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过后, 要等起码一个月才有结果。
这一个月里,除非实在没有了钱在京城支撑不下去的学子,普通外地学子都会选择留在京城等待放榜结果, 而这也是学子们可以放肆宴饮的日子。
虽然这次科举在秋天, 似乎不如春闱时那般在春日中的宴饮应景喜庆,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学子们的心情, 各色宴饮每日都如流水一般, 只要人缘不太坏的学子,几乎每日都能收到几张邀请帖子。
睢鹭自然也收到了。
与春天时不同,那时他寂寂无名,来到京城后还没来得及结识什么人, 就被卢嗣卿缠上, 于是直到放榜后的曲江宴,仍旧无人知晓他, 以致甚至只能靠脸来扬名。
但如今却今非昔比。
说睢鹭是今科最受关注的考生也不为过, 哪怕他没有向任何一位名士行过卷。
于是考试一过,邀请他的帖子便雪花似的飞向了乐安公主府众人倒也都清楚, 睢鹭虽然有个李承平赐下来的宅邸“驸马府”, 但其实那宅子他一天都没住过, 平日都是跟乐安一起住在公主府的,于是邀请睢鹭, 直接给公主府下帖子就是了。
“去呗。”乐安一点不拦着他却参加那些宴饮, 反而还鼓励他去。
“之前不让你参加宴饮甚至行卷, 是因为那时候, 读书对你更重要, 但现在, 读书可以稍缓一缓, 你也该认识更多人了,不管好的坏的,都要认识才好。”
乐安笑着对他说。
“那”睢鹭看她,“你和我一起去吗”
听说,以前这些学子们的宴饮,她也经常去的。
但乐安却“噗嗤”一笑,“我去做什么我又没考试。再说我也没闲着,我也有好多人请呢”
她指指桌案上另一把更精美、数量更多的请帖得意地道。
没错,虽然睢鹭接道无数宴饮邀请,但相比乐安接道的,那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之前因为睢鹭备考,还要乐安“陪”他一起读书,于是乐安也推掉了不少宴饮邀请,但偏偏因为她和睢鹭的大婚,让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清清楚楚地看到皇帝有多么重视乐安这个姑姑,于是这会儿人人都想巴结交好她,于是考试一过去,邀请乐安的请帖也雪花儿似的飞来了。
“对了,这里面还有不少是邀请咱们一起去的呢。”乐安挑出几张请柬,“有空也一起去吧。”
毕竟除了大婚,他俩好像还从没正式一起出现过人前呢。
“好。”睢鹭笑着点头道。
于是接下来,除了夜里的腻歪缠绵外,白日里的日子,乐安和睢鹭几乎都是在应付各种宴饮。
睢鹭以前认识的人太少,于是对宴会便不太挑,就像乐安说的,不管好的坏的,都要多认识些人才好。
而乐安则比较挑,她不需要考虑参加宴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而是只看宴会是否有趣,自己又想不想去。
于是睢鹭参加了十场宴会的功夫,她往往才参加两三场。
然而诡异的是几乎每一场她参加的宴会,都会碰上齐庸言。
“公主。”
就像今日,一个跟齐庸言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官夫人办的赏花宴,乐安也只是因为跟这个小官夫人有些私交才来,按说来的宾客里除了她外,不该再有什么重量级的人物,然而偏偏,竟又遇到了齐庸言。
听到声音,还没看到人,乐安便扭头就走。
而齐庸言也不纠缠,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只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等到乐安板着脸坐到席间,那小官夫人看她的模样,惴惴道“公主”
乐安心里纳闷着,便扭头问她“那个姓齐的怎么也来了”
“姓齐的”小官夫人还不明就里。
乐安只好咬着牙说出那人名字,“齐庸言”
小官夫人这下可懂了,可懂也没用,她也不知道齐庸言怎么会来啊
“是昨日,齐大人突然问妾身夫婿,说听说我们府上花养的不错,想要来看看,于是”
乐安按按额头打断,“好了好了我明白了。”
