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看什么”纪明通面露好奇, 提起裙子跑向纪敏嫣和纪靖柔。
纪宝珊在长平帝和兄姐之间稍作犹豫,像是小尾巴似的跟在纪明通身后。
“诶”
纪明通因为过于震惊没能及时停下,狠狠撞在纪璟屿身上。
好在纪璟屿身形健壮, 即使被撞的踉跄, 也能及时调整重心,稳稳的抓住正倒向地面的妹妹。
有纪明通的打岔,纪璟屿、纪敏嫣和纪靖柔纷纷从怔愣中回神, 连声询问纪明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可惜纪明通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不远处面容越来越清晰的少年郎身上, 随口应答兄姐们关心的话极为敷衍。
“阿姐”已经呆滞许久的纪宝珊拉住纪敏嫣的手, 指着门外,怯怯的问道, “那是谁”
难道是外面的女人给阿耶生的儿子
她不喜欢他,五姐也不会喜欢他, 姐夫为什么要与他走在一起。
纪敏嫣察觉到纪宝珊眼底的排斥和抗拒, 揽住纪宝珊的肩膀, 心情复杂的道, “是你五姐,不, 你五兄。”
纪宝珊闻言, 眼底的抗拒变成狐疑,“五姐扮男装”
“不,他原本就是郎君。因为不得已的缘由,才会扮成女郎多年。”纪敏嫣仔细解释。
纪宝珊目光幽幽的望着纪敏嫣。
她不信,五姐从小就像阿耶,如果是郎君,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端倪
她宁愿相信当年淑妃娘娘并非只生下五姐, 外面的人是五姐的龙凤胎兄长。
纪新雪无暇分辨身上的各种目光都是什么含义, 只顾着注意走路的姿态是否潇洒,有没有同手同脚惹人笑话。忽然听见身边的人对他说,“陛下在看你。”
他下意识的看向始终刻意躲避的地方。
纪璟屿、纪靖柔、纪明通、纪敏嫣、纪宝珊,没有长平帝。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满是震惊和好奇,丝毫没有他惧怕的厌恶或嫌弃。
这个发现让纪新雪狠狠的松了口气,几乎已经不回弯的腿立刻恢复灵活。
“陛下在窗前。”虞珩提醒道。
可惜纪新雪看过去时,只看到绛红色的衣摆。
经过虞珩的连番打岔,纪新雪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一本正经的向围堵在门口的兄姐们行礼。
他从未以弟弟的身份与兄姐们相处过,怎么可能完全不紧张
纪敏嫣等人见状,也端正的回礼,心中的紧张半点都不比纪新雪少,就连困扰都与纪新雪一模一样。
如何对弟弟释放善意
无论此前因为突然知道纪新雪是郎君而非女郎的事,辗转反侧多久,这件事带给他们的震撼,都没有纪新雪忽然穿男装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猛烈。
尤其是始终没有完全相信纪新雪是郎君的纪靖柔。
她心情复杂的低下头,避免与纪新雪对视。脑海中皆是昨日纪新雪对她说实话时,她将纪新雪吓得夺窗而逃的过程,脸上的热气越来越浓。
纪宝珊尚且稚嫩的声音打破诡异的寂静,“五姐”
见纪新雪点头,她小声道,“我想吃五姐宫中的山楂糕。”
纪新雪脸上浮现诧异,想也不想的道,“不行,你闻到山楂味就会吐,要什么山楂糕”
纪宝珊闻言,眼底的警惕稍减。
她小心翼翼的抓住纪新雪的手臂,暗自用手指丈量纪新雪的手腕,比较与昨日相比是否有变化。
可惜纪宝珊昨日用手量纪新雪的手腕只是玩耍,根本就没用心。她一会觉得纪新雪的手腕与昨日的五姐相同,一会又觉得纪新雪的手腕比昨日的五姐大了半圈。
反复横跳的想法将纪宝珊的耐心消磨殆尽,她昂起头问道,“你为什么要故意扮成郎君”
纪新雪弯下腰,拉着纪宝珊的手摸向裸露的颈间,耐心的解释,“我本来就是郎君,你该叫我阿兄。”
