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执松手, 姜悟自然跌落在床上。
他泪眼迷蒙，殷无执则伸手给他拉了一下被子，道“你再做会儿梦。”
姜悟乖巧地闭上眼睛，一抽一抽地又睡着了。
他还真去做梦了。
殷无执伸手把被子给他拉上。
这回考试让姜悟瘦了很多, 本就不大的脸又小了一圈儿, 明明打小就没考出过什么好成绩，也不知道他精力都用在哪儿了。
殷无执坐在床边, 看到他放在脸侧的手指无意识地又勾住什么, 轻轻卷了一下。
姜悟这一睡去, 的确做了个梦。
梦里他变成了无恶不赦的大魔头，遇神斩神，遇佛斩佛, 然后一个眼角带着红痣的人出现了，魔头姜悟在他手下翻车。仰着脸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 看他嘴唇微动“你十恶不赦难容于世，今日吾当降下天惩，以慰亡灵。“
魔头姜悟狂妄至极“吾之一世，不惧生不惧死, 不惧人言不惧天道，你倒是拿出些真本事来。”
红痣人轻笑一声“来人。”
他用低沉魅惑的嗓音，危险地说“给他发卷子。”
魔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锁魔塔里, 每天不眠不休地开始做卷子，他已经做了一座山的卷子，前方却还是望不到头的卷子海。
魔头姜悟逐渐抓狂，他跳起来站在自己的桌子上, “我再也不敢杀人了, 我再也不敢做坏事,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姜悟醒来，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做噩梦了”
殷无执已经不在，是他妈。
“哎。”常锦文叹着气道“你说说你，成绩又不怎么样，也不准备上什么重点，那么辛苦干什么。”
姜悟没有出声，他只是忍不住想哭。
“醒了啊“门口传来他爸的声音，见姜妈正在给他擦眼泪，吃惊道“怎么还哭上了”
姜悟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委屈。
他爸安慰道“好了好了，起来吃点东西吧，考试都过去了。”
姜悟丧丧地说“我待会下去。”
他爸妈分别亲了他一口，又安慰了一阵，才离开他的房间。
“阿悟太可怜了，咱们没逼他是对的，就他这样子，考个普通中学都费劲成这样，要是上个重点，那还得了了。”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要考重点了呢。”考个普通中学都对不起跟他那魂魄升天的惨样。
姜悟一直磨蹭到了晚上才走出房间，让齐瀚渺背他下去吃饭。
他这段时间吃在房间睡在房间，一被放在沙发上就又瘫了。
他看了一眼挂历上的时间，道“妈妈。”
“哎，怎么了”
“今天出成绩。”
“嗐。”他妈一边烤饼干一边道“你还在乎那个啊。不用紧张，我跟你爸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你上了专科我们都不惊讶，放心哈，不骂你。“
有人笑了一声，姜悟这才发现殷妈也在“你们这心态还真够好的。”
“不行还能怎么办打一顿，塞肚子里去啊”姜妈很佛系，说罢又道“还说我呢，这几天也没见你提阿执的事儿，你不也心态挺好。”
“习惯了。”殷妈很随意道“他自己的事儿自己能处理好。”
两家父母心态都超好，完全没有任何焦虑，不过姜家是摆烂的佛，殷家是早已习惯了殷无执的优秀。
按照殷爸的话说就说不说指定省第一吧，前几肯定没跑。
姜悟垂着睫毛看桌子上的水果，表情有些失望。
“吃果果啊。”齐瀚渺走过去剥葡萄喂到他嘴里“来。”
屋子里很快充满了烤饼干的香甜，第二盘烤出来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殷无执飞奔而入，好像发生了什么特别惊喜的事情。
但只是一瞬间，他就收敛了表情，对姜悟道“成绩出来了，你考的怎么样”
姜悟含着葡萄，说“还没查。”
“我给你查。”殷无执两步跨过来。
姜悟却忽然紧张起来，道“殷无执。”
殷无执放下手机“怎么”
“你的分数是不是很高。”
殷无执睫毛微闪，嘴角上扬，道“待会儿告诉你。”
殷妈走了过来，从沙发后面摸了一下殷无执的脑袋，道“跟咱们预测的是不是没错，一中没问题吧”
殷无执没吭声，他直接在网页上输入了姜悟的信息。
姜悟低着头没有去看。
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
