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刀光泛着淡淡的寒意, 直冲司青玄的喉颈割去。极静、极快。仿佛只需一道呼吸的功夫,就能取人的性命。

    可惜,它遇到的是“裁决”天赋的拥有者几乎这世上所有的兵刃, 都要避让伽利古拉之剑的锋芒。

    司青玄挥剑横立,轻巧地挡下一击,剑锋毫不留情地劈向那道灰色的暗影。

    暗影被从中间劈成两半,瞬间化作流动的烟雾向周围四散而去。

    那道影子似乎是想靠这招遁逃。

    司青玄瞥了之前存放手术刀的展览柜一眼, 秉持着“反正是自家的财产,怎么处理都可以”的原则, 召唤出了幻境书库。

    “反正你也不安分。”司青玄轻声说道,“那就干脆吃掉你吧。”

    他身后银光闪烁。

    细长的锁链顿时向四周铺开,纷纷扎进了那团烟雾里, 毫不费力地把手术刀给缠成麻花、揪了出来。

    那些珍珠灰色的烟雾降落在地面上,重新化作人形。他也被幻境书库纳入了收集范围。锁链如同藤蔓一样追着他、缠绕着他。但他却狠命地挣扎着, 连同他身边的手术刀也在不断震颤, 似乎有要与幻境书库拼命的架势。

    头一回看见书库收集地这么费力的。

    真是离奇。系统啧啧称奇地回答道,按照常理来说,诡异生物们的根源往往比人类的更强大、更纯粹, 吞噬起来也更费力气。刚才咱们吞噬雪疫天赋都没花多少功夫,怎么这个小小的手术刀却有这么强大的抵抗力

    当然, 这也和您的意志有关系统忽然用撒娇般的语气埋怨道,您没有强烈的吞噬欲望幻境书库干起活来都没动力了

    这不能怪司青玄。

    司青玄是实用主义者,“移植”这个听起来生僻又有些变态的天赋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用处。

    “我拥有了移植天赋之后要去做什么呢在鱼身上安四只脚, 拍摄一些猎奇的水猴子视频哗众取宠还是把西瓜移植到黄瓜上, 做个成功率高达百分百的嫁接专家”司青玄说道。

    恕他直言, 以上的做法都很无聊。

    只是这手术刀想跑与其让它溜出去, 还不如把它拖进书库里, 好歹给系统多补充点能量,免得它又随随便便掉线。

    不过,也奇怪了。桑切兹巴戈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他的手术刀怎么还这么有活力系统喃喃道,说不定与崇宁市的幻境有关。

    终于,在他们闲聊一会儿后,幻境书库那边的拉锯战结束了。

    无论桑切兹巴戈特的残魂和他的手术刀有多么地不甘,最终还是被拉入了环境书库的纸页里,变成了一个静止的图案。

    但房间内浮动的灰色烟雾却没有散尽。

    “这是什么东西”司青玄看着那些流淌着的、色彩浓重却晦暗的烟雾说道。

    那是执念。系统说道,环境书库吞噬根源后留下的杂物。这大概都是桑切兹巴戈特的记忆是不被书库所需要的东西。

    您可以试着看看,他的回忆里有没有和这个幻境相关的线索。虽然,桑切兹巴戈特是个欧洲人,和崇宁八竿子打不着一起但反正查看这些回忆只需要几秒钟。几秒钟后,这些烟雾就会彻底散尽的。

    司青玄沉默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试探性地抬起了手。

    而那些灰色的烟雾像是垂死的菟丝那样,无力地、倔强地缠上了他的指尖。

    回过神来的时候,司青玄发现自己站在一家医院里。

    约莫是上世纪初的医院。周围的陈设有些老旧。护士们穿着两层黑白相间的长裙,披着洁白的头巾,在走廊上来来往往,俯身查看病人的状况。

    走廊上挤满了病患,病人们哼哼唧唧的痛痒声盈满了这个狭小的走廊。

    有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了。他身边围着一群年轻人。他们接过他脱下来的、沾血的胶质手套。护士递上了诊疗本,医生开始撰写手术记录了。他身边的年轻学徒们更是像是一群挤挤挨挨的鸭子般,把头探了过去。

    司青玄盯着那群人看了半天,没能认出哪个是桑切兹巴戈特。

    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把手术记录给写完之后,抬起头往病人堆里瞟了一眼,忽然有些惊讶地开口喊道“桑切兹巴戈特”

