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四章
昌盛大厦, 四楼。
大楼的内部灰蒙蒙的，并未黑下去，一片阴森的灰『色』雾气之中, 隐约能够到和其他几层非常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结构。
方方正正的四楼走廊内，每个店铺的门外各挂着两盏熄灭的灯笼，似乎因为时还未到, 所以并未亮起。
更重要的是, 在四楼，东南北四个方向各只有一家店铺。
也是说，四楼，只有四家店铺可供选择，如果进入到这一层的队伍数量要超过“4”, 那, 必须要进行殊的搏杀。
而在这一层内，出现的正是这样的戏码。
【昌盛大厦】副本直播大厅内：
“哦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昌盛大厦之内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形！”
“居然有超过四支队伍进入第四层楼诶，我了这个副本这多次，也是第一次见到, 来这次主播的总体素质真的可以嘛。”
“或者……可能因为难度最高的坑, 被同一个倒霉蛋踩完了。”
“……”
“……”
“好有理，完全法反驳呢。”
橘子糖小队一离开第三层，被堵在进入第四层的入口处。
经复活的祁潜, 状态恢复的张雨和童谣，以及同仇敌忾的安辛苏成, 一整支杀气腾腾的小队堵在了楼口。
“以其人之还治其人之身，”苏成笑了一下，但眼底却没什温度, “这是你们教给我的。”
安辛的掌心之中浮现出火焰般的箭矢，杀气腾腾的对准面前的小队：
“温温呢？”
“把她还来！”
*
“——？！”
听到熟悉的声音紧贴着耳边响起，温简言不由一怔，停止了挣扎。
在应激之下，青年仍在激烈地喘息着，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四肢和躯体紧绷着，像是被拉开到极致的弓弦。
隔着红『色』的布料，隐约能够到他五官的轮廓，湿热的气息被捂在口鼻前，嘴唇翕动开合，沙哑的嗓音被闷在狭小的空内，颤抖的喉头上下滚动，带着一点尚未散去的恐慌，不确信地低声问：
“巫烛？”
纸轿子内的空不大，此刻被塞进了两个成年男『性』的躯体，显得分外拥挤狭窄。
巫烛低下头。
漆黑冰冷的发丝顺着他的肩上流淌而下，落在了温简言的身上，细细密密地紧贴着的两人拢了进去。
温简言仰着头，敞开的猩红嫁衣，『露』出一小片汗湿的皮肤，黏着银白『色』的凌『乱』发丝。
巫烛摁着温简言，视线落在对方的咽喉之上，冷淡地应了一声。
“……嗯。”
“他妈的……吓我了。”
听到对方的应，温简言长长地松了口气。
在【昌盛大厦】这个副本之中，恐怖的指数是层层升级的，这种可怕的危险升级感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副本之中最明显的。
在这，论是恐怖程度，还是危险级别，全会随着时的推移一步步叠加。
像是多米诺骨牌，推翻了前面的第一块，会带来法被诅咒的连锁反应，一个个接连出现，逐步升级的恐怖事件，足以一个精神正常的人类『逼』至极限。
更况，温简言走的路，恐怕是整个副本之中，所有主播最危险那条。
如果说，一开始有队友的时候还好……
但是，随着携带诅咒进入第三幅画，温简言彻彻底底成了孤家寡人，走上了一条或许从未有过的，未知的路，在致命的黑暗中茕茕独行，四面潜伏着边际的恐怖与危险，即使是善于隐藏情绪，克制自己本能反应的温简言，在面对这没有止境的黑暗时，被这强大的恐惧感压的喘不过气。
而巫烛这张熟面孔的出现，简直不亚于雪中送炭。
虽然他也不是人，但是，和【昌盛大厦】的其他尸体比起来，连他向来不惯的巫烛，显得以前顺眼多了。
青年那紧绷而僵硬的肢体柔软了下去，仿佛劫后余生般，他脱力似的，额头重重地抵在对方的肩膀上。
这次，轮到巫烛的身体紧绷起来了。
对方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并不沉，但却意外的法忽视。
“……”
太奇怪了。
某种诡异的饥饿和干渴再次燃烧起来，但和以往的每一次却微妙地不同，隐隐的，暗沉沉的 ，那种不受控的陌生感，令巫烛本人感到焦躁起来。
他皱着眉，低下头，注视着怀中的青年。
红『色』的帕子在刚刚的挣扎中显得有些凌『乱』，稍稍向前垂去，『露』出了青年的小半截脖颈，银『色』的柔软发丝『乱』糟糟的，一小段白皙纤细的后颈上还渗着细汗，红『色』的领口敞开着，脖颈处，骨骼清瘦的线条弯折着，向着领子深处蜿蜒，隐隐可见一小片脊背。
热气腾腾。
那一小片皮肤，似乎极适合印上一个牙印。
叼起一小块皮肉，在牙齿研磨，直到尝到鲜血的滋味，再用舌头贪婪而愉快地『舔』去。
脑海中，这样的画面清晰地一闪而过，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类，巫烛金『色』的眼珠深处暗『潮』汹涌，下意识的加重了掌下的力气。
不明来由的，温简言忽然觉得背后发凉，像是在被某种危险的存在打量着。
