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闪烁, 三分钟前。
您已被邀请加入“北京小聚”群
曲哲同志们,特大喜讯
乔婕
曲哲彦诺说他回国的时间提前了一点,下周三的飞机, 所以我火速拉了个群。
几秒之后哇欢迎
一连串礼花特效在手机屏幕上刷过去,热闹的好像微商在搞十周年店庆。
曲哲咱们班这不是才刚搞过聚会么,我寻摸着也别再大范围组织了,太费劲。要不就咱们几个小聚一下大家下周末或者下下周有空吗
乔婕行啊没问题。都叫上谁你、我、温梦、廖维鸣
曲哲对,题目我都想好了惊十班学习小组再聚首 呵呵
乔婕你能不能跟上点年轻人的节奏,别老发呵呵的表情包,都说了那不是微笑的意思。
曲哲呵呵
乔婕行吧。怎么就你和我在这儿聊天。其他人呢
曲哲维鸣和温梦估计在忙着准备婚礼吧, 没时间看手机。不像咱们两个孤寡老人, 24小时在线。
乔婕请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谢谢, 我不是没人追, 只是喜欢独自美丽。对了,记得把李彦诺也拉进群里, 听听他的意见。
曲哲你再仔细看看群成员, 我已经邀请彦诺进来了。他没说话是因为美国现在不是白天, 是后半夜。
乔婕哦,对不起, 是我眼花。主要是最近见你见得太多,影响了我的智力呵呵
后面就全是些没营养的小学鸡互啄了。开玩笑之余,气氛倒是很热烈。
温梦花了一分钟读完全部聊天记录, 之后指头在屏幕上滑动, 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 不自觉的点开了群成员名单。
一共五个人, 除开四个早就躺在她通讯里的头像, 还有一个是全新的。
那个人大概是不想多花心思在社交上, 用的不是自己的照片,而是微信系统自带的白底小灰人。就连朋友圈都空空如也,只有一条横线。
这道横线像根柔软的绳子,缠住了温梦,叫她心脏微妙的收紧,泵出些血液,又蓦然松开。
时间在她身边短暂的止步。曾经以为再不会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人,此时就在手机的另一端。只要轻轻点击一下那个名字
您还不是李彦诺的好友,请先添加好友,再开启聊天。
现实呼啸而至,伸出去的手像是被烫到,又缩了回来。
“梦姐,是出了什么事吗”走廊的不远处,小常开口喊她。
“没什么。”温梦一下子回过神,把手机锁屏,匆匆装进裤兜里,“没事。”
面对小常的疑惑,她顿了下,又开口道“刚才刘主任发的材料太简略了,扩写有难度。要不我们先把任务拆解一下,汇总之前关于王宁德先生的报道”
话题被生硬的扯回工作上,语速快且密集。就好像但凡说的慢一点,小常就不会相信她真的没事一眼。
“好。”小常搔了搔脑袋,将信将疑的答应了。
温梦催促“快走吧,我们一起。”
老同学时隔多年再次造访,本就应该是生活中最平常不过的经历。北京这么大一座城市,光是首都国际机场,每天都不知道要起落多少架飞机,更不用说忙碌穿行的旅客了。
人来人往,有来就有去。
这有什么呢。
没什么。
廖维鸣的微信是在那天晚些时候发过来的。
怎么没在家他问的简略。
温梦正在整理繁杂的报道信息。她从电脑前抬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来单位加班了。你已经见完客人了吗
这条信息发过去,廖维鸣没有再回复,兴许是去忙他的画展了。
创作是一种沉浸式体验。无底洞一样吞噬着精力和情绪,再靠灵感一点点把颜色和结构从晦暗中扯出来。过程痛苦且艰辛。
每次展出之前,廖维鸣都会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与外界彻底失联。
大四毕业那年,温梦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陪着他办了一场独立画展。
当平日里恨不得一天发100条消息的廖维鸣突然没了踪影的时候,温梦是感到诧异的,甚至一度觉得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着了急,下课之后坐车跑去美院。气喘吁吁的推门一看,廖维鸣正蜷在画架边上的小沙发上。人累得睡着了,呼吸起伏,轻且浅。
“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温梦松了口气,立刻拍了拍廖维鸣的后背,“快起来。”
对方迷糊的应了一声,半睡半醒间拉住她的手。毛茸茸的头抵上去,在她掌心留下柔软的颤动,像只打呼噜的猫。
温梦整个人僵住,想把手撤走,但廖维鸣握得太紧,不肯松开。
谁会跟熟睡的人过不去呢。
最后她只能在沙发边上将就着坐下,单手脱了半边外套,盖在他身上。画室里颜料浸泡空气,闻久了有点涩鼻子,却又有点刺激性的甜。
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几次,温梦也就习惯了,不再担心他失联备展的特殊时期,偶尔一两条消息被对方漏过去,并不奇怪。
但今天,廖维鸣并不是没看见她的微信。
因为温梦从文创大楼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车就停在楼下,打着双闪。车窗降下,男人漂亮的面孔探出来,冲她招手“这里。”