    一个瘦削的、眼窝深邃的男人抬起头来于是司青玄终于找到了这出戏的“主角”桑切兹巴戈特。

    他和医生的年纪差不多,只是衣着没有医生以及他身边的年轻人们那样体面,颜色灰暗且打了补丁。桑切兹巴戈特虽然长相不丑,但满脸的倦容,使他显得更窘迫、更老态。他身边还睡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她的上半身包裹在一条大大的枣红色披巾里,正靠在桑切兹巴戈特身上浅眠着。

    “好久不见,希尔。”桑切兹巴戈特干巴巴地回复道,神色有些躲闪。

    “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桑切兹。”名为希尔的金发医生感叹道,“你怎么来这所医院了是生病了吗”

    桑切兹巴戈特的眼神落在了身边的女人身上“我来陪西南娜看病。”

    医生看见了女人隆起的小腹,说道“哦,那真是恭喜你和尊夫人了。你准备好做爸爸了吗”

    “不是孩子。是肿瘤。”桑切兹巴戈特的神情愈加地愁云惨淡,“别的医院没有医生肯医治她。我们也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虽然这里的诊疗费是最贵的但这里的设备最齐全。”

    医生沉默了片刻,回答“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说,你做了明智的选择。”说着,他从护士那里抽了一只钢笔和一张纸过来,伏在摆满了药物和器械的镀镍架上写了个便签,递给桑切兹巴戈特“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托马斯医生。这位医生以高超的手术水准和渊博的学识著称。最重要的是,他愿意接手那些其他医生都避而远之的疑难杂症而且,他是个慈悲的人,经常只收稀薄的诊金,专门为穷苦人们做手术。”

    金发医生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为桑切兹巴戈特考虑到了。只是他在说“穷苦人”这几个字的时候,桑切兹巴戈特不免还是露出了被刺痛的表情。

    桑切兹接过了便签,轻声道谢,然后唤醒自己的妻子,朝二楼走去。

    被簇拥的金发医生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

    “他是谁,希尔医生”某个学徒问道。

    “我曾的同窗,拥有我所知的同龄人中最好的缝合技巧。”希尔医生感慨地说道,“但他现在是个受雇于马戏团的兽医好了,这就是我只从中产或者富农阶层中挑选学生的原因。让一个贫苦家庭出身的年轻人进入医科大学,又让他中途辍学,世上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了。”

    接着,周围的景象全都暗了下来。

    画面重新亮起,却是在深夜的办公室里。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窗,模糊了窗外摇曳的树影。

    “西南娜死了,我很抱歉。”医生希尔有些无奈地对面前的昔日同窗说道,“但你也曾经系统学习过怎样当一个医生。你也知道,医生并不是上帝,我们并不能把每个病患从死神手上抢回来。”

    “你以为我还会听信你们的鬼话”桑切兹巴戈特的眼下有浓浓的青黑,他看起来比从前更憔悴,暴怒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我知道西南娜的病情怎么样,她不是非死不可而是你们你们拿走了她的一个肾,她是虚弱而死的”

    “你冷静一下”希尔高声喊道,“我们要她的肾有什么用烹着吃吗桑切兹,说到底你只是个二流的兽医如果在你第一次发疯的时候就喊来警卫把你赶出去,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踏进我的办公室吗”

    “是你帮西南娜做的手术吗”桑切兹巴戈特逼问他,“你亲眼见过手术过程吗你什么都没有看见过。而我我亲手剖开过西南娜的尸体我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希尔愣住了。

    “上帝啊。”他不可思议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桑切兹巴戈特,你是疯了吗”

    “大概是因为,我没和那位托马斯医生说过我和你曾经是同窗的事。”桑切兹巴戈特露出一个惨白的、扭曲的微笑,“于是他们就认为我与普通的农夫毫无差别了,所以才会对西南娜下手”

    “你说托马斯摘走了西南娜的肾”希尔医生头疼欲裂,“可是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忽然,他恍惚想到了什么,说“托马斯医生这半年来确实经常出门,去为其他城镇的达官显贵看病”

    希尔医生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

    “这件事,我会替你调查。”最后,他决定道,“我和院长很熟悉如果托马斯医生真的做出了这种违背医德的事,我保证会第一时间上报院长。”

    希尔医生的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正气凛然。他明显是受到过良好教育的绅士,对“窃取器官”这种绝对违法的事是深恶痛绝的。

