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最近疏于锻炼, 走了那么久路,乐安的双腿已经酸地不成样子,于是回程的时候, 乐安捶了捶腿, 睢鹭见状, 二话没说蹲下身。
“上来。”他说。
乐安停下捶腿的手,挑挑眉“你背得动很长的路哦”从公主府到这里,他们几乎穿过大半个京城,光是走过来就已经脚疼腿麻了, 就算他身体好, 能背她一会儿, 但这么一长段路都背着的话,怕不是要累趴。
然而少年不领她的情。
“呵”一声,“你这是在瞧不起我。”
乐安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 便真就不客气地跳上他的背。
少年稳稳地将她托起,迈开步子,步伐稳健地走向来路。
他们走过那畦青翠碧绿的菜田。
“其实想想我哪里是无事可做,分明有很多事可以做。”乐安舒舒服服趴在少年背上, 开始嘀嘀咕咕。
“你看这菜田当年在这里种菜时, 其实我还挺开心的。”
“洒下种子,不久之后就有青青的小苗长出来,用心对待它,它就会长大, 给人以回报。”
“当时我觉得可稀奇了。”
“可惜后来走地匆忙,终究没有看到它们长大。现在想想都还很遗憾所以, 我就想啊, 要不然回去我就在府里再种点菜嗯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说不定我能成为第一个靠种菜名留史册的公主”
睢鹭回答“嗯, 可以试试,而且我可以跟你一起,我在家乡的时候,也帮我娘种过菜的。”
虽然只是帮着踩了踩土。
但也算种过。
“好一言为定”乐安开心地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了夫妻俩一起躬耕种菜的场景似的。
到时候消息传出去,会让很多人吓一跳吧,不知道又会说什么闲话,哈哈哈。
走出那片菜地,走过人迹荒凉的清冷坊区,终于又走回到闹市。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闹市却仍旧热闹,睢鹭背着乐安从闹市穿行而过,俊俏少年和美貌妇人的组合,猛一看像姐弟,然而两人亲昵的动作却又似乎超出了姐弟的范畴。
许多人的目光好奇而惊疑地望过来,惊奇于他们的面容,好奇他们的关系,。
但睢鹭和乐安都仿若未见。
睢鹭的步伐依旧很稳,一点没磕绊,乐安在他背上,安逸地几乎快要睡着,直到走入这闹市,街道两旁各种香味混在一起才突然清醒过来。
看着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店铺,她又冒出许多点子。
路过书铺
“说不定我可以钻研学问,立志成为一代才女我当年念书的时候,先生,就是崔静之,你知道吧,他经常说我文思跳脱,解读经典常有惊人之语,能想常人所不能想,我的文章,等闲人无法卒读嗯,我就当他是夸我了,能有惊人之语,能想常人所不能想,就说明我有常人没有的才能嘛。”
睢鹭轻笑一声。
“哎,还是算了。”过了书铺,乐安又懒洋洋趴平,“我怕我写出来的文章,会气死翰林院那群老头子。”
“气气也好,能被气到,说明他们该被气。”睢鹭道。
“哈哈哈”乐安放肆大笑。
路过一群追逐打闹的孩子
“或许我还可以办个学馆”乐安又道。
“不用像三馆六学那般读圣人经典,”说起这个,她有些兴致勃勃了,“只要教他们认得一些字,识个数,然后教他们各种讨生活的技艺。当然,这样的话学生也不是从官员子弟中招收,而是面向平民百姓,甚至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到时全天下”
她突然顿住。
“嗯”睢鹭疑惑出声。
“没什么,算了。”乐安又百无聊赖地叹口气,“我不喜欢小孩子,那么多小孩子多烦哪,算了算了。”
睢鹭脚步微顿。
从她和公主府那些下人的孩子相处时的情形看,她可没一点讨厌小孩子的模样。
是因为办学馆有收拢人心之嫌吧。
就算教出来的只是普通有些技艺又识字的人,但这些人最差也可以做个匠人,好点可以做吏员,甚至做些不入流的低品官,而这样的人,少些还不起眼,数量一旦多那甚至是可以动摇国家根基的存在。
所以她也不能做。
起码不能大张旗鼓、放开手脚地做。
于是睢鹭也不说话了。
好在乐安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街上其他东西吸引,想法一个有一个冒出来,不一会儿功夫,睢鹭便已经听到她想做厨子、裁缝、铁匠等等。
