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飞草长, 又是初夏。
连日政务繁忙的长平帝难得懈怠,没在天蒙蒙亮时起身去演武场。等到松年在床帐外低声呼唤,他才懒洋洋的应声。
“嗯, 昨日是不是说, 宝珊遣人送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松年低声道,“吉昌公主和驸马去庄子游玩,寻到数样山珍和野味。特意从中则优, 令侍卫快马加鞭的送回来孝敬您。”
长平帝翻了个身继续懒床, 语气逐渐蔓延笑意, “她呀,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
只要心虚,就会想尽办法的对凤翔宫和宁静宫献殷勤。
殊不知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方式,比犯错后老实做人、低调做事的纪明通更容易被识破。
唉, 又是个小傻子。
松年知道长平帝不需要回应,沉默的盯着龙床下的软鞋。
吉昌公主是陛下在潜邸时最小的孩子, 只在废帝弥留时吃过苦头。不仅娇憨的性格与备受宠爱的金明公主如出一辙,也比感受过废帝阴霾的金明公主更不经事。
好在陛下不在意,他愿意纵着潜邸的小女儿永远长不大。无论做错什么事, 哪怕是明知故犯, 只要肯低头认错,就能得到原谅。
这些年来, 虞朝与远方国度的交流越来越密切。
出海港口从一个增长到九个。
东洋的入港之处从无到有, 北上百日还能抵达仅凭陆地无法靠近且不同于东洋的新大陆。
南洋的入港之处由第一年只有两个,到如今已经多达十六个, 最远的入港之处距离虞朝有三百多个日夜。
北疆草原的异族逐渐满足于通过为虞朝挖取煤炭和石油, 换取源源不断的粮食和药物。
如同祖辈般在草原养牛牧羊, 看老天爷脸色的生活。远不如在临近北长城的位置搭建帐篷, 按照虞人的要求,通过清洗、炮制在北疆最不缺少的羊毛、牛皮等物,换取每月兑现的稳定报酬。
靠这些用汗水换取的报酬,属于草原异族的帐篷,逐渐变成砖瓦搭建的房屋,又扩散为村落。
他们再也不必担心会有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毁坏他们的帐篷。导致老弱幼小的族人遭遇疾病的威胁,牛羊大批死去,不得不在冬日面临族人因缺少粮食饿死的悲剧。
前所未有的安逸生活对草原异族的吸引力,难以用苍白的语言形容。
短短十年的时间,不仅突厥残部和靺鞨残部相继在北长城外建立新部落,彻底归顺虞朝。新旧柔然也因为是否坦然接受虞朝的‘吞噬’,发生严重的分歧,内部四分五裂。
大部分人陆续迁往北长城附近,少部分人选择保持与虞朝的友好关系,继续观望。只有极少数新柔然人,因为难以克服的胆怯和抗拒,连夜离开这片广袤的草原,迁往其他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在原本更遥远的地方生活的异族,千里迢迢的赶到北方草原,想要追寻安定。
玉门关外的西域三十六国和吐谷浑残部,同样无法拒绝从虞朝的西域商路谋利的诱惑。
可惜他们刚起贼心便被砍手,只能以卑微的姿态献上所有,祈求虞朝不计前嫌,从手指缝漏些肉渣。
事实证明,他们‘放弃锋利的爪牙,换取资源’的选择无比正确。
没有如此选择的小国和部落,已经在虞朝的版图蔓延到那里之前,悄无声息的消失。
不仅虞朝的瓷器、珐琅、丝绸、毛衣、冰糖和烈酒等物深受异域各国的喜爱,永远供不应求。纪新雪特意精挑细选的话本,翻译成各国语言,同样不愁销路。
某些文明不如虞朝繁华,缺少节日的国家,甚至因为这些话本,开始随着本地的虞朝商行过‘中秋’、‘端午’、‘七夕’等节日。
与此同时,虞朝也不可避免的因为络绎不绝的商队被异域文化影响。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稀奇’,莫过于西洋情人节。
