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未见, 纪璟屿眉宇间的宽厚温和丝毫未变。
他已经在路上收到赐婚的圣旨,眼角眉梢皆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纪新雪的目光在人群中徘徊了会,才找到正站在老将军身侧的萧宁。
也许是早就知道萧宁有柔然血统的缘故, 即使她打眼看上去几乎与大部分虞朝人没有区别,纪新雪仍旧在短时间内发现不同的地方。
从某些角度看,萧宁的瞳孔会呈现淡淡的桑绿色。
她似乎已经感受到周围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 虽然腰背仍旧挺直却始终低头望着地面,如同蝶翼般无规律飞舞的睫毛悄悄透露主人没有表现出的那么从容。
纪新雪收回视线, 低声对身侧的纪明通道,“萧宁在长安没有亲眷, 也不好住进皇宫, 你派人去清河郡王府问清河郡王妃是否方便留她暂住。”
这件事本该是苏太后或纪敏嫣操心。
然而养在宁静宫的小九、小十接连着凉, 苏太后这两日身体也不舒服, 苏太妃乏力, 没有留意到这件事。
纪敏嫣仍旧对纪璟屿对待有关萧宁的种种事上的决定心有芥蒂。
纪明通点头,吩咐私卫去清河郡王府询问清河郡王妃的意思,顺势走向萧宁。
相比姐姐们和弟弟,她对萧宁的想法最简单。
多亏有萧宁, 长兄成婚的年纪才不至于比长姐成婚的年纪更晚。
因为长平帝和朝臣正在宫中等候,晚些还有专门为关内军接风的宴席, 众人没有在城外耽搁太久的时间。
城内的百姓也知道关内军会在今日抵达长安的消息,正在从长安城门到皇宫门前的街巷处,等待迎接凯旋的大军。
难为他们在冬日无法找到正应时节的鲜花,只能用亲手制作或是买来的绢花、手帕掷向身穿铠甲的人。
纪新雪已经在阿不罕冰押送靺鞨俘虏回长安的时候看过这样的阵仗, 特意在进城时提前朝虞珩使眼色。
两人不动声色的勒紧手中的缰绳, 不知不觉间落到偏后的位置。
虞珩的马来自西域, 身形高大最擅长战场冲锋, 是匹不折不扣的战马。只是随意的迈步,便能另周围的北疆战马侧目,下意识的往远处躲避。
可怜纪新雪身下以温驯耐力著称的名品一线金。
它也想躲开马霸王,为此险些带着主人拐进人群中。然而马霸王偏偏不肯放过它,空着右边宽阔的石板不走,非要挤着它前行。
要不是一线金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同类,脾气都能称得上逆来顺受,非得当场踹开对方不可。
感受到大腿抵住大腿的触感,虞珩的嘴角几不可见的上扬,询问的看向纪新雪,“嗯”
纪新雪捋顺爱驹丝滑的鬃毛,低声道,“等会你就知道”
话音未落,前方已经响起热情的欢呼,继而是铺天盖地的绢花、手帕、果子、木雕纪新雪和虞珩甚至看到在空中与剑鞘分家的匕首直冲冲的朝纪璟屿的位置落下。
从未见过此等画面的虞珩眼中浮现惊恐,下意识的揽住纪新雪的肩背,想要将纪新雪护在怀中。
一线金不仅以难得的好脾气著称,对主人的忠诚同样引得众口称赞。感觉主人要被马霸王的主人夺走,一线金终于忍无可忍,张嘴朝马霸王的脖颈咬过去。
马霸王受虞珩的驱使,只能不停靠近一线金的过程中已经耐心尽失,察觉对方竟然敢主动挑衅,毫不犹豫的抬腿踹过去。
因为坐骑突然造反,虞珩非但没能如愿的保护纪新雪,反而不得不拉紧缰绳与纪新雪分开。
两人不得不以暂时分开的方式稳住突然暴躁的爱驹,同时也进入百姓投掷礼物的范围。
好在百姓的热情主要是对凯旋的关内军,大多数人都在看到队伍前方的关内军将领们时尽数丢出早就准备好的物件。
