿下竟然还有那么点儿魄力。”

    舱室内并不只有这位信鸽主人,还有一位来自“普通商船”的船长正老老实实站在门边,这位船长的面庞上写满了风霜,乍一看有些像是朴实的老农,只是那双眼睛有些像是斗鸡,在他盯着某物时尤甚。

    “骏鹰”在漫长的等待后,这位船长忍耐不住了,“你把我叫到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骏鹰正专注地摸着鸽子,闻言便哈哈地笑出声“看来是我怠慢您了唉,您不坐到我面前,我可不知道您已经来了。”

    船长在心里骂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到了唯一一张空置的椅子上。

    此时的他不得不老实听话,因为他的身份是半个海盗,因为他屁股底下的船只属于尼亚特尔柏的皇室海军,因为此时此刻,这艘船只就停靠在尼亚特尔柏皇室海军的军港中。

    骏鹰抬手便放走了他的乖孩子,于是纯白的信鸽扑棱着翅膀消失在云层中,骏鹰欣赏着它飞翔的模样“鸟儿真是世界上最美的生物,您觉得呢”

    船长冷哼“我觉得怀满珍珠的贝壳才是,或者露奈的人鱼也行。”

    “唔,贝壳和人鱼么”骏鹰眨眨眼,“那也不错,虽然蠢笨,但它们总是美丽的。”

    船长不耐烦继续这么拉扯下去,他从鼻孔里喷气“所以您找我来,又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一般来说,骏鹰会用他的鸽子来到处送消息,而一旦要求亲自面见,那只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船长仍然记得那上一次见面。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在那一次密谋后,没过多久便爆发了艾丽萨诺的工人起义,以及又一年后诺德诺尔的圣堂坍塌。

    而这一次见面也和船长所预料的分毫不差,只见骏鹰从抽屉中抽出一份委任状,笑着递给他“当然,只有必要的事情我才会来找您请让这些东西,消失在海洋上。”

    船长接过纸张仔细随后脸色就变了。

    “不会很难,但是要委屈你们假扮海盗我指的是来自鸢尾或者郁金香的海盗。”骏鹰关上抽屉,又取来一张信纸,“毛绒绒又臭烘烘的野蛮人,不难扮吧”

    船长折了折委任状,把它递回去“非常简单,但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骏鹰一副我很理解的样子,亲切地点头道“请开价吧。”

    船长“殖民地许可证给我一块殖民地,大小位置你看着办,你知道这件事值得这个价位。”

    骏鹰一脸做作的为难“这样的好事,我区区一个海军上校也想遇到,毕竟,谁不想当总督呢”

    船长“那就一个岛要合法的你不要想用你的这个假身份来糊弄我,谁知道你到底有多少家底。”

    “我的东西么”骏鹰轻笑出声,只问道,“那为什么不自己去开垦呢只要新的领地能开垦成功,一份委任状还不是轻松到手。”

    “我们”船长冷笑,“你让我们去种地你在开玩笑吗,难道你忘了你曾经告诉我的信条强取胜于苦耕。”

    于是骏鹰又笑了,但这一次他斩钉截铁道“你说得对,不过请不必在意,我不需要殖民地,所以这个总督,它迟早是你的”

    有了这个承诺,船长也笑了。

    骏鹰确实残忍,但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尤其是这种没有签订合同、有些模糊的承诺绝不可能赊账不偿,只有可能超过预期。

    在他们的交易刚开始时,骏鹰只是个没成年的半大少年,但当时的他就能给出让人无法不心动的报酬,更何况是现在呢

    有些时候船长会恐惧骏鹰这仿佛读心一般的能力,明明他自己才正儿八经地拥有窥视真伪的神恩,但这能力在骏鹰面前似乎都失效了。

    而他之所以还会坐在骏鹰的面前,是因为他那与生俱来的贪婪和渴望。

    骏鹰把玩着委任状“我记得你的船上有一个孩子天赋很好你们叫他海怪”

    船长得到了承诺,于是也开始客客气气起来“不错,难得你还记得他,正是艾丽萨诺孤儿院出身的孩子,如果你能把他带到身边教导就更好了。”