五年前,西洋情人节还是令人听之诧异,继而羞赧窘迫的蛮族怪癖。
如今不仅广为人知,还被贵族女郎们看在眼中。更有公主冒着被陛下责怪的风险,特意提前长安,打算偷偷与驸马过西洋情人节。
只是公主略怂,还没过节,已经未雨绸缪的为认错做准备。
想到这里,松年哑然失笑。
不知道吉昌公主将来会不会发现,西洋情人节在虞朝的影响力年年递增,是因为五殿下亲自在背后做推手。
陛下对此也是乐见其成。
仅是已经筹备妥当的蔷薇集市和长安焰火宴,就能令户部入账至少百万两白银。
“罢了,不必管她。”长平帝多躺半刻钟,利落的起身掀开床帐,“野兔送去东宫,余下的野物趁新鲜下锅,给敏嫣补身。”
两个月之前,纪敏嫣的第三个孩子出生,是个打眼看过去,如同缩小版阿不罕冰的小姑娘。
松年奉上温水,以目光示意听见动静带着宫人进门的惊蛰伺候长平帝洗漱,亲自去小厨房吩咐菜色。
今日是西洋情人节,在宫中却只是个寻常日子。
新任御史大夫求见,进门时还是笑眯眯的模样,走到长平帝面前,膝盖毫无预兆的砸在地上,发出极响亮的声音。
不仅松年和惊蛰双腿绷紧,下意识的低头查看大理石是否需要更换,长平帝准备端茶的手也顿在半空。
晚进门片刻的莫岣察觉到气氛不对,手掌覆上腰间的刀柄,目光沉沉的凝视御史大夫花白的后脑勺。
御史大夫打了个哆嗦,已经酝酿好的情绪忽然停滞。想象中忧心忡忡的哽咽,变成语速又急又快却缺乏情绪的叙述。
“陛下,汪御史不知从何处收到消息。灵王在三个月前,偷偷从阳城伯手中买下个靠近长安的小庄子,特意记在已经放良籍的奶兄名下。”
“嗯?”长平帝收回手,再次考虑是否要再换个御史大夫。
如今的御史大夫是因东宫力荐,得以上位。
他胆子小,没担当,有时候还没眼色。
全凭在勋贵中算是会读书的优点,又运气好娶了个家财万贯的独女做夫人,无需为钱财作妖,才能做几十年的透明人熬到三品。
这种随时都能致仕养老的‘混子’,突然高升御史大夫,不仅令朝臣大为震惊。他本人也为此患得患失,原本就花白的头发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再也找不到半分墨色。
然而他并没有像朝臣猜想的那般,在御史台艰难度过三个月、五个月或者半年,就因为惹怒长平帝被致仕养老。
他任职六年,熬走两批御史,已经成为长平朝任职最久的御使大夫,甚能称得上是长平帝的心腹。
因为每当有御史蠢蠢欲动,想要博取‘青史留名’的时候,御史大夫都会兢兢业业的提前到凤翔宫报信。哪怕不怎么聪明,在长平帝心中也是自己人。
长平帝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只犹豫眨眼的功夫,就决定原谅御史大夫的愚蠢。
啧,只是人菜还爱演而已。
按照旧日的习惯,御使大夫正在‘完全’还原,小御史与与其透露这件事时的表现。
莫岣感受到长平帝的情绪恢复平稳,缓缓收回已经出鞘的刀,走到御使大夫身边站定。
御使大夫全部注意力的都在长平帝身上,竟然没有发现莫岣的存在,也没明白脖颈的凉意来源于哪里。
他熟练的将下属费尽心机调查,准备凭其震惊朝堂,扬名立足的秘密,毫无保留的提前告诉长平帝。
“三个月以来,多名曾在北疆任职的将领频频出入庄子,与特意做寻常装扮,试图隐藏身份和踪迹的灵王私自碰面。每隔几日,便有形迹可疑的人携车队出入庄子。”
长平帝挑起眉梢,眼中浮现意外。
自从纪新雪名正言顺的入主东宫,过继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
长平帝手段凌厉的处理数批还想挑拨纪新雪和纪璟屿的人,大方的展示逆鳞,已经很久没有人再敢找纪璟屿的麻烦。
“汪、御、史。”手指规律的敲击在紫檀木桌面,清脆的声音仿佛响在众人心间,长平帝的眼角逐渐上扬,可惜笑意未及眼底,“他还查出了什么?”
