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小说:她风华正茂 作者:温凉盏
    “少爷, 我觉得你危险了。”

    “嗯”睢鹭把玩着手里的韭菜,把个韭菜扭成了九转十八弯,偏偏还没让那韭菜断掉, 一边玩着,一边听自家随从又胡说八道。

    他们已经在屋外蹲了许久, 眼看着那红通通的太阳从院墙上到院墙中, 再到完全被院墙挡住, 四下里愈发昏暗, 黑夜就要到来。

    公主府的侍女,那位冬梅姑姑开始还请他们去厢房等候, 不过被睢鹭笑着拒绝了, 说等不及待会儿见公主, 因此只在门外等候即可, 把冬梅姑姑说得一愣一愣的, 也就随他去了。

    “少爷你看”长顺伸出手指头给自家少爷掰扯。

    “公主和那位齐大人已经在里面待了好久了,对吧”

    “嗯嗯。”睢鹭敷衍应声,手指上下翻飞,那根可怜的韭菜转眼被绕成一个连环结。

    “公主跟齐大人曾经夫妻十几载, 和离三年都还是男不娶, 女不嫁,对吧”长顺伸出第二根手指。

    “嗯嗯。”睢鹭再度应声,刚打好的连环结被拆开。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齐大人对公主用情很深,而且旧情难忘,对吧”长顺伸出第三根手指。

    “嗯嗯。”睢鹭又开始折腾那根韭菜, 这次的花样儿似乎比较复杂。

    “所以, ”长顺一拍大腿, “你危险了呀,少爷”

    睢鹭终于抬起头“好像是有点。”

    “不是有点,是有很多点”长顺忧心忡忡,愁眉苦脸,“少爷,不是长顺看不起你哈,可是你就只有脸长得好看,但人家那位齐大人,长得也不差呀,况且那气势,那谈吐,长顺觉得,跟周刺史老爷都不相上下了,最最重要的是”

    长顺看一眼自家少爷。

    “嗯”睢鹭却又在低头玩韭菜了。

    长顺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

    “人家齐大人对公主是真心实意,但少爷你”长顺没说下去,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然而,却见自家少爷仍旧油盐不进地玩那根破韭菜,长顺气绝,不得不又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对女子而言,世间最宝贵的是什么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哪少爷”

    尤其是乐安公主这种女子,什么荣华富贵都有了,最难得的反而是真心,人家齐大人对公主真心实意,可他家少爷呢哪怕再偏着自家少爷,长顺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他家少爷是真心喜欢人家公主的。

    就说刚才在书房里他家少爷表演的那一通

    长顺对着自个儿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发誓,那就只有俩字能形容浮夸,还是浮夸

    自个儿都看出来了,长顺就不信那位公主殿下看不出来。

    “要不然少爷,咱换个目标”想着想着,长顺又开始出馊主意,“比如前阵子缠您缠得紧的那位崔小姐,哦对了,还有给您写信的那位什么县主县主虽然比不上公主,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吧,而且那位跟您年纪也更相当,更相配,这样一来,您的名声也更好听。”

    再而且,虽然乐安公主并不怎么见老态,四十多依旧是个大美人,但打心眼儿里,长顺还是希望自家少爷能娶个年纪相当的妻子,这样他也能对得起去世的老爷夫人啊。

    然而,对于长顺这个提议,睢鹭却头也不抬地便否决了,“不行。”

    长顺急了“为什么不行啊”

    睢鹭终于抬头。

    “长顺,你以为我为什么选择公主”

    长顺不假思索“因为公主深得皇恩,是一顶一的贵人。”

    从跟着少爷来到京城后,长顺可没少听到这位乐安公主的传闻,虽说京城处处是贵人,但贵人也分三六九等,而乐安公主,就无疑在那第一等,尤其是女子中,说乐安公主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不为过。

    攀枝攀高嘛,长顺觉得自己很能理解自家少爷的选择。

    然而,却听自家少爷道“是,也不是。”

    长顺“啊”。

    “若只为借势的话,公主绝不是最好的选择,甚至卢嗣卿,都比公主更好。”

    长顺“啊”

    睢鹭笑笑。

    选择了公主,无论如何,他的名声都不会好了,再怎么辩解,睢鹭这个名字也只会为人所不齿,世人只会认为他是趋炎附势、攀龙附凤之徒当然,这点似乎也不算说错。但若他选择与他年纪相当的贵女,起码非议会小一些,甚至会为人所歆羡,再演地好一些,久而久之,传成才子佳人的佳话也未尝不可。

    而若选择卢嗣卿之流,那就更好办了。

    再怎么说,卢嗣卿也不会跟男人成亲,而这么久了,他也没在外面听过卢嗣卿喜欢男人的传言,可见卢家并不欲宣扬此事,卢嗣卿再怎么荒唐也只是私下,那么,若他顺从了卢嗣卿,只要哄好了卢嗣卿,再遮掩地好些,两人大可表面装作知交往来,届时,他借着卢嗣卿借着卢家扶摇直上,名声却丝毫无损,岂不更好

    然而,换成公主,因为公主是女人,因为公主的年纪,这一切就截然不同了。

    人们对老夫少妻习以为常,对少夫老妻却啧啧称怪,因为世间向来是老夫少妻常见,少夫老妻鲜有,虽然常见未必正确,鲜有也未必谬误,但世事便是如此,打破世俗,就必然要承受世俗的责难。

    所以,早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睢鹭便想好了所有可能遭受的非议,也有了足够承受其的勇气。

    睢鹭想的这些,长顺不懂,但长顺想着少爷比他聪明,少爷既然这么说,那肯定就是选其他人比选择公主还好,可这样一来,长顺就更疑惑了。

    “既然这样,少爷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公主啊”长顺万分不解道。

    睢鹭眨眨眼。

    “这就要回到你刚刚的话了。”