    何况,作案者很有可能是他的同事。

    虽然,希尔医生也对桑切兹巴戈特抱有怀疑,觉得他恐怕是由于爱妻身亡伤心过度、以及由于某种隐秘的不甘而失去了理智。

    希尔医生自以为把这种怀疑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道每当他游移的眼神在桑切兹的脸上徘徊一次,桑切兹就会捏紧拳头,眼中的阴郁再添一分。

    司青玄站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把这俩人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最后,桑切兹往前走了一步,仿佛还想再说什么话

    办公室的灯忽然暗了下来。

    等周围的景物再次亮起,司青玄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上。雨还在下,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们都撑着伞聚在了一起。

    工人们正缓缓地把一个棺材埋入地下,牧师站在一旁疯狂念着祷告词。人们神情哀戚地注视着棺材入土、墓碑新立,而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正是“约翰希尔”。

    司青玄“”

    司青玄“有点突然。”

    系统哈哈了两声,解释道正常,毕竟这是桑切兹的生前回忆嘛,肯定乱糟糟的,不会像一部电影一样拥有合理又紧凑的转场。咱们能看懂就不错啦。

    “所以,希尔去探究和托马斯医生有关的事情了。”司青玄说道,“然后他死了。”

    希尔医生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出身富裕,从著名的医科大学毕业,在这家医院里名望很高。

    如果,希尔的死亡不是意外,那对方能轻易地出手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见对方势力的强大。

    桑切兹也见证了这场葬礼。

    他穿着一身丝毫不起眼的衣服虽然在来给希尔医生吊唁的人群里,即使是这种平平无奇的衣服,对于桑切兹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负担但他还是将自己成功隐藏在了人群里。

    司青玄看到,他的脸上或许有些哀戚,但更多的是麻木。

    而他的眼底深处,却燃烧着疯狂的光芒。

    希尔的葬礼结束后,他回到马戏团里桑切兹巴戈特和他的妻子也是在马戏团中结识,趁着马戏团在镇上巡演的机会去医院里看了病。

    马戏团不能在某一个城镇里停留太久。于是,理所当然的,桑切兹被解雇了。他选择留在这个城镇。

    他离开马戏团前,带走了员工们的几套表演服。那些衣服的风格略显浮夸,但胜在材质不错。

    桑切兹巴戈特挑挑拣拣,为自己装扮了一身合适的行头,然后倾尽他和妻子所有的存款,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略有积蓄的旅行者形象。

    在某个黄昏的酒吧里,他“无意间”结识了托马斯医生身边的护士,琼。

    他谨慎地、礼貌地请这位年轻女士喝了几天的酒。一星期后,他就能熟悉地从她口中套出托马斯医生的具体行程了。

    “托马斯医生真的越来越神经质了。”琼在某次聊天里醉醺醺地说道,“今天不过是有学徒用了从希尔医生那里学来的缝合手法,他就大发雷霆,把那个学徒赶出了手术室,甚至差点把病人从病床上掀下去哦,天哪,这真是场噩梦。”

    桑切兹巴戈特微微沉默了片刻。

    “嗝,亲爱的,你怎么了”醉眼朦胧的琼把手伸了出来,摸了摸桑切兹的脸颊,“是我一直在说些医院里的那些事情,你感到无聊了吗”

    “不。”桑切兹巴戈特说道,“相反,你所谓的无趣日常,我听来也非常有嚼头。因为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你的事。”

    琼咯咯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知道了完整的我,我保证”琼忽然说道,“你会被吓跑的。”

    “不。”桑切兹吻了吻琼的鬓角,“我绝不会。”

    于是,过了两个月后,桑切兹加入了托马斯医生的团队,主要负责开车和搬运货物。他和托马斯医生虽然存在雇佣关系,但不走明路,他也不与托马斯接触,只通过中间人琼来沟通。

    桑切兹帮他们运送了一些药物、器械、生活用品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直到某天,琼为他带来了一个神秘的箱子,嘱咐他一定要在明天前送到邻镇某个地方议员的府上。

    “托马斯医生也会去。但这东西要跟他分开走。”说这话时,琼的神情前所未有的紧绷,看起来和在酒吧的她完全是两个人,“听着,亲爱的,你一定要把车开稳,路上不能有任何颠簸。然后在托马斯医生到达那座府邸之前,拿着箱子站在门前等待他如果你做得好,托马斯医生就会正式雇佣你。佣金高到我们无法想象。如果你能成功得到这份薪水,咱们俩的收入加起来,就能负担起一所新房子了。”