他这段时间其实有付出全力。
尽管他是在哪儿都能活的人，可他还是想去殷无执在的地方，想要可以看到他。
殷无执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异样，拉了一把他的手，发觉他掌心皆是汗。
正愣着，网页已经缓冲成功，殷妈探头看了一眼，陡然震住。
“锦文，锦文你快来。”
“怎么了”
“你家姜悟的分数，这个分数”
殷无执也看清了那个数字，他脸上的淡定陡然一下碎裂了。
“哎呀。”姜妈看到之后，身子软了一下，殷妈伸手把她扶住，听她深呼吸，道“我是不是看错了”
殷妈道“没错，就是那个分。”
“是不是，批卷子的老师，打瞌睡了”
殷妈“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我早就说了吧，阿悟是聪明的，他只要愿意学，跟阿执上一个学校准没问题。”
“这下好了。”姜悟和殷无执的脑袋被一双手搂在了一起，殷妈高兴地道“你俩又能一起上学了。”
姜悟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他淡淡望向殷无执，后者却伸手把殷妈的手拿了开，道“我回去打游戏了。”
“行，可劲儿玩。”殷妈笑眯眯的“高中可有你们受的。”
殷无执走回家门，扭脸发现小懒蛋蹲在平衡车上跟了出来，他看上去还是很困很丧的模样，只是望向他的时候带着点迷惑。
殷无执道“跟着我干什么”
“。”
“说人话。”
“干什么不高兴。”
“我怎么不高兴了。”
“。”
“说了讲人话。”
“”姜悟想站起来，但是好累，他便继续蹲着，哼唧道“那我回去了。”
他蹲在平衡车上又滑了回去。
姜爸回来之后，抱着姜悟狠狠揉了一阵，笑声几乎要震动整个别墅“好啊你小子，之前故意跟爸妈唱反调就是为了今天是吧故意想给我么一个惊喜是不是，是不是”
姜悟面条一样被他抱在怀里，揉的不成人形，直到姜妈过来把他躲过去拉平整，“得了，儿子考上了重点，来点儿实质奖励，晚上去吃顿好的。”
“那我给殷正打电话，让他带阿执一起。”姜爸感觉舒适极了“这就是儿子争气的感觉啊，我有生之年居然也能有此体验，太奇妙了。”
家长们来征求他们的看法，姜悟不爱做主，就把问题抛给了殷无执。
后者想了半天，最终定了一家私厨，“听说那儿饭菜不错，就是贵了点。”
“多贵今天都请定了。”姜爸大手一挥，一手揉了一个孩子的脑袋，道“今儿都不要跟我抢，我请客，出发”
车上，殷无执一直在低着头打游戏，蓝牙耳机降噪效果很好，一点都不漏音。姜悟靠在一侧的车窗上看他，心头有些疑惑。
总感觉殷无执兴趣不高的样子。
姜爸订了个包厢，一路到了餐厅，不顾姜妈的阻拦，坚持给姜悟倒了半杯酒“这是果酒，度数只有05，专门给他俩要的，没事没事，跟果汁一样，男子汉怎么能不喝酒。”
殷爸也这么觉得。
殷无执直接端起杯子，仰头灌了一口。
姜悟“。”
“怎么样。”姜爸说“不难喝吧酒味应该不重。”
殷无执点头，又倒了一杯，对姜悟道“敬你，考得好，为你高兴。”
一饮而尽。
又去对姜家父母说“你们应该可以放心了，姜悟其实也没那么需要我，他就是懒，其实凭自己本事也可以。”
又一饮而尽。
然后，他对着自己的父母再敬了一杯，想说什么又吞了下去，最后说“谢谢爸妈栽培”
再一饮而尽。
“行了行了，你喝太多了，待会儿还吃饭呢。”
殷爸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姜悟慢悠悠地端起来抿了一口。确实甜甜的，但他不擅长喝酒，还是能品出那么点极淡的苦味。
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很高兴，回去的时候两个爸爸都喝飘了，殷无执也有点头重脚轻，姜悟看着他被弄进车里，自己也默默坐进去，问他道“为什么喝那么多。”
“高兴。”殷无执趴在一旁，喘息道“为你高兴，总算能独立行走了。”
“。”姜悟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仔细琢磨，道“我也很意外，不知道自己能真的考上。”
“哦。”
哦什么。姜悟顿了顿，又道“我不是故意要跟你考同个学校的。”
“嗯。”殷无执哼道“困了。”
到了家门口，妈妈们扶着爸爸下车，殷无执自己走下去，姜悟也自己走了下来。他懒，饭都不好好吃，更别说不怎么爱的酒了，换算约等于没喝。
就是被酒气熏得有点晕乎。
他想着平日里有了什么高兴事儿殷无执都会跟他睡在一起，下车后便扭脸看他。
殷无执却直接走向了自己家。
姜悟“。”