“你怎么来了”温梦愣了下。
“来接你。”
温梦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有点懵“就几站地,干嘛还专门跑一趟。我回去二十分钟就到,都不够堵车的。”
廖维鸣笑笑,回了两个字“顺路。”
说完发动了汽车。引擎声轰鸣,并进主干道的滚滚车流。
天还没完全暗下去,余晖漫无目的的散射,落在马路上再弹起来,显得格外刺眼。副驾驶前面有遮光板,拉下来之后,车内暗了些,也静了些。
“今天累吗”等红绿灯的时候,廖维鸣侧过脸,随口问道。
温梦在电脑前面坐了一天,脚在高跟鞋里胀着,磨得疼。她把腿朝前伸,鞋跟轻轻翘起来,感受空调带来的沁凉“还行,就是突然发下来一个专访任务对了,你听没听说过王宁德这个人”
廖维鸣在画圈有点小名气,认识的人也多,没准会有新的发现。
“有点耳熟。怎么了”
温梦赶紧把今天得到的信息复述了一遍。
廖维鸣指尖在方向盘上敲打起来,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香港那场拍卖我知道,其余的我还真不了解。他是画国画的,和油画差的有点远。”
温梦叹了口气,有点发愁,丰润的唇抿起来“我整理了之前的报道,确实像老刘说的那样,主流媒体做的都是王老先生的生平概括,太潦草了。”
“能不能直接采访他”
“不行,王宁德人已经不在了。而且我今天查了一下,他在国内也没什么亲戚,就剩一个远房侄子。我和小常讨论了一下,目前有两个切入口最好是写人物,要是这里破不开,就只能从作品入手了。”
后半句话倒是提醒了廖维鸣“你刚刚说,他的夏归是在嘉城办预展”
“对,但要下个月才办。等那时候再看展品,时间拖得有点久了。”
车流启动,廖维鸣踩下油门。他左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中控台打开,从里面摸出手机,扔给了温梦。
“你在我的微信里找一下美术协会的马会长,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提前带你去看一下画。”
廖维鸣交际圈广,这种时候确实能派上用场。马会长很快回信,说下周正好还有其他人要来,可以一起安排一下。
棘手的事情有了点进展,温梦长舒出一口气,皱着的脸终于展开,眼里隐隐带出些笑意。
“现在高兴了”廖维鸣侧脸看了她一眼,笑起来,“刚刚一见面跟苦瓜似的,切下来能凉拌一盘。”
这人一天不损上两句,心里就不舒服。
温梦送给他一个小小的白眼,把手机递过去“给你。”
廖维鸣在开车不方便接,下巴扬了下“放台子上就行。”
就在温梦要把ihone物归原处的时候,屏幕再次亮起,一条新微信冒了出来。
曲哲呼叫温梦呼叫廖维鸣你们结婚是结到外太空了吗,怎么一天都没回消息
就在这那一刹,温梦突然意识到一件之前被忽视的事情。
廖维鸣也在曲哲新建的那个微信群里。
而他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提起过一句。只是专注的的开车,视线集中在路面上,好像平安到家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温梦怔住了。
愣神的功夫里,手机从她松开的指间往下滑,磕在了膝盖上,造成一点轻微的响动。
啪。
“怎么了”廖维鸣随口问。
温梦张了张嘴,话没吐出来,腿上的手机仍在响个不停。
曲哲速速回复,我要提前定饭馆了。
“曲哲”拍了拍“廖维鸣”。
曲哲不回复就是默认会来,我数321。
动静闹得太大,这下开车的人也看到了。
廖维鸣瞥了一眼手机,方向盘朝右打。一脚油门下去,车子迅速驶出主道,拐进小巷子,“吱”的停在了路边。
随着车辆静止,空气也变得凝滞。
微妙的沉默蔓延开,直到廖维鸣问温梦“你想去吗”
温梦没有做声。
廖维鸣看过来,褐色的眼珠被落山前的太阳照得通透,像闪闪发亮的琥珀。
哪怕相处了这么多年,温梦有时候还是不能适应这样的注视。总觉得像是被叼住脖颈的猎物,上不来气似的。她不安的低下头,想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答复。
但廖维鸣没有接过手机,而是解开安全带,隔着中控台探身过来,吻上温梦。舌尖抵住她的上颚,用力吮吸湿润的轮廓。
最开始只是报复,报复爱人的沉默,好像这样亲密无间的吻就能化解心里所有的不安似的。
但他很快尝出了甜的味道。
太甜了,像结在雪上的枫糖。含在嘴里一阵子,就会化成蜜滋滋的糖浆,让人舍不得松口。
这个吻太深,氧气的来源都被攫取掉。除开口腔的刺激,剩余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被拉长,最后成了松散的一条。
会窒息的错觉让温梦觉得眼前发黑。她一度想推开廖维鸣,但犹豫了一下,手停住了,最后只是虚虚的环在对方的肩上。
很久之后,廖维鸣停了下来。
他的手揽在她腰上,低声说“我不想去,你也不要去,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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