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午的校园尤其静谧,阳光将影子投在地面上,斑斑驳驳的,再吹来一阵风,抄完诗词的纪时停下笔,在课桌上轻轻趴了会就睡了。
回想起来,高中的时候他是没有睡眠问题的,随意趴着就能睡,也不觉得胳膊多酸。
等到后来,手枕着胳膊他都觉得累得不行,腿更是僵到一个下午都动不了。
等纪时一觉睡醒,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各个班陆陆续续都有走读生回来上课,声音很轻,但步伐中都有一种高三生专属的沉重感,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苦大仇深。
纪时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姚蒙正站在他座位旁边,盯着他桌上的字帖研究“你这本资料校门口还是新华书店买的”
“新华书店。”纪时说,“二楼靠楼梯口那排架子,都是高三的参考书。”
“我有空也去看看。”姚蒙吐槽道,“背课文太烦了。”
他这样的学霸基本是没有短板的,语文即便考不到高分,也绝对不会太低,不过就算是学霸,偶尔也会出现一道默写题不会写白白丢分的情况,那样就太可惜了。
纪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班里的走读生差不多来齐了,指针也指向了下午2点,上午写了半黑板的语文解析已经擦干净了,就连黑板最左边的“距离高考还剩 天”的提醒也给擦了,被他们班长趁着老师没来给补上了。
纪时发了几分钟呆,上课铃一响,教英语的李老师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和所有人的英语老师一样,李老师年轻又漂亮,烫着一头卷发,穿着一看就很贵的时髦套装,在他们班几个主科老师里,李老师是最年轻的,也是学历最高的,她是苏省师大的毕业生,在师大生普遍选择在南部几个市县当老师的情况下,她是为数不多选择回老家的。
老驴和物理的张老师都是中专毕业,不过在他们那个年代,中专生是真正的高材生。
李老师每天上课第一件事就是默写单词,不管讲什么内容,先默20个单词再说,从后排到前排依次递上来,她根据学生默写的情况判断他们的复习进度。
这算是一个笨办法,不过确实有效,有这根绳在后面紧着,大家总还记得背单词这件事,不会在英语早读上过于夸张地写数学题和物理题。
纪时接过后排递来的单词本,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正要把曾泰然的也收了,就见对方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fantastic是怎么拼的来着”
还没等纪时开口,讲台上李老师出言提醒“各位同学抓紧把自己的本子交上来,不要交头接耳。”
曾泰然“”
他相当视死如归地交出了自己的单词本,脸上的表情足以用心如死灰这个词来形容。
“你写了几个”纪时问。
曾泰然扒拉出了五根手指,想想又觉得不太对,收回了一根,又收回了一根“不怪我啊,是单词太难了。”
纪时“”
他也不好意思说曾泰然什么,高中的时候两人是难兄难弟,正确率都差不多。
这几天的默写纪时都是全对,李老师没有出太生僻的单词,都是他背过也理解的,练习卷他的正确率也不低,以纪时的判断,如果他能一直维持这种状态的话,在月考里他的分数绝对不会低。
他现在最大的短板还是物理和化学,这两科也是最最最难攻克的。
纪时不禁有种路漫漫而修远兮的感觉,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唯有“上下而求索”了。
做题、思考、看书、回顾这是纪时高三生涯开始阶段的常态。
他很稳,有种循序渐进的紧绷感,在班里几个老师们眼中,这样的纪时很成熟,似乎醒悟过来自己想要什么,再根据自己的目标一步步完善。
虽然节奏不算快,但至少他是根据自己的节奏按部就班来的,老师们也不愿打破他的节奏。
他们也见过纪时这样的学生在高三这一年飞速地成长、蜕变。
这是一个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时期,有人能扛住压力,在一整年中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也有人绷了近一年的弦在最后时刻骤然崩塌,身为老师,他们也不想学生们面临这种状况。
一转眼,就是国庆节。