    骏鹰有些诧异地笑起来“你竟然这么看中他么但很可惜,海军的船上可不需要孩子,我带不了他。”

    “这孩子乖巧懂事,学东西快极了,还有股上劲的心,我们都喜爱他”

    船长自知失言,他一边随口扯着借口,一边四处打量着骏鹰的船舱。

    这里摆满了书籍,墙壁上则挂着世界与各国地图,还有画着乱七八糟线条的图纸,墙角则摆着一只巨大的鸟类骨架标本,在长长的足下,是一个小小的铭牌。

    上面好像还签了名字,这名字是埃迪

    这名字很少见,但却听着耳熟。

    虽然船长一通胡扯,眼神还不老实,但骏鹰也不在乎,十分捧场地听了个全场,

    “行了,我要走了,不用送。”被骏鹰那双绿眼睛盯着,船长说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挥挥手,“祝您好运。”

    骏鹰还是笑眯眯地,他甚至还把船长送到了门口,在船长即将离开时,他又笑道“你们的小海怪喜欢水晶是吗如果他还想要,我这里有许多。”

    船长咂了咂嘴“假如到下一次论功行赏时他还活着的话,我会让他来讨赏的。”

    夜幕降临,船长干脆地翻到瞭望台上,一脚踹醒了早就清醒的小少年。

    “小鬼,骏鹰看上你了。”船长打了一个酒嗝,半真半假地道,“神恩厉害就是好啊,这么容易就被人看重了,啧,他还想着用你取代我呢”

    德雷克

    最近他的梦境换了一个背景,心心念念的少年也开始学起了钢琴,比起清醒着参与同僚们的乐子行为,他宁愿多睡一段时间,更贪婪地汲取梦中的安宁。

    “这是什么真是不得了,你还这么有上进心呐,书看到哪一本了”船长踢开簇新的书籍,在木板上盘膝坐下,他身上的臭味直接熏满了这个小小的瞭望台,“喂喂,仔细和我说说,你上次从婊子哪儿听到的话是什么来着尼亚特尔柏的荣光是不是”

    德雷克并不想和他废话,直接道“请放心,眼下我还杀不死您。”

    “那是当然”船长冷笑,“我所有的船员都想要杀死我,而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德雷克,你应该知道保命的唯一方式。”

    德雷克当然知道了,这艘“商船”上的船员损耗率是极其恐怖的,除了副业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外,还有船员内讧的因素。

    但不论闹得多么精彩纷呈,船长都会把损失控制在一个巧妙的范围内。

    “为盎鲁克而生”这话德雷克闭着眼睛都能说了,“为盎鲁克而死”

    “盎鲁克”就是这艘船只的名字,船长认为一切都应当属于这艘船,而为了这艘船,任何船员都是可供随时抛弃的摆设,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是的,这强盗竟然也有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东西,虽然德雷克并不认为这艘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但这个想法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其实还有更致命的一点,那是比不热爱海盗事业更不能让船长看穿的

    德雷克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船长,假如说这个人是他的“父亲”,那么他脚底下的船只则是“母亲”。

    而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却是背叛父母。

    船长听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他开始放松地卷烟“真不错,德雷克,我真希望你能永远这样下去,比起那些蠢货,你是最适合这里的。”

    “我不会让骏鹰的妄想得逞,我们的船只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被他击溃。”船长一边抽烟一边絮叨,德雷克索性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穹。

    今天的桅杆空空荡荡,把所有的云朵和飞鸟都亮在空中。

    船只好不容易在军港中停歇,所有船帆都被降落清洁,依附着军港的匠人有着最好的手艺,他们能把帆骨的每一节钢铁脊椎都打磨得锃亮。

    这些天空中盘旋的飞鸟

    德雷克感到了不对劲,这种感觉不只是鸟儿们带给他的,还包括了这片天空,这片海水,岸上的建筑物这整片军港。

    是骏鹰,只能是他了。

    “喂,小海怪,也许你还有可能成为我的继承人呢。”

    船长可不知道德雷克在想些什么,他吐着嘴里的碎渣,仍然在感慨“虽然不怀好意,但骏鹰对你的未来确实是很看好的,他看人看事从没有出错过。”

