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三, 皇陵祭祖的第二天。
纪新雪又是在天色还没透亮的时候前往凤翔宫。
他绝口不提前日阻止长平帝去大朝会的原因,在长平帝满含探究的目光中,若无其事的跟在松年身后, 去隔间为长平帝挑选衣物和配饰。
长平帝的五官华美大气, 只有鲜亮的颜色,才能最大程度的衬托他的雍容。
纪新雪稍作犹豫, 选择以叶城进献的银红石榴缎为底的常服。
这种材质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红色, 甚至比许多常见的红色浅淡, 但只要能接触到阳光, 整件衣服的颜色都会肉眼可见的变得更浓郁,反而比中原的红色更厚重。
衣领和袖口皆用金线绣制细密精巧的龙纹, 会在触碰到日光和烛光时闪过流光, 刚好与布料的特点相合。
已经选择色彩如此浓烈的衣服, 发冠和配饰便不能清淡, 否则会有头重脚轻的感觉。
纪新雪沉吟片刻,转身直奔最内侧的柜子,他记得虞珩今年送给长平帝的寿礼,好像是摆放在这里。
松年亦步亦趋的跟在纪新雪身边,随口闲话,“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纪新雪亲自去搬角落的圆凳, 取下放在高处的木盒。
金制发冠左右分别镶嵌红玉游龙, 中间是颗白日也能看出荧光的夜明珠,还配有镶嵌同色红玉飞龙的金制腰饰,正是纪新雪想要寻找的那套配饰。
他抬头看向松年,似真似假的解释, “阿耶称病多日, 终于要在小朝会露面。挑身能显现精气神的衣服, 更能让百官放心。”
松年直觉纪新雪在与他玩笑,一本正经的长揖,“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全。”
纪新雪莞尔,亲自捧着选出的衣服和配饰走出隔间。
昨日皇陵祭祖,今日缠绵病榻多日,甚至因此缺席大朝会的长平帝就容光焕发的出现在小朝会。
等祖宗显灵的消息传回长安,朝臣定会得出是纪氏先祖保佑长平帝的结论。
长平帝轻而易举的通过华丽的衣袍和配饰看透纪新雪的小心思。
他笑了笑,起身展开手臂,心安理得的等纪新雪伺候他更衣。
虽然朝臣们还不至于因为长平帝抱病多日心慌,但突然见到容光焕发的长平帝,还是令他们精神大振,再也不复大朝会时的沉默。
无论是北疆新贵,还是长安朝臣,亦或年末回长安述职的外放官员,皆争先恐后的表达对长平帝的担忧。
他们或直白或委婉的表示。
自从得知长平帝身体不适的消息,他们就因为担心长平帝吃不好睡不好,几乎所有闲暇的时间都用来为长平帝的祈福。
拍马屁最好用的方式只有几种,有资格参与小朝会的人却足有两位数。
谁都想占据上风,结果必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心存不服的人下意识的用处百试不爽的招数拆对家的台,然后摘取对家的胜利果实。
仅仅过去两刻钟,纪新雪就再次看到他所熟悉的扯头花环节。
他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看向神色淡淡的长平帝。
虽然比喻不太恰当,但朝臣们此时的模样,真的很像竖着尾巴比美的雄孔雀。
在纪新雪的预估中,祖宗显灵的消息,大概会用一日半到两日的时间传回长安,也就是今晚或明日上午。
突然听到书房门外有人高喊皇陵八百里加急,纪新雪眼中浮现茫然,下意识的做出与朝臣相同的反应,目光定定的看向门口。
怎么会这么快
难道有哪个环节出现意外
报信的人不仅有身着软甲的金吾卫,还有几乎要背过气的纪成。
纪成的膝盖重重砸在地面,气喘吁吁的道,“陛下祖、祖宗显灵先帝特赐”
纪新雪的眼皮狠狠的跳了下,箭步冲到已经软倒的人身边,“纪成” 什么先帝
你说清楚再晕
好在金吾卫中用,立刻用条理清晰的语言,详细的解释昨日发生在皇陵的事,及时令纪新雪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安稳下来。
虽然出现计划外的祖先托梦,但最重要的人选没有错。
显灵的人是建兴帝,不是焱光帝
