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梵躺在医院单人病房内, 膝盖上已经包扎得严严实实,正在输液。
瘦白羸弱的手腕垂在床边,透明的药水顺着纤细的青色血管缓慢流淌, 安静得几乎听不到她的呼吸声。
蒋蓉压低了声音跟裴枫商量秦梵的修养时间。
想到秦梵伤在膝盖,虽然没伤到骨头,但这地方的伤不容易好, 裴枫大方决定“那就休息半个月吧。”
秦梵转醒后, 隐约听到他们在沙发那边低语商议的声音,她撑着手臂坐起身来“不用那么长时间,只是皮肉伤, 三天就行。”
自己不能过分娇气,拖了剧组后腿。
蒋蓉不赞同地望着她“不行。”
“我皮肤薄, 看起来严重而已,其实养个三天就没事了。”面对蒋姐的担忧, 秦梵讨好般对她笑了笑。
而后看向裴枫,“裴导, 三天能找到原因吗”
裴枫立刻严肃脸“能”
没有外人, 他称呼秦梵时没负担, “嫂子放心, 我一定给你和谢哥交代。”
裴枫想到自己给谢砚礼发过去的视频,自从发过去,就没收到回复, 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
这么漂亮娇弱又惹人怜惜的仙女老婆,他要是还能沉迷工作不来看, 无情无欲石头人实锤了。
秦梵垂了垂眼睫, 没说不用给谢砚礼交代, 只应了声“好, 麻烦了。”
“不麻烦,毕竟嫂子给得多。”裴枫狐狸眼弯着,“那么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蒋蓉看着秦梵和裴枫你一言我一语把假期定下,干瞪眼却没办法。
直到送走裴枫,蒋蓉才往她床边一坐“你呀你,真是气死我了。”
看着那条被包成馒头的膝盖,“成这样了还逞强。”
秦梵朝蒋蓉摊开掌心,理直气壮要求“蒋姐,可怜病号要玩手机。”
蒋蓉将手机递过去时,瞅着她的侧脸说“你受伤的事情不用告诉你老公”
“谢总很忙的,只有时间睡老婆,没时间关心死活。”秦梵原本红唇的唇瓣因为疼得缘故,变成浅浅樱花粉,不过再美的唇色溢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的刺人。
蒋蓉想到谢总平时行事作风,陷入沉默。
看秦梵表情不对,她果断转移话题,指着屏幕上的微博热搜道“根据我的经验,网上这些更像是那个程姓名媛倒贴。”
“对方这个段数还挺高,网友们被当枪使了还美滋滋的嗑糖呢。”
秦梵脑子很清楚,程熹自始至终只发过一张佛珠照片,完全没提任何谢砚礼的名字,偏偏却坐实了他们关系不一般。
蒋蓉若有所思“现在唯一能澄清谢总与她没关系的办法,就是谢总亲自发微博澄清。”
不然无论是撤掉热搜,还是捂住网友们的嘴,都只会让大家对他们的关系深信不疑。
那么问题来了。
谢总可能会亲自发微博澄清吗
对上蒋蓉那明显的眼神,秦梵几近透明的指尖碰了碰手机边框,然后给了她一道重击“哦,谢总没有微博账号。”
蒋蓉“”
秦梵继续“况且,搞不好人家真是白月光呢。”
蒋蓉“”二次暴击。
她竟无言反驳。
突然,病房外传来三下敲门声。
蒋蓉站起身,“应该是小兔来了,我去开门。”
随口道,“她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还正儿八经的敲门。”
秦梵正刷到程熹那条微博,指尖停顿两秒,而后打算继续往下刷。
下一刻。
陡然听到外面蒋姐的惊呼声“谢总”
“您,您怎么来了”
只有时间睡老婆的谢总来了
秦梵这个小祖宗不是信誓旦旦说她老公没空关心老婆吗,联系都不联系,人家直接到病房门口。
蒋蓉仰着头,入目便是男人俊美清冷的面容,衬衣扣子一丝不苟的系到脖颈最上方,斯文端方,只不过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却没有半分感情。
看得蒋蓉有点心虚,毕竟没有保护好人家太太。
谢砚礼神色冷静嗯了声,错过蒋蓉往里面走。
蒋蓉连忙准备追过去,她心里有点慌,谢大佬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会不会以后让秦梵退出娱乐圈啊。
虽然谢大佬一句话没说,但蒋蓉却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温秘书见蒋蓉转身,伸出一只手臂拦住,语调很有礼貌“蒋经纪人,我这边有点事情想要请教您。”