    德雷克转过头,瞥了一眼船长。

    竟然说得出这种话,不知道又和骏鹰达成了什么交易

    自从船长接连几次在骏鹰手中吃了大亏后,他就开始按照骏鹰的规则来行事了,这生意多做了几次,竟然有几分被驯化的模样。

    明明船长的神恩是极其强大的,但骏鹰有办法应付,他甚至还能在应付的同时不暴露自己神恩的真正特性。

    所以这能够窥破谎言的神恩也不过如此,它会被击溃,也会被欺瞒。

    德雷克又抬头看向天空的飞鸟骏鹰不论做什么,都像是在训鸟。

    船长嚼着烟叶,又开始唱起了荒腔走板的歌谣,德雷克则妥善地收好放在木板上的书籍,随后从瞭望台上跃下。

    有些事情不能想得太远,虽然骏鹰让人讨厌,但他现在连船长都无法杀死,又要怎么去抗争骏鹰呢

    还不如想办法先填饱肚子,做个好梦。

    等到他变得更加强大

    最起码,要强大得像是那钢铁人偶一样。

    缪宣终于抵达了他的封地锡兰郡。

    锡兰郡,位于尼亚特尔柏南方的明珠,她有着温暖湿润的气候,肥沃美丽的土壤,因为靠近蒸汽科技起源地艾丽萨诺,这里还有着仅次于首都的科技发展水准。

    但即便如此,锡兰的工业化程度仍然非常低,它没有任何电力设施,最新最大的工业设施就是火车站。

    而且锡兰郡的人们还不习惯这样的大型设施,出于敬畏和恐惧,他们给火车取了不少外号,比如“疾驰的野兽”、“轰鸣的死神”

    即便在缪宣看来这火车的速度慢得不行。

    缪宣在路途中足足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要是没有火车,他还得再走上三个月。

    缓慢的旅途却并不会令人感到厌烦,光是欣赏这一路上的景色就是难得的享受,尤其是在远离诺德诺尔后,天空又恢复了剔透的湛蓝

    不过这种湛蓝也持续不了多久了,尼亚特尔柏的工业在飞快地发展,很快就将遍布所有的大城市,到时候灰色自然会染上天空与河流。

    而对于这种程度的环境污染,这个时代的人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

    汽笛鸣响,傀儡抱着缪宣走出车厢,锡兰的火车站建立在一处山谷中,即便在寒冷的早春时节,也能在山原上望见美丽的花卉。

    锡兰郡中的堡垒和这片土地一样,都是世袭传承的,它们曾经属于缪宣这个身份的母亲,随后也顺着血缘传给了她的独子。

    不过在眼下锡兰郡中并没有电力设施。

    以这个世界目前的生产条件来看,电力设施也是很珍贵的东西,除了作为生产核心的大型工厂、远赴外洋的海轮军舰外,电力仅被应用在首都圣堂和顶级贵族的宅邸中。

    因此在圣堂坍塌后会才暴露出地下空洞来这么嵌合搭建的本意是为了再应用废弃工厂中的电力设备,谁能想到会被人钻了空子,造成巨大的惨案呢。

    “殿下,锡兰郡的封臣们为您准备了接风,本地的豪绅也请求觐见。”老女官推着轮椅走来,一头银发盘得一丝不苟,那精气神远胜过寻常的老妇人,“其中最高的爵位是子爵您意下如何”

    女王生怕缪宣在她不清楚的地方受了什么委屈,于是特地委派了管家和女官,以确保小侄子生活起居的质量。

    早在火车刚停止时,就有管家和侍从快速地前往亲王在此地的庄园,他们会在主人抵达前清理出舒适宜居的环境。

    缪宣对女官道“琼斯夫人,我们先回庄园。”

    女官提到的人都是锡兰郡的地头蛇,名义上也是缪宣的下属,见一见是有必要的,但不是现在。

    “是。”