长平帝只知道纪新雪和虞珩想要在祭祖的过程中发现祥瑞,从未仔细追究两人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制造祥瑞。
对他来说,两个懒人突然奋发图强,愿意仔细布局,谋算能骗过整个朝堂的大事,已经是极难得的表现。
值得他随手为他们行些方便,比如因突如其来的风寒改变亲自去皇陵祭祖的打算。
从金吾卫口中得知祥瑞出现的具体过程,长平帝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会这么有趣,他就应该找个理由单独将莫岣留在长安,亲自去皇陵看热闹。
心中的遗憾丝毫没影响长平帝眉宇间的严肃,他沉声斥道,“胡闹如此严肃之事,怎能轻易得出结论”
已经因金吾卫描绘的画面陷入震惊的朝臣纷纷因长平帝的话回神,面面相觑之间,眼中的惭愧越来越浓。
虽然没人能同时买通清河郡王、襄临郡王和怀安公主,但
如此匪人所思之事,的确不该轻易相信。
他们与陛下相比,未免过于沉不住气。
纪新雪心知以虞珩和纪成之间的交情,既然让纪成亲自回长安报信,即使没向纪成透露他们的计划,也会有其他交代。
可惜纪成竟然如此不中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昏了过去。
纪新雪暗道抱歉,以拇指覆盖在纪成的嘴唇上方,猛地用力。
“嗯”双目紧闭的人发出痛苦的。
与此同时,金吾卫毫无波澜的声音再度响起。
“祭祀结束后,襄临郡王立刻命金吾卫去附近查看,是否有人携带乐器隐藏在暗处。臣等挖地三尺,皆未察觉任何异常。”
“回到别庄,襄临郡王先令太医为他和清河郡王、怀安公主诊脉,又命宾客为他们相面,三名太医和两名宾客皆未觉有异。”
“安国公主府左卫奉襄临郡王的命令,去与周围的百姓打探消息。”
“百姓皆言近几年从未有陌生人出现在附近。祭祖的吉时,周围村庄的百姓和匠人皆看到金色光柱忽然出现,纷纷称其为帝王显灵,举村跪在村口请求历代帝王保佑。偶有耳力甚佳者,亦听到仙乐和龙吟虎啸声。”
金吾卫沉默片刻,忽然想起险些遗忘的事,无声加快语速。
“祭祀过程中,怀安公主于梦中见到建兴帝,建兴帝交给怀安公主个玉盒,命怀安公主将其转交给陛下。怀安公主登上几台时,手中空无一物,祭祀结束的时候,手中却多了个浑然天成,找不到锁孔和连接处的玉盒。”
“除怀安公主之外,清河郡王见到安国公主,襄临郡王见到秦国公主。”
“唯有安国公主交代清河郡王之事无法求证。随行宗室皆承认秦国公主在梦中交代襄临郡王的话。灵王和平国公亲自查看祭台,没发现任何能藏匿玉盒的地方。”
长平帝挑起半边眉毛,无声加快指腹点在扶手处的速度,心中的悔意更加深刻。
山下的百姓也能看到金色光柱和仙乐、龙吟,证明这些东西并非障眼法而是真正的存在过。
啧,有点亏。
不过敏嫣和璟屿会心甘情愿的陪小五胡闹也算是好消息。
如果小五和凤郎能始终保持如今的积极态度,说不定真的能在注定会有致命缺憾的情况下,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想到此处,长平帝刚皱起的眉心顿时松散。
即使做不到也没关系,起码已经证明当初小五说给他听的办法,真的是小五和凤郎绞尽脑汁想到的弥补,并非赌他会心软。
相比长平帝早有准备,认定所谓的祖宗显灵是纪新雪和虞珩的手段。朝臣们听完金吾卫的详细解释,更对祖宗显灵的事深信不疑。
他们心中的懊悔半点都不比长平帝少。
上次在史书中有记载的神迹,发生在两千年之前,众仙家携手为帝王贺寿。
不仅得此荣幸的帝王无病无灾的活到八十八岁高龄,参与寿宴的朝臣也福禄长存,皆得善终。
若是他们也能去皇陵祭祖,是不是也能唉。
经过纪新雪的不懈努力,纪成终于顶着已经彻底肿起的人中睁开眼睛,他目光涣散的盯着纪新雪的方向,似乎仍旧未能彻底回神,“公主”
纪新雪摇了摇头,抬手捂住纪成的嘴,低声道,“没事,你睡吧。”
不需要纪成亲自解释,朝臣们已经对祖宗显灵之事深信不疑。
因为皇陵传回的消息,朝臣们皆心不在焉的陷入沉思,甚至连已经扯得将坠未坠的头花都彻底忘在脑后。
