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近楼金色的眼眸因为错愕而微微睁大,脸上露出和那天被问及“乳牙是不是换完了”如出一辙的恼火表情。
他焦躁不安地在山洞里乱转,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又尝试了几次破坏那道结界,皆以失败而告终。
江月还留下的结界,怎么想也不是他能破得开的。
在充分认清现状之后,楚近楼终于冷静下来,他重新在蒲团上坐下,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现在不是计较“被幽禁”这件事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不能离开幽潭洞,那他要怎么去找萧易
千业火莲的事不能再让师尊知道更多,他只能偷偷地问。
他皱眉不展地坐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忽然视线一偏,看向前方那片幽深的水潭。
时间已是子时,萧易房间里的灯还没熄,他刚刚看完师叔给的火系仙法进阶,揉了揉有些疲劳的眼睛,准备喝口水然后上床睡觉。
谁成想刚拿起茶杯,一垂眼,就跟水面上漂着的人脸四目相对。
他瞬间吓得瞌睡全跑了,手指一松,杯子掉在书案上,溅出几滴水来,那张人脸也跟着一并摇晃,甚至开口说话“别泼,等你半天了,我有话问你。”
萧易眼皮直跳,听出那声音似乎是楚近楼,这才重新凑上去,看到水面渐渐平稳,确实是师兄的影像,这才松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有什么事”
楚近楼也懒得跟他寒暄,一上来便直入正题“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千业火莲”
萧易深更半夜被他惊吓,又迎来这么一句毫不客气的询问,再怂的人也要有点脾气。他看着茶杯里楚近楼的脸,想他反正也不在这里,不禁大胆了些,也没细思,便回“没有。”
“哦,”楚近楼倒也干脆,听他说没有,就要直接掐断传讯的术法,漂在水面上的面容模糊起来,“打扰了。”
“等等,”他消失前的一瞬间,萧易脑子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你问这个是要干什么”
楚近楼的影像再次清晰“与你无关,不知道就算了。”
萧易没理会他的不礼貌,低声喃喃“千业火莲九溟寒玉莫非和师尊的伤势有关”
这两个词似乎确能放在一起联想,楚近楼略一挑眉,心说这小废物在这方面倒是敏锐,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要告诉任何人。”
萧易听出他着重强调的“任何”二字,心下已是了然他虽然年纪才十六岁,被人冷眼相待的日子却不知过了多少年,早已学会察言观色师兄这意思,就是确实和师尊有关,但不能向他透露太多。
以他的修为,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需要保守秘密即可。
既然涉及到师尊的伤势,他便不免认真起来,跟对方说了句“稍等”,一转食指上的储物戒,从里面拿出几本书,开始一页一页地翻。
许是他翻得太慢,楚近楼等了好一会儿,开始有些怀疑“你确定能找到”
“不太确定,这些是我从家里书库偷偷拿出来的,绝大部分都被姚家据为己有了,如果这几本书里没有,那恐怕得去姚家”
少年话说到一半,眼睛忽然一亮,像是被幸运眷顾“找到了”
他忙把书举起来给楚近楼看“是这个吧”
楚近楼微微眯眼,隔着水幕,他看到书页上的文字,那是比龙族传承更加详细的记载“生长地是东大陆焱泽火山口内部”
全然陌生的地名让他茫然了一瞬,关注点落在最后那个词上火山
不幸中的万幸,万幸中的不幸。
他成功找到了千业火莲的生长地,可偏偏那个地方,对于龙族来说几乎等于禁地。
龙虽然能操纵一切自然元素,但本质依然亲水,让他去火山口里采火莲,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他面色不免沉了几分,不好在萧易面前表现出来,只得道“把这页一字不漏地抄下来,还有你们那个位面的地图,一起给我送来。”
萧易听着他的无理请求,觉得自己对这位师兄没有好感实在是有因可循,他看了一眼窗外黑透的天,忍无可忍道“我都帮你找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您就不能纡尊降贵,自己过来取一趟”
楚近楼面不改色“我要是能离开这鬼地方,还至于用这种方法给你传讯”
萧易“”
所以说,一个被师尊关禁闭,应该反省思过的家伙,到底为什么能这么狂
楚近楼觑着师弟近乎崩裂的脸色,好像终于记起自己是求人办事似的,大发慈悲道“算了,明天吧,明天你抽空给我送来,这样可行”
看在是为了师尊的份上,萧易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看着水面上逐渐消失的影像,实在没忍住,把那杯水泼了。
第二天一早,楚近楼就收到了萧易送来的东西。
甚至对方来的时候他还在休息,一睁眼,没看到萧易的人,只看到之前被少年坐过的蒲团上多了两卷东西,一张是地图,一张是从书里抄写下来的火莲介绍。
楚近楼活动了一下在石床上躺了一宿而有些发僵的四肢,视线从地图和介绍上扫过萧易的字像他的人一样工整,看得出每落一笔都很慎重,地图似乎是他手工绘制的,所有标注事无巨细、一目了然,甚至和印刷出来的无甚差别。
楚近楼十分满意,心说小废物还真有点用,谨慎过头在某些方面倒是能算得上是优秀品质。
