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铭他们几个扶着醉醺醺的祁逍走出了酒吧街, 祁逍跌跌撞撞地扑倒在石扬桥的桥墩边,嚷嚷道“下一家,走着所有酒水都我买单。”
男孩们面面相觑, 显出为难的神色。
徐铭走上前扶起他, 说道“祁哥, 我们真的要回去了,高三没几天了, 我们我们多少也要看看书啊。”
祁逍冷嘲道“没听错吧你们跟我说要看书看个屁的书啊”
徐铭低头踢开脚下的石子,闷声说“你家里有钱,你高考随便考几分, 你爸都能拿钱让你出国留学, 但是我们不一样啊。高考在即,我们没办法再陪你每天这样玩了。”
“抱歉啊祁哥, 我们要走了。”
“我妈打电话来催了三次了,必须回家了。”
“要滚就给老子滚远点”
祁逍暴躁地推开了他们“快滚”
男孩们也就不再扶他了,灰头土脸地离开了石扬桥酒吧街。
祁逍一个人半躺在河边的桥洞下, 吹着冷风,感觉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
“都滚, 老子一个人,乐得清静”
他以前觉得靠着自己出手阔绰、花钱爽快, 就能拥有很多朋友和热闹。
但每当热闹散场, 那种寂寂的孤独感,就像这冬日的凛风,真是无孔不入地往他心缝里钻啊。
“妈的。”
祁逍摸出了手机, 想给夏桑打电话。
兄弟既然不想陪在他身边, 他喜欢的女孩, 必须要陪在他身边。
她这辈子都别想逃开他了, 他会死死攥着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
祁逍神情恍惚,手机都有些拿不稳了,好几次拨错了号码。
迷糊间,他感觉到有人走上了石扬拱桥,立在了他身边。
祁逍不爽地抬起头,望向那人。
少年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背靠在拱桥的石狮子。
从祁逍的角度看来,他双腿修长,身形挺拔,黑色的轮廓带着一种凛然肃杀的冷感。
他指尖拎着一个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盖子。
黯淡的火苗,明明灭灭。
路灯照着他的背影,将他的眼睛埋入了阴影中,看不清神情,但祁逍却感觉到了他冰冷的视线,心头有些发毛。
“周周擒”
祁逍扶着桥墩站了起来,勉强维持着身形,暴躁地迎向了他“你来的正好,老子无聊的很呢。”
“砰”的一声,打火机盖子被他扣住。
他嗓音轻淡“好啊,玩玩。”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了过去,揪住了祁逍那一头乱糟糟的韩式潮流发型。
祁逍只感觉脑门一热,接着便嗅到了火焰烧灼头发的焦糊味。
“啊”
他惊慌大叫了一声,死命拍打着自己的头发,灭掉了头顶那几星火苗,但他的韩式蓬松碎发也被烧得乱七八糟了。
“你找死啊周擒”
少年修长的指尖把玩着打火机,漆黑的眸子里冰冷地望着他“毁掉别人的前途,就像随便毁掉别人的头发一样轻松。祁逍,今天我们就好好地清算。”
祁逍毫不犹豫从包里摸出了匕首,对着周擒“我看你今天是活腻了”
周擒看着他随身携带的匕首,嘴角绽开了一抹邪佞的笑意“你怎么知道,我活腻了。”
“你要找死,那那你来啊”
“李诀无数次警告我,让我忍着你。我忍也忍了,让也让了,但这一次,你碰到我的底线了。”
周擒走了过来,轻而易举便折掉了他手上的匕首,膝盖猛地撞上了他的腹部,疼得他肠胃翻涌,表情狰狞如鬼。
“周擒,我他妈我杀了你”祁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暴怒地看着他,疯狂叫嚣着“老子要杀了你”
周擒将地上的匕首踢到祁逍的脚边,祁逍赶紧捡了起来,颤抖着对着周擒。
“祁逍,你永远赢不了我,只能杀了我。”
周擒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腕,尖锐如鹰的眸子扣着他,那种力量感和压迫感,让祁逍心头一阵阵地恐慌。
“你不如我聪明,引以为傲的篮球也打不过我,追了一年多的女孩,见我几面就爱上了我。”周擒望着他,嘴角绽开浅淡的微笑“你真是好失败啊。”
“胡说你胡说你这个垃圾,你永远比不过我”
“是吗。”
周擒眼底含笑,但那种压迫感却也逼得祁逍喘不过气来。
他被周擒窒息的眼神逼疯了,在酒精的催化下,脑子一轰,猛力向前刺去。
一声沉闷的血肉撕裂的声响。
匕首刺进了周擒的腹部。
祁逍看着手上的血,吓疯了,下意识地往后退,然而周擒却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让他无法后退,仍旧握着那柄深深刺入他身体的匕首。
周擒漆黑的眸子就像胶水一般狠命黏着他“怕什么这不是你最擅长做的事吗,以前是杀人不见血,今天见了血,怎么反而怕了”
“你放开我,我我没有杀你你放开”
祁逍的酒意终于清醒了大半,看着自己这满手的鲜血,惊恐不已。
“老子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周擒嘴角划开一丝苍冷的笑意,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但你欺负我的女孩”
所以他就算是死,也要把他带走。
“不、不是我啊”
祁逍看到桥下有几个围观的人,似乎有人早已拿手机报了警,还有人在录视频。
没多久,警笛声呼啦呼啦地响了起来。
“我没有杀人没有不是我”祁逍彻底慌了,踉跄地退后了几步。
周擒倒在了地上,鲜血缓缓从他身下流淌了出来。
祁逍手上和身上都沾染了殷红的血,他转身望着周围人,惊慌地大喊道“他不是我杀的,不是”
人们惊恐地看着他,纷纷摸出手机拍照录视频,将他癫狂的样子录了下来。
很快,救护车停在了石扬桥下,周擒被紧急地抬上了担架,与此同时,警车也迅速赶到。
祁逍吓得转身就跑,被民警三两步追上,咔嚓一声,扣上了手铐。
“不不”他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连声申辩“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活该别带我走”