直到小朝会结束,长平帝大步流星的离开,朝臣们才在宫人的提醒下回神,三三两两的往宫外走。
纪新雪臭着脸将纪成带回玉和宫,果然在大门处看到笑容明媚灿烂的纪明通。
他挡在两人之间,满脸无奈的问纪明通,“阿姐在何处”
自从长平帝抱病,纪明通整日与纪靖柔同吃同住,偏偏在纪成回来的时候甩下纪靖柔赶来玉和宫作为知情人,纪新雪竟然有替纪明通做贼心虚的感觉。
纪明通顺势抓住纪新雪的手臂,往不挡她视线的地方拉,语气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埋怨,“阿姐去找宣威的时候,总是故意躲着我。”
纪新雪顺着手臂处的力道退开,转头询问纪成祭祖过程中的细节,主要是试探所谓的先祖托梦是怎么回事。
纪成老老实实的配合纪新雪的询问,将他的所见所闻皆毫无保留的告诉纪新雪。
“凤郎让我给你带句话。”他慢吞吞的道,“顺其自然。”
纪新雪心中的谜团顿时消散。
他明白了。
清河郡王年岁已高,平时再怎么精神,也会在疲惫的时候显现出疲态,真的在祭祖的过程中打了个瞌睡。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是清河郡王近日仍旧惦记着虞珩,会梦到安国公主也不奇怪。
虞珩只是顺势接住话茬,并为纪敏嫣更合理的方式拿出玉盒。
相比原本的计划,纪敏嫣坚持玉盒是从天而降,顺着金光到她手上,考验随行之人对自己眼力的自信。
如今直接告诉所有人,建兴帝将玉盒,命她将其转交给长平帝,所以玉盒是突然出现在她上,反而更加自然。
两日后,皇陵祭祖时有祥瑞之象的消息,终于从皇陵传到长安。
百姓的消息来源于刚好在皇陵祭祖时,经过附近村落和小镇的游商。
他们或是看到突然出现的金光,或是听到仙乐和虎啸龙吟的声音,理所当然的将其当成祥瑞之象,迫不及待的说给其他人听。
仅仅几日的功夫,有关天降祥瑞的消息就传遍京畿道,蔓延到周围的关内道、山南两道和河东道。
因为纪敏嫣手中有建兴帝命她转交给长平帝的玉盒,去皇陵祭祖的人返归长安时,长平帝身着朝服,亲自带人出城迎接。
百姓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纷纷提前一日出城,成群的在城门外夜宿,想要近距离与前往皇陵祭祖的人接触,沾染祥瑞的气息。
纪新雪驭马跟在长平帝的仪仗旁,频频回头寻找远远跟在后面的百姓,眉宇间的担忧越来越浓。
长平帝将纪新雪的反应尽收眼底,似笑非笑的开口,“迎接先祖旨意的好日子,为何愁眉苦脸,难不成是担心先祖对我不满,降下惩罚”
感受到长平帝眼底的威胁,纪新雪立刻回神,隐晦的做出保证,“先祖始因为满意阿耶的功绩才会显灵,怎么可能对阿耶不满。”
长平帝懒洋洋的应声,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变。
纪新雪夹紧马腹,低声对长平帝道,“可要提前驱逐百姓”
前朝余孽的势力还没彻底拔除,越是人多眼杂,越容易对长平帝的安危造成威胁。
若是早知道今日会如此热闹,他不会建议长平帝亲自出城迎接建兴帝的赏赐。
抱着金刀坐在车架上的莫岣忽然开口,“不必。”
金吾卫已经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前朝余孽敢在今日动手,必会令他们血本无归。
纪新雪转头与莫岣对视,主动移开目光。
虽然没读懂莫岣眼中的深意,但他愿意相信莫岣的本事,也相信长平帝不会信错人。
他逐渐落在长平帝的仪仗后,吩咐随驾的羽林卫去后方阻拦百姓靠近长平帝的仪仗,也方便在发生变故时能保护百姓的安全。
起码能让百姓保持冷静,避免因慌不择路受伤。
午时整,去皇陵祭祖的队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纪敏嫣身穿朝服,肃容站在最前方的车架上,双手高举建兴帝交给她的玉盒。
纪璟屿和虞珩同样身穿朝服,分别守在纪敏嫣左右。
余下的人宗室在前,勋贵和朝臣在后,整齐的朝长平帝跪倒。
纪新雪的目光在虞珩身上多停留片刻,利落的翻身下马,与左右之人同时跪倒。
远处的百姓见状,也自发的跪倒。