纪明通想起她对喉结的百般质疑,脸上浮现几不可见的赧然。她主动帮纪新雪对纪宝珊解释,“这是喉结,只有变声后的郎君才会有,阿兄、小五和虞珩有,我和姐姐们没有,你也没有。”
听到纪明通的话,纪璟屿和纪靖柔纷纷上前,方便纪宝珊看他们颈间的位置。
过了良久,依次摸过所有人颈间的纪宝珊才满脸复杂的点头。
有纪璟屿和纪靖柔、纪明通的前车之鉴,纪新雪本以为说服纪宝珊相信他的话,会是个漫长的过程。
况且纪宝珊是潜邸中年纪最小的人,即使娇纵如纪明通也会让着小妹妹,以至于纪宝珊在某些方面格外任性。
今日之前,纪新雪始终担心纪宝珊会因为无法接受姐姐忽然变成兄长,在元日里闹起来。
兄姐们的帮助和纪宝珊的懂事,让纪新雪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然而他嘴角轻松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彻底舒展,忽然听到纪宝珊提出完全在他预料之外的问题。
“你是不是五姐的龙凤胎兄长,你能不能别代替五姐”说到这里,纪宝珊再也忍不住汹涌的眼泪。她猛地扑进纪新雪怀中,语无伦次的道,“你别代替五姐啊,我会多喜欢你一点,比对五姐的喜欢更多,补偿你,好不好你让五姐回来就行。”
纪新雪因为纪宝珊的冲撞跌坐在地上,下意识的抬手护住纪宝珊的头脸,满眼茫然的环顾四周。
为什么纪宝珊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时却如同天书般难懂
纪璟屿见状,询问的看向纪敏嫣。
他刚才虽然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险些摔倒的纪明通身上,但眼角余光有留意到纪敏嫣去哄纪宝珊。
同样满头雾水的纪靖柔和纪明通见状,也看向纪敏嫣。
纪敏嫣默默后退半步,忽然想起已经被遗忘许久的长平帝,“我不知道,你们问阿耶”
众人齐刷刷的转头,就连确定自己没有同胞兄弟或姐妹的纪新雪也茫然的看了过去。
难道阿耶又设计了他不知道的新剧本
长平帝放下已经温凉的茶水,似笑非笑的看向终于想起他的孝子们。
“阿耶”纪明通满头雾水的问道,“小六唔”
回归理智的纪敏嫣及时捂住纪明通的嘴,低声道,“小六是胡言乱语。”
要不是纪新雪成功隐瞒性别十六年的事过于震撼,纪宝珊的哭诉更是中气十足、理直气壮。纪敏嫣等人也不会突然被震慑住,鬼迷心窍的信了纪宝珊毫无道理和逻辑的话,下意识的想向长平帝求证。
长平帝的目光在纪明通身上多停留了会,忽然走神。
众人都被纪宝珊带歪,真正开口询问的人却只有纪明通。
他究竟是该给纪明通找个聪明的驸马,还是找个不如纪明通聪明的驸马。
给纪明通找个聪明些的驸马,怕驸马会哄骗纪明通吃亏。
若是找个不如纪明通聪明的人做驸马外孙和外孙女怎么办
纪新雪实在拿纪宝珊没办法,只能朝长平帝求助,“阿耶”
长平帝对纪新雪的恳求置之不理,冷酷无情的道,“半刻钟内哄好小六,不要耽搁给阿娘拜年的吉时。”
纪新雪立刻明白,长平帝是在故意为难他。
拜年只有一个吉时,便是元日钟声响起的时候。
错过这个时间,只有元日、初二、初三和正月的区别。
长平帝在拜年和吉时处加重语气,分明是在表示不满。
纪新雪在依靠虞珩和纪璟屿的帮助,艰难的在怀里抱着纪宝珊的情况下起身,直奔御案后的长平帝。
松年和惊蛰见状,皆主动为纪新雪让出位置。
“阿耶,宝珊嗓子都哑了,你哄哄她。”
纪新雪想将纪宝珊从他怀中提出来却不敢用蛮力,只能以背对长平帝的姿势站在长平帝面前,让长平帝能看到纪宝珊必定已经红肿的眼眶。
长平帝的态度如纪新雪所预料的那般松缓,他温声对纪宝珊解释,“没有龙凤胎,他就是五姐。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他些只有你和你五姐知道的小秘密。”
