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不拿主意, 周正情绪提不上来，任售楼小姐舌灿莲花，临走也没有付定金。
回去的时候, 已经华灯初上，两个人在餐厅吃完饭, 一起散步回家，她挽着他, 他把她的手揣进衣兜里。
“我抽根烟。”林霜在路边吸烟区顿住脚步。
他看她温柔低头，长睫微阖, 撩了撩长发，拢火点烟，姿势娴熟吸了一口。
路边有行人多看了两眼, 吹了个唿哨, 路过的小电驴有年轻人远远喊“靓女好”
林霜对着垃圾桶弹烟灰。
“你一个下午都没说话。”周正两手揣进兜里，静静看着她，“霜霜, 你不高兴吗”
事实上, 从售楼小姐喊出“年轻夫妻”, “结婚”这几个词开始，林霜瓷白的面容上神色就很漂离。
“没有啊，我挺好。”她轻飘飘说话。
“下午看的房子, 你没有喜欢的吗”
她乜了他一眼，语气颇不正经“周正, 你买房子，问我喜不喜欢什么意思啊”
他目光落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也落在树枝上挂的闪烁霓虹灯上, 语气很沉笃“买个适合居住的房子, 我不想你跟我在出租房里住，我想带你回自己家，我希望那是个你喜欢的地方。”
“等你房子装修好，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她拂了拂晚风中飘扬的秀发，“你问我的意见，让后面入住的女孩怎么办会不会对她太不公平了”
“你的房子你自己选吧。”
他如鲠在喉，神情疲倦“那我就选市区那套吧，环境热闹，门口就有公交到学校，旁边就是商场，以后出门吃饭逛街很方便。”
林霜不易察觉皱了皱眉，吸了口烟，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两人回了家，周正去阳台照顾那盆仙人掌。
春暖花开，仙人掌又拔高了不少，已经有花骨朵冒出来，周正很仔细看护，还特意买了磷钾肥料回来补充土壤营养。
“要开花了吗”林霜问他。
“快了吧。”
两人例行公事洗漱睡觉，春夜的暖风和温度实在是好，林霜本来没心思，在周正的长袖睡衣换成棉质背心和运动短裤的时候，挨到他微凉的肌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蹭了蹭。
他短发还有点湿漉漉的，发尖沾着水珠往下滴，在白色背心上洇下一个个圆点，刚从水中出来的脸色白皙湿润，脸颊有点嘭嘭的柔和感，唇是深红的，黑色的眉毛和点亮的眼睛，配上薄薄的肌肉和窄瘦的体型，有那么点挺拔少年的青葱感。
林霜有种直觉，周正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应该是个头发微长，沉默寡言，手脚很瘦，眉眼带那么点阴郁青涩，裹在校服里的男孩。
开始的时候，她咬住了他的肩膀，像报复，也像折磨。
她尖尖的齿穿透薄薄韧韧的皮肉，遇到肌肉的阻碍，松了力度，用他的肌肉磨牙。
周正搂着她，眉尖微蹙，眼神静静，等她松懈下来。
林霜松了口，看了眼那个深深牙印。
他看着她的面孔，也埋头在她脖间，赌气似的叼住了她的肩膀。
力道当然把握得很好，不让她觉得疼痛，又足够感觉到唇齿的压迫感。
林霜揉了把他微湿的、毛茸茸的短发，搂紧了他。
这夜两人好像都有使不完的热情和精力，最后结束的时候，她打着颤，直接闭眼昏睡过去。
半夜醒来的时候，周正并没有睡在她身边，也不在卧室里。
卧室的门虚掩着，有灯光透过门缝透进来。
两个人睡习惯之后，身边空虚冷的时候，另一个人是会有感觉的。
林霜披着睡衣下床，轻轻拨开门缝，看见周正背对着她坐在餐桌旁。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堆红绿紫蓝的波动曲线和一个个闪烁的数字，再傻也知道这东西和高三教学八竿子打不着。
其实这阵子周正经常加班，有时候见缝插针做一点，有时深更半夜，有时早上四五点就起。
林霜倚在门边默默看了会，出声“这么晚了还加班吗”
他思绪被打断，回头“你怎么起来了”
“出了太多汗，我口渴想喝水。”林霜端着水杯，“房间没水了。”
桌上泡着茶，他接她手中的水杯“给我吧。”
“这是什么啊”
“一个数据建模的软件，做点数据分析工作。”
“另一份工作吗”林霜撑在桌角问他，“你靠这个赚点外快做多久了”
“对，朋友那接了一点活。”他把水杯递给她，“以前寒暑假也做过。”
买房的那笔首付款，加上他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还有两人每个月的日常开销，她每个月购物买东西，他一个高中老师每个月的工资，绝对不够。
“赚钱养我吗”她软趴趴枕在他肩膀上，“我花得很不少，对不对”
“没有，你花的一点都不多。”他摸摸她的头发，“我想多赚点，你多花点。”
“你这虚荣心要不得，迟早有一天会害死自己的。”她轻笑，滑腻纤细的手臂缠着他，“周正，真正爱你的人，是不舍得花你的钱的。你明白吗”
