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深沉的噩梦里。
他身在一片幽绿色的湖边, 湖水里的光晕如盈那般充盈而挨挤。
他凑近一看,发现湖底躺了一具白色的尸体,如大理石般冷硬的手臂上爬着腐烂的绿色尸斑。那具尸体睁着眼,眼底有束宴熟悉的温和笑意, 他裂开嘴, 血红色的嘴唇像是一枚开裂的浆果
“”
束宴向那个人影伸出手去。
他沿着湖边的岩石一点点靠近那具尸体。他的身上、腿上也逐渐出现了绿色的锈斑,但他浑然不觉。或者说, 根本就不介意。
“哥。”束宴喊道, “等等我”
然而, 就在他的小腿已经末过湖水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从远处传来的呓语
[别过去。]
束宴悚然一惊,再低头,湖底哪还有什么尸体, 只剩下了一片茂盛地令人心惊的墨绿色藻类。之前就是那些藻类拼凑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形,在水波的拂动下轻轻摇曳着。
束宴回过头,在岸上看见了一个深蓝色的人影。
那只是一道淡淡的影子没有一张清晰的面孔,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束宴愣愣地看着他, 像个被抛弃的孩子那样,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想要拥抱他。
[不行。]
那道影子温柔地拒绝他。
[还不是时候。]
“对不起。”束宴笨拙地致歉, “我没法像你那样,做个成功的领导者我把你留下的一切都搞砸了。”
那道人影沉默了片刻,抬起手,做了个抚摸的动作。
束宴知道,如果束青还在世, 他会说些什么
“你不必替我而活。你要替自己活着,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束宴扪心自问, 自从接收到束青死讯的日日夜夜以来,他满心想的就是复仇。
但他想追杀的仇人却杳无音信,声名煊赫的“预言家”甚至给他送来了预言
“你的仇恨已由他人终结。”
束宴不是不相信预言家的说法。
但预言家的话,却让他陷入深深的迷茫和不甘之中。
预言家预言家
他既然能知晓千里之外无人可知的事,为什么提前不在悲剧发生之前发出预警
人都已经死了,预言家再跳出来预言,“凶手已经死了”、“不必继续追查”这有什么用
所以,这场预言的背后一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这才是束宴最难以忍受的。
“好。哥哥,我听你的。”束宴说道,“我会活下去。我会回去。我要把他们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绝不会让你白死。”
那道人影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人影低了低头,叹息一声,指了指天空
[向源月请求吧。]他说道,[源月必定会应答。]
束宴抬起头。
在深蓝色的夜色中,他看见了一轮巨大的、壮丽辉煌的月亮。
怎么样,选好了吗,大祭司您是要发展信徒,还是要直接掠夺能力呢
对于司青玄而言,这不是个难以选择的问题。
束宴人还好好的,让他直接掠夺人家的能力,怎么看都不太道义,而且意味着麻烦。
司青玄“给我科普下神明和信徒之间的责任关系。”
系统乐了,清了清嗓子,说道信徒有义务对神明保持忠信、尊敬以及绝对的虔诚。闲着没事要想着给神明上贡,有事了更要想着给神明上贡。神明有指令,信徒必须绝对遵守;神明有禁令,信徒绝对不能违背
“停。”司青玄说,“我想问的是神明对信徒的义务。”他只是想知道多几个信徒会不会多一些麻烦。
义务没听说过神明有什么义务啊。系统打了个哈欠,说道,一直都是信徒仰赖神明的力量,而不是神明有求于祂的信徒您可以把信徒们当做好用的工具,适时地维护他们。但如果这些信徒不好用了,或者您对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意见那随您的心意来处置他们就好。
司青玄“”
唉,毕竟您是吞噬源月后才获得的神位。源月在此之前是个死物,并不是一位神,因此您不像密林和潮汐那样,拥有许许多多的伴生眷属。现在,咱们的情况也蛮特殊的,您大概只能从人类里挑眷属了
“问题就在这里。”司青玄循循善诱,“你知道,如今大多数的人类都是没有信仰的吗”
现在没有,将来就会有了。接下来,人类世界只会陷入越来越频繁的动乱。据我所知,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代,要发展信徒还是很简单的。