御使大夫回忆汪御史的模样,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灵王竟然密谋......”
惊蛰瞥见长平帝手背上的青筋,悄悄与松年交换眼色,暗自猜测这次又要有多少人要倒霉。
松年摇头,眼底皆是不喜。
御使大夫平日禀告急于上位的御史,想要如何另辟蹊径,不着调也就算了。事关灵王,还敢阴阳怪气的拱火。
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凭才干坐稳御使台的主官?
“灵王竟然密谋与王妃在庄子过西洋情人节!”
御使大夫五体投地的拜倒。无论是颓废的模样,还是嘶哑的嗓音,皆淋漓尽致的表达失望,“汪御史偷偷潜入庄子,发现里面已经不复在阳城伯手中时的模样,各处都种满北□□有的花草。”
书房内本就沉闷的气氛彻底凝滞。
长平帝敛去浮于表面的笑意,目光沉沉的盯着正入戏的御使大夫。
松年和惊蛰满眼茫然,继而生出被戏耍的恼怒,片刻前还在长平帝手上的青筋,已经尽数转到他们头上。
就连莫岣,也再度握上刀柄。
太吵,还有,他的口水喷到陛下的鞋上了。
唯有御使大夫不仅没有被越来越诡异的气氛影响,反而渐入佳境。
虽然他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卖下属。以至于汪御史极有可能忙碌三个月前功尽弃,来不及让朝臣知道他付出的辛苦就连贬数级离开御史台。
但是他至少能让陛下知道,汪御史的想法和想要表达的情绪。
这能让御使大夫的心好受些,不至于沉浸在愧疚中无法自拔。
此时此刻,他就是汪御史,汪御史就是他!
“灵王劳民伤财在先,崇洋媚外在后,必要严惩,才能止住风气,请陛下明鉴。”
御使大夫顶着红肿额头,满眼悲凉的凝视长平帝,义正言辞的控诉绕梁不歇。
莫岣仔细嗅空中的味道,怀疑御使大夫的本意是想要告发灵王通敌卖国,意图谋反。因为醉酒,才会口误,说成崇洋媚外。
长平帝闭上眼睛,细数朝堂是否有人能接替御使大夫之职。
半刻钟之后,御使大夫脚步轻快的走出凤翔宫。
汪御史运气不错,陛下示意他不必阻碍汪御史弹劾灵王。
虽然不知道明日过后,汪御史是否还能留在御史台。起码三个月的辛苦,不会悄无声息的化为乌有。
他真是个好上官,仅次于陛下。
御使大夫得出结论,竭尽全力的隐忍充盈于心的得意,维持高深莫测的形象。
可惜理想与现实存在犹如沟壑般的差距,他面色狰狞却不自知,吓得御史台的同僚心惊胆战。以为御使大夫在宫中受气,正满肚子火气找倒霉蛋。
御史台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凤翔宫却已经恢复平静。
长平帝没理会纪宝珊,也不会因同样的原因,对纪璟屿心生不满。
除非纪璟屿在明日的大朝会被御史台的人难为住。
他饮尽松年端来的败火茶,转头看向抱刀肃立的莫岣,眼中的困惑渐浓,“阿兄为何心情不佳?”