纪宝珊打了个哭嗝,断断续续的道,“我、我说出来,你们都知道,就,不是我和五姐的秘密。”
站在同处的纪敏嫣等人闻言,皆被纪宝珊的童言稚语逗笑,纪靖柔好心提醒,“你可以找个地方与阿雪悄悄说你们的秘密。”
纪敏嫣也为纪宝珊出了个好主意,“你也可以让他说,你听。”
纪宝珊沉思半晌,眼含犹豫的点头,总算是止住哭声,由纪新雪抱着去偏殿说话。
“小五的衣服恐怕没法出门,我让人回我宫中取件新衣来。”纪璟屿主动道。
没等长平帝有反应,虞珩已经出言阻止,他道,“我和阿雪身量相近,阿雪穿我的衣服会更合身。”
“可是”纪璟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长平帝打断。
“不必那么麻烦。”长平帝哼笑,转头对松年道,“去阿娘宫中问问,有没有我不曾上身的旧衣。”
纪璟屿和虞珩眼中闪过不甘,目光定定的看向长平帝。
虞珩先沉不住气,“多年前的衣物不如留给太后娘娘做个念想,拿来给阿雪做临时换洗的衣服,有些可惜。”
纪璟屿连连点头,“不如我和虞珩各自让人去取几件衣服,让阿雪挑选。”
长平帝哂笑,“他现在身上那件衣服,就是我十四岁时做的衣服,由阿娘和姨母亲手缝制。”
可惜当年他身形变化极大,衣服做好,尺寸已经不合身,所以从未穿过。
虞珩眼中浮现失望,低下头陷入沉思。
过年时制新衣的好料子还剩下些,让绣娘加紧赶工,最多三日就能有新衣服送进宫。
半月后崔太师寿辰,不知长平帝会不会如往常那般让皇子公主们去祝寿。
无论会还是不会。长平帝是让纪新雪以男装赴宴,还是仍旧以女装出现,他都要在这之前让人准备好全套可以更换的男装。
纪璟屿也在暗中盘点库房,他虽然没有出宫开府也不曾去封地巡视,小金库却半点都不比姐妹们差。
阿雪从前格外喜欢华丽的配饰,想来换了装扮也不会忽然改变喜好。
他库房中有几颗色彩极为深邃的蓝宝石,正好可以打套发冠、腰带和玉佩,定会受到阿雪的喜爱。
长平帝对已经知难而退的两个人宽容的笑了笑,转而看向正双眼亮晶晶的凑到同处私语的女儿们,与她们说些闲话打发时间。
不久后,松年从宁静宫取回衣服,直接送去更衣的地方。
纪宝珊与纪新雪对了无数暗号,终于肯相信五姐就是新兄长,新兄长就是五姐,满脸恍惚的跑回来,偎进纪敏嫣怀中寻求安慰。
有阿耶和兄姐们的安慰,纪宝珊终于恢复精神,由纪敏嫣带去另外的隔间重新洗漱。
眼见纪宝珊已经被哄好,众人再闲聊时难免心不在焉,频频看向房门的方向。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换了身衣服的纪新雪终于出现。
松年从宁静宫取回来的衣服竟然不是红色,是如同翠鸟羽毛般的深蓝色,看上去比之前的红袍更合身。
即使众人刚才已经见过纪新雪男装时剑眉星目的模样,仍旧会因为纪新雪仿佛是长平帝年轻二十岁的面容震撼。
这次他们打量纪新雪的时候,看的更仔细些,很快就发现纪新雪变化最大的地方在于眉毛,忍不住悄悄对比纪新雪和长平帝的眉毛。
不能说一模一样,最多只是复制粘贴。
然而就在几个时辰之前,纪新雪的眉毛还是与剑眉毫不相关的柳叶眉。
众人的眸光逐渐复杂。
冠绝长安的美貌和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之间,只差了个柳叶眉。
纪新雪还记得之前的教训,先老老实实的给长平帝拜年。
长平帝满意的点头,温声道,“这些年你受了委屈,等江南和商州的事了结,我便为你封王。”
纪新雪知道长平帝是想等改税之事大肆推行,以百姓的认可对抗朝堂的风言风语。他抬起头,认真的对长平帝道,“儿臣不曾委屈,便是不能封王也没什么,请阿耶以大事为重。”
在他看来,封王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唯一的好处只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娶妻。