一时之间,只剩下长平帝、高举玉盒的纪敏嫣还站着。
纪敏嫣保持高举玉盒的姿势跳下马车,大步走向长平帝,高声道,“皇陵祭祖当日,曾祖父亲手将此物交给女儿,令女儿将其呈给阿耶。”
长平帝点头,伸手拿起玉盒,“辛苦。”
玉盒质地细腻,竟然没有任何缝隙,也没有锁孔的痕迹。
没等长平帝开口询问,纪敏嫣已经高声说出玉盒的特点,满含愧疚的道,“女儿惭愧,已经不记得曾祖父是否交代过打开玉盒的方式。”
长平帝抬手扶起正要跪地的纪敏嫣,“无碍,我”
话音未落,近处忽然传来骚动。
纪新雪万万没有想到,出问题的不是越来越多百姓,最先遭殃的也不是长平帝。
出问题的是金吾卫,最先遭殃的也是金吾卫,更准确的说,最先遭殃的是刺客。
突然暴起的刺客还没来得及靠近长平帝,便被身侧的人按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引起恐慌就被卸去下巴,软软的瘫在原地。
纪新雪起身跑到刺客身边,依次查看他们的腰牌。
军吾、军吾、军吾还是军吾。
焱光二十一年时,长平帝已经将金吾卫拆分,内吾和极少数的军吾留在金吾卫,其余人皆并入京郊大营。
突然暴起被生擒的军吾有近百人,这个比例未免过于离谱。
“未必是金吾卫的军吾,说不定只是冒牌货。”熟悉的声音在纪新雪耳边响起。
“怎么可能”纪新雪下意识握住手臂上的温度,“不是金吾卫的军吾,不可能出现在这”
不对
虽然长平帝的安全由莫岣和金吾卫全权负责,但这仅限于在长安之内。
只要长平帝离开长安的范围,长安内的所有军防都会抽调人手保护长平帝。
按照惯例,这里除金吾卫之外的人,还会有羽林卫、千牛卫和京郊大营的人。
纪新雪又仔细观察刺客的腰牌,立刻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重量不对。
金吾卫的腰牌不该如此轻。
纪新雪抬头环顾四周,眼中皆是明亮的怒火。
已经是长平八年,竟然还有人敢冒充金吾卫刺杀长平帝
虞珩拍了拍纪新雪的后背,拿下腰牌递给身侧的李金环,吩咐道,“立刻回京找宣威郡主,派人围在崔太师府和英国公府外,不必与他们有任何交流,也无需限制他们的行动。”
纪新雪心头微动,若有所思的看向正被悄无声息拖走的刺客。
他凑在虞珩耳边,低声问道,“你觉得是他们”
悄无声息的准备这么多废物刺客,只为给长平帝带来瞬间的惊吓,委实很奇怪。
如果是被前朝余孽拿住把柄,不得不有所动作,又不想作死的世家,事情就变得合理许多。
虞珩贪婪的凝视多日未见的人,哑声道,“我也不知道。”
试试,总不会吃亏。
反正对于宣威郡主来说,只是给手下的人放半日假而已。
突然发生的惊变,丝毫没有影响正受万众瞩目的长平帝和纪敏嫣。
长平帝的视线扫过东倒西歪的刺客,在不知从何时起凑在同处的纪新雪和虞珩身上多停留片刻,忽然觉得手中的玉盒有些沉重,想要将其扔出去。
说不定砸到什么东西,就会自动打开。
他垂目压下莫名其妙的念头,按照纪新雪的嘱咐,仔细用手指肚感受玉盒底部,果然摸到几不可查的凸起。
用力按下去。
浑然一体的玉盒中央逐渐出现越来越明显的缝隙。
纪敏嫣的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惊奇和欣喜,“这玉盒在女儿手中多日,从未有任何变化,刚到阿耶手中就自动打开,不愧是”
不愧是什么
因为过于激动,纪敏嫣脑海中只剩下空白,盯着长平帝久久未能说出话,急得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似的沿着脸颊落下。
同样被挨在同处的纪新雪和虞珩吸引全部视线的朝臣纷纷回神,看向长平帝手中玉盒的目光满是敬畏。
尤其是随纪敏嫣去皇陵祭祖的朝臣。
他们都在纪敏嫣手上仔细观察过玉盒,确定玉盒没有任何缝隙。
长平帝见长女哭得仿佛天塌地陷般的凄惨,立刻将让人心烦的次子忘在脑后,连忙打开玉盒哄女儿。
“你看是龙鳞。”
即使早就从纪新雪口中得知玉盒中是龙鳞和玉佩,看到被阳光映照出五色彩光的龙鳞时,长平帝仍旧难以回神。
他拿出足有巴掌大的龙鳞,高高举过头顶,让周围的所有人都能看清龙鳞移动时流转的五色彩光。
也许最顶级的宝石或玉石的瑰丽不亚于这片龙鳞。