让他们感受到您的强大,拿捏他们的欲望,压榨他们生存的空间,慢慢驯化他们万丈高楼平地起,不是吗
司青玄“”
我知道,您沾染的人性排斥这些东西。但一般的神明和信徒,绝不是像您想象中的合作者或者下属和上司之类的关系。维持这一体系运转的核心是信仰,而不是利益信徒们为自己的神明奉献一切,这有错吗完全没有。系统苦口婆心地说,只有这种信徒,才永远不会背叛您当然,我也就是想想。我知道,您可能不愿意这么做。
但您至少要保证您的信徒是好用的工具人吧否则您发展什么信徒呢
系统啰啰嗦嗦一大堆,主要观点就是,劝司青玄心狠一些,做些邪神该做的事情,不要那么仁慈。
比如那个言灵。如果他是个硬茬子,您不想要这种信徒,那就直接毒哑他。省得哪天又有哪路神明要来抢夺他,咱们还得为他擦屁股。
司青玄挑眉“成了我的信徒,他就不会被其他人觊觎了吗”
会。系统理直气壮地说道,但您可以从他身上榨取到相应的价值。
司青玄“”
忽然,远处的地下宫殿传来了一阵颤抖。满天的沙土簌簌落下,有种要掩盖住宫殿入口的趋势。
您最好快做决定。系统说道,马上就要来不及了。
司青玄看了眼守在宫殿门前的顾开等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进去吧。”
好的。系统明明很高兴,但却还是装作混不在意的语气说道,既然是发展信徒我建议咱们走快速通道
果然。司青玄心想。系统有空跟他在这儿逼逼半天,肯定还留有后招。
咱们是穿越于时空与梦境之间的神族。这种能力用来与信徒沟通,简直不要太简单前提是您想沟通的那个对象还活着。
与此同时,幻境书库乍然呈现。
雪白的纸页从书本上飘散下来,渐渐融化成霜雪那般透明圣洁的颜色。那些晶莹的光点旋转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个银色的怀表。
“当啷”一声,怀表落入司青玄手中。
司青玄举起怀表,端详一番,怀表表盘底部绘制着类似五芒星的图案,每个尖角的顶端都缀着不同月相。从顺时针的方向看来,月相逐渐丰盈,月光如流水般在月相图案里轻轻晃动着。
那古铜色的指针寂静地走动,一下,又一下,仿若时间的脉搏。
拿着这个,它会为您指明应走的方向。指针会指向不同的月相。等它从满月走到新月了,您就必须从梦境里摆脱出去了。
“超时又怎样”司青玄挑眉,“会死吗”
也不会怎样,就是您彻底摆脱自己的这具,不做人了。
司青玄嘴角一抽。
他刚想说些什么,怀表的指针却发出了清晰的走针的声音。
它在催促您赶紧出发去拯救一个迷途的灵魂吧系统的声音莫名荡漾了起来。
视线内薄雾四起。
司青玄收了心,谨慎地踏入那片绵延无尽的雾气中。
另一头。
地下宫殿的通道中。
一路上,照临带领的队伍损耗了不少人手。
纵然他与宋瓒的天赋强悍,但也仅限于自保。在这座诡异的宫殿里,他们遭受了太多从未遇见过的事物。
不小心瞥一眼不该看的东西、不小心踩到一块暗藏玄机的砖石,都有可能丢掉自己的性命。
然而,最致命的,不是无处不在的危险,而是他们的身体正遭受着无声的腐蚀。
“咳咳咳。”某个执行员咳嗽了一声,从自己的肺里咳出一片浓絮似的种子,他沾染了血和泥污的指尖轻轻颤抖着,原本坚定的眼神难免产生了几分动摇,“长官,再这么走下去,我们真的能救到人吗”
他们其实已经将幻境中的人全部救出,包括陵阳分局的几个失踪的觉醒者他们能撑到救援的时候就已经是万幸。就目前的结果看来,即使损失一个“言灵”,也不会被总局追责。
在这个地宫里继续走下去,结局可能就是全军覆灭。
最糟糕的是,他们甚至很难安全地出去
执行员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明白,这时候必须冷静,服从领队的命令,否则他们只会死得更快。
照临皱着眉,盯着墙壁上雕刻着的古朴的壁画,陷入了沉思。
“往回走。”照临最终说道,“把我们路上看见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包括这些壁画。”
他身后的执行员如蒙大赦地点了点头,开始吩咐身后的人开始记录工作。
“我们只能走到这里了。”照临眼中隐隐燃烧着火焰,“再走下去,我们或许能活下来,但是他们不行。”
“我们已经尽力了。”宋瓒拍了拍照临的肩膀,停顿了片刻,说道,“就是有些对不起束青队长”
还有陵阳分局第三编队。
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们已经连续克死两任队长了。
等他们回去之后,谁还敢接手这个编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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