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山城中浓郁的年味还未散去, 赵怀便送走了这位漳州来的谋士。
临走之前,陆远涛将一个薄薄的册子送到赵怀手中,笑着说道“殿下保重, 他日陆某归来之时, 想必殿下便能相信陆某的忠心。”
赵怀明白,陆远涛此去京城也冒着极大的风险,而他想要换取的便是自己的信任。
回程的路上,赵怀翻开那册子一看,一条条, 一列列,都是陆远涛在瑞山一个月一来, 总结分析的治理之策。
看完之后, 赵怀忍不住吐出一口气。
陆池见他脸色不大好,低声问道“殿下, 是不是陆先生在心里头写了什么不好的话”
赵怀摇了摇头, 只是说“本王只是感慨, 今生有幸才遇到这般能人。”
陆远涛哪里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事实上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谋士,远超赵怀的预料, 谋略眼见绝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薄薄的一个册子,赵怀看完之后也觉得受益匪浅,心底的一些计划相互印证,许多缺点都得到了补充。
不难怀疑, 若有陆远涛在身侧, 赵怀就如插上双翼, 能够扬帆起航。
但陆远涛却有一个极大的缺陷, 赵怀与他接触了几次,不难发现陆远涛行事作风几位激进,且毫不留情,手段之狠辣让人心惊。
正因为如此,赵怀对他总有几分戒备。
陆远涛大约也感受到赵怀的心思,所以后来才诸多收敛,甚至主动提出要前往京城,只为让赵怀看到自己的忠心。
赵怀此时自然并未全信了他,心底想着陆远涛若是有不臣之心,那么他进入京城之后肯定会另寻其主,若是没有,那也就是耽搁半年功夫。
陆远涛既然要把这次行动当做投石问路,那他只等着看结果就是。
过了春月,瑞山的天气迅速的温暖起来,又到了一年春种时节。
世家手中赎买回来的大量良田,这会儿都派上了用场,王长吏整日里带着下属官吏走访村落,忙得脚不沾地。
原本瑞山王府小小的长吏司,也以空前绝后的迅速扩张起来,王长吏正五品的职级没变,手底下的人却多了一倍有余。
不只是长吏司,开年之后,演武场再一次开始招人。
因为年前“剿匪”有人牺牲,只带回了尸骨,今年的演武场招人远不如去年热闹,百姓们显然想起,当兵可是会死人的。
相比起来,工匠坊的招聘却热火朝天,毕竟这边的待遇俸禄不错,而且胜在安稳保险,虽比演武场差一些,但在百姓眼中却拔了尖。
马汉对此倒是不置可否,他心底知道不合适的人,强求进入演武场也并无多少用处,他要的是精兵,而不是打杂的伙计。
再者,经过上次的事情,陆池也深觉瑞山王府守卫不足,专程从演武场和工匠坊各处挑人,将侍卫队也扩充了一些。
如今长吏司、侍卫队、演武场和工匠坊各司其职,相互之间互不干扰,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瑞山城内城外老百姓们,最熟悉的自然还是长吏司,毕竟负责农事的就是他们。
当年赵怀回来的时候,王长吏是个微胖的白皮肤半老头子,如今一看怕是要认不出来,皮肤黝黑不说,人也变得精瘦,胜在每日精神奕奕。
王长吏宛如换发了第二春,他心知良田一事事关重大,凡事亲力亲为,免得手底下的新人一个疏忽大意,反倒是坏了大局。
一直到赎买回来的良田,该租赁的租赁出去,无人租赁的便借调演武场的兵耕种,等种子发芽成了秧苗,稻田里载满绿茵茵,王长吏才松了口气。
忙完了春种,王长吏亲自巡视了一番,见一切正常才总算安心。
不过想了想,他将李大郎叫了过来,交待道“这些时日你回家多走动走动,多看看多听听,尤其是关于这一批良田的,若有异常立刻上报,总不能让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李大郎一听,便知道王长吏担心的是什么。
这事儿还得从分田说起。
瑞山王府花钱赎买回来的良田,自然不可能直接免费分给百姓,赵怀可不想花钱养出一批好吃懒做贪得无厌的。
诸多考虑下,最后采取的是租赁 赎买的原则。
百姓若能赎买,则以市价赎买,若不能,也可租赁,租子的价格极低,只有一成。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已经算极为优厚的条件,百姓们听了之后多是称道的。
可偏偏有人贪心不足,大约是见瑞山王宽容仁慈,反倒是成了他们变本加厉的资本,话里话外便是,这些良田是世家吸了老百姓的血汗,如今回到瑞山王府手中,合该物归原主,怎么能让他们赎买和租赁。