“关于太太的。”
蒋蓉只能眼睁睁看着病房大门被两个黑衣保镖关上,并且严严实实守在门口,将里面的一切阻挡住。
等到她被温秘书带出去的时候,一路上没有在这层看到半个人影,更是满脸问号。
什么意思
一下子从普通世俗生活变成了豪门电视剧,住个院还得有保镖保护安危吗。
这就是梵仙女作为谢太太的待遇吗平时她是不是对这位出身豪门的祖宗太随意了要不以后也向公司申请几个保镖给秦梵。
秦梵在听到蒋蓉的惊呼声便下意识抬头。
余光瞥到屏幕那佛珠后,她动作停住。
随即按灭了手机屏幕,自己躺回床上,掀开被子盖住。
一系列动作虽然缓慢,但足够在谢砚礼走到床边之前完成。
谢砚礼清楚看到她这无声抗拒。
想到提前结束的管理层会议,谢砚礼眼神幽暗站在床边垂眸望着她裹着被子的背影。
在得知网上沸沸扬扬的绯闻后,谢砚礼第一次在会议中途开小差给她发消息,却发现再次被拉黑。
直到裴枫的那条视频传来。
谢砚礼看到屏幕中她对着手机热搜哭得厉害,裴枫说她意外受伤又看到了网上他的桃色新闻,于是竟像是昏君那样,提早结束了会议。
单手扯松禁锢在领口,使他呼吸沉闷的领带,谢砚礼眼眸深敛,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不理智行为。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输液管。
清冽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病房内响起“偷着哭”
“谁偷着哭了”秦梵掀开被子,一双干干净净的桃花眼冷睨着他。
“眼眶红了。”谢砚礼不动声色地轻抚了下她的眼尾,语调压低了几分,“我看看伤。”
谢砚礼已经从医生那边知道她的伤势。
不顾秦梵的反抗,便托起她裹着纱布,脆弱纤细的膝盖。
秦梵感受到了腿弯那轻柔小心的力道,指尖略顿了一下,红唇紧抿着,没有继续推他。
小嘴叭叭叭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谢总日理万机,还有时间来探望我这个即将下堂的未来前妻,我这心里可真是感动极了。”
见她这么有精神,谢砚礼看过膝盖之后,重新将纱布包回去。
声音很淡又透着认真“谢太太,谢家没有离婚。”
“哦,没离婚,就是换个谢太太而已。”秦梵嗤笑一声,红唇微启,幽幽地溢出讽刺的话语,“毕竟有的是想要竞争上岗谢太太这个职位的。月薪几千万,偶尔还有过亿的奖金。”
谢砚礼哪会听不出她的意思,他没有坐在蒋蓉之前坐过的凳子,而是坐在秦梵身边,伸手将她从床上半抱起来,一同靠在病床旁。
嗓音徐徐“如果你不喜欢我有绯闻,以后网络上便不会出现我的任何新闻。”
这种近乎于退让的言辞,完全没有让秦梵高兴起来。
那张雪白漂亮的脸庞越发淡然,“哦,随你。”
靠在他怀里的纤细身子依旧僵着,无声的反驳。
秦梵垂眸看着谢砚礼搭在自己腰间那双手臂,男人冷白修劲的腕骨上,黑色佛珠依旧安静地垂在他手背位置。
她能清晰看到佛珠上精致又繁复的经文,虽然看不懂,并不妨碍,这串佛珠引起她强烈的不适。
不适并非来自于这串佛珠,她虽不向佛,却也尊重任何信仰。
她不适的原因是这串佛珠的来历,以及与那个与他关系不浅的女人情侣款。
秦梵蓦地偏过头,不让自己去看谢砚礼身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她紧咬着下唇,“我根本不在意你那些新闻。”
她在意的是他的态度而已。
就算网络上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那又如何,还不是所有人都以为谢太太是程熹。
甚至连圈子里的人,以后可能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参加过个假的婚礼。
记错了谢太太姓程而不是姓秦。
这就是谣言的力量。
见她睫毛颤抖,细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谢砚礼用未戴佛珠那只手抬起她的下颌,语调淡淡“别咬。”
秦梵睫毛上瞬间盈满泪珠,睁着一双桃花眼,忽然委屈道“你凶我”
谢砚礼看着她突然就哭了“”
被她气笑了,“这叫凶你”
秦梵张了张嘴,还想要说话时,谢砚礼那张俊美面容忽然贴近,呼吸近在咫尺。
