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小说:她风华正茂 作者:温凉盏
    天将暮时, 下了一天的大雪终于停歇。

    风不再呼啸,雪花积成厚厚一层, 西边云翳散去后露出一轮红日,没有灼热的光芒,但起码昭示着接下来的晴朗。

    因风雪羁留的官员们开始成群结队地离开吏部。

    口中议论的,却全是那个少年。

    “今日过后,再也无人质疑状元郎了吧。”

    “流言一起我便觉得蹊跷,陛下如此重视此次科举,又如何会让一个废物得了状元”

    “别的且不说,乐安公主也不会看上一个废物。”

    “可见坊间传言不可信。”

    各位大人们摇着头,叹着气, 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车辙或脚印,而他们, 也会将今日所听所见散播到京城各处。

    吏部大堂里,睢鹭应付完最后一位大人后,便扭头寻找乐安。

    开始时乐安一直在大堂里, 他在稍有闲暇时一扭头就能看到她, 但下午时, 睢鹭便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地了,因此这会儿才到处寻找她。

    “公主去隔壁厢房了。”黄骧笑眯眯地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道, 身后还跟着不知何时来到的聂谨礼等人, 甚至还有

    “周先生”

    睢鹭朝着黄骧身后, 一位白面长须的男子躬身长揖。

    男子也跟黄骧一般拍拍他肩膀。

    而男子身后, 还有许多睢鹭虽然不认识不眼熟, 但却知道, 均是今日为他出声之人。

    于是睢鹭又躬下身, 朝这些人长长一揖。

    “驸马多礼了。”

    “我们也没做什么,驸马这礼我们受之有愧。”

    “这是我等应该做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道。

    这时,众人身后响起一个带笑的声音

    “他行礼,你们受着就是了。”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声音来处。

    “公主”

    “公主殿下”

    热情的欢呼一般的声音,再次充斥了整个吏部大堂,几个还未离开的普通官员被这声浪一震,纷纷看过来,但看到那被声浪包围的人后,也随即见怪不怪起来。

    毕竟那是乐安公主啊。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被新科状元郎这一手自证震撼到,稍微多想一点的,想的自然是这件事的背后。

    很显然,虽然自证是状元郎的自证,但主意,却毫无疑问是乐安公主出的,也正是有了乐安公主,状元郎才有了这样“闹事”的底气。

    而乐安公主的底气

    除了帝王的恩宠外,恐怕就是那一大堆突然冒出来的官员们吧。

    一些年轻的、尚未见识过乐安公主当年势力和手腕的官员们,终于在今日开了眼界,也终于,不敢再将其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

    而那边厢,乐安已经招呼着众人去她府上喝酒吃肉去了,说是府上备好了宴,今日要吟诗烹雪,不醉不归。

    话声一落,潮水般的欢呼顿起。

    也有人谨慎忧虑,小声询问她是否要避讳一二。

    “避讳什么”乐安手掌一挥,“老友相见,小聚一番,有何可避讳的”

    她声音清亮,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声音清清楚楚传入大堂中的每一个人耳中,甚至传入大堂后,默默听着前头热闹的某些人耳中。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卢祁实惊诧地道。

    而他身旁的人不言语。

    片刻后,前面的热闹声似乎小了下来,不少人呼朋引伴,商量着谁要乘谁的车,看来是真的要走了。

    卢祁实身旁那人才倏然起身。

    “相爷”卢祁实被他动作吓一跳,叫道。

    卢玄慎没有理会他。

    他径自走出屏风,走向前头大堂。

    他走到时,那群人已经笑着闹着出门去,有许多人,热闹又杂乱,然而卢玄慎还是透过杂乱的人影,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仍旧穿着那一袭显眼的白色狐裘,身旁是穿着同色狐裘的睢鹭,睢鹭比她高许多,但两人并肩行着,说着话,睢鹭不时低头看向她,而两人的手,是紧紧握着的。

    两人看上去是如此的显眼,又是如此的般配。

    均是雪一般的洁白无瑕。

    卢玄慎停下脚步,望着那双背影,手心渐渐攥起。

    忽然

    那双璧人中,矮矮的那个忽然回头,一双清凌凌的眼陡然望过来,撞上卢玄慎的眼睛。

    他猝不及防,一时呆愣住,看着那张脸,那双眼,屏气凝息,仿佛泥雕木塑的傀儡。

    然而很快,她身边的少年发现了她的动作,看向她。

    于是她立刻收回了视线,看向身边的少年。

    将脸庞扭回去的一瞬间,卢玄慎看到她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当然,是对那少年的。

    而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在看什么”前面,睢鹭笑着低头问乐安。

    “没什么。”乐安也笑着答。

    睢鹭挑挑眉,随即,目光在人群里瞅了又瞅,还是没瞅到什么之后,又低下头,若无其事似的问乐安

    “怎么没见那位大人”

    “嗯”乐安懵逼。

    睢鹭好心提醒她,“下午丑时中至寅时末,跟你相谈甚欢的那位大人。”