父母对他们十分用心，除了请俩人吃饭，还要带他们出去旅游，但因为姜悟懒，就放弃了一些比较麻烦的行程，改成了海边度假。
姜悟这样的人也不爱看什么风景，毕竟赏景一时爽，双腿火葬场。他更喜欢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住下来，感受慢节奏的时光。
他们在度假村订了一套大别墅，姜悟一进去就坐在了沙发上，等着其他人做安排。
殷无执很快跑了下来，对他道“这个别墅房间不少，但不是每个房间都有绝佳的观景阳台，我们俩也住一个屋吧。”
“嗯。”
“走吧。”殷无执给他提东西上去，道“休息一晚上，明天早起去海边看日出。”
殷无执去收拾东西，姜悟则自然地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坐车也很累，他很快在对方悉悉索索的动静里睡了过去。
迷迷瞪瞪被叫醒，睁开眼睛，就看到对方眼角的红痣，殷无执这一世与前世生的几无分别。姜悟就这样看着他，从一个小毛娃慢慢长到现在，跟前世的那个人越来越像。
“皇后”
殷无执脸一黑，伸手弹他脑壳“又做梦呢。”
姜悟被弹清醒“。”
殷无执蹲下来，板脸道“皇后是谁。”
“。”
殷无执磨了磨牙，又心平气和道“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吃的。”
“是烧烤。”殷无执道“晚上的露天烧烤摊，去不去”
姜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精力条。
殷无执道“我带你去。”
“好。”
五分钟后，姜悟像个面条一样被他扛下了楼。
他丧丧地耷拉着脑袋，殷无执如今已经长得越来越高，可以一只手轻松把他扛起来了，于是就懒得两只手把他驼在背上了。
他心里有些悲伤。
可跟一个懒蛋相处久了，应该没有人会一点都不变吧。
殷无执没有跟他一起摆烂，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姜悟被放在了海边的一块石头上。
殷无执道“那边人多，可能会吵，我弄个小点的烤架，我们自己烤。”
“爸妈。”
“他们去酒吧了。”殷无执很不爽“说这里有自助烧烤摊，让我们自己解决。”
“哦。”
殷无执搬来了烤架，插好移动电源，然后又在旁边放了个小灯，席地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他盘起了长腿，挽起来的袖口露出均匀的肌肉，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有了殷皇后那种秀色可餐的味道。
姜悟居高临下地观望了一阵，磨磨唧唧地挪啊挪，然后哧溜一下从石头上滑了下来。
殷无执立刻看他。
姜悟背上的衣服被掀了上去，他支棱着双腿坐在石头边，默默跟殷无执对视。
殷无执“”
他走过来，伸手掐起姜悟的腰，姜悟直接朝他怀里趴过来，道“不上去了。”
殷无执把他抱到了烤摊边坐下，道“等一会儿，这个比较慢。”
姜悟垂下睫毛看了看旁边的食物，又抬眼看他，道“殷无执。”
“嗯”
“你是不是不想我跟你一个学校。”
殷无执瞥他一眼，道“你说呢。”
“我有人背的。”
殷无执板脸，冷道“你有那么多好同学，怎么会缺人背。”
“所以你不用不高兴。”姜悟说“我跟你一个学校，也不麻烦你。”
殷无执阴恻恻地盯他，又冷笑了一声“谁稀罕你。”
姜悟“。”
殷无执先烤了奶馒头，烤完吹了吹，手指捏开又吹了吹，然后放在一旁的盘子上，道“晚点吃，烫。”
“哦。”
殷无执继续烤，闷了一阵，忍不住道“皇后是你哪个好同学”
“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有多好”
“就是那种。”姜悟想了半天，道“有时候，你会觉得世界就像被扎破的气球，无时无刻不再漏气，一片寒凉，了无生趣。可是他一出现，所有的气孔都自觉修复好了。”
殷无执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姜悟笑了一下。
姜悟很少笑。殷无执一直觉得他是懒得笑，但现在，他居然笑的这么勤快。
他满心郁闷，合理猜测“你是不是偷偷上网玩语c了”
又是皇后又是陛下的，怎么听怎么像角色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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