她是前日定了要赴这个小官夫人的宴会,当然也没想着隐瞒,于是昨日一早便给了这小官夫人回信,于是,人人想请却不是人人能请到的乐安公主即将莅临自家府邸,估计那小官会吹嘘一番,然后又被时时刻刻注意她行踪的齐庸言听到,于是就又有了今日“偶遇”这一出
乐安很头疼。
小官夫人也不是笨的,虽然刚开始不明白,但一想乐安跟那位“齐大人”的关系,再看乐安此时表情,便多多少少猜出了一点。
她跟乐安还算有点交情,也是见过乐安和齐庸言关系好时候的样子的,此时见俩人现在这局面,不免还有些伤感。
“公主,我方才见齐大人才发现他如今竟然已经瘦成那个样子了。”
乐安不说话。
小官夫人继续叨叨。
“之前他不是退了齐老夫人给他定的那门亲事吗我听说,之后齐老夫人还是不死心,又偷偷为他寻摸亲事,联系了好几个家中有待嫁女儿的人家,可他又一一亲自上门,跟这些人家说了,说自己无意再娶妻,请那些人家不要听信他母亲的话,为这,齐老夫人还骂他不孝呢。”
乐安叹叹气,换个姿势支颐。
“公主,”小官夫人看着乐安,有些期期艾艾,“我觉得齐大人对您,还一直放不下呢。”
乐安闭上了眼睛。
齐庸言放不下乐安公主。
这一点,岂止那小官夫人看出来了,很快,几乎全京城人都知道了。
齐庸言“偶遇”乐安的地方又不是什么隐蔽地方,而尽是些人来人往的宴会,于是,几次之后,京城人便知道礼部侍郎齐大人,总是在宴会上“碰巧偶遇”前妻乐安公主的事儿了。
可天下哪有那么多凑巧
而在此时,科举那天齐庸言这个主考官百忙之中还去找了趟前妻,以致考场秩序都差点出问题的事儿,也在京城不胫而走。
齐庸言和乐安的事儿本来是陈年旧闻,其实以前也许多人觉得这俩人怕不是彼此都放不下对方,不然为何和离三年都还是男不婚女不嫁可到底是陈年旧闻,这个话题早就说烂了没新意了,于是京城百姓便也不太爱说了。
但从今年春天起,这桩陈年旧闻便添加了许多人们喜闻乐见的新佐料。
齐庸言订婚又退婚,乐安突然下嫁给一个小自己二十岁还多、以相貌闻名京城的年轻人,再到如今,这个相貌惊人的小驸马还参加了今科科举,而主考官则又是齐庸言
这么多佐料加一起,简直是坊间巷里最喜闻乐见的谈资。
再到如今,齐庸言亲身验证了以前坊间的猜想,且摆出一副死追不放的样子,则几乎立刻点燃了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的八卦欲望。
又因为齐庸言和睢鹭在这场科举中所扮演的角色,那些此时除了等着放榜便没事儿干的学子们,则更是一下子就兴奋起来。
有写诗感慨齐庸言深情的,有认为齐庸言公然觊觎有夫之妇不妥的,有认为齐庸言与乐安本就是恩爱夫妻,睢鹭是趁虚而入的,有预言乐安与睢鹭迟早和离,齐庸言再次上位的
乐安完全没特意打听,便已经听到好几首写齐庸言深情的酸诗。
乐安尚且如此,每日跟那些学子们宴饮游乐的睢鹭,自然更免不了。
“你听到那些传闻了吗”
一日,睢鹭赴宴归来,便见乐安又懒懒躺在院中的躺椅上,他走上前去,便听到她如此说道。
“哪些传言”他笑着,走到她面前。
乐安侧脸白他,“你明知故问。我才知道,原来那日考过试后,你问的异样是什么异样。”
那日考场里发生的事儿最近传地沸沸扬扬,乐安自然也知道了,于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睢鹭那日在马车里问她的“异样”是指什么了。
“先说明哦,那日我没跟你说齐庸言来找我的事,是因为我就没把那当成什么事而已,我连门都没给他开,他送来的东西,我都赏给侍女了,自己一口没吃呢”
乐安解释道。
她才不想玩什么你误会我我误会你的游戏,尤其这种一句话就能说开的事儿,自然不可能放任其成为两人之间的疙瘩。
“嗯,我知道。”睢鹭点点头,“所以我才问你哪些传言,因为你所指的那些传言我也听了,可我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就跟其他无数传言一样,因为我知道”
他俯下身,一把将乐安从躺椅上抱起来。
“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而不是他齐庸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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