今年日子比较特殊,中秋在10月3号,比国庆节还晚两天,所以法定假期有足足4天,上班族可以通过调休调到8天,纪时他们也沾了光,有了4天的小长假。
下半年的假放一天少一天,国庆之后就只有元旦和春节了。
也因为国庆假期的缘故,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安排在10月5号放假回来第一天,第一天考语文数学,第二天上午考英语,下午考物理化学。
9月30号这天,大家一边期待着假期来临,一边偷偷骂这么安排的人是傻子。
曾泰然骂得特别凶“这下我回去连电视都不能看了。”
“那今天考完老师晚上加班改试卷,接下来几天内都在猜测自己能考几分的忐忑中度过”
曾泰然“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成绩的。”
很不幸,他妈认识学校里的老师,每次月考结束都会兴致勃勃地打电话问成绩,在其他人都不知道分数的时候,他基本是班里最早知道的那批。
怎么说呢平时上课他爸妈还会稍微克制一下,不想影响了曾泰然的状态,可如果是有整整4天空闲期的国庆
“校长英明。”
纪时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思索自己该带些什么东西回家,4天的时间太短,他打算少带几本书,最好是能迅速提高单科成绩的那种。
英语可以少带一些,老师发了两套卷子,足够他写了。
纪时把化学和物理的课堂笔记都带上了,两个厚厚的笔记本,和试卷一起塞进书包里,书包便立刻鼓鼓囊囊了。
他回了宿舍,把纪妈上次带的饭盒塞到袋子里,又拿了手机和充电器,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
纪时是直接在学校门口叫的出租车,邹勇和周婷璐他们高三都在外面走读了,国庆也不回家,纪时给了司机20块钱,不打表,一车坐5个学生,司机去一趟他们镇上一共100块钱。
这个年代z县的出租车运营都不规范,基本上都是和司机谈价,谈好了再上车,打表的话,几十公里的路费用就太高了。
纪时也可以选去公交站坐城乡中巴,不过得在校门口叫三轮车,这比出租还没有准价,同样的距离有人报5块有人报4块,再砍砍3块也能送。
纪时高一高二出校门倒是经常坐三轮车,大多是电动的,也有人力踩的,司机和座位之间用一个帘子隔好,夏天坐很凉快,冬天就不挡风了,对来县城逛街的人来说,公交还没有普及的情况下,花几块钱坐个车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到高三纪爸纪妈就千叮万嘱纪时千万别坐三轮了,主要是z县城区的三轮基本都是退休工人或者没退休工资的农民在开,他们年纪又大开车又彪,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的太不安全。
县里也没有狠下心把这些三轮车取缔了,事实上也取缔不了,那毕竟也是一大群人的生计。
现在纪时出校门,距离近的他就走路过去,很少去坐三轮车了。
出租车开到镇上,纪爸已经开着三轮车在等了。
难得的国庆和中秋一起放,小镇上的各家店都挤满了人,做大饼的店开着大灯做饼,门口的人排成了长队,炸串的那家也是,推车旁边不少人坐在电瓶车上排队,超市和水果店也都是人。
不过现在开车的人还是很少,不像以后,一到节假日,冷清的小镇会被汽车填满,挂着各地排照的汽车穿梭而行。
“吃不吃臭干”纪爸问,“不吃就直接回家了。”
“不吃。”刚从车上下来,纪时胃里还是不太舒服,什么也不想吃。
“书包放到后面,背着不重吗你妈烧了鱼,家里还有螃蟹,不过现在的螃蟹还不肥。”纪爸轻声和纪时絮叨着,“宿舍还住得惯不住不惯我们还是出去。”
租房的事,纪爸纪妈是被纪时劝动了,加上地里的活确实忙不过来,可他们回头一看,邹勇家和周婷璐家居然全有人去照顾了。
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一点风吹草动人人都知道,纪时高三刚开学,就有人问了,他们怎么没去县里租房他们夫妻俩不怕活儿累,也不怕花钱,就怕辜负孩子。
别的不说,要是高考成绩出来,纪时因为没人照顾分考低了,那他们不是得后悔死
纪时一连解释了几遍不用,而且表现得相当坚定,纪爸也只能作罢。
他在车上和他爸讲了最近复习的情况,纪爸虽然听不太懂,心里还是高兴的,纪时已经很久没和他聊过学习上的事了,上一次恐怕还是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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