轮到后面的人时,只剩下鼓舞士气的呐喊。
虞珩没因为大部分百姓手中已经没有行凶的武器放下戒心,他示意不远处的亲卫过来,利落的翻身转到亲卫的马上,示意亲卫牵住爱驹墨石带回公主府。然后再度靠近纪新雪。
“襄临郡王在这里穿着紫色郡王常服,上面有银龙”
不知是谁突然发出这样的尖叫。
虞珩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低头时眼前唯有朱红。
穿紫色常服的人是纪新雪,不是郡王常服而是亲王常服,但百姓认不出亲王常服和郡王常服的区别。
只过去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注意到纪新雪的百姓越来越多。
即使纪新雪立刻发现不对劲,驭马赶往军队中间,仍旧无法摆脱仿佛乌云般笼罩他的各种小物件。
“草民的院子里长大的葵花籽,襄临郡王拿给安武公主尝尝”
“紫色、紫色的绢花,给安武公主戴”
“草民亲手雕刻的匕首,送给郡王”
虞珩送走马霸王仍旧被纪新雪身下的一线金嫌弃。
只要察觉到熟悉的味道靠近,一线金就会突然改变速度和方向,每根毛发都散发着对虞珩的抗拒。
多亏两匹马都在队伍中央,无法任意加速,虞珩才没彻底被甩开。
两次与纪新雪擦肩而过令虞珩彻底失去耐心,再度靠近纪新雪时,他忽然抬脚踩上马鞍,同时松开缰绳,以另人惊叹的腰腹力道站在马上。
纪新雪听见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照做,驭马停步、重心前倾。
虞珩稳稳的落在纪新雪身后,顺势接过缰绳,凭借能压制马霸王的骑术,成功阻止一线金的造反。
纪新雪反手抓住虞珩扣在他腰间的手,语气极哀怨,“你怎么会如此受欢迎”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留在最前面。
起码最前面受百姓敬重的人有很多,不至于只有襄临郡王吸引所有火力。
“关我什么事”虞珩为纪新雪戴上披风的大帽子,及时抓住直奔两人脑袋的暗器,哼笑道,“你听他们在喊什么。”
公主
安武公主
冰糖公主
洛钟公主
新政公主
还有不知道是消息灵通,还是单纯有些门路,比如家中亲戚与朝臣有来往,从而知道如今朝堂皆唤纪新雪为五殿下的人,也跟着喊五殿下。
不是没有喊郡王的人,只是比不上喊公主的人声音响亮而已。
无论是希望谁能感受到他们的心意,最后总是会祝郡王和公主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纪新雪的目光飘忽了瞬,颓废的放松身体靠向身后的虞珩,哀叹道,“阿耶听到这些话,肯定又要生气咳咳。”
难以掩饰的笑意顺着话尾倾斜而出。
虞珩默默埋头在白狐披风处,仍旧被听见动静,因为担心专门停下等两人的纪成看到他脸上的笑意。
终于回到皇宫,纪新雪立刻感到来自长平帝的慈爱目光。
他露出疑惑且腼腆的笑容,暗自庆幸今日的主角是纪璟屿和凯旋的北疆将军们,长平帝一时半会顾不上他和虞珩。
虽然长平帝已经将纪璟屿排除在太子人选之外,但他给纪璟屿的封赏却没有改变。
在灵州设芳兰府,令纪璟屿遥领芳兰府府尹和朔方节度使。
然后是提前回到长安的虞珩。
命其遥领兖州刺史,加封其祖母为秦国公主,其母为鲁国公主。
其余身有军功的将领也各自有相应的封赏,再次用事实证明长平帝是为极大方的帝王。
关内军和河北军再度成为长安内最风光的存在。
长平帝在三个月之内封了那么多的爵位,赐出的府邸更是数不胜数。
各种迁居宴、开府宴、家中老父老母的寿辰宴、正式册封后的宴席若是刚好赶上得以封爵的人家中有适龄的儿女要婚嫁,还要加上定婚宴和正式的婚宴。