警察没有理会他的抗辩,扣住他的手,将他带上了警车。
“放开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爸是祁慕庭逍阳集团的祁慕庭。”祁逍疯了一般大喊道“你们敢抓我,就等着下课吧”
“不管你爸是谁,法网恢恢,你都逃不掉。”
警察冷着脸,将他摁进了警车里。
南溪市当街杀人的词条,很快窜上了热搜。
因为这件事的性质实在过于恶劣,且嫌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刀子捅了人,事后还肆无忌惮地叫嚣着我爸爸是谁谁谁,这挑战了公众最敏感的神经。
祁逍杀人的视频铺天盖地在全网流传,后来祁慕庭采取了紧急公关手段,开始组织删视频。
但他越是想把这件事压下去,便越是激起网友们强烈的愤怒情绪,联系到嫌犯最后叫嚣的那句我爸是祁慕庭,于是网友们开始疯扒祁慕庭和逍阳集团。
像逍阳集团这样的体量,有几个能经得起神通广大的群众们的监督和调查。很快,祁慕庭偷税漏税的事情也被扒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好些个劳资纠纷和矛盾,也都暴露在了法制的阳光下。
祁逍杀人事件南溪一中最劲爆的八卦,成了同学们茶余饭后津津有味的聊资。尤其是火箭班的同学们,想不到一夜之间,身边的同学会变成恶劣的杀人嫌犯。
不过好在,被他伤害的那个少年,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是因为抢救及时,保住了一条命。
夏桑看着前排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忽然明白了那晚周擒为什么要和她告别。
他说过,会保护她。
现在他真的用他的方式保护了她,如此彻底,却也如此惨烈。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害怕那个人的威胁,再也不会成为谁的提线木偶。
她彻底自由了。
这是她十八岁成人礼收到的最贵重的,也是最不可承受的一份礼物。
因为这份礼物的代价她失去了阿腾。
听说周擒已经醒了过来,伤得很严重,几乎是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但他身体好,竟也抢救回来了。
夏桑去过医院几次,每次都吃了闭门羹,周擒不肯见她。
四月中旬,在出事两周后,夏桑再度去了医院。
李诀在走廊上拦住了她,没有好脸色,骂骂咧咧道“你把他害得这么惨,怎么还来啊,擒哥不会见你的,快走吧”
“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有区别吗。”李诀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有句话叫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我说实话,周擒闹成今天这个局面,体考也没了,什么都没了,都是因为你。”
夏桑嗓音颤抖着,虚弱无力地问他“都都是因为我吗阿腾是这样说的吗”
“他哪里舍得说你什么,但你这么聪明,用脑子好好想想就知道,没认识你之前,他未来前途坦荡光芒。和你在一起出了多少事,受了多少伤,他是体育生靠身体吃饭的啊你害得他再也没办法参加体考了”
李诀一开始还是好言好语,但现在也实在忍不住火气,爆了粗口。
“是你,亲手毁了他的未来。”
夏桑承受不住李诀这样的指控,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全身颤抖着“不、不是,你乱讲”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答案。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再度被祁逍这条疯狗咬住,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他也不会做出这种玉石俱焚的事”
“你不要这样说。”女孩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咬着膝盖的裤子,眼泪潺潺地流下来“求你不要这样说不是我害他”
“就是你”
忽然间,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穿着蓝条病号服的周擒扶着墙,站在了门边。
灯光照着他清冷的皮肤,消瘦了不少,五官轮廓越发锋利而冷峻。
李诀吓了一跳“擒哥,你怎么站起来了,护士说你不能动啊,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周擒看着李诀,唇色苍白,嗓音带了几分无力和虚弱“李诀,不要欺负她。”
“我欺负她”李诀也很无辜“我每句话都是实话好吧,你为了她,五月份的体考也报废了吧,你努力了这么多年,全部付诸东流。我骂她几句怎么了,就把你心疼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稳了这么久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
她站起来,不敢看周擒,耸着肩哭着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眼泪湿润了他的掌心。
“桑桑,没有对不起。”
她泪水涟涟地望着他,蹭着他温热的掌心,仿佛那是她这一生中最后的温暖了。
周擒不舍望着他,满眼柔情与伤悲
“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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