居然真让他们鼓动了几人,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
奈何都是平头老百姓,王长吏抓也不是,罚也不是,责骂几句他们却死皮赖脸。
赵怀听说此事后,却只冷冷说道“不必理会,他们不想要就别要,没人强逼。”
王长吏一听便懂了,再有人闹事就直接差人抓起来关几日,果然便老实了。
等他们从牢里头出来,良田都已经有主了,这时候后悔也晚了,王长吏可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但王长吏总觉得百姓有憨厚的,但也有刁民,所以才吩咐李大郎平时多注意一些。
李大郎毕竟就住在李家村,跟十里八乡特别熟悉,有点风吹草动也能知晓。
李大郎也拍着胸脯保证“王大人且放心,要有人在暗处造谣生事,小的一定会逮住他们。”
王长吏这才放心。
等他摸黑回到家中,王夫人瞧见他,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是当了多大的官,整日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今天你大孙子满月都不记得了,跑得都没影了,你是没瞧见亲家公那脸色多难看。”
王长吏一拍脑袋“哎呦,我说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原来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王夫人一听更生气,王长吏满瑞山的跑,她想要送信都来不及。
“其他日子也就罢了,这可是你大孙子的满月,这都能忘”
王长吏不以为然,还笑着说“孩子满月算什么要事,这次委屈了他,等周岁再大办就是了,你待会儿准备两份厚礼,一份给媳妇送去,一份给亲家公送去,他们见了便能消消气了。”
王夫人心底还是恼怒,却还是说“还要你说,东西早送过去了。”
又忍不住唠叨“老爷,不是妾身要说你,你要临时有事也说一声,怎么跑得没影了,我也不敢去王府问,生怕耽误了你们的大事儿,你这样不是让亲家心里头不舒坦吗”
王长吏却淡淡道“放心吧,他们知道我为王府办事,也不会多说什么。”
若不是他在瑞山王府长吏司,他那笨头笨脑的大儿子能娶到那么好的精明媳妇
亲家要什么,王长吏心里头明白的很,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看中这份差事。
一提这事儿,王夫人倒是说“哎,这两年瑞山可大变样了,可是老爷,为何你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你却越来越忙了”
王长吏哈哈笑道“夫人,在王府办事,忙是好事儿,不忙才是糟了。”
“夫人你仔细瞧瞧,王府里的马统领、赵管家,还有工匠坊那边的管事,甚至连王府的两位姨娘都忙得很。”
王夫人一想也是,却还是说“我看陆侍卫就不太忙。”
王长吏瞪了她一眼,低声说“那你就错了,陆侍卫可是王爷面前一等一的大红人,说句实在话,王爷对他的信任远超我等,连马统领都要退出一射之地。”
王夫人惊讶道“真的如此”
“当然,你瞧瞧王爷不管去哪儿都带着陆侍卫,便知道这其中的不同了。”
王长吏又说“当年就是陆侍卫护送王爷母子回瑞山,千难万难生死与共,此等情谊与旁人自然不同。”
“再者,陆侍卫也一心只想保护王爷,所以才没有领了其他差事。”
王夫人听懂了,笑着说道“怪不得陆侍卫住在王府,老爷您每年送过去的年礼却比旁人更重几分。”
王长吏笑道“终归都是瑞山王府的人,自然得走动走动。”
王夫人发完脾气,倒是又想起一件事“老爷,今日我从客人那边听说,慈孤院那边的事情,太妃娘娘交给两位姑娘和马夫人了。”
“王府的两位姑娘也真当是运气好,娘娘和王爷都愿意抬举她们,如今在瑞山也数一数二。”
王长吏只是点了点头。
王夫人不明所以的问“这般好名声的事情,娘娘为何不自己做。”
王长吏笑着回答“自然是因为,太妃娘娘手里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王夫人再问,王长吏却不肯细说,只说等一等便会知道。
王夫人心底纳闷,却也只得按捺住心思等着,谁知没等她知道瑞山太妃要做什么,却等来了无数商队。
各地春雪化去,沉寂的商队再一次活跃起来,而这一次,他们不约而同的朝着瑞山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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