但这种愉快心情在看完地图上关于焱泽火山的介绍后逐渐退去,他拧起眉头,指尖摩挲着地图边角,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以他现在的修为,去这种地方采火莲,绝对不可能活着回来。
小龙平生第一次为自己没有听师尊的话认真修炼而感到懊悔,他有些焦躁地在山洞内踱来踱去,盘算着到底需要什么境界才能保证他在火山口游走一圈,在被烤成龙干之前顺利地带回火莲。
化神境吗
最低,似乎也要元婴巅峰。
他修炼到元婴巅峰大概需要五年,这个时间对于修真者来说并不算长,然而位面融合之后,修真界瞬息万变,谁也预料不到五年时间会发生什么变故,他不能等,也等不起。
要是真有一瓶能助他修为飞涨的丹药就好了,可惜,就像医者不自医,他自己身上的物件也不会对自己生效。
楚近楼呼出一口烦闷的浊气,将视线投向那片水潭,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捏了一下手指,抬脚向水边走去。
虽然这么做对现在的他而言还是有些危险,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幽潭洞的灵气应该足够他用。
他赤脚走进水中,清澈的潭水映着他的倒影,细长的龙尾在水中舒展开来,头顶乌黑的发丝之中冒出一对同样漆黑的龙角,细小的龙鳞浮现在两腮以及耳后,龙的特征尽数显现。
他眉心出现了浅金色的纹路,额头、眼下以及身体各处皆亮起金色的细纹,像是经络一样四通八达,龙角和龙尾被这些脉络缠绕,漆黑的龙身泛出金光,诡异而摄人心魄。
纹路冒出的瞬间,潭水中的灵气开始疯狂向他汇聚,便顺着这些脉络进入他的身体,直冲丹田,灵气流动的速度之快,几乎引起了一场小型风暴。
楚近楼金色的双眸比平常更亮,他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站着,脚下的潭水却激烈动荡起来,连带着整座山体都开始细微震颤。
与此同时,含露居。
江月还放在书案上的东西突然开始轻微移位。
他看着茶杯里的水面泛起涟漪,不断有水珠跳起又落下,终于放下正看到一半的书,微微皱起了眉。
楚近楼这小子,又在折腾什么
异动的源头来自于幽潭洞,或者说来自浮光山的水脉,整条水脉中的灵气在以诡异的速度被抽取,如果正常人以这样的速度吸收灵气,江月还毫不怀疑那个人的经脉会在瞬间被灵气撑爆。
他当即站起身来,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幽潭洞内的景象堪称奇观。
灵气被源源不断地从水脉中抽出,浓郁到已成实质,洞内雾气弥漫,楚近楼的衣服已尽数被水气沾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窄的腰身。
这种程度的灵气灌体,即便是龙族强劲的经脉也胀痛不已,周身细细的金色脉络散发着微光,白皙的皮肤因胀痛而微微泛红。
在连续突破两个小境界之后,他自觉已到极限,可这些灵气却好像失去了控制,毫不理会他的抗拒,继续往他经脉里扎。
如果再继续下去,他恐怕要直接冲破境界瓶颈跨入化神境了,且不说他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元婴到化神之间是一道天壑,若想一举突破,恐怕要将整座浮光山水脉中的灵气全部抽干才行。
这些水脉与海棠的根系相连,而海棠与师尊共生,如果他把灵气全部抽走,师尊一定会受到影响。
不能再继续了
停下快点停下
楚近楼头痛欲裂,双眼满是血丝,失控的灵气让他暴躁不已,他赤脚在冰冷的潭水里走来走去,看着脚下不断翻搅的涡旋,突然愤怒地一甩龙尾,嘶吼般的龙啸自喉间滚出“给我停下”
这一声龙啸可谓响彻云霄,潭水直接在他脚下炸开,水花飞溅,引发的地动惊飞了山林间栖息的群鸟,走兽四散奔逃。
炸起的水花撞上洞壁,又纷纷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淋漓的雨,楚近楼浑身湿透,满脸是水,他剧烈喘息着,胸口不断起伏,周身的金色纹路终于渐渐淡去。
翻涌的潭水归于平静,灵气不再汇聚,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居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过于充盈的经脉还残存着丝丝缕缕的痛楚,他缓了口气,有些艰难地转过身,紧接着身体骤然僵住。
江月还不知何时到了幽潭洞,正站在洞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又一次干坏事被抓现行的楚近楼莫名有些心虚,他忙从水潭里上来,赤脚踏上地面的刹那,忽然膝盖一软,丹田内的饱胀感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愈加强烈,连带着整个小腹都烧了起来,难以形容的古怪感觉在体内蔓延,像是有一股滚烫的欲¨火升腾而起,瞬间抽空他余下不多的体力,让他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
楚近楼抬起头,近乎本能地追随着江月还的身影,洞外的阳光打在对方身上,将那身雪白的狐裘烤得暖烘烘的,这过于明亮的光线落在他金色的眼眸里,让漆黑的瞳仁收缩成窄窄的竖条。
水珠顺着鬓边滑落,淌过下颌,他眼角微微地泛着红,自己都没留意到自己的声音透着粘腻灼烫的情¨欲味道,唤对方道“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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