随即,薄唇覆上去,吓得秦梵也不咬下唇了,舌尖却被咬住。
秦梵睫毛上那滴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而后滴到谢砚礼的脸颊上。
感觉到那一点凉意,谢砚礼身影微顿,没忘记固定住秦梵那只还在输液的手腕,却吻的更深。
不知道被亲了多久。
秦梵快要呼吸困难时,谢砚礼才慢条斯理地放开她,拇指擦了擦她的唇角,原本樱粉色的唇色恢复了潋滟红色,娇艳欲滴。
秦梵胸口起伏不定,指尖下意识攥着他的衬衣,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喘气均匀。
却又看到他这动作,若不是手腕一丁点力气都没有,她都想得甩这狗男人巴掌。
明明是他的错,还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闭嘴。
谢砚礼微微有些粗糙的指腹擦过她被咬出齿痕的下唇“这样不凶你,亲你,还哭吗”
知道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咬下唇,但这个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秦梵抬起湿润的睫毛看他,好端端一个俊美男人,偏偏长了张嘴。
秦梵已经不想跟他交流,眼不见心不烦“我困了,你别跟我说话。”
然后也不躺下,就那么用一双被眼泪洗过的澄澈眼睛望着他,意思很明显扶仙女躺下。
谁让谢砚礼强行把她抱起来的。
谢砚礼破天荒地退步,难得耐心问“璨璨,你对我哪里还有不满”
秦梵乍听到这熟悉的小名,乌黑眼瞳内波光粼粼。
谢砚礼叫她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秦小姐、谢太太,甚至连秦梵这个名字,他都极少叫。
忽然之间,她这个自从爸爸去世后,极少有人称呼的叠音乳名从谢砚礼那偏冷音质的嗓音出来,秦梵竟听出了几分亲昵。
就仿佛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一样。
秦梵下意识地想要咬唇,条件反射想到谢砚礼威胁的话,重新把唇瓣松开“我没有不满。”
“你有。”
谢砚礼掌心撑在她身侧,眼神定定地望着她,“你想要什么”
猝不及防对上谢砚礼那双幽邃深沉的眼眸,秦法像是被烫到一样偏头移开视线。
面对谢砚礼这样的眼神,她的一切小心思仿佛都无所遁形。
瞥到那近在咫尺的黑色佛珠,秦梵甚至觉得自己那些嫉妒、难堪、等一切负面想法,是可耻而卑鄙的。
她想什么呢。
她想让谢砚礼把这串与程熹有关随身携带多年的佛珠丢掉。
谢砚礼嗓音又轻又低“璨璨”
秦梵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没有,我说没有你别叫我小名了”
她怕谢砚礼这样的亲昵,只是演戏罢了,激出来她的所有黑暗心思,然后漠然讥讽她的那些心思。
“别乱动。”
谢砚礼见她这毛毛躁躁,差点把输液管甩出去,动作熟稔地重新把她的手放回床边。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托着秦梵掌心时,黑色佛珠不经意滑过秦梵的细嫩的手背,她能清晰感受到佛珠冰凉又粗糙的刻纹擦过皮肤。
秦梵身子瑟缩了下,再也受不了这串佛珠在眼皮子底下晃了晃去,仿佛在嘲讽她一般。
秦梵倏地推开谢砚礼,指着他的佛珠一字一句说“如果我说,让你把这佛珠丢掉呢”
“谢砚礼,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要你把这串佛珠丢掉,以后都不许戴。”
“你会做吗”
谢砚礼将她手背上的针头拔掉后,用旁边搁置的棉签按住她冒血珠的薄薄皮肤。
乍然听到这话,谢砚礼指尖微顿。
大概是没想到秦梵会说这样的话。
松开她的手背之后,谢砚礼站在床边,下意识地碰了碰垂落在掌心这串戴了已经十年的佛珠。
病房中空气近乎僵持。
谢砚礼安静地抬眸,看向病床上眼神清清冷冷的秦梵。
他语调淡了淡“谢太太,除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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