总之都不像是公主该做的事儿。
甚至还不如做学问写文章来的靠谱。
就这样不靠谱地天马行空地想了说了一路,终于等到这条闹市街道快走完时。
“其实,我能做、想做的,真的还有很多。”乐安突然说道,语气不如之前那般轻松戏谑。
睢鹭停下脚步,看向她的目光所及之处。
但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工铺子。
但乐安却看那个铺子看得很认真。
“我书房里那本记载水利灌溉器具的工书,你还记得吗”
睢鹭点点头。
当然记得。
他还记得,那本书她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甚至书页都翻得卷了边儿。
“那是有一年陇右大旱,地方官员上书请求赈灾,而且说为了防止以后再发生水旱灾害,需要朝廷拨款一大笔钱,还详细列出了这些钱的用途,多少钱修堤坝,多少钱造筒车,多少堤坝多少筒车可以解当地水旱。”
“我那时什么都不懂。”
“看那些钱的用途都清清楚楚,卢攸他们几个又说,拨款赈灾,兴修水利是利国利民之事,于是我便准许了,拨了许多钱给陇右。”
“可是第二年,又一个地方闹水旱时,我发现地方官呈上的钱款用途,堤坝和筒车造价,乃至用途,都与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我才知道我被当傻子糊弄了。”
“后来崔静之跟我说,不独君臣之间,官员之间,利用上峰不懂地方实务的漏洞,欺上瞒下早已是惯例,不然有些人又如何中饱私囊,损公肥私呢”
“他让我不必介意,说我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又怎么能不介意。”
“但凡我懂一点水利常识,也不会这样。”
所以她发狠翻工书,做笔记,却也不过是为了已经犯过的错误买单。
她低低叹了一声。
睢鹭托住她双腿的手紧了紧。
“其实我还有很多很多不懂的事。”
“我做的还远远不够好。”
“以前我总觉得,要做的事太多,而时间根本不够。”
她是赶鸭子上架一般站到那个位置的,因为对她的期望只是做一个傀儡,所以,自然没什么人会特意教她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才能做好,看她犯错也不会提醒,就连有着师生之谊的崔静之,因为立场的不同,对她也总是多有保留。
于是她总是一个人,跌跌撞撞,苦苦摸索,从一窍不通到半知半解,无数次恨自己怎么那么无知那么笨,总是被人耍地团团转。
她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瓣,恨不得化身两人,恨不得回到少年能够专心读书的时候
那时候她多希望,能多点时间让她学习,好在下次做事的时候少犯点错啊。
就像那次陇右赈灾被坑后,她不仅看工书做笔记,她甚至还想去向那些专研工学的官员甚至胥吏请教,但是因为身份,因为时间,她也只能想想。
“我其实不爱读书,不爱学习。”
乐安闭上眼,随着睢鹭走动的步伐一颤一颤,仿佛沉浸在梦境里。
“小时候读书,总是逃课,把先生气地大骂,甚至主动请辞,后来跟崔静之读书,也只是因为他不怎么管我,所以那时候我总是不用心,最后除了几句大话,几乎什么也没学到。”
“可是当站到那个位置后,我发现我不得不学习,我发现我要学的太多太多了。”
“于是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勤奋好学,只要有一点用处,我就想去学。”
“可我没有时间。”
乐安睁开眼,薄暮时分的晚霞照在她脸上,落下一层轻纱似的红晕,恍惚一瞥,美艳不可方物。
“但现在,我有时间了。”她说道。
虽然,如今再学那些东西似乎已经没有了用处,但,就当是为了更清楚地看清这世界吧,就当是为她过去那段人生画上圆满的句号吧。
就算只是打发这空虚到让她恐慌的漫漫时间也好。
只要有事可做就好。
“真的不累吗要不然我还是下来吧”
“不累。”
“还有十条街呢。”
“不远了。”
“突然感觉我这样好像倚老卖老哦。”
“不,是我在尊老爱幼。”
“你说谁老”
睢鹭即答“我老。”
“哈哈哈”
傍晚时分,京城的大街上,俊俏的少年背着美貌的妇人,两人头颈相依,时不时说着话,妇人时不时发出不顾形象的大笑,惊飞路边屋檐上栖息的雀鸟。