    琼看起来对她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异常狂热,但她眼角眉梢里却透着莫名的不安。

    当晚,桑切兹巴戈特收到了托马斯医生叫他寄送的箱子。

    他打开箱子一看。

    里面躺着的,是颗新鲜的心脏。

    桑切兹巴戈特一直对托马斯医生走私器官的目的抱有怀疑。

    他曾听说,邻镇的那个议员上了年纪且患有心脏病而现在,托马斯医生却要送一颗心脏到人家府上。

    托马斯医生一直以来在做些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器官移植手术。桑切兹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种手术,医学界内不是没有人尝试,但成功者寥寥。

    但托马斯医生却频繁地做着这些手术一会儿是肾,一会儿是心脏,实在令人惊骇。

    桑切兹看着那枚被封存在液体罐中的深红色心脏,一边想象着,它在人的身体里跳动的模样。

    他又想起,自己也曾焦灼万分地、彻夜聆听着西南娜的心跳声。

    西南娜的手术结束后,他本以为西南娜能一天天得好起来。但她却一天比一天虚弱,手足消瘦地像是一层枯皱的皮肤包裹着几根木柴;最后,西南娜甚至都没有力气再向他露出一个微笑,她的心跳声就永远消弭在了混沌的长眠中。

    三分钟后,桑切兹巴戈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把那颗心脏装进了另一个罐子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埋了起来。然后驱车赶往农场,跟农夫买了颗无比新鲜的猪心,稍作处理之后,泡进了液体缸里。

    他把猪心交到了托马斯医生的手上。

    托马斯医生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样貌普普通通,只是凌乱细长的眉毛显得他有些高傲、刻薄。

    将那个箱子递给托马斯医生的时候,托马斯医生只是低头草草地扫了他一眼,接过装着心脏的箱子,问道“你打开过这个箱子吗”

    “没有。”桑切兹一板一眼地回复道,“琼嘱咐我不能擅自打开。”

    “哼看来琼是真的很喜欢你。”托马斯医生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很好,你也没有让她失望。”

    “下次下次,我就会让你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托马斯医生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进入了议员的府邸。

    而桑切兹巴戈特没有资格踏进这座府邸。他只能在门外等待。他一边感受着心火的煎熬,一边期待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直到午夜,议员家的墙院内忽然嘈杂了起来。许多灯火在倏忽间亮起,又有几盏在倏忽间熄灭。先是几声响彻黑夜的惨叫,随后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倒腾,最后是几声枪响

    很久以后,所有的声音都在黑夜里沉寂了下去。

    桑切兹巴戈特等待了片刻,推开议员府的大门,往那栋房子里走去。沿途他发现了几个倒在地上的仆人。他们满身鲜血,身上还带着几个血淋淋的咬痕。

    他捡起一具尸体手边的枪,上了膛,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桑切兹搜寻了整个花园,最终在一丛桑树林里见到了一具衣着华贵的、上了年纪的男人尸体,以及奄奄一息的托马斯医生。

    托马斯医生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手术刀,腰腹处鲜血淋漓。他不断咒骂着一切,包括上帝、议员、手术,在看见桑切兹后,咒骂的范围又扩大到了他和琼身上。

    “混蛋你还站在那儿做什么快扶我离开这里”托马斯医生喘着粗气,“妈的,妈的这下全毁了。”

    桑切兹注意到他的手术刀上还沾着血。而他们身边那具尸体的喉间也有道明显的豁口。

    “您杀了议员先生”桑切兹巴戈特装作慌乱地问道。

    “什么议员先生他是野兽,是怪物是他咬死了花园里的那些人。”托马斯医生叫骂道,“不可能是我的手术出了问题,一定是其他地方出错了”

    托马斯医生忽然脸色阴沉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桑切兹“你真的没有看过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桑切兹巴戈特沉默了半晌。

    十几秒后,他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不断流血的托马斯医生身边,想要伸手夺下他手里的手术刀。却不料托马斯反应激烈,他不顾自己的伤口,挣扎着要把手术刀护在自己身下“你干什么”

    桑切兹巴戈特挑了挑眉,一把夺过手术刀,然后在托马斯医生的伤口上狠狠踩了一脚。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意识模糊的托马斯最后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那声音阴冷至极,如同毒蛇低语,“我已经快猜到你的秘密了。”