松年和惊蛰闻言,悄悄抬起眼皮观察莫岣的神色。
莫大将军好端端的板着脸,陛下怎么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莫岣沉默半晌,面无表情的开口,“宣威想去蔷薇集市和焰火宴看热闹。”
明明没有情绪起伏,却给人心灰意冷的错觉。
同为老父亲,长平帝立刻明白莫岣的未尽之意。
莫岣虽然不爱热闹,但不会拒绝陪女儿见识长安从未有过的稀奇。
可惜稀奇是西洋情人节,宣威有十八房正经妾室,数不尽的红颜知己可选......反正没有选择与老父亲共同出门,否则莫岣也不会是这般沉郁的模样。
长平帝垂目敛去眼底的同情,立刻有了主意,一本正经的道,“除了元宵灯集,长安未有过其他夜里的集市。只有羽林卫在那儿,我不放心。太阳落山之后,你带金吾卫前去巡视。”
他知道暗示对莫岣没用,直白的道,“说不定会遇见宣威。”
有金吾卫在,只要莫岣有心,必定能够‘巧遇’。
莫岣沉默的抱紧长刀,非但没有被安慰,反而更加沮丧,眉宇间难掩恹色。
长平帝从未见过莫岣如此没出息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即使同为老父亲,他也与莫岣不同。
没有宣威,莫岣立刻变成孤家寡人。
然而纪宝珊暗搓搓的出去过节,纪璟屿也将全部心思都系在王妃身上,却只是令长平帝晒然一笑。
他还有其他棉袄、棉裤。
纪敏嫣在辰时三刻,如约赶到凤翔宫。
随着赶往北疆草原的陌生异族越来越多,每隔两年,北疆市场的规则都会根据草原的形势做出调整。
需要纪新雪操心的事太多,委实分不出精力亲力亲为。只能按照他的想法提出大概的方向,然后交给曾多次前往北疆坐镇的纪敏嫣完善具体的细节。
长平帝耐心的听纪敏嫣阐述思路,精准的找出被忽略的要点。
纪敏嫣对此并不意外,上次修改北疆市场的规则,她拟定的文书修改了十八次,用时整整二十六日,才令长平帝点头。
短暂的懊悔之后,她拿着满是圈点、标记的文书,走向书房东侧的小桌。反复琢磨长平帝指点的缺漏,依次列出更改方式。
长平帝教导过女儿,顺势拿起尚书台新送来的折子。
大秦使臣已经离开玉门关,再有半个月便能抵达长安。他们不仅携带大量金银、宝石,还有大秦君主亲笔所写的国书,似乎是想迎娶虞朝公主为王后。
河东道莱州发现新金矿,经过初步勘测,极有可能是目前为止,虞朝境内最大的金矿。刺史已经通知卫将军派驻军严加看管发现金矿的地方,未曾泄露半点风声。
东瀛国主对清河郡王府,秘密献上二十万两黄金。希望清河郡王世子在长平帝面前美言,允许东瀛学生到长安太学和国子监学习。
南洋船队经历五百日回港,在遥远的东南方大陆,与当地人交换了种从更遥远的地方被带到当地的植物。生于土下,食之可饱腹,堪为主食。美中不足,寻常无毒,偶然有毒,尚且无法总结规律。请陛下为其赐名。
......
直到听见松年提醒他用膳的声音,长平帝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该用午膳的时候。
他起身活动僵直的肩颈,随口斥道,“怎么不早些提醒,敏嫣的身子虚,饿不得。”
然而环顾四周,根本就没有纪敏嫣的身影。
松年的解释适时响起,“怀安公主担心小郡主,已经回府了。”
长平帝高高的挑起眉梢,猛地转过头,正对上莫岣意味不明的目光。
并非恶意,却令长平帝极不舒服。
像是......忠心耿耿的大狗突然生出坏心眼,想要看主人的笑话。
这个念头只存在片刻便彻底消散,长平帝哑然失笑,回头问道,“小郡主如何,太医怎么说?”