不时有行人或骑马乘车的人朝两人投以审视的目光,越到公主府,行人越少,骑马乘车的人越多,而看到两人样貌后,认出的人也越来越多。
起初还无人敢认,有个骑马的公子哥儿跟他们顺了一条街的路,便愣是让那膘肥体壮的千里骏马慢腾腾如老牛散步般,好维持跟那两人同样的步伐,公子哥儿就骑在马上,侧着身,歪着脖子,一个劲儿地朝他俩瞅。
乐安睢鹭全当他不存在,仍旧说说笑笑。
直到一条街走到尽头,眼看睢鹭两人往左转,而公子哥儿要往右转,正要分道扬镳之时,公子哥儿终于忍不住。
“公、公主殿下”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乐安下意识地望过去。
那少年公子立时瞪大眼。
“公主,真、真的是您”
乐安看着少年,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就相当于是承认身份了。
少年激动地立刻翻身下马,先是朝乐安规规矩矩行了礼,才道“回公主,在下卢季雄,家父驾部主事卢立卿。”
卢立卿,不认识,儿子这么大了才做到驾部主事,看来也是个不出头的,不过听这名字,便知道是跟卢嗣卿卢胜卿一辈儿的卢家人,而卢家人
乐安又看看少年的脸,恍然大悟。
“宋国公府”
“崔嫚儿小姐”
这不就是前些天,那个跟崔嫚儿小姐订婚不成反闹崩的卢家少年嘛。
当时只顾着看热闹,倒是没太注意少年长相,所以才一时没认出。
“是是”卢季雄少年激动点头,似乎很惊喜乐安竟然还记得他。
乐安呵呵干笑。
“好巧好巧,帮我问你父亲叔父伯父祖父好。”
谁知道他叔父伯父祖父是谁,反正通通问好就是了。
卢季雄少年又狠狠点头。
寒暄问好之后便无话可说了,乐安自然不需要主动找话题,卢季雄倒是看看乐安,又看看睢鹭,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很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憋住了,也没问她为何身边一个仆人不带,反而被睢鹭背着走在大街上,然后很快跟乐安告辞。
“嗯,再会再会。”乐安很是慈祥和蔼地跟少年挥手告别。
卢季雄翻身上马,打马离去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仍然紧紧连在一起的两人,不禁红了脸,随即鼓起勇气,大喊一声
“公主殿下,请不必在意闲言蜚语我相信您和睢公子是真心相爱的”
喊罢,便跟后面有鬼追似的,鞭子猛抽骑着马儿跑了。
留下身后两个呆若木鸡的人。
乐安
睢鹭
卢季雄这会儿可不知道他那一句话给公主带来了什么尴尬,他这会儿正兴奋着,一路快马加鞭,本来是直直朝着宋国公府去的,但跑到一半,热血稍微退却了点后,便又垂头丧气地调转马头,往卢家而去。
到了卢家,门口正停了一辆马车,马车里下来一个人。
“叔父”卢季雄又高兴地大喊起来。
被他喊到的人,卢玄慎,转身瞥过来一眼,看着卢季雄通红的脸颊,登时断眉一挑
“市内纵马”
卢季雄吓一跳,忙挥着手辩解“不是不是,我没纵马,就是慢悠悠地骑,慢悠悠地骑”,说着拍拍身下的骏马,“嫚儿它还小,还在长身体,跑不快的”
卢玄慎本来眉头微落,但在听到那马的名字后,又忍不住狠狠皱了一下。
“把这马名字改了。”
卢季雄冷不防话题突然转到自个儿爱马的名字上去了,虽然猝不及防,但还是下意识还嘴,“为什么啊我不想改”
“不改”卢玄慎眉头更紧,冷哼一声,吓得卢季雄登时一哆嗦。
“让自个儿的马顶着这个名字,是想让崔家小姐知道了找你拼命”
卢季雄缩缩脖子,“拼命就拼命,我怕她不成”
说罢,眼里又忍不住露出期待似的目光,“叔父,你说她真会找我拼命啊”
卢玄慎
深吸一口气,虽然恨不得把这倒霉侄子扔出去,但
“跟崔家的婚事已经告吹了,你还在妄想什么”
他残忍地戳破了少年的妄想。
卢季雄眼睛登时红了,却还嘴硬道,“我妄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妄想,我又不稀罕她,哼”
然而想想刚刚见到的,他心底忍不住又升起一丝希冀。
“可是叔父”他期期艾艾道。
卢玄慎冷冷瞥过来一眼。
卢季雄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跟崔家的婚事也不是没有挽回的可能嘛”