哪怕昔日与武将多有不对付的文臣,也不吝于在此时锦上添花。
纪璟屿、虞珩和阿不罕冰也因为参与到北疆大捷和身份的特殊性,不得不到处给面子。
纪新雪顺势降低存在感,整日在玉和宫中深入简出,仔细整理大书房中各种可行的念头,并为这些念头排列合理的顺序。
随着时间即将步入腊月,朝臣终于将心神从层次不穷的宴席中抽出来,开始关心年底去皇陵祭祖的事。
自从武宁帝登上皇位,年底去皇陵祭祖就是纪氏的传统。
按照旧例,帝王并非每年都亲自去皇陵,除非是刚登基的头几年、来年不利祖宗皇帝想到长安之外的地方散心,否则大多是皇嗣和宗室去皇陵祭祖。
从未缺席过皇陵祭祖的清河郡王,反而是在这件事中比皇帝更重要的人。
然而今年刚好能算得上情况特殊。
北疆大捷本就是头等要紧的大事,还有收回土地这等能振奋所有百姓的功劳,委实该让皇帝亲自告诉祖宗这个好消息。
若是往常,朝臣们说不定会因为想要支持纪璟屿或纪新雪成为太子的私心,劝长平帝令纪璟屿或纪新雪代替他去皇陵祭祖。
然而兄弟两人接连出事,前者刚定下有柔然血脉的正妃,后者更是恐怕祖宗见到他们反而糟心。
长平帝沉吟半晌,目光在儿女们身上依次扫过。
纪靖柔和纪明通、纪宝珊动作极明显的躲避他的目光,显然不想去皇陵吃风。
纪敏嫣、纪璟屿和纪新雪面不改色的盯着脚尖,看不出对这件事是什么心思。
“我记得去年是小五替我去皇陵祭祖,今年不用他,璟屿和凤郎与我同去。”长平帝对朝臣们道。
朝臣们闻言没急着开口,目光似有若无的聚集在难得上朝的清河郡王身上。
只要宗室没意见,不怕祖宗托梦,他们也无话可说。
没必要因为无利可图的事令长平帝不快。
清河郡王对身上的诸多目光视若无睹,一本正经的朝长平帝的方向长揖,“陛下英明。”
散朝后,纪新雪和虞珩例行去凤翔宫书房服役。
绕到鲜少有人经过得出小路时,忽然听到激烈的争吵,是纪敏嫣和纪璟屿的声音。
两人下意识的躲到假山后,脸上皆浮现惊讶。
长兄会与人争吵
这个人是长姐
一时之间,他们竟然不知道哪点变为现实更让人不可思议。
只过两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就默契的交换眼色,轻手轻脚的原路返回。
是为王皇后。
纪璟屿希望长平帝依旧废除王皇后,允许他接王皇后出宫,将其送去京郊庄子或兄妹几人的封地休养。
总好过王皇后浪费更多的时间被困在皇宫,却注定走向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皇后之位。
纪敏嫣则认为以目前的情况看,王皇后还是皇后,纪璟屿就还有机会。
她不反对纪璟屿为废后努力,但绝不会在这件事中出力,并因此对纪璟屿非常失望。
彻底走出这片范围前,纪新雪眸色复杂的回头,正好看到纪敏嫣和纪璟屿身边的宫人仔细检查周围隐蔽的位置。
他心中有感而发的惆怅顿时消散的干干净净,抓着虞珩的手腕撒腿狂奔。
钟淑妃自行想通之前,他也对生母没有任何办法。
既然无法出主意,何必露面让长姐和长兄尴尬。
纪新雪和虞珩停下脚步时已经回到玉和宫附近,干脆打消去凤翔宫书房的念头,去大书房完善长平九年计划。
因为最近朝堂中最风光的人是北疆凯旋的将领,所以纪新雪计划继续用北疆之事牵扯朝臣的时间和精力。
根据在凤翔宫书房服役期间得到的消息,前朝余孽扶持多年前被突厥灭族的柔然,正在与苟延残喘的突厥王庭狗咬狗。
曾被靺鞨占领的土地虽然彻底回到虞朝版图,但生活在那片土地的小部分人仍旧因为已经伏诛的阿不罕真仇恨虞朝,甚至想要扶持新王继续与虞朝的战争。