“再说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接私活，精力不济，能照顾好班上的学生吗你守着的可是他们很重要很重要的未来啊。”
他没说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什么时候弄完，我陪你”她松开他，揉了揉他的肩膀。
“马上就好，你先去睡吧。”
“没有你我睡不着呢。”她拖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眯着眼看电脑屏幕。
有她在身边陪着，他早早结束，关了电脑上床，她顺理成章窝进他怀里，闭上眼，又突然睁开，问他。
“周正，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比你想象中的多一点点。”
“那你喜欢我什么啊”
“漂亮，可爱，直率，任性，爽快，淘气很多很多呢，差不多是全部的你吧。”
她弯起唇角笑笑，香香甜甜睡起觉来。
第二天太阳照进床里，林霜还在睡懒觉，周正今天第三四节有课，早上去了趟学校开了个早会，又回来，把林霜从被窝里挖起来“霜霜，仙人掌开花了。”
“是么”
小小的白色花苞颤颤巍巍拢成，冰清玉洁的模样，含羞带怯，半放不放的在晨光中颤动。
两个人蹲在脸盆旁围观，林霜问他“它会开几天”
“一天它就谢了。”
“那我可要好好守着它，等它全部盛放。”林霜掏出手机拍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仙人掌开花呢。”
“你肚子饿不饿我做点早晨给你还是下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用了，我不饿，冰箱里有牛奶。”她催他，“你快回学校上课去吧。”
中午周正从学校出来，收到林霜的几张照片，是仙人掌完全盛放的模样，洁白，复瓣，娇嫩无比。
她趴在阳台上抽烟晒太阳，听见大门的声音，扭头微笑“你回来啦。”
周正看见满屋子都是她的东西，有些已经收拾起来装在袋子里，有些还散落在四处，猛然间，他脑子里好像有东西晃了晃，话也说不出来，直接愣在当地。
林霜懒洋洋站在阳光下，拨了拨自己的长发，明光从她头顶投下来，投在她脸庞上，虚幻美好得像个不真实的幻像。
她笑吟吟的，语气轻快“你回来得正好，从今天起，我就不在这边过夜了，收拾点东西回去。”
“嘿，周正，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结束吧。”
他定定站着，语气出奇的平静“为什么”
“一开始就说好了，只是玩玩而已，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居然在一起三个月了。”
她回想了一下，居然三个月，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但周正只觉得是眨眼一瞬。
“时间过得挺快的，我们也差不多是去年这个时候认识的吧，相亲的时候，原来已经一年过去了。”
她走过去，被太阳晒得微烫的指尖触在他脸颊上，亲吻他，“周正，其实相亲那天我对你还是挺有好感的，认识你挺开心的，谢谢你的照顾。”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指，阒黑的眼睛盯着她“霜霜，房子我不买了，我们退回前一天，行不行”
“跟房子没关系啦。”她眨眨眼，“仙人掌开花了，游戏结束了。”
“这不公平，我并不知道游戏规则。”他脸庞绷得很紧很紧，“它可以永远都不开花。”
林霜狡黠笑了。
“周正，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身上得不到。”她仰头看他，声音蛊惑，“我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我就想过现在这种日子，轻松快乐，自由随意，没有任何负担和约束。”
“你不想结婚，那就不结婚。你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孩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跟你在一起。”他脸色发红，目光灼灼，“你可以过你想要的日子，我可以陪在你身边，我买个漂亮的房子送给你，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我一年到头也花不了几个钱，我可以养你，让你过好的生活”
她偏头看着他，蹙起了眉尖。
结束的时候别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点，行吗
周正抿紧唇，往后退了一步，沉默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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