    一阵晚风吹来,桑树的叶片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桑切兹巴戈特的记忆已接近尾声。

    最后一段记忆,是在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

    托马斯医生从病床上醒来,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绑上了拘束带。

    他抬头,桑切兹正做医生打扮,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

    不远处放着一个肮脏的笼子,里面混关着几只猪、狗之类的动物。

    托马斯医生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他给议员做的那场手术会失败。是因为桑切兹巴戈特他带来的是猪的心脏

    因为移植了猪的心脏,所以议员才会突然发狂,啃噬那么多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托马斯不可思议地说道,“是对你的薪资不满是想要钱琼是我用了很多年的助手,我本来也没打算亏到你们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居然想不到原因”桑切兹笑着说道,眼神里却是滚烫的恨意,“你借医生的身份,从普通人身上搜刮了那么多的器官难道连一点遭到报复的觉悟都没有吗”

    汗水沿着托马斯的额头流淌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希尔,是希尔告诉你的,对不对”他低头,看见了自己腹肚上已经被缝合的伤痕,忽然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恨恨地说道,“哈、哈哈。你果然是从希尔那里知道的。你的缝合手法和他一模一样。你是谁他的朋友、兄弟是为了报复我把他推下山谷吗哈哈哈”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桑切兹巴戈特却忽然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希尔的缝合手法与他如出一辙

    他医科大学读书的时候,希尔曾经向他请教过缝合的手法。

    希尔是个合格的医生,他从不因偏见否定其他学派、其他学者的优秀。他们俩出身差距太大,原本不是一路人,求学途中也不常结伴同行,只是因为共同探讨缝合手法,有了几天短暂的接触。

    没想到,希尔一直把他的手法记到现在。之前愿意帮他,大约也是看在这个情分上。

    桑切兹巴戈特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托马斯,这却带给了后者更大的恐惧。

    在剧痛和强烈的恐惧下,托马斯已经开始神智不清了。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但扭曲的脸上却写满了胆怯和哀求。

    桑切兹对他的哀求视而不见。

    “你知道吗得到这把手术刀之后,我做了几个小小的实验。”桑切兹低声细语道,“我把兔子的耳朵接到了老鼠的头上没想到,它活得很好。不仅划开的伤口自动愈合了,那双耳朵也像天生长在它身上。”

    “多么不可思议的手术刀,多么美妙的艺术你把它用在移植人类的器官上,简直是浪费。你明白吗”

    托马斯“”

    桑切兹轻轻地吸了口气,俯身,用冰凉的手术刀轻轻划过他的脸。

    “你们这些自诩高贵的家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以命运之名将普通人踩在脚下。”桑切兹的声调冷硬如冰,“你知道我的妻子死去的时候,我的心中是怎么想的吗”

    “如果有机会,即使要我豁出这条命,我也要把你们这些强盗统统碾进尘泥里。我要唾弃你们的脸,让你们哽咽着求饶。”

    “猪心怎么了猪心配不上你们这些人吗要我看,给你们用猪心,已经是抬举你们了。”

    桑切兹用冰冷的、戴着胶质手套的双手托住他的脸颊,仔细观察他脸上的每一道弧线,然后将视线瞥到一旁的笼子里。

    “今天,先给你接上野狗的腿吧。”桑切兹说道,语气平淡的像是在和托马斯谈论鞋子的尺码问题,“你看,尺寸刚刚好。”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周围灰蒙蒙的迷雾散去。司青玄一眨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储藏库里。

    司青玄“”

    我好像知道马戏团里的那些展品是怎么来的了。系统说道,那个托马斯的同伙肯定不止一人。除了他的帮手,还有那些背后的买家。数数人头,凑成个马戏团还有多余的。

    随后,系统停顿了一下,喊道但有一点,我不赞同这些人是死有余辜,但是那些动物又做错了什么呢桑切兹巴戈特也伤害到了那些动物啊

    司青玄只能给出评价“他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十年之后,名噪一时的马戏团长桑切兹巴戈特还是死了。死于其他觉醒者之手。

    桑切兹巴戈特身死孽消,而他的手术刀却辗转被收集到了司灵阁的储藏库里。

    他死了,但他马戏团里的那些动物,都还去向不明。系统说道,大祭司,我有种推测

    “巧了。”司青玄吸了口气,说道,“我也有一样的推测。”

    之前,系统曾提到,信奉密林之神的“牧使”,他们的特征就是半人半动物。

    会不会,那些被桑切兹巴戈特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实验品”,现在都改行去做牧使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