只可惜，红『色』的盖头仍然遮在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湿热的呼吸被闷在了盖头下，什不清楚，一片黑暗之中，五感变得更加敏锐清晰。
唯一能够清晰感知的……是他身体上的束缚似乎在逐渐增加的，并且越来越法忽视。
“……唔。”
温简言皱皱眉，发出一声闷哼。
“喂，”
应对危险的本能却在脑海中警铃大作，令温简言下意识地向后撤了撤，说：
“你现在该松开我了。”
“……”
空气沉寂了几秒。
气氛似乎有些古怪。
温简言在定了定神，正准备张口再说些什，但是，下一秒，他感到束缚着自己四肢和躯干的黑暗绳索渐渐消散。
被松开了？
他愣了一下。
“……”
温简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地向前去，但是，在一片漆黑之中，又隔着薄薄的布帕，什不清楚。
巫烛那边一片寂，似乎并没有应他的打算。
……算了。
温简言耸耸肩，刚刚的怪异感觉抛之脑后，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我们现在经离开了昌盛大厦副本，对不对？”
在冷静下来之后，温简言迅速地所有的线索在脑海中进行了整合。
首，是【第三幅画】的存在，它的维度明显比其他几幅画要更高，否则，面不会出现蜡烛这一和灯油分相近的存在，而灯油，在昌盛大厦内可是需要兑换才能得到的珍贵具，而蜡烛却能在第三幅画内可以直接取得。
这一点绝对不是意外。
也是说，第三幅画内的四合院，很有可能是和昌盛大厦接近平级的存在。
而从这幅画内延伸出去的小路所通向的地方……也绝对不一般。
这一点，在其他细节上也有所体现。
首，是【外观】的消失。
除了他的天赋之外，直播界面，系统商店，全变成了灰『色』……这代表着梦魇掌控力的削弱，而这对温简言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毕竟，他只在巫烛的黑暗之中见到过这样的情形。
更重要的第三点，是【巫烛】本人。
他是实体。
在梦魇直播所『操』控着的副本之内，巫烛受到的限制是极大的，几乎法正常现身，只能通过镜子和梦境才能对副本施加影响力，而在刚刚，温简言听到了对方被自己一拳砸中时发出的不悦闷哼，这也意味着，在这个空，对方是以实体的方式存在着。
在排除所有不可能选项之后，这是剩下来的唯一可能的解释——
那是，严格来说，他们现在经不在正常概念的“副本”内了。
“对。”
隔着红盖头，巫烛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轻飘飘的认同了温简言的猜测。
果然。
温简言垂下眼，长睫遮住眼底若有所思的神采。
如果进行类比的话，这更像是在【德才中学】副本之中，他意外进入的【镜子生】之内，既没有完全脱离副本，也并不算在副本之内，而更像是一处介于两者之的夹缝。
准确来说……
昌盛大厦这一副本中的很多细节，让温简言忍不住进行发散的联想。
而其中最关键的，是楼的那具红衣女尸。
它是被“困”在镜子内的。
而在离开镜子之后，它并未消失，而是作为“顾客”来到了三楼，进入店铺进行了“购买”……
等一下。
温简言一怔，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
购买？
购买了什？
霎时，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想法划过脑海，温简言整个人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昌盛大厦一楼，进入商铺的“顾客”是没有形体的，在它们购买商品时，油灯光线变暗，冥币出现在桌上。
而从楼开始，在购买商品时，“顾客”才有了手。
青黑『色』的人手掌出现在柜台之上，留下冥币之后，缓缓撤到了黑暗之中。
而顾客在一楼购买的商品，是塑料模特身上穿着的“衣服”。
也是人类的皮肤。
楼的商品，是收音机和电视机，但这只是表面上的伪装罢了。
而这些商品的真实模样，存在于镜内世界，也是那一排排放在货架上的人头，“顾客”购买的商品，正是存在于这些头颅中的某些存在。
收音机通过声音释放诅咒，而童谣取得的第波袭击中的关键『性』具，是眼珠。
那，楼的商品，实际上是“视觉”和“听觉”。
三楼的商品也可以以此类推。
论是第一幅画中油画画布覆面的男尸，第幅画中脸的孩童尸体，第三幅画中红帕盖脸的女尸，关键词是“脸”。
也是说，这一层楼的商品是“面孔”。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那，【昌盛大厦】这个副本，实际上是那些“顾客”通过购买碎片，自己拼凑完整的过程！！
温简言顿时汗『毛』倒竖。
同样的，一个他之前一直希望了解，但始终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也因此有了眉目。
巫烛方给他的“任务”，是通过下一个副本，也是进入昌盛大厦的第五层。
而梦魇直播那一方，虽然并没有直接向温简言说明，但是，根据它的分配机制，温简言敢确信，自己进入的下一个副本，一定与它下一阶段的目标——“重新压制巫烛”有关。
