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辛踏进王老师家的时候闻到了浓郁的饭香。
“小辛来了, 坐。”王老师在阳台上择菜,“我炖了排骨汤,等会再做个红烧肉, 烧个蒜蓉青菜。”
“我帮你择菜吧,老师。”隗辛搬了个椅子, “家里没人吗”
“我老公单位出差呢,儿子这个暑假留校学习。”王老师说, “等你去上大学我让我儿子去接你。”
“不用了, 我自己就行。”隗辛连忙拒绝,“反正大学就在省内,和咱们的城市挨得挺近的,火车一下午就到了, 出了火车站有直达学校的公共汽车。”
“那不行,小孩第一次出远门必须要有人陪, 等你认了路再自己去。”王老师说, “你别老想着给我添麻烦,我不觉得麻烦, 我跟我儿子说好了, 他一口就答应了。”
“好。”隗辛把拒绝的话咽下肚, 低着头专心择菜。
王老师说“大学有什么想实现的目标吗”
“目前只有好好学习这一个目标。”隗辛迟疑地说,“剩下的慢慢来吧,该考的证考到手,然后好好学习争取保研, 人工智能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挺不错的”
“你脑瓜子聪明, 考个公务员试试”王老师建议。
隗辛“我觉得不行我爸不是投资失败卷款跑路国外了吗去公布通缉令的官网上搜一搜, 指不定能搜到他的在逃人员信息呢。”
王老师一愣, 叹了口气嘀咕“造孽啊。”
隗辛也觉得她这个爹的存在就是在造孽。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她爹就是这么个垃圾爹。虽然这位垃圾爹已经圆润地从隗辛的生活中滚蛋了, 但是他依然在给隗辛带来不好的影响,她这辈子别想吃上公家饭了。
隗辛小时候过着相当富足的生活,家里的房子是大别墅,回农村老家拜访亲戚时开着气派的轿车,村里人都说隗家村出了个大老板,在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结果隗辛她爹飘了,和老婆离婚跟别的女人好去了,接下来几年他纠集一帮狐朋狗友拉投资,最后投资失败,眼看回不了本,隗辛她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卷款跑路国外,连父母亲人和包养的一二三四个情妇都不顾。
垃圾爹卷款跑路的时候,隗辛在上小学。
后来别墅被拍卖了、商铺被拍卖了、轿车被拍卖了,仍然还不了债,老妈把隗辛扔给爷爷奶奶照顾,自己远走高飞了。
幸好爷爷奶奶的房子是在他们自己名下,这才没被拍卖还债。
前两年隗辛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没亲戚愿意接手她这个烫手山芋。隗辛没了经济支撑,就托一个在本市打工的远房表叔辗转联系到了在外地的老妈,老妈便每月定时给她打来八百块钱生活费。
至于老妈是否改嫁,是否安好,在哪个城市生活,她现在长什么样,隗辛一概不知。
每个月的银行转账记录,是隗辛和母亲唯一的联系。
隗辛现在回忆童年的种种,发现她差不多已经把那些往事忘干净了,不管是伤心的事还是开心的事,她全都不记得,仔细回想,心中只剩下麻木和冷漠。
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在她的脑海中都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一个无意义的称谓,难以给她带来触动。
这也许是人体的保护机制在作祟,隗辛记得家中刚刚遭遇变故的时候她也很害怕很委屈,整天都哭,然而哭没用,没人哄她,哭得多了还会被爷爷奶奶一顿打最后她再也不哭了。
不是她学会了忍耐克制,而是心里没感觉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反正总能找到方法活下来,大不了去福利院呗,成年了想办法打个工租个地下室住,现代社会了,不至于饿死。
这是隗辛稍微懂事点之后做的最坏的打算。
实际情况比她做的最坏的打算要好太多了,她有爷爷奶奶留下的老房子,上完义务教育后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在学校的资助和老师的关爱下熬过了高中三年,终于苦尽甘来考上了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
努力是有回报的,苦难是暂时的,隗辛坚信这一点。
爹妈不靠谱,她就靠自己。
“老师一直没问过,你爸现在是个啥情况啊。”王老师语气委婉。
“快十年没联系了,可能是在国外得重病过世了吧”隗辛严肃地推测,“卷款跑路,没正经护照,没绿卡,没社会保障,人生地不熟我依稀记得我爸英语不行,被忽悠了拐卖到矿洞挖矿也有可能呢。国外不禁枪,遭遇意外的概率比国内大得很,可能他已经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总之我单方面认为我爸已经不在人世了。”
王老师“”
这孩子是真心实意想让她爹死啊不过这混球爹摊谁身上谁都想让他死。
王老师慈爱地给隗辛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给她盛了一碗喷香的排骨汤说“多吃点,小辛,瞧给你瘦的。”