“崔嫚儿她就是个傻子,她就是一厢情愿,喜欢的那人又不喜欢她,人家有喜欢的人了,比她好千倍百倍,而且人家夫妻那么恩爱,她只要见了,定会知难而退的,到时我俩的婚”
“你说什么”
卢玄慎冷冷打断卢季雄的话。
卢季雄愣愣道“我说我和崔嫚儿的婚事”
卢玄慎叹气,“前面一句。”
卢季雄“她只要见了,定会知难”
“再前面一句”
突然加大的音量吓得卢季雄差点从“嫚儿”身上栽下来,好不容易坐正后,才哆哆嗦嗦道“崔、崔嫚儿是一厢情愿,她、她喜欢的人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人、人家夫妻恩爱”
“停。”那人打断。
“你怎么知道别人夫妻恩爱还有,不是还没成夫妻”
“我当然知道”只要不说崔嫚儿,卢季雄便不别扭了,兴致勃勃地抢答,“我刚刚都看到了而且虽然现在还不是夫妻,但马上就是了呀”
卢季雄想起刚刚一路看到的场景,顿时脸颊红了。
如果那不叫恩爱,那还有什么叫恩爱呢他做梦都想跟崔嫚儿呸呸,他才不想跟那个傻子恩爱
卢玄慎定定立了一会儿。
“说吧,你都看到了什么。”他对卢季雄道。
乐安和睢鹭自然不知道卢家发生的事。
与卢季雄的偶遇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乐安很快忘到脑后,后面又遇到几个似乎认出她的人,不过没有哪个像卢季雄那样莽撞大胆的,乐安也就索性装作不认识,继续跟睢鹭卿卿我我
这个词用在他俩身上似乎有点奇怪,但经过卢季雄少年刚才那一嗓子,乐安忽然觉得这个词儿用来形容他俩其实也还行的样子。
未婚夫妻卿卿我我天经地义
于是乐安就安心了。
离公主府还有几条街,睢鹭虽然嘴硬说不累,但步伐却的确没有之前那么快了,乐安一个劲儿地逗他,可他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硬是坚持要背她到最后。
据说说话能分散注意力,减轻劳累。
乐安决定做个贤妻,为睢鹭减轻疲惫。
她嘀嘀咕咕又在睢鹭耳边不停说话。
她在说她的计划。
“我准备先搜集目前天下所有的工书”
一上来就发下一个大愿。
“嗯。”睢鹭点点头,“这个我也可以帮你。”
别忘了他现在正儿八经还是个弘文馆校书郎呢,检校书籍是本职工作虽然他一天本职工作都没干过,咳咳。
“不用不用。”乐安挥挥手。
“你先专心准备考试,我想找的,不是已经收入馆藏的那些工书,而是遗落民间的,在找到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些书,所以需要实地去寻访,去看,甚至要跟那些匠人们交流,询问他们是否有祖辈流传下来的书籍。”
睢鹭点点头,这倒也是,如果是收集那些已经被弘文馆等大馆收录过的,自然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丰富乐安的个人藏书而已,而若是搜集民间散佚的,则更困难,但也更有意义。
不过
“为什么要选工书呢”
世间百道,书有千类,就算除去最常见的百家经典,也还有各种各样的书籍,为什么偏偏只搜集工书
“是因为那次陇右赈灾”
乐安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那次的事只是启发了我,让我开始意识到懂实务有多么重要,而搜集工书,最重要的是,因为我越发觉得,诸工百匠之学,其实被远远低估了,做事不能光想着我要做,更要知道我该怎么做,而工书,便是剥除了泛泛而谈,只教人具体怎么做的书。”
开始她看那些工具书,只是想着再不能让人把她当傻子糊弄,可是看着看着,便产生了些别的想法。
做事不能想当然。
这世间不是你想做好事就能做好事的,
如果没有清楚的认知,没有足够的知识,再满腔热血,也只会被人当傻子蒙骗。
就好像要造一个工具,就算再简单的工具,也要知道具体怎么做才能造出来,而不是大话连篇说着我要造出怎样怎样的工具,却全然不关心要怎么造。
况且
“我觉得工匠之学于国于民大有裨益。”乐安趴在睢鹭肩膀上懒懒说道。
那些各种各样的器具,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人们的生活,那些第一个制造出那些器具的人,其功绩和聪明才智,难道比那些吟诗作赋、侃侃而谈的大人们弱很多吗
然而却没有人在意那些,满朝文武,除了少数工部官员,竟然极少有人真正将那些“匠人伎俩”看在眼里。