惊蛰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怀安公主和驸马已经将小郡主送去东宫,打算去蔷薇集市求药。”
松年抓住长平帝怔住的瞬间,及时解释哑谜的始末。
长平帝沉迷政务时,阿不罕冰来寻纪敏嫣,两人在院子中说了几句话,忽然拥抱。
然后纪敏嫣就借口担心女儿,红着脸与阿不罕冰离开凤翔宫。头上不知从何时起,多了枚用料极佳,雕工却一言难尽的异域花簪。
知道纪宝珊偷偷溜出长安,是准备与驸马过西洋情人节的时候,长平帝浑不在意。
听见御使大夫告密,有御史参纪璟屿崇洋媚外,大费周章的与王妃过西洋情人节,长平帝也没放在心上。
此时知晓纪敏嫣也半途跑路,连刚出生两个月的小女儿都送到东宫,长平帝的心情却变得微妙起来。
他将其归结于诧异。
论稳重,哪怕是纪新雪也不必过纪敏嫣。
喜欢新奇事物的纪新雪仍旧在东宫为政务繁忙,纪敏嫣却被驸马轻而易举的骗走......可见阿不罕冰过于清闲,竟然有时间背着纪敏嫣学玉雕。
应该多给他安排差事。
长平帝得出结论。
顺理成章的将心中的不舒服,理解为女儿忙得昏天暗地,甚至需要出门散心排解压力,驸马却闲得有时间玩玉石。
他在心中安排好能让阿不罕冰的忙碌程度不亚于纪敏嫣的差事,决定去东宫关心忙得昏天暗地的儿子和儿媳。
“去小厨房传话,将为敏嫣煮的补身之物送去东宫。”
长平帝快速翻看余下的折子,确定已经没有急需处理的政务,带着莫岣和提着食盒的宫人们,浩浩荡荡的前往东宫。
儿子和儿媳已经因繁忙的政务,在东宫闭门多日,也该出去散散心,顺便看看蔷薇集市和焰火宴有没有达到他们预期。
据纪新雪所说,为了给长安臣民留下深刻的印象,蔷薇集市中有许多从前未在民间流传的西洋玩器,正好能消磨等待天黑的时间。
走在路上,悄无声息跟在长平帝身后的莫岣突然出声,“殿下和郡王会不会也想过西洋情人节?”
松年和惊蛰闻言,默契的停下脚步。
莫大将军,勇冠长安。
长平帝示意莫岣走在他身侧,笑道,“去看蔷薇集市和焰火宴,难道不算过西洋情人节?”
他这不是正要带小五和凤郎去过洋人的新鲜节。
“不算。”莫岣眉宇间再次浮现沮丧,惯常平波无澜的语气莫名充斥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宣威告诉我,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能算是过情人节。”
长平帝闻言,已经能想象到莫岣在宣威郡主处遭遇了怎样的嫌弃。
他眼中再度浮现同情,耐心的解释,“蒹葭昨日来凤翔宫请安时,有替小五传话。还需要三日,他和凤郎才能理顺更改学制的所有细节。以他们的性子,没完成全神贯注的事之前,绝不会分心留意旁枝末节。”
蔷薇集市和焰火宴虽然是由纪新雪筹备,但早在半个月前就交给了别人。对纪新雪来说,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事,连次等要紧都算不上。
连向来稳重的敏嫣,都会在有事在身的情况下,因为阿不罕冰的诱惑心动。他亲自去东宫带小五和凤郎出去玩,且不说老成持重的凤郎会有什么反应,喜欢热闹的小五肯定会惊喜。
想到此处,长平帝再次加快脚步。
莫岣面无表情的凝视长平帝眼角眉梢不经意流露的得意,默默加大握刀的力度。
他无法细致的分辨萦绕心中的复杂,是由哪些情绪组成,只知道从舌尖到喉口既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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