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改革都是危险工作, 不说小命丢不丢,骂名总是要背的。
商鞅勤勤恳恳给秦朝搞改革,自己被车裂了;晁错撺掇汉景帝搞改革,自己被腰斩了;柳宗元他们在唐朝搞改革, 一伙人被贬成了“八司马”, 统统扔边远地区喂蚊子。
到了宋明,那锅就更大了, 不少人振振有词的分析说“北宋亡于王安石, 大明亡于张居正”。
大伙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好, 你偏要搞什么改革,现在出事了不怪你怪谁
这锅沉得,王安石和张居正的棺材板根本扛不住。
只有来到后世回过头细看,才知道“思变”的人有多难得。
要知道每个王朝的重重积弊之下都躲着无数蠹虫,他们借着种种便利吃得肚皮滚圆, 哪里愿意配合着去搞什么变革
你要扫除积弊, 岂不是连我的好处也一并扫了
绝对不干, 想都别想
所以看得出问题的人不少, 却没多少人敢于站到许多人的对立面挽狂澜于既倒、支大厦于将倾。
做成的人更少。
像张居正已经很努力了,他实干能力很强, 各项措施都能安排得像模像样。
可是他也有缺点,他搞改革只用听自己话的人。
换句话说就是任人唯亲。
偌大一个朝廷, 只有听张居正话的人才能升迁, 不听张居正话的人就被打压。
换成你是皇帝, 你心里也会犯嘀咕到底我是皇帝, 还是你张居正是皇帝
至于那些没得到提拔甚至还被打压的官员, 自然也对张居正恨之入骨。
这就造成张居正死后皇帝和朝臣们的强烈反弹, 直接把他提拔上来的人一锅端, 贬谪的贬谪、砍头的砍头。
张居正一生中的诸多错处也被扒拉出来逐一展示他经常暗示别人听话就能升官,证明他恋权;他家中有黄金万两,证明他贪财;他纳了许多美妾,证明他好色。
至于什么贪污受贿、为祸乡里、不忠不孝、祸乱朝纲,那更是随便找找都有证据
必须严惩
必须抄家
只恨他死得太早
不挖出来鞭尸是最后的仁慈当剖棺戮死而姑免之
这么一通清算下来,张居正呕心沥血想出来的一系列改革措施自然也玩完了。
此后大明朝纲混乱,各地天灾人祸不断。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撞上了寒冷期里最冷的几十年,气候越来越恶劣,作物产量越来越少,吃不上饭的老百姓越来越多。
仅仅过了六十多年,崇祯帝就被逼上吊了。
冯梦龙作为典型的文人,过去也是对变法口诛笔伐的人之一。
他写拗相公饮恨半山堂,讲的就是王安石老了以后发现到处都是骂新法的人,个个都恨不得生啖他血肉,临死前悔恨地表示自己“上负天子,下负百姓,罪不容诛”。最后更是下了定论说“宋朝元气,都为熙宁变法所坏,所以有靖康之祸”。
从这里也能看出冯梦龙对张居正这个改革先锋的态度。
只不过现在冯梦龙认识了许多朋友,每天听他们胡吹海侃,不仅得了许多灵感,也渐渐跳出自己所在的时代审视这些变革者。
冯梦龙还是打心里喜欢李白、苏轼、唐寅这样的潇洒人物,可他也开始想多了解了解王安石和张居正这些被他明里暗里骂过的人以及他们所做的事。
是以他积极地从戚继光嘴里深挖当年的旧事。
可惜这会儿戚继光也还年轻,都没正式靠上张居正这座大靠山,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冯梦龙很多问题都没得到答案,也不觉得失望,反而很乐观地说“没事,等你下次过来,说不准就知道了”
戚继光“”
吴普看旁边的朱元璋明显已经在考虑怎么揍冯梦龙好,麻溜地领着戚继光继续参观驱逐舰。
戚继光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边看着宣传册上记录的武器射程,边畅想要是有这样的坚船利炮能做点什么。
可惜,他不仅没法把这样的大船带回去,“梦醒”后还记不得这边发生的一切
唯一比较值得高兴的是,他所求的“但愿海波平”已经实现了,不管是倭寇还是别的海寇都不敢在华夏的领海上放肆。
连这样威武的驱逐舰也已经功成身退,被更加先进的新舰取代。
这样也很好。
他时不时驻足细听周围的游客讲话,连猜带蒙也能听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即便几百年过去了,听着还是有那么点乡音的味道。
戚继光出生在鲁省,哪怕已经转调到江浙那边去了,回来这儿也觉得分外亲近。
看到几百年后百姓安居乐业、怡然自得,讨论的都是去吃什么、去哪儿玩,他既觉得奇妙,也觉得开怀。