    睢鹭早就看到了。

    下午他在应付那些问题层出不穷的人们时,乐安原本好好一个人在边上待着,还时不时就看看他,但从丑时中开始,她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三十来岁、面白俊朗、笑地很讨喜的男人。

    睢鹭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男人,且那张面孔,也不是方才声援他的那些乐安旧属中一员,但睢鹭起初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乐安认识而他不认识的人太多了,兴许又是某个昔日旧友什么的。

    但

    接下来从丑时中道寅时末,整整一个半时辰左右,乐安一直在跟那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也不知说什么,把她逗地脸上笑容便没停过,而且

    她再也没朝他看过一眼

    睢鹭一次次望过去,却总是看到她在看着那个男人。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睢鹭面上不显,仍旧镇定自若,但却实打实地在心里记下了。

    尤其在寅时末,看到乐安和那个男人一起去了不知哪里之后哦,黄骧说她去了厢房。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人说,还要去厢房

    于是睢鹭又想起与乐安成亲前,黄骧等人给灌输的一大堆乐安曾经的“风流往事”,什么他们那些人不少都钦佩甚至恋慕公主啦,什么直至今日仍旧有许多人对公主痴心不改啦,什么一听到公主要和他睢鹭成亲许多人不服啦

    哼。

    舌战群儒一整天,本来应该口干舌燥的,但睢鹭丝毫没感觉口干,反而觉得刚灌下一整坛醋,一开口,那呛人的醋酸味儿便直从口腔往外涌,方才好不容易忍住了,这会儿一看乐安突然回头看,于是,立刻有点绷不住了。

    当然,最终,他还是自制力超强地忍住了,他可没有吃醋,他只是问问

    “噗”

    乐安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

    睢鹭

    “你这难道是吃醋了”乐安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

    “我没有吃醋。”睢鹭板着脸道。

    然而这无异于不打自招。

    “你在想什么啊哈哈哈哈”

    乐安丝毫不给睢鹭面子,笑地前仰后合,要不是挨着睢鹭,牵着手,怕不是要笑倒在地上。

    睢鹭

    算了算了。

    “所以那个男人是谁”既然笑都笑了,这口醋他必须得吐出来。

    然而“你猜。”乐安恶魔般在他耳边低语。

    “李臻”

    “哈哈哈”

    一行人在无数的欢声笑语中离去,背后是空荡荡瞬间冷清下来的吏部,卢玄慎一个人,一步步走着,走过那行人方才站立说笑的地方,走过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仿佛,还能感觉到空气里残留着的,欢笑和温暖。

    回到公主府,府中果然已经备好了宴。

    仍是乐安大婚时,宴请那些外地来祝贺的官员们的那个园子,只不过秋去冬来,此时园中寒冷,再加上下了一天雪,虽然雪早被铲去了,却依旧湿冷难耐,于是冬梅姑姑便叫人在园中四处挖了深坑,在坑中燃起一堆堆的炭火,将周围的地面都烤地干燥温热。

    炭火上还有温着的酒和菜,众人挨着一团团炭火围坐,天地虽冷,但起码这一隅小天地,仍是温暖而热烈的。

    没什么规矩,也没什么礼节,乐安站起来敬了众人一杯酒,随后便如众人一般席地而坐,喝着酒,吃着肉,大声谈论和欢笑。

    而睢鹭则如大婚当日那般,为满园的宾客敬酒。

    这些人中,有他因为乐安才相交熟识的聂谨礼黄骧等人,也有深恩故交如周先白,但更多的,还是仅仅因为相信乐安、爱戴乐安,因而毫不犹豫地也站在他身边、帮助他的人。

    所以他必须感谢。

    等敬完一圈酒,睢鹭已经有些头晕,勉强撑着清醒回到乐安身旁,便看见

    黄骧几人正围着乐安坐,这倒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个柳文略,就坐在乐安旁边,两人之间距离还不到一指长,而且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这会儿的模样,简直是脸泛桃花,双眼迷蒙,死死地盯着乐安,就差把眼睛粘在乐安身上了

    于是睢鹭在吏部时,没咽下去也没吐出来的那口酸气儿,登时又翻涌了上来。

    “在说什么呢”

    睢鹭一边说着,一边强势挤进那不到一指宽的空隙当然是挤不进去的,于是柳文略被他一下子挤到了身旁的黄骧身上,把黄骧直接压倒。

    黄骧“哎哟”了一声,随即身子也是一个不稳,然后又压倒了身旁的聂谨礼,聂谨礼目瞪口呆,丝毫无能抵抗,也跟着被压倒,然后倒在了身旁的仇尺宽身上好在啊,仇尺宽身高体壮,终于承受住一连三个好友的重量,终止了人叠人。

    而始作俑者睢鹭,嗯,丝毫没有反省。

    他还盯着乐安,嘴里一股酸气儿上不来下不去呢。

    而乐安

    “我们在说孙宁远。”

    “”

    睢鹭迷茫,重复道,“孙宁远”

    “嗯。”乐安笑眯眯地点点头。

    “就是你问的那个,跟我从丑时中聊到寅时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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