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本来只是嘟囔, 听到他的反驳,好像终于被触及不可冒犯的底线似的,忍不住跟他呛声“当然不好摸, 鳞族都是异类”
“你再说一遍”
“鳞族是异类毛茸茸才是最可爱的”
“胡说八道”
万万没想到两人第一次吵得不可开交, 居然是因为“谁的尾巴更好摸”这种幼稚问题。
江月还在一边看着, 似乎不打算阻止,他看着素来谨慎内敛的二徒弟争吵得红了脸, 看着永远不服管教的大徒弟没有直接动用武力而是在据理力争,居然觉得很是新鲜有趣,少有波澜的内心被什么不知名的情绪触动, 是他修了三千年的无情道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觉。
忽然, 正在吵架的两个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被牵扯进这个问题的第三人。
羊耳少年浑身一哆嗦, 被楚近楼威胁的目光,和萧易希冀的目光同时戳着,心跳都快了几分, 觉得自己命不久矣,逃到浮光派可能也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觉得主要还是看恩人喜欢什么。”
球被踢到了江月还这里,他手里还拢着小龙的尾巴, 耐心将炸开的尾巴毛理顺, 好心安抚了一下徒弟们,给出四个字“各有长处。”
说完,再不给他们争执的机会, 正了神色“该回去了。”
楚近楼被师尊玩了一会儿尾巴, 自觉这场争执最后的赢家还是自己, 他冲萧易甩了甩尾巴, 活像一只求偶成功的雄性在向失败的雄性耀武扬威。
萧易气得直咬牙根。
由于楚近楼心情不错,暂时不打算咬死小羊羔了,小羊得以活着跟他们回到浮光山,路上碰到了不少过来看热闹的弟子,议论声传进耳中
“掌门真把那瑞兽带回来了看这架势,莫不是要收第三个徒弟吧”
“三千年不收徒,这一收就是三个,咱们修真界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还有什么能比位面融合更大的事”
“不过,那瑞兽到底是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据说是叫什么吉羊吉在哪里咱也不知道,我只听说他一开始是什么退光宗的人,那个门派的掌门酷爱收徒,一连收了七个男徒弟,一直想收一个女徒弟,这小羊羔长得软绵绵的,又男生女相,错被他们掌门认成了女,收回去以后,他的七个师兄把他往死里宠,过了好久才发现,原来他是个男的。”
“确实长得有点雌雄莫辨可是这个品种的羊,只有公羊才长角吧,这也能认错”
“可能当时还没长角”
“那然后呢”
“然后,不知是从哪来的传言,说吉羊的血可以治病救人,吉羊的内丹服用后大有裨益总之越传越离谱,惹来好多人觊觎,人人都想得到他,退光宗顶不住压力,加上他性别暴露,便将他逐出了门派,独自流落在外。”
“被收留又被抛弃,有点惨。”
“这不就是我们位面关于龙的传闻吗”
“差不多吧,据说他们那个位面没有龙,虽然总是有人说自己亲眼见过龙,但从没有任何依据证明龙真实存在,他们总是爱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三人成虎,就算吉羊本来没有这作用,传得多了,也就成真的了。”
江月还听着弟子们的闲聊,表情没什么变化,牵住少年的手却紧了些,一路把他带回含露居,另两个徒弟也跟来了。
许是因为有着相似的“功效”,楚近楼难得没继续对少年发难,抱着胳膊倚在门口。
江月还在书案前坐下,冲少年招手,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走到他跟前,小羊蹄子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轻响,他抬头看向对方,终于停止哭泣,一双大眼睛格外剔透,小小声道“苏苏阳。”
“苏阳,”江月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你可知我是谁”
苏阳点头。
“你逃到浮光派,是有心还是无意”
苏阳看了一眼楚近楼,又看了一眼萧易,用力咬住下唇,仿佛下定决心般,鼓起勇气道“我曾经的师尊告诉我,太多人想要争抢我,他保护不了我,如果我想活命,就去修真界第一大派浮光派,找到修真界第一人揽月仙尊,只有仙尊能护我。如果我运气好,可以活着抵达浮光派,就去乞求仙尊收留,若仙尊仁慈肯留下我,让我成为浮光派弟子,我兴许能因此活命。”
“我一路跑,一路都有人在追杀我,我跑得好累,脚扭了也不敢停,胳膊被箭射伤也不敢停,我明明从没惹过他们,从没做过坏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说着,又落下泪来,这一次哭得更凶了,甚至开始打哭嗝“我想活着,恳求仙尊收留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可以去扫地、端茶倒水,或者帮仙尊饲养灵兽、种花弄草如果仙尊不想收留我,那我我会乖乖死在外面,绝对不弄脏浮光派的一草一木呜呜”
楚近楼越听,眼睛睁得越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哭哭啼啼的小羊羔这小东西,莫非就是师叔口中的“绿茶”
先是一通卖惨博取同情,再一通自我贬低,把自己描述得可怜又委屈,卑微到尘埃里,又表明自己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最后还来一句“仙尊不收留我我也不会有怨言,我会乖乖从仙尊眼前消失”。
