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县学讲学

小说:古代科举之路 作者:木子金三
    雅静的县学上空, 一只飞鸟掠过,温润清透的声音徐徐传来。

    众人看着前面介于少年和青年中间的清俊男子,心情有些复杂。

    一身长衫, 头发用发带半束, 眉眼如画,那种山水墨画的写意温润扑面而来。

    新的学生或许只会感叹“夫子”好年轻,但在县学多待了几年的学生则是惊叹,佩服,以及苦涩混合。

    他们本是同一, 然而如今却被人远远甩在身后。

    秦遇讲完一段落, 让众人理解刚才的内容,而他则端起了茶杯饮水。

    不得不说,这一讲就是大半个时辰,是真的废嗓子。他一口气把一杯茶喝完了, 侍童见状立刻添上。

    秦遇感觉好受许多, 这才清了清嗓子,面向众人“刚才所讲, 你们可还有不懂之处。”

    “夫子,学生有一处不明。”一名十八九岁的学生站起来道。

    秦遇虽然年纪轻, 但是学问足够折服众人, 而且讲学深入浅出, 通俗易懂, 大部分学生都很喜欢他。

    这个时候, 秦遇一开口, 立刻就有人抢话了。夫子脾气好, 这个时候不懂的抓紧问, 夫子会讲解的清楚明白, 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秦遇颔首“你说。”

    那学生先拱了拱手“夫子,学生有一处不明,谓乎礼之用,和为贵 ,学生只浅显理解些意思。”

    “礼之用,和为贵”这一句话是出自论语学而第一。这句话的意思很好理解,但是用作经义题,就有些难度了。

    有时候表面越简单的东西,反而不知道怎么下手,便是如此了。

    秦遇知道众人都懂释义,所以直接略过这茬,给众人讲述这句话背后所主张的思想,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堪称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不知不觉一刻钟就过去了,那学生恍然大悟,喜上眉梢“夫子,学生还有一处不明。”

    其他人顿时不满了,斥道“何生,你够了。夫子是大家的,你莫非想一人独占。”

    那学生自知理亏,悻悻坐下。

    秦遇啼笑皆非,很快又解答了一人的问题。

    一人一人又一人,直到侍童出声提醒,秦遇才发现已经午时四刻,也就是12点整。

    难怪他喉咙都快冒烟了,都讲这么久了,他想。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了。

    秦遇莞尔“读书也要一个好身体,你们先去吃饭吧。”

    “是,夫子。”

    在众人的目送下,秦遇离开了室内。等他走到没人的地方,才痛快咳了几声。

    然后就有那么巧,有两名学生紧跟着走过“秦夫子哪哪儿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讲学的时间太少了。”

    另一人附和“如果下午秦夫子也来讲学就好了。”

    秦遇

    他这嗓子还是想要的。

    两人对话还在继续“夫子不仅经义讲解的深透,算学题也是没话说,你知道我最头疼算学题了,但是秦夫子讲的算学题,我不但听的进去,而且琢磨一下,居然真的会了。”

    “我若是有幸能拜秦夫子为师,就是做梦我都笑醒了。”

    “谁不是呢”

    声音渐渐远去,秦遇才慢慢从藏身处出来,圣人勿怪,他并非有意偷听。

    想到刚才两名学生谈论的话,秦遇虽然有点囧,但不可否认,他心里确实开心,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和赞扬,对他而言的确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这天听到的话,秦遇喜悦了一下,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毕竟长时间沉浸在那种被称赞的情绪中,是会飘飘然的。

    他这点斤量,还是稳着来比较好。

    他经常出入县学,自然也遇到了以前认识的人。

    以前在县学时针对过秦遇的王生,现在看到他就躲,反正秦遇出现的地方,是绝对没有王生这人。

    秦遇无语,王生搞的这么夸张,衬的他仿佛还记着以前小事似的,果然有些人的脑回路,他理解不了。

    除了王生,秦遇还碰到了严青和柳瑾,那是一次意外,后来秦遇就没在县学见到柳瑾了。

    倒是严青偶尔会过来问他一些问题,态度尊敬,以学生自居。

    有一次,严青还开玩笑般的问他,现在诗赋可进步了。

    秦遇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严青笑了笑,“你也不必太忧心,听闻会试中诗赋占比很小,殿试就考策论,只是来往应酬中,用到诗赋会多些,你慢慢琢磨就是。”

    秦遇没想到严青会说出这么一段话,眼前这个随和的青年,几乎看不到以前孤高的影子了。

    像是知道秦遇所想,严青苦笑一声“人这一辈子,总要跌几回跟头才算,我运气尚可。”他望向秦遇,眸光坦荡“年少时错了一回,还有勇气改过,若我年纪再大些,恐怕就守着那点面子过活,把自己困死了。”

    秦遇一时无言。

    顿了顿,严青又道“柳兄他”

    严青垂首,无奈笑道“他现在还抹不开面子,他说等他以后更优秀些,再来见你。现在对比太残酷,他自惭形秽。”

    秦遇叹道“你看,终究不是一路人。”

    严青愣住。

    秦遇直接回望进他眼底“为什么你就能平心静气的面对我,甚至还向我请教问题呢。”

    两人对视,久久不语。

    良久,秦遇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严青看着秦遇远去的背影,想要扯扯嘴角,最后仍旧是一声叹息。