若不是当时实在没时间,她甚至想实地看看那些能工巧匠们怎么做工。
睢鹭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他是在民间生活惯了的,自然知道一件好工具能帮助人省多少力气。
“不过,现有的工书记载其实常有缺漏之处,且大都是许久以前的书了,很多新兴的器具,在现有的工书上都找不到踪迹。因为匠人大都不识字,而识字的文人,却又少有愿意花精力记载这些微末之道的。”
这倒也是。
乐安点点头,然后又突发奇想“或许我可以召集天下匠人,编撰一部百工记”
虽然她不是匠人,但她好歹还会写字嘛,匠人口述,她来总结记载,这样说不定一不小心又可以青史留名
那样,恐怕她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撰写工书而留名的公主了。
哈哈哈。
乐安被自己逗笑,趴在睢鹭背上笑地胸腔震动不已。
睢鹭也跟着笑,同时双手用力,将乐安的双腿又往上托了托,握地更紧一些。
搜集工书,甚至编撰工书,虽然的确很有意义,但是
这是她真正想做的事吗
一个人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但真正喜爱并且始终坚持下来的,必然是其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弃和割舍的,而一旦放弃和割舍,又哪里会真那么容易,就再找到一个替代品呢
失去的永远都失去了,再不会回来,也没有别的可以替代。
睢鹭仰起头,眼眶控制不住地发酸,脚步也陡然沉重起来。
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睢鹭,你要继续走下去。”
睢鹭扭头,看向自己脸颊一侧她的脸。
乐安脸上已经没了方才那尽情畅想未来时肆意的笑,她静静地看着睢鹭。
“我的道已经走不下去了,但是你跟我不一样,你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睢鹭愣愣看她。
乐安笑笑。
“你知道吗”她说。
“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甚至是嫉妒你。”
怀着一颗赤子心,便可以心无旁骛地逐日,怀着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魄,哪怕死去,也是快乐的,就仿佛曾经的她。
她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甘之如饴的心情。
他说他看到了她的光芒,所以想和她同道,可却不知道,她的“道”,早就已经被她亲手斩断了。
在四年前。
这样说来,她算不算欺诈呢毕竟骗了一颗纯纯的少年心啊。
哈哈哈。
乐安又笑出来,却不像方才那样笑地身体都震动起来,而是默默的,无声的,仿佛眼前无尽的长夜。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走到天色几乎彻底暗下来之后,两人快到公主府所在的那条街道,而远远地,乐安便看见那条街明火执仗,还有许多人声喧哗,甚至还有兵刃盔甲相撞的声音。
乐安身子陡然一僵。
好吧,偷溜出府的恶果来了。
她已经能想象到冬梅姑姑的河东狮吼了。
“快放我下来,咱们偷偷溜进去”她赶紧拍拍睢鹭肩膀,准备绕道到公主府后院,试图翻墙进去睢鹭身手那么好,翻墙肯定不成问题
睢鹭看一眼那灯火通明的街道,顿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当即拉着乐安往后院院墙的位置跑。
好在后院无人。
而睢鹭也果然没有辜负乐安的期望,找到一棵靠墙的树后,他便抱着乐安,让乐安先爬上了墙头,然后他摩拳擦掌,三下五除二就也爬了上去。
“好,我们下去吧。”他揽住乐安的腰说道。
“等等。”乐安的声音有点发紧。
“嗯”睢鹭疑惑地歪歪头。
乐安深吸一口气,把他的脑袋掰向院墙内,“看。”她说道。
睢鹭依言看去。
院墙内,李承平仰着头看着墙头上的两人,脸色黑沉如锅底。
哦豁,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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