至少三年之内,朝堂都会格外在意北疆。
他在这个时候提出与北疆的异族建立稳定的互市,通过贸易进一步控制 异族是顺势而为。不仅能最大程度的得到朝臣的注意和支持,还能用计划从布置到收网的时间,布置其他需要在前期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的计划。
如造船培养船员、更普遍的利用北疆的煤炭和石油,提升冶炼金属的纯度,然后用纯度更高的金属改良现有的工具、挑选有天赋的匠人精心教导物理和化学知识,鼓励发明、研究更便宜的笔墨纸砚,思考普及教育的可能性和具体步骤
只要他和虞珩的搞事的速度够快,能榨干朝臣的所有精力,朝臣就来不及搞他和虞珩。
目前为止,在北疆推行互市,是难度最小且能让虞朝以最快的速度获益的事。
如果彻底解决北疆的问题,他和虞珩还是没能决定下个计划,正好可以用同样在焱光年间被吐谷浑抢走的河西走廊和丝绸之路作为吊在朝臣头顶的新肉。
纪新雪仔细回想他所在的那个朝代,最后的封建王朝的帝王不停以丰厚的嫁妆陪送公主,将曾经强大凶猛的盟友养废的事迹,依次列下清晰的重点。
北疆虽然气候恶劣,但有许多其他地方没有的高价值特产。
比如动物皮毛、深山中的人参、鹿茸、几乎是在地面的煤炭、石油以及游牧民族的牛群和羊群。
哪怕暂时无法通过稳定的互市养废异族,互市带来的贸易流通和巨额税收对虞朝来说也是稳赚不赔。
虞珩的目光在以朱砂笔圈定的词语中徘徊半晌,若有所思的道,“我在北疆时经常在长城巡视,听站岗的老兵说过许多关于异族的生活习惯。”
只论与关内军隔着长城对峙几百年的突厥。
他们大多以放牧为生,因为草原上恶劣的生存环境和牛羊吃草的速度,不得不频繁的迁徙。
每当这种时候,异族都会面临巨大的危急。
邻居的打劫、狡诈又团结的草原狼、突如其来的极端恶劣气候他们不仅要战胜这些困难,还必须保证牛羊没有损失,否则他们的胜利没有任何意义。
正是因为极度恶劣的生存环境,才导致突厥人各个拿起马鞭是牧民,举起刀剑是战士的现况。
因为身体不够强壮、精神不够坚韧的人,根本就无法在一次次的迁徙中活下来。
纪新雪皱起眉头,他已经通过虞珩的话摸到灵感的轮廓,“长城外有没有可以种地的地方”
突厥的财产只有牛羊,他们必须跟着牛羊四处奔波,随时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风险。
如果有旱涝保收的土地和能遮风挡雨的房子,有没有可能让突厥人安定下来。
虞珩摇头,“乾元年间,关内军曾俘虏两千突厥,其中有兄妹也有夫妻,虽然男女比例较大,但已经很接近突厥部落的构成。”
当时关内军根据长安的命令,在距离长城不远的地方圈出村落,令俘虏在圈定的地点开荒、种地,放养牛羊。
派重兵守在村落之外,但凡有试图逃离的人,皆会被砍头挂于高杆。
“然后呢”纪新雪迫不及待的追问。
虞珩握住纪新雪的手,满脸沉痛的摇头,“还没等到秋收,突厥人就在村中放了场大火,在夜色中突围。两千突厥尽数战死,负责看押他们五千关内军只剩五百。”
纪新雪万万没有想到结果会如此惨烈,久久未能回神。
当时已经是九月,虽然还没到秋收的季节,但菽已经长出沉甸甸的豆荚,其他粮食也能看得到收获的果实,还有日益肥硕的牛羊。
突厥竟然难道真的是天生反骨,还是多年来虞朝和突厥之间埋下太多血海深仇,注定无法再平静的面对彼此
不,是乾元朝的方法有问题。
纪新雪眼中的茫然重新变回坚定,仔细询问虞珩在北疆的所见所闻,凭两人从小到达的默契,仿佛身临其境的感受到北疆的粗犷和寒风。
用过午膳,虞珩匆匆出宫。
林钊听闻虞珩突然回府,脸上的沉怒立刻缓和,闭眼对面前脸色涨红的几个人挥手。