然而他已经看惯华美的宝石和玉石,却是第一次见到龙鳞。
还是刻着正面刻着长平年号和他曾经的封号嘉字,背面刻着他名讳的龙鳞。
若是刻字的刀工能更精湛,也许龙鳞会更加完美。
长平帝收敛眼中的欣赏,环顾周围人呆滞的模样,忽然觉得正昂头傻笑的次子比刚才顺眼许多。
纪新雪感觉到长平帝的目光,心中暗道这届朝臣不行,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他捏了下嗓子,振臂高呼,“是龙鳞陛下实乃真龙”
周围之人眼中的震惊和痴迷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尽数转为狂热。
“真龙”
“陛下是真龙”
远处的百姓虽然看不清龙鳞具体的形状,但对他们来说,五彩的光芒远比龙鳞的形状更有说服力。
只有龙鳞,才会有如此瑰丽的色泽
长平帝不信真龙,也不信万岁。
他目光定定的凝视纪新雪,脑海中唯有纪新雪高举正和虞珩十指交握的手向他示威的嚣张模样。
纪新雪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低声道,“阿耶看上去不太高兴”
颜梦立刻道,“陛下得到龙鳞,怎么会不高兴”
虞珩揉了下通红的耳朵,凤眼中满是亮晶晶的笑意,根本就没听清纪新雪的话,敷衍的点了点头。
良久后,嗓音已经沙哑的朝臣和百姓才陆续停下呼唤。他们依依不舍的盯着龙鳞曾经存在的位置,仿佛要将彩光落回玉盒的轨迹永远记在脑海中。
长平帝取出玉佩,发现原本没有任何雕刻痕迹的玉佩,已经出现他的名讳。
建兴帝五年时,南方小国曾进献一块如同琉璃般的质地,近乎透明的玉石。
更为难得的是,玉石底色虽然近乎透明,但每隔段距离,就有截沁人心脾的绿色。
建兴帝非常喜爱这块玉,取出水头最好的部分,命工匠在绿色位置雕刻飞龙,犹如冰龙卧于绿野,背面雕刻长子的名讳。在追封长子为太子,扩建长子的陵墓时,将其放入长子墓中。
多年后,建兴帝的幼子逐渐长成,聪明伶俐,肖似长子。建兴帝在幼子五岁生辰时,命匠人将剩下的玉石都雕制成玉佩,其中一枚刻次子的名讳,另外一枚刻幼子的名讳。
建兴帝皇后偏爱幼子,故意命匠人在水头偏好的那块玉刻幼子的名讳,稍差的给次子。
在建兴帝和皇后的催促之下,匠人先彻底雕刻完给福王的玉佩,才开始雕刻给焱光帝的玉佩。
焱光帝不知道从何处听闻这个消息,凭着酒意提剑闯入匠人雕刻玉佩的宫殿,将其一箭穿心。
因为已经雕刻完图案却没刻名的玉佩上沾染匠人的鲜血,建兴帝便随口命人将其放入库房。
从此之后,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福王整日戴在属于他的那块玉佩在外行走,再也没有知情人敢多提起这块玉半句。
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焱光帝登基后,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曾允许得宠的姬妾去建兴帝和建兴帝皇后的私库中随意挑拣。
苏太后刚好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刚发现这块玉佩莫名其妙的到她手中,就将其封锁在箱底。
长平帝以指肚轻轻摩挲看不出新旧的临渊二字,垂目敛去其中的复杂。
“阿耶”纪敏嫣眼底闪过心虚。
她虽然参与到纪新雪的计划中,但事先完全不知道玉盒中装着什么,更不知道这块从未见过的玉佩有什么意义。
长平帝摇了摇头,大步走到清河郡王和信阳郡王身边,将玉佩举到两人眼前,沉声问道,“叔公和叔父可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祖父为何会将它赐给我。”
“这”
“不可能”
清河郡王和信阳郡王眼中皆浮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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