在老师家吃完这顿午饭,隗辛陪她聊了会天,等两点多就按照老师给的地址去给小姑娘当家教讲课。
其实不算小姑娘了,她比隗辛小不了多少,高一的时候因病休学了一年,复学后一直跟不上学校课程。
正逢青春叛逆期,家长说话她不听,给她请家教她厌学还跟老师吵架,她家长没办法了就想找个成绩好跟她年龄又差不多的人教她,好让她不那么抗拒学习。
这年头大学生家教的收费在隗辛生活的城市里大概是一小时五十块钱到一百块钱,隗辛的工资是八十块一小时,绝对不算低了。
隗辛按照预定时间到了小姑娘家里。
她按响门铃,耐心地等门开。
隗辛过人的耳力听见门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猫眼被堵住了,有人在透过猫眼看她。
“有人吗我是隗辛,王燕歌老师介绍过来的,给苏蓉上家教。”她说明来意。
等了几秒,门还是没开,隗辛纳闷地盯着被堵住的猫眼,又敲了一次门。
“蓉蓉,你怎么不给人家开门”房子里的女人说。
“我是想确认来的人是谁。”门后的女孩嘟囔。
吱呀一声,门开了。
长相漂亮的女孩站在门前打量隗辛“你好啊,我是苏蓉,刚才没看清你是谁才没开门。”
“你好,我是隗辛。”隗辛对她点头。
苏蓉的妈妈端着切好的果盘热情地把隗辛迎进家,“隗辛是吗快进来坐,我跟你王老师是老朋友了。”
“阿姨好。”隗辛礼貌地说,“老师跟我说了,苏蓉主要是想补数学,我数学成绩还行,会尽力帮她巩固一下基础,让她高三的时候学得不那么吃力。”
“不着急,先歇一歇吧,外头热,吃点水果凉快会儿。”苏蓉妈妈让隗辛坐在沙发上,“我们家蓉蓉数学成绩不太好,换了好几个家教成绩就是提不上去,看得我着急。”
苏蓉忍不住叫了一声“妈”
苏蓉和隗辛年龄相近,但是如果她们两个并排站着,任何人都会觉得隗辛是年长的那一个。
因为隗辛的眼神和气质太成熟了,她已经有了几分真正的大人的模样,而苏蓉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没有踏入社会,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就是个少年人的样子,脸上带着一丝青涩的稚气,不太会藏情绪。
“等会儿我会和苏蓉讨论一下她的学习进度。”隗辛想了想,“要不今天先试讲一天吧,我们也需要适应适应彼此的讲课和学习方式。”
苏蓉妈妈满口答应了。
隗辛委实不太擅长应付长辈,她和长辈相处的经验非常少,在硬着头皮尬聊拉了十分钟的家常之后,苏蓉受不了了,她站起来说“我和辛辛姐要去房间学习了,妈妈,你不是说时间宝贵吗”
要让她叫隗辛老师她觉得别扭,明明年纪也没差多少,但是不这么叫又显得不尊重,所以苏蓉机智地折中叫了“辛辛姐”。
女儿主动学习,苏蓉妈妈喜出望外,连忙说“好好好,你们去吧,把空调打开,果盘端进屋里吃。”
隗辛如蒙大赦,赶紧跟着苏蓉离开客厅。
“大人怎么总是有这么多话要说呢”苏蓉关上自己房间的门,“算了,不管了,咱们学习吧。实话实说,我数学期末考了三十分其中有二十分都是蒙的。”
“我听王老师说你不喜欢数学”隗辛拐弯抹角地问。
王老师的原话不是这样说的,她原话是“苏蓉这孩子有点厌学”。隗辛当然不能当着苏蓉的面说她厌学,所以她换了一个问法。
苏蓉脸一红“是不喜欢”
隗辛拿过苏蓉干净如白纸的数学教材书,书里面一个笔记都没做,一道错题都没画,她说“离高考就剩一年了,把你的数学成绩提升到一百以上不现实,但六七十分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不是什么天才,智商普通的人才是大多数,苏蓉不是天才,她的高中数学基础无限等于零,要把她成绩提起来还真让隗辛有点头痛。
“你是艺考生吧”隗辛问,“每天花多长时间学艺术我好帮你安排做题时间。”
“我学的是表演。”苏蓉犹犹豫豫地说,“我不想当艺术生了,想走普通高考。”
“你跟你爸爸妈妈商量过了”隗辛疑惑道。
“没、没有。”苏蓉说,“我以前想当明星现在觉得当明星好像也不怎么好唉,总之要是让我选的话,我想有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
隗辛只能说“以你的成绩走普通高考路线有点困难。”
苏蓉郁闷道“我知道我尽力去学吧,辛辛姐。时间还剩下一年,不拼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这诚恳的表现奋斗的精神隗辛一点都看不出来苏蓉厌学,王老师不至于拿厌学的事情骗她,苏蓉难道是自己想通了
隗辛其实无端感觉苏蓉长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仔细回想又想不起来。
苏蓉外貌条件很优越,要是仔细化妆打扮简直漂亮得不输明星。
明星
隗辛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苏蓉的脸了是第二世界的投影广告屏上。
她曾经怀着新奇的心情观察街边的广告牌,她看过的无数张或真实或虚拟的面容,而苏蓉的面孔夹杂在其中,她和第二世界的某个广告明星长得像极了
怪不得隗辛来她家拜访时她疑神疑鬼地看猫眼,怪不得一个厌学的小孩一夕之间改变了想法突然变得奋发向上想努力学习了,原来是经历了第二世界的无情洗礼。
隗辛认为,苏蓉很可能也是一名玩家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