然而他连和虞珩的事都没想清楚,怎么可能惦记娶妻
长平帝嘴角的笑容稍缓,转眼看向满脸欣慰的纪璟屿,顿时更觉得心中发堵。他知道纪新雪所说的每个字都是出自真心,但儿子的体贴不能让他开怀。
决定让纪新雪在元日穿着皇子常服出现在其他儿女面前时,长平帝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如果纪璟屿因为发现纪新雪是皇子产生危机感,更看重太子的位置,纪新雪也露出想要博太子之位的意思。他会同时为纪璟屿和纪新雪铺路,给两人争取太子之位的机会。
六年之内,若是纪璟屿和纪新雪没能争出高下,他便从中选择一人成为太子,为失败的人铺好退路。
这是长平帝最希望看到的可能。
纪璟屿是他的长子,虽然有百般不足,但没有父亲能不爱勤奋好学、友爱弟妹、孝敬长辈的儿子,长平帝也不例外。
况且纪璟屿不是没有优点,勇于担当和心胸宽广也是帝王心性。
纪新雪命途多舛却能保持本性,可见其天生性格坚韧。长平帝还看重他自小比兄弟姐们心思重,爱护手足的心思却半点都不比身为长兄的纪璟屿少。
作为皇帝,长平帝的心已经偏向纪新雪。
作为父亲,他想给儿子们放手一搏的机会,起码将来几十年不要在遗憾中度过。
长平帝不怕纪璟屿和纪新雪在争夺中移心性,他既对儿子们的品性有信心,也对自己的手腕有信心。
如果纪新雪恢复皇子的身份后,纪璟屿和纪新雪中只有一个人对太子之位表现出渴望,长平帝会竭尽全力的将其培养成合格的太子。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朝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纪璟屿发现只与他差三岁的妹妹变成弟弟,完全没被激发出任何斗志。
纪新雪在穿着皇子常服见到兄弟姐妹们时,明明表现出长平帝预料中的激动,提起封王的时候却右眼写着嫌弃、左眼写着麻烦。
罢了,他们还小,又没有成家,没有野心也正常,他再看看。
只是为两人选岳家的时候要更加小心,免得亲家品性不好,带坏他的儿子。
长平帝暗自叹了口气,沉声道,“封王之事我自有计较,你虽然暂时不能在人前恢复男子装扮,也不必再委屈自己盛装。”
纪新雪点头应是,没将长平帝的话放在心上。
不委屈,既然要女装,当然是漂漂亮亮比四不像更让人愉悦,他还有那么多从来没上身的衣服和首饰,再不抓紧时间穿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将其彻底封存。
多可惜。
因为耽搁了许多时间,众人到宁静宫时已经是午时。
进门前,长平帝特意让纪新雪到他身旁。
坐在苏太后身边的苏太妃刚看清长平帝和纪新雪的面容,眼泪便顺着眼角汹涌流出。
在苏太妃眼中,两人站在同处,比起父子,更像是同胞出生的兄弟。
因为哥哥在娘胎中过于霸道,才会将弟弟挤成瘦弱的模样。
看着长平帝和纪新雪,就像是看到她那个无缘人世的孩子,平安长大的模样。
苏太后揽住泣不成声的苏太妃,低声道,“你就当是盼儿回来找你。”
苏太妃闻言,非但没有止住泪水,反而哭的更凶。
“别哭了。”苏太后哄苏太妃半晌都没看到效果,忽然转头看向长平帝,“你想办法将阿雪记在你姨母名下,就当是先帝的儿子。”
没等目瞪口呆的长平帝有反应,苏太妃已经否定苏太后的提议,“不,他有临渊已经是侥幸,怎么能再有阿雪,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说到最后,苏太妃脸上满是对先帝的憎恨,反而忘记哀思。
纪新雪在长平帝的暗示下,乖巧的伏在苏太妃膝头,小声道,“小阿婆别哭,小叔也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苏太妃见状,眸光剧烈的抖动,其中涌现无数复杂的情绪最后皆化为怜爱。她勉强露出笑容,反而轻声细语的哄纪新雪别害怕。