听吴普介绍,负责带他们参观的小戚这工作还是香饽饽来着,很多人挤破头想进这种舒舒服服的岗位都进不来不仅工资不错,还有那什么五险一金,安稳得很
如今是太平年月,不必拿命去拼也能过上好日子。
足够了
戚继光暂且抛开所有烦恼,跟着吴普他们往指挥室参观,不时一语中的地问出点专业性颇强的问题,一听就是领兵打仗的行家
直播间的观众跟着吴普一行人把驱逐舰逛了个遍,也觉得大开眼界,下次给人介绍这大家伙时再也不会只震惊地感叹一句“看,咱这大船多大”。
这种跟着古人逛现代舰船的感觉还真是新鲜
等到吴普一行人登上二层甲板时,直播间的观众忽地注意到一个落单的身影还留在一层甲板那边。
那人裹着件长款羽绒服,瞧着却不显臃肿,他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哪怕好好地束了起来也能看出他拥有颇为客观的发量。
无人机离他有点远,他又背对着镜头,所以直播间观众没能看清他长什么样。
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看不清楚,就越想躲瞅几眼。
不少观众开始在弹幕上讨论起来
“那个人穿的好像是博物馆同款羽绒服,怎么馆长好像没介绍他啊”
“对啊,他怎么自己在下面玩”
“我也注意到了,其实刚开直播时他还是跟馆长他们走在一起的,走着走着就落单了。他是在排队等着看那个炮台吧”
“新人被孤立了这是哪个小可怜,居然被馆长这么对待太过分了强烈谴责馆长的可耻行为,必须多开几次直播才能抵消这种恶行”
“哈哈哈哈哈我看新人好像自己玩得挺开心的”
落单且被孤立的新人李白,正兴致盎然地排在小学生队伍里,等着上炮台看看大炮、瞄两眼瞄准镜。
学生们是学校组织过来参观,看到那么大的炮台也很兴奋,跟一只只小鸭子似的伸长脖子等着。
小学生瞅见李白的长发,觉得很是稀奇“哥哥,你是演员吗你的头发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李白听不太懂,不过小学生们也没空刨根问底,因为很快轮到他们跑炮台上嚷嚷个没完,嘴里胡乱喊着“瞄准发射”之类的话。
李白登上炮台研究来研究去,还跟着小朋友听领队老师讲解,小朋友们听得一知半解,他也听得一知半解。
等小朋友们热热闹闹地往二层甲板跑,李白没跟着上去,而是站在炮台旁眺望着远处的海面。
等瞧见远处飞着一群海鸟,李白想起前些年与东严子同游时学的驭禽技巧,顿时来了兴致。
要知道他曾与东严子幽居山中数年,养了近千只奇禽。那些禽鸟与他们十分亲近,只要一呼唤就会落到他们掌上来。
只不过他们当时引来的都是山鸟,不知那些法子对海鸟管不管用
李白说干就干,朝着海鸟吹了几声呼哨。
见那些海鸟不搭理自己,他又锲而不舍地换了几个调子。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锲而不舍打动了海鸟,那些或灰或白的鸟儿盘桓片刻,居然陆陆续续飞了下来,有些落在炮台上,有些落在李白肩上,有些则落到了李白伸出的掌心里。
李白大喜过望,小心地赏玩起落到自己掌上来的海鸟,只觉这鸟儿与山鸟大不相同。
它们终日迎着海风飞行,双翅狭长而有力,色泽也更为纯粹,白的便通体雪白,灰的便通体灰黑,身上鲜有杂色,丝毫不像他们驯养过的那些毛色绚丽的山鸟。
李白兴致勃勃地赏玩着落到他面前来的海鸟,还颇为遗憾地说“你们一定不讨东严子喜欢。”
原来他那好友东严子虽然是个隐逸之人,却喜好长得花里胡哨的鸟儿,毛色不稀奇的他都不爱养,想来这些海鸟肯定不对他胃口。
李白不小心掉队后自个儿玩得贼开心,丝毫没注意到无人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了海鸟群里,偷偷摸摸对着他来了个直拍。
直播间观众一开始看到他想把海鸟喊下来,都觉得这是个二楞子。
这种常年在海边飞的海鸟警惕心强得很,哪里会轻易被人骗下来
等看见海鸟纷纷飞了下来,李白一脸高兴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惊住了。
不对劲啊,这是哪来的东方德鲁伊
还是说这边的海鸟本来就这么亲人
“这是特效吗馆长斥巨资搞的特效”
“有没有大佬分析一下这是谁啊我根本猜不出来”
“历史上有擅长养鸟的大佬吗给点提示让我猜猜”
“刚才他好像提了个名字,叫什么东严子,我去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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