    时过境迁,秦遇除了感叹严青的果决和勇气,心中并没有泛起什么波澜。

    他该干嘛干嘛,直到某天,秦家小院的外面来了两个乡绅,手提礼物,明显是提前等着秦遇回家。

    秦遇无法,只好把人迎进去,倒了两杯茶水,“家里简陋,还望二位莫嫌弃。”

    两位乡绅受宠若惊,举人亲手给他们端的茶水,哪敢嫌弃,赶紧喝了一大口表态。

    他们也惊讶,这位秦举人家里清贫至此,都是举人老爷了,身边还没有一个侍童。

    秦遇像是知道他们想什么一样,只道另外吩咐了侍童办事,一时没回来。

    两位乡绅呼出口气,原来如此。

    两人偷偷对视一眼,然后把秦遇捧了一番,才道出此次来意。

    秦遇在县学讲学好,大部分学生都深有体会,家境一般的,就只能暗暗祈祷秦举人多在县学讲学,家境好的,就动起了其他心思。

    比如,托关系备厚礼,想要拜在这位秦举人名下,得秦举人单独教导。

    “秦举人放心,我等都是很有诚意。”乡绅递过去一本诗集,眼神暧昧。

    秦遇也不是愣头青,几乎是瞬间就猜到诗集中怕是藏了银票。

    一般家庭都是用铜钱,碎银子居多,只有钱财数量比较大时,才会使用银票。

    秦遇眼角抽了抽,他抬手,把诗集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不等对方再劝,他先道“两位的来意,在下知晓。在下也是俗人,并非不为所动。只是比起金银,在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比如会试。”

    “但是两位也知道,咱们这边文风不盛,在下再想往上发展,定然要离乡去别处求学。待在下学成,定然一心前往京城,这期间在下四处奔走,连个何时安稳都未可知,又遑论指点他人。”

    秦遇这番话,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让人挑不出错,两位乡绅还有心想再争取一下,可看着秦遇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话堵到喉咙边,愣是说不出口了。

    但凡秦遇再大个十五岁,不,哪怕十岁,再大个十岁,他们都还会再试试。

    秀才不稀罕,举人也不少见,但是会教学生的举人,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他们想起自家孩子回来跟他们说的话,两人心思一转,又把“诗集”推回去。

    “秦举人,您对未来的规划,我们也清楚了。我们不求别的,只希望您在县学多指点我们孩子一下。”

    秦遇是真的无奈了,他把“诗集”又推回去,用一种带着斥责,但又是温和的语气道“二位莫非是怀疑在下的人品,县学里,但凡有学生不明之处,在下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定没有知道却藏着掖着不说。”

    “没没没,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两位乡绅吓了一跳,赶紧解释,最后发现秦遇态度坚决,人家是真的不为金银所动,两人虽然挫败,但不得不说,心里确实对秦遇更加尊敬和佩服。

    这么年轻,这么有才华,却还能经得住诱惑,也不知道未来这秦举人会登到什么样的高度。

    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的高度,都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

    两位乡绅提着东西来,又完完整整提着东西走了。

    “到底是咱们没那个福气。”

    “哎”

    秦遇坐在院子里揉了揉眉心,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上了这种事。

    他摇了摇头。

    晚上,张氏回来,还旁敲侧击问他呢。

    秦遇叹道“娘,咱们母子之间,就不要拐弯抹角了,你有话就直说吧。”

    张氏干咳了一声,眼神有点飘忽,“那不是外面人在传嘛。”

    小镇不藏事,尤其秦遇还是一位举人。

    有好事者去问两位乡绅离开秦家时为何叹气,两位乡绅就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着重描述秦遇的品行高洁,不重俗物。

    “现在外面都快把你夸出花儿来了。”张氏揶揄道。

    有些话,就是她这个当娘的,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挑了几段不那么直白的,转述给儿子听。

    秦遇人都麻了,就好比一只麻雀,最后传来传去,愣是给人传成了老鹰,你就说离谱不离谱。

    张氏见儿子难得的窘态,忍不住笑,笑过了之后,又说起正事“这会不会对你有影响,我们要不要澄清一下。”

    “澄清是肯定的。”秦遇道,只是他忧心最后澄清的效果可能会不好。

    这么大的称赞,他真的受不起。

    罢了,不管效果如何,总要试试。

    然而,随着他和他娘的澄清,其他人却觉得秦举人太过自谦,于是经常拿他举例,来教训有点成绩就骄傲的后生,无形中,给秦遇拉了一波仇恨。

    不过,现下秦遇是不知道这些的。

    在又一天讲学完之后,秦遇收到了一封信,正是秦遇心念的戚兰。

    信上内容前半部分是戚兰调侃唤他小秦举人,闲话家常。后半部分,戚兰就在讲述青溪书院的各种好处,还说这民间的“小国子监”可比京城那“国子监”自由多了。

    秦遇看的心喜,还想再了解一点,结果就到尾部了。他意犹未尽,生出一丝遗憾之感,随后感觉触觉不对,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张小纸条。

    “遇弟,青溪书院处处甚好,可为兄却总觉得少了一友人,你可愿来与为兄作伴。”

    秦遇心神一颤,陡然感觉那张轻飘飘的纸条在此刻有灼人的温度。

    良久,他抬手盖住眼,轻轻一声叹息“江南,金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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