    长顺“啊”

    却见他家少爷对着他粲然一笑

    “因为,我对公主也是真心实意的,只是,真心实意和真心实意,也是不同的。我对公主的真心,与齐大人对公主的真心,可能有些不同,但再怎么不同,也是真心。”

    长顺

    少爷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被自家随从用这种眼光看着,睢鹭也不在意,只是笑笑,眼角余光看一眼仍旧没有动静的书房,然后,便继续低头,折腾那根可怜的韭菜。

    说不动少爷改换目标,而少爷的目标又眼看要被齐大人挖墙脚,长顺很是忧愁,难得地心思细腻,满腹愁肠起来。

    正满腹愁肠着,抬头看见浓重暮色里已经暧昧不清的公主府,和公主府外,高楼佛塔鳞次栉比的京城,长顺突然心头一动

    “少爷,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家吧”

    京城虽大,可却好像并没有他们的安身之处,襄邑虽小,却起码是生长的故土,坏人又哪里都有,既然如此,还不如归去,好歹家乡还有亲朋故旧。

    回家

    睢鹭摆弄韭菜的动作陡然一停。

    随即抬头,看着长顺,平静道

    “可是长顺,你忘了吗”

    “我已经没有家了。”

    长顺一愣。

    忽然眼眶一酸,随即扭过头去,不让眼泪在自家少爷面前掉下来。

    可即便他扭过头,睢鹭又怎么会没有发现他在哭,不禁笑道“哭什么。我没有家,但幸好你还是有的,若是想家的话,就回去吧,我问公主借些路费呃,公主应该会借吧”

    听到他这样说,长顺却哭地更厉害了。

    他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他家少爷哭。

    可能长顺有乌鸦嘴的潜质,也可能事实真是如此,长顺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

    这一天,直到暮色彻底消散,月升星起,齐庸言离开公主府,睢鹭都没能再见到乐安公主。

    齐庸言从书房走出,看到蹲在台阶上玩韭菜的睢鹭时,侧身瞥了一眼。

    但也只是瞥了一眼。

    没有多少情绪,更没有见到情敌时的紧张与恨怒。

    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也的确如此。

    和他与乐安那么多年的相伴纠缠相比,一个仅仅只有长相出色的少年,一个乐安仅仅见过几面的少年,完全不值一提。

    齐庸言走了,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有仆人走过来,将檐下的宫灯次第点起,晕黄的灯光取代暮色,照在睢鹭白玉似的脸上。

    睢鹭望向书房,似乎在等待某个人从里面走出,唤他的名字。

    然而,他没有等到他想的那个人,而只等到冬梅姑姑出来,站在台阶上,似乎带着怜悯地对他道

    “公主今日累了,不再见人。”

    这话仿佛直接宣判了他的失败。

    长顺的脸瞬间垮下来,一脸哀戚地看着自家少爷。

    却见他家少爷还在笑。

    似乎也觉得睢鹭这样太惨了,冬梅姑姑赶忙道“当然,公主也说了,若你无处可去,可留宿公主府,若是你想离去,公主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盘缠。”

    说罢,冬梅姑姑赶紧递上一个荷包,看着鼓囊囊的。

    睢鹭却没有接。

    而是笑眯眯地道“那就多有叨扰了。”

    冬梅姑姑拿着递不出去的荷包,神情呆了一下,随即,看睢鹭的目光更怜悯了一些,却同时

    又平添了一分蔑意。

    冬梅姑姑也不是真傻。

    虽然自个儿觉得自家公主哪哪儿都好,只有别人配不上自家公主,而没有自家公主配不上的别人,但再怎么想,这个睢鹭也跟自家公主年纪差太多,又才见了两面,说有多深的感情,冬梅姑姑是不信的,偏偏傍晚时,睢鹭在书房说出那一通明眼人都能听出是鬼话的话。

    如今又赖着不走。

    冬梅姑姑只觉得,这孩子攀附她家公主的心可真坚定,脸皮也够厚。

    攀附她家公主的,冬梅姑姑见得多了,不至于厌恶,但多瞧得上,那肯定也没有。

    冬梅姑姑的眼神,睢鹭自然看到了。

    可他仍旧笑笑,不说话。

    等到侍女引着他和长顺去客房时,恰好又经过书房的窗外,睢鹭扭头看去,发现房里仍旧亮着灯,窗扇却已经被放下,隔着窗纸,屋内透出朦朦胧胧的光,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的身影。

    睢鹭顿了顿,往窗台的方向走了走。

    领路的侍女听到身后声音不对,赶忙回头,便见那少年站在公主书房窗前,手还放在窗台上。

    忙道“哎哎,未经允许,不许靠近公主房间”

    听说今儿傍晚没看好少年,叫少年私自靠近书房窗户的侍女可叫冬梅姑姑好一顿骂呢,侍女可不想自己重蹈覆辙。

    听到叫喊,少年回头,冲侍女一笑,“抱歉。”

    窗纸透出的朦朦胧胧的光,投在少年羊脂白玉似的脸颊上,在黑夜里,却益发显得其温润白净,再加上那个笑容,侍女脸颊倏然一热,顿时明白了傍晚那些侍女为什么会看不好这少年。

    不过,她可不是会为美色动摇的女人

    侍女挺挺胸膛,铁面无私地催促少年快走。

    睢鹭笑笑,跟上侍女的脚步。

    而他身后,昏暗的夜色中,乐安书房窗外的窗台上,侍女没注意到的地方,赫然放着一个小东西。

    一个韭菜挽成的同心结。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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