    女官在行礼后快速地退下,她自然有办法应付那些无法面见亲王的人们,这位女官曾在宫廷中经历过多次国际间的纠纷,锡兰郡对她来说就是牛刀杀鸡。

    缪宣再次坐上了马车,当车马在锡兰郡的街道上缓慢行驶时,他看到了与首都截然不同的风景。

    大片的田地已经开始了耕种,远处的葡萄园里也是郁郁葱葱,这里看不到蒸汽工厂的影子,也没有繁忙的车辆交通,但人们的畜牧和耕作方式也同样老旧。

    也许要多留几年了

    缪宣拉上了窗帘。

    夏日逐渐来临,锡兰郡很快就到了一年最炎热的时候。

    自从一次差点中暑的经历后,缪宣开始减少外出。

    这个世界的身躯确实不太健康,冬天畏冷,夏日惧热,血条h值少得可怜,即便更换了与生命相关的道具,上限仍然不高。

    倒是蓝条屡屡溢出,和缪宣以往经历的世界恰好相反。

    而在缪宣蹲在乡下半学习疗养的期间,他的信件书写抵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女王每隔几日就要递送几封新的信件来,详细地描述了她身边发生的事情,从小公主的牙牙学语到尼亚特尔柏与鸢尾的冲突。

    玫瑰和鸢尾的历史能追溯到千年前,这两个国家既是世仇,又是世交,两方时不时就比拼一番翻书翻脸的速度,又是结盟又是毁约,令学习历史的缪宣叹为观止。

    而这一次的是尼亚特尔柏新上任的海军大将死于鸢尾海盗的袭击。

    既然陆地上有盗贼,那么海洋上也不会少,海盗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行业,他们以掠夺商船和沿海村落城市为生,前有来自北冰洋的戈尼克人,后有早三十年兴起的郁金香,臭名昭著。

    在最初,尼亚特尔柏的海军设立就是为了驱逐海盗,不过自从帝国开始争夺海洋地位和殖民地起,官方对待海盗的态度就暧昧了起来。

    对于那些袭击外国商队舰队、从外国人手中夺取侵占殖民地的海盗,官方一直是默许甚至支持的。

    而一部分机灵的海盗看到了这一点,于是便出现了会在暗中配合帝国军事行动的海盗,两方竟也能形成一种互利互惠的关系。

    这种事情在尼亚特尔柏中比较常见,毕竟接连三位君主都采取了宽容的态度。

    因此与其他国家相比,尼亚特尔柏的海盗是最猖獗,又最知情识趣的。

    可这个刚上任的海军大将,死于鸢尾海盗的袭击

    缪宣都给看愣了。

    这个死法对于海军来说可真是奇耻大辱,尤其是这海盗还来自鸢尾,可以说是耻辱翻倍。

    女王在信件中表达了她的态度,她并不认为这所谓的海盗真的是海盗,她和几位大臣议员已经达成了共识,这所谓的海盗极有可能是鸢尾的手笔,作为对尼亚特尔柏近期商贸行为的抗议。

    不过时代已经变了,两国绝不会再轻易地展开战争,虽然只隔着一片海峡,但他们会把厮杀的战场转移,挪到那不会伤害到自己民众的地方殖民地。

    资源的掠夺是不可能停止的,尤其当两国都掌握了强大力量的时候。

    只不过是从简单对决到散播矛盾至殖民地;从单纯的对抗战争到寻找代理人。

    夜幕降临,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中的傀儡走动起来,它点亮了房间内所有的油灯,把昏暗的房间照得恍若白日。

    当傀儡端着走到书桌边时,缪宣才从新消息中回过神,他收起了信件,把它们妥善地收好。

    小傀儡十分贤惠地开始端茶送水了,缪宣不喜欢房间里出现侍从或侍女,他更习惯于独处,也不知道小傀儡是从什么时候把照顾他的活都一并学会的。

    缪宣接过茶杯茶水还是温的。

    缪宣忍不住笑了“谢谢。”

    当缪宣喝完了茶后,傀儡便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用行动告诉他该睡觉了。

    虽然看着臃肿,但傀儡的制作材料都是金属,它的怀抱永远都是这么冰冰凉凉的,僵硬,却足够有力。

    缪宣仰躺在傀儡的怀抱里,他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傀儡的喉咙“明明已经换了,怎么还是不和我说话呢”

    傀儡仍然没有回答,它只是沉默地蜷曲在缪宣身边,像是一只看守着珍宝的匍匐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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