既羞窘又委屈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没再纠缠林钊。他们消无声息的朝房门走去,眼中逐渐蔓延化不开的愁绪。
若不是郡王他们怎么会生出离开公主府的心思
等情绪逐渐恢复平静,林钊才睁开眼睛,亲自拿着礼单赶往虞珩的书房。
“勇思侯虽然不是因功封爵的北疆将领中爵位最高的人,但返回长安后三天两头的命人往公主府送帖子,言语间皆是对您的问候,可见心中闲着您。臣擅作主张,为其母准备的寿礼比旁人厚五分。”
但凡安国公主府走礼,除非关系很差只有面子情,否则一视同仁的比寻常走礼厚两分,关系好些再厚几分也是常有的事。
虞珩利落的更换外袍,问道,“祁柏轩还有几日回来”
“不出意外,会在五日后的上午抵达长安。可惜那日有大朝会,郡王不方便出城迎接他。”林钊笑眯眯的道。
虞珩的眼尾几不可见的上扬,“让林蔚和青竹、紫竹替我出城迎人。”
林钊利落的应声,笑容越发灿烂。
只要郡王满意,就不枉费他几次派人阻拦祁柏轩回长安所下的功夫。以至于对方为在圣旨给出的期限之内回到长安,不得不在刚好有大朝会的日子,赶在午时之前入城。
林钊在墙边的柜子中取出枚飞凤模样的金饰系在虞珩腰间,提醒道,“五日后刚好是英国公夫人的寿辰,郡王以为该如何备礼”
按照往年的习惯,他已经准备许多价值不菲且能体现郡王的孝心,但华而不实,既无法充当脸面也不能变现的东西。
自从虞珩回到长安,对英国公府的关心和恶意都胜于从前,林钊有些拿不准虞珩的想法。
虞珩展开手臂,任由林钊动作,“按照给勇思侯母亲所准备的寿礼的双倍准备。”
林钊的动作稍顿。
给勇思侯母亲的寿礼已经重了五分,再双倍准备,相当于三倍。
这点东西对虞珩和安国公主府来说不值一提,但、
林钊不得不提醒虞珩,“殿下向来不喜您铺张。”
尤其是对英国公府的人铺张。
虞珩摇了摇头,冰冷的凤眼中终于浮现星星点点的温度,“他不会在意。”
如果喂足断头饭能让英国公府上下,老老实实的按照他和阿雪的心意走。
哪怕一天七顿的喂,又如何
林钊不信纪新雪不在意这点,但他不会反驳虞珩。
反正还有六天的时间,足够他不动声色的将这件事透露给纪新雪。
即将踏出房门时,虞珩忽然回头看向林钊,凤眼的弧度已经恢复凛冽。
林钊眼底浮现若隐若现的心虚,下意识的扬起嘴角。
“无论是谁想要离开公主府都不必阻拦,三代家臣可得所住之处的地契,再给他们五十年的月银和五千两银子。四代家臣翻倍,五代家臣再翻倍”
“郡王”林钊眼中闪过沉怒,闷声道,“他们想要离开是叛主之行,您怎么能如此助长他们的气焰”
忘恩负义的东西们,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郡王逼宫。
郡王看似冷漠,实则最为念旧,但凡有半分好处都能惦记多年,定会因为这些人的心思失望。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将这件事告诉郡王,他必然要扒了这人的狗皮
虞珩摇头。
公主府的宾客大多是高祖母和外祖母留下的人,本就不是他的心腹。
他们会因为无法在他身上看到公主府的未来心生退意,只是人之常情。
无论如何,昔日他尚且年幼的时候,这些人都没仗着在公主府的几代经营欺辱他。
即使这是因为林钊和远在封地的莫长史手段了得,他也念着他们烟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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