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一到, 瑞山王府响起擂鼓的声音,鼓点拨开云雾,好像可以穿过云层直达天外。
赵怀端坐在厅中, 穿着那一身瑞山王妃千挑万选的玄色蟒袍。
听见鼓声,赵怀起身, 对着瑞山王妃便是一个大礼“母亲,儿子出发了。”
瑞山王妃今日也是难得的隆重, 身着朝服,头顶朝官,一眼看去只觉雍容华贵。
她眼角闪着泪光,点头道“去吧。”
赵怀这才转身出门, 圆滚滚紧随其后,今天他显然也被打理过, 身上的毛发该黑的墨黑, 该白的雪白, 煞是好看。
走出门,迎接赵怀的却不是马车,也不是骏马, 而是一座百宝红漆步辇,四面敞开, 需二十人担之。
“请殿下上百宝辇。”
站在步辇之前的正是马汉, 今日这抬步辇的二十人乃是他从亲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 能在这等日子露脸, 亲卫们各个昂头挺胸,视为无上荣耀。
赵怀微微一笑, 踩着早已放好的凳子坐在了步辇之上。
“起”
一声令下, 百宝步辇被抬起, 坐在上头的赵怀稳稳当当,一路往前,竟是半点不会摇晃。
圆滚滚一跃而上,直接在他脚下爬下来,步辇上头宽阔,坐着一人一兽还十分宽裕。
赵怀坐在步辇之上,还有心情去看两旁的百姓。
道路两旁点满了灯笼,将黑夜照映的像是白天。
时辰尚早,天色还发黑,但瑞山城的街道上已经站满了人,亲卫排出一列隔出步辇要走的道路,其他地方都塞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瑞山王的步辇走过,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低头表示敬意,脸上都带着恭贺和仰慕。
正因为赵怀回到瑞山府后的一系列利民政策,改善了百姓的生活,让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才能在短短一年之内赢得了百姓们的爱戴。
除锣鼓之声,挤满人的街道上居然并无多少嘈杂之音。
偶尔有百姓瞧见圆滚滚趴在赵怀脚下,倒是带着几分惊奇,却都并不意外,毕竟他们瑞山小王爷养着一直猫熊的事情,瑞山城内也是人人皆知。
赵怀扫视一圈,忽然瞧见路旁有个半大的孩子,正满脸好奇的盯着他看,见赵怀往自己看来,小孩儿兴奋的惊呼一声。
旁边的男人注意到孩子的举动,连忙拽住他“对小王爷要恭敬。”
小孩儿连忙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却还偷偷看向步辇。
赵怀忍不住一笑,顺势朝着他挥了挥手。
“啊,小王爷看见我了,他还朝我笑嘞。”小孩儿下意识的喊道。
他爹连忙抬头,可一会儿功夫步辇却已经走远了,只能说“真的假的,小王爷还能对你笑”
“真的,爹,我没撒谎。”
“哎,你倒是运气好。”
旁边的人也说“小王爷和气的很,还允许百姓去观礼。”
“多亏了小王爷,瑞山才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可惜现在去也占不到好地方了,还不如留在这里还能看几眼那步辇。”
也有人追着那孩子问“你看没看见小王爷长什么样,是不是比仙童还英俊。”
那孩子哼哼道“小王爷可好看啦,我没见过神仙,但小王爷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坐在步辇之上的赵怀微微勾起嘴角,心底也有几分暖意。
虽说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瑞山王府,可受益的百姓能真心拥戴,也是令他高兴的事情。
沿着金狮大道往前,很快便到了城门口,百宝步辇却直接穿过城门往城外而去。
赵怀也是前几日听瑞山王妃说了才知,瑞山王的继位仪式与众不同,跟朝廷的登基仪式更是没有半点关系,与其说继位,不如说是祭祀天地的仪式。
这部分仪式会在瑞山城外的山头上举行,这里同样也是历代瑞山王的埋骨之地,平日里戒备森严,外人决不允许进入。
不过这一日,瑞山陵开辟了一条特殊的道路,百姓们可在山脚下围观整个仪式。
这一日,选定吉时之后,赵怀要先从瑞山王府出发,进入瑞山陵祭祀先祖,前者外人只能看一个背影,除了赵怀之外无人可进庙殿,等到日出便会结束。
而祭祀完毕之后才是外人可观礼的仪式,后者会从日出之后持续到入夜,是一场真正的狂欢。
“殿下请上瑞山”
话音一落,赵怀走下步辇,圆滚滚也随之跳下去,一人一首一前一后沿着台阶往上走。
这座被称为瑞山的山头并不山高,其后大多为历代瑞山王陵墓,而摆在赵怀面前的则是百层石阶,最上头有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庙宇。
那就是赵怀即将进行仪式的地方。
赵怀迈出左脚,刚踏在石阶之上,头顶庙宇便传来悠扬的钟声。
钟声在空气中回荡,一声未灭,一声又起。