简直是能说的全被他说尽了,再配上那逼真的眼泪,让人只想感叹“啊好一只可怜的小羊羔啊真是乖巧又可爱怎么忍心赶他走呢”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可恨的小东西
师尊绝不能上他的当
楚近楼紧张地看向江月还,内心期待着他永远理智冷静的师尊绝对不会中这小羊羔的圈套,谁料下一秒,江月还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轻拍苏阳手背“本座不会赶你走,既然你特为寻我而来,那就留下吧你可愿拜我为师”
楚近楼“”
他一个箭步冲到江月还面前“师尊,你不能收他”
江月还微微蹙眉,抬眼看他“为何”
楚近楼还没接话,苏阳先一步抽噎着开口“仙尊,我不敢奢望能拜仙尊为师,而且龙龙应该不会喜欢我,我不能给仙尊添麻烦,只求仙尊让我当个外门弟子,我会好好干活的。”
楚近楼气得咬牙切齿,觉得这茶香四溢的小羊羔比小废物还可恶一万倍,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
“近楼,”江月还有些不悦,他以为经过萧易的事,小龙怎么也该懂事一点,没想到依然是这副样子,“你想让为师罚你回幽潭洞,把剩下没蹲完的禁闭蹲完吗”
楚近楼瞬间闭嘴。
他眼睁睁看着师尊掏出一枚和他的玉扳指、萧易的灵戒同样质地的储物戒,拉过苏阳的手,将储物戒放在他手心,温和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徒弟。”
苏阳有些害怕地看了看楚近楼,似乎很想拒绝,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仙尊,我”
江月还执意要给“收着。”
苏阳只好收下储物戒,轻轻眨去眼泪,已经哭红的眼睛配上精致柔软的面容,格外惹人怜爱“多谢仙尊。”
楚近楼气得火冒三丈,觉得这地方自己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扭头就要走。
“站住,”江月还将视线转向他,命令道,“近楼,给我过来。”
楚近楼转头看向他,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师叔好像什么都知道。”
清离“嗯”
知道又能怎样,他只是个平平无奇推动剧情工具人罢辽。
“总之,”清离站起身来,往山洞外走,“冷静够了就回去,别总是让人担心。”
楚近楼看着他离开,并没吭声,只等到对方的气息彻底消失在附近,才把手里的干柴扔进火堆,身形一闪,重新回到后山那片药田前。
他现在还不能回去。
经过龙血浇灌的药田一片生机勃勃,所有植物又在滋养下拔高了一节,新生的枝叶在阳光下舒展,嫩得能掐出水儿来。
楚近楼随手掐了一片新芽,放进嘴里品尝。
差不多可以收了。
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一条漆黑的龙尾忽然从衣袍底下冒出,尾巴最细的那一截上卡着一个白玉扳指,如果萧易在这里,就会发现这枚扳指和师尊给他的灵戒是同样的材质。
楚近楼握住自己的尾巴,用拇指抵在那扳指上轻轻摩挲。
这东西自然是师尊给的,不光是师尊给的,还曾经在师尊手上戴过,见他喜欢,便直接撸下来送他,连同那里面储存的无数珍宝灵药一起。
萧易可没这待遇。
想到这个,楚近楼心里不禁好受了些,他指尖在扳指上一划,从里面取出一卷羊皮纸,以及其他东西。
羊皮纸上记录的是某种灵丹的配方,文字很是古怪,似乎并不是仙界文字。他扫了一眼,忽然解开自己的衣服,再次将指甲变化成利爪,指尖在肋下摸了摸,便顺着骨骼的轮廓,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皮肤。
皮肉被割开的痛楚让他皱眉,忍不住咬紧牙关,脊线绷得笔直,连尾巴尖都跟着伸直了,不安分地在地上来回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将手指从伤口探进去,触碰到皮肉下面森白的骨骼,登时疼得一个哆嗦,眼尾开始泛红,涌起生理性的湿润,他像是发了狠般,将指尖深深地埋进血肉,捏紧,用力掰断了最下面的一根肋骨。
剧痛让他喉间滚出一声难以克制的低吼,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他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额角鬓边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
他弓起腰,整个人伏在石头上,开始剧烈喘息,等到疼痛慢慢过去,他才找回一点力气,把掰断的肋骨从身体里取出,扔进旁边的空桶里。
楚近楼满手鲜血,贴身的亵衣已被血染红了,他却全然顾不上这些,精疲力竭地坐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重新清明起来。
龙的自愈能力很强,少一根肋骨无伤大雅,再过个一年半载就会长出一根全新的。一年半载对于修真者来说不过弹指挥间,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落在别人手中,会变成取之不尽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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