那，【昌盛大厦】这个副本究竟特殊在哪？以至于成为了双方争夺的关键目标？
“顾客”的机制和楼的红衣女尸给了温简言灵感。
它们是被拆分开来的碎片，
也是说……这个副本与巫烛现在的破碎状态是密切相关的。
它既可以某种恐怖的存在分成不同的碎片，困在不同的世界之中，也可以让那些恐怖的存在，一点点地自己拼凑完全。
听上去是不是很耳熟？
这不正是巫烛从开始到现在做的事吗？
以此进行推断的话，那，【昌盛大厦】五楼大概率有着分关键的存在——它既可以恐怖的尸体切分开，也可以让它们彼此弥合。
梦魇需要让巫烛重新分裂，而巫烛需要让自己变得完整。
这或许是为什梦魇一边给了温简言最糟糕的运气，以及最恐怖的考验，一边又提供给他“不”的特权。
可能因为……
它也需要温简言进入第五层。
而第五层，并不是一个普通人，随随便便能进入的存在。
猩红的纸轿摇摇晃晃，轿子外传来“哒哒哒哒”的密集脚步声，在边际的黑暗之中『荡』着。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继续问：
“如果轿子继续往前走的话……是不是昌盛大厦第五层？”
“是。”
巫烛说。
温简言心下一惊。
果然。
阴差阳错地，他居然莫地跳过了中的一层，直接进入了整个副本最为核心的空！
巫烛：“不过，现在还是进去的时候。”
温简言怔了一下。
如果这一切和他推断的一样的话，那，前方是巫烛真正的目的地了，那他又为什会说出这句话？
除非……
温简言心脏微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
梦魇提供的“不特权”，还有另外一个解读方式。
第五层并不是一个普通人，随随便便能进入的存在。
换一种说法——
五楼并不是一个人类可以“活着”进入的地方。
根据他进入其中的方式，可以判断出来，如果想要跳过第四楼，直接进入第五楼的话，需要取代遗像中的人脸，成为第三幅画中的尸体。
当然，代价也是很大的。
“如果通过这条路进入，你会被永远留在面。”
巫烛俯下身，一只手探入红『色』的盖头之中，冰冷的手指捻住青年的下颌，用指腹摩挲着，低低地说：
“但是，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你是属于我的。”
对方的声音仍然是冷淡而平静的，但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尾音却掺杂了一点漆黑的，法宣之于口的暗沉欲念。
忽然，温简言猛地意识到，在这狭小的纸轿之内，两人之的距离经缩短到了极限，彼此躯体交叠，即使只是正常的呼吸，起伏的胸口会触碰到对方冰冷的身躯。
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点，但脊背却撞到了纸轿子的内壁之上。
处可退。
“当然。”
温简言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答，任凭对方捉住自己的下颌，抬起自己的面孔。
“如果不想永远留在这，你要通过另外一条路上楼。”
男人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一只手按在温简言的后腰，沿着脊椎的凹陷向上，最终落在了他的后颈之上。
从刚刚开始，巫烛经想要这做了。
他缓慢地抚『摸』着青年温热细腻的后颈，感受着对方皮肤上细微的战栗和瑟缩，像是咬着猎物喉咙的野兽，享受着口中猎物身上传来的每一丝细小活动——然后，他的两根手指一捉，一只还在挣扎的蜘蛛出现在了巫烛的掌心之中。
巫烛的指尖轻飘飘一碾。
“吱——”
那只丑陋的，来自于其他男人躯体的肮脏虫子，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这样被巫烛轻而易举地碾在手中。
于是，温简言身上所有陌生味消失了，被他自己的气味标记覆盖。
巫烛的心情总算是愉快起来。
他低下头，注视着眼前被禁锢在自己怀中的人类。
青年的头颅被迫仰起，后脑勺被抵在了纸轿的内壁之上，猩红的盖头歪斜着，『露』出小半张脸。
白皙的下巴上，还残留着浅红『色』的圆圆指痕，那是巫烛刚刚留下的印子。
鼻尖冰冷，鼻息湿润而急促，喷吐在他的掌心之中。
温热的，酥酥麻麻。
“……”
那些来自于灵魂碎片之中的记忆和画面，破碎而凌『乱』，充满了惹人厌烦的失控和怪异，于是被他情地压制封。
但是，即使被压制，那些画面却不知为从未真正消散过，仿佛附骨之疽般时不时冒出来作『乱』，令巫烛分厌恶，烦不胜烦。
像现在。
明明是饥饿，但不知为什，巫烛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对方的嘴唇之上。
……该的记忆。
饱满的下唇血『色』浅淡，因为窒息而微微张着，『露』出绯红的湿润粘膜，浅『色』的舌尖抵在雪白的牙齿之上，在黑暗中微微颤动着，像是蚌类柔软脆弱的肉心，闪烁着微弱的湿亮水光。
想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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