赵怀需在第九十九声后爬到庙宇之前,快一步,慢一步都不行。
慢慢的,只有圆滚滚还跟在他身后,陆池、马汉、赵管家、王长吏等人,都需在半途停下来等待。
瑞山脚下,百姓们高高抬起头仰望着赵怀的方向,他越走越远,越走越高,身后跟随的人停留在一个个台阶上,只有那小小的身影无所畏惧。
那就是会带给他们好日子的小王爷
被万人敬仰的赵怀,心底却低估这自家祖宗事儿多,又是敲钟,又是爬台阶,带着的人都得留在半路,这台阶还又高又宽,对他这样的矮个子十分不友好。
祖宗设计这流程的时候,就不怕子孙后代猜不准拍子,偏偏就快慢那么几步吗
再者,行礼的时候除赵氏族人不可在场,那岂不是里头发生什么都没有人知道,万一就有个刺客混进去了呢
腹诽归付费,赵怀可不敢在今日乱来,不然瑞山王妃可饶不了他。
幸好圆滚滚不是人,瑞山王妃虽说不赞同,但也没反对他带着。
终于,赵怀在第九十九下钟声中,爬上了台阶的最后一阶。
面前是摆放着先祖灵位的庙殿,赵怀踏进大殿,还未进去,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那不是他熟悉的熏香,也不是新奇的香水,而是一种说不明道不尽的香味。
赵怀有一瞬间的恍惚,那香味像是在顷刻之间,深入了他的灵魂。
一股亲切油然而生,足以让他放下全部的戒备,就好像这个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堡垒。
不大的庙殿之内,不知何时站满了人,赵怀心底一惊,定睛一看,只觉得眼前的人齐刷刷穿着蟒袍,相互之间还有几分相似。
唯一特别的,是站在距离他最近的那个男人,他那张国字脸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父王”赵怀心底一惊。
惊讶过后,赵怀反倒是镇定下来,这里是瑞山王府的祖祠,总不会害他这唯一的继承人。
“跪下。”
悠长的声音飘飘渺渺。
赵怀微微挑眉,想必这又是灵师手段,自家祖先实在是能耐之人,他顺势在大殿内唯一一个垫子上跪了下来,对着排排站的祖宗排位磕了个头。
“赵氏子孙赵怀,前来承接王位。”
钟声不知何时又开始了,这次钟声没有那么密集,响一声,便有一位祖先的身影消失。
赵怀静息等待,按照瑞山王府的记载,继位的子孙只需要在大殿之中待到日出即可。
因为每一任瑞山王继位的时候,都不允许除上一任瑞山王之外的人旁观,所以瑞山王继位仪式也是继位神秘的所在。
赵怀曾问过瑞山王妃,父王去世之前可曾提起过里头发生了什么,但瑞山王妃对此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赵怀微微一叹,暗道父王对他终究是带着几分提防。
正胡思乱想,忽然空中传来一声厉喝“赵怀,你可知错”
赵怀猛然抬头,其余的祖先都消失了,唯一留下的是他那穿着蟒袍的父王。
赵怀眨巴了一下眼睛,反问“孩儿不知何错之有。”
先瑞山王横眉怒目“忛儿乃你长兄,你却助纣为虐害他性命,今日为父便要执行家法”
赵怀心头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先瑞山王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手中忽然出现一道长鞭,朝着他却狠狠挥下。
赵怀哪里是被动挨打之人,一个飞扑就躲开。
先瑞山王见状越发恼怒,一边怒吼着“不肖子孙,不配继承王位。”,一边挥舞着那带着倒刺的鞭子就要抽他。
赵怀在大殿之中飞奔,一个个鞭子下来,没抽中赵怀,大殿之内却被打得稀巴烂。
先瑞山王依旧怒吼着,似乎面前的不是亲儿子,而是仇人。
赵怀脸色一沉“不对”
虽说先瑞山王对他的父子之情有限,但他临时之前还是将王位传给了他,即使人死之后有灵魂,也不该为了这事儿要打死他。
再者,先瑞山王能打儿子,总不会连祖宗排位一起打
思索之间,赵怀的脚步慢了一拍,那鞭子便抽中了他的身体。
“啊”赵怀一声痛呼,低头一看,蟒袍上竟然渗出了鲜血
赵怀脸色大变,进门之后,他只以为出现的祖宗身影只是幻影,可现在先瑞山王的鞭子却能真实的伤害到他。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他不知不觉的步入了陷阱。
大殿之中,圆滚滚趴在赵怀身边,一开始懒洋洋的,蓦然警惕的看向四周。
圆滚滚一改懒散,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忽然,面色平静的赵怀轰然倒地,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的挣扎起来。
圆滚滚怒吼一声,使劲蹭着赵怀的脸颊,却唤不醒陷入噩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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