同样收到暗示的纪明通也跑向苏太妃,亲昵的依在苏太妃身侧撒娇。
殿内的气氛逐渐恢复往日的轻松热闹。
长平帝与纪敏嫣等人玩了会木牌,见苏太后出门更衣,示意松年来替他。
刚踏入院子,长平帝就看到正在凉亭中望着空荡荡的湖面发呆的苏太后。他大步走过去,将手臂间的披风搭在苏太后肩头,“阿娘。”
苏太后抬头看向比她高大许多的儿子,没头没尾的道,“没出息。”
长平帝面露赧然,小声道,“若是姨母惦记弟弟没留下香火,我将小九过继给弟弟。“
小五不行,他舍不得。
苏太后兴意阑珊的转过头看向空无的湖面,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陈贵人有孕三个月,始终瞒着消息。林妃已经多次暗示小娴,想要将小九过继给盼儿。昨日小娴梦到先帝,夜半惊醒,我让太医顺便查了下小娴房中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在小娴床下隐秘的地方发现个油纸包。”
“油纸包里是药粉,会让人神思不属,容易做梦。”苏太后冷笑,“她们以为日日对小娴提起要过继孩子给盼儿,小娴便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长平帝的神情陡然变得沉郁,
陈贵人和林妃都是世家选出的人,其中陈贵人是陈氏嫡女,林妃却只是依附世家的小户出身。
牺牲林妃的儿子,换取苏太后和苏太妃对陈贵人另眼相看,为陈贵人的孩子增加筹码,完全符合世家的行事作风。
林妃难道以为小九是她生下的儿子,未来就能由她决定
长平帝越想越气,忽然提议道,“表姐孀居不易,若是愿入宫为妃,我便将小九记在表姐名下。”
既补偿外家无人有为官之才,也警告陈贵人和林妃身后的世家。
陈贵人有孕在身,暂时动不得。至于林妃,直接找个庄子放出去即可,免得将来再影响小九。
苏太后眼中浮现感慨,长平帝的反应,除了要给苏氏女妃位,与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她拍了拍长平帝的手臂,缓声道,“对你姨母的亏欠,不必补偿在苏氏女身上。我和你姨母在宫中多年,既没借苏家的光,也没连累过苏家,自认已经对得起他们。”
长平帝闻言,眉宇间浮现叹息。
盼儿还没出生就亡故,苏家也与姨母不亲,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姨母多年来对他的照顾。
“小七、小八也是好孩子,只要姨母看中,我绝无二话。”长平帝沉声道。
苏太后目光定定的望着长平帝,“阿雪不行,明通也不行”
她怕苏太妃会因为中药神志不清,受到林妃的蛊惑,将主意打到纪新雪身上,才会故意抢在苏太妃开口前,要求长平帝将纪新雪记在苏太妃名下。
这个提议委实离谱,直接让纪新雪与长平帝变成同辈。即使长平帝同意,清河郡王也不会轻易同意。免得长平帝冲动之下同意,想要后悔却没有余地。
只要长平帝听到提议,露出半分不情愿。以苏太妃对长平帝的宠爱,就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仅用一句话,就能避免长平帝和苏娴会因为过继的事与对方心生隔阂的可能。
苏太后知道长平帝有意在纪璟屿和纪新雪之间选太子,能理解长平帝不愿意过继纪新雪。
在她看来,同样与苏太妃投缘且已经与王皇后彻底离心的纪明通是更好的选择。
盼儿已经过世多年,长平帝不过是让个名分让小娴安心而已。
长平帝僵硬的移开目光,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她那么娇气,知道兄弟姐妹都变成堂兄堂妹,岂不是要哭死。”
“再说姨母”长平帝舔了下干涩下唇,“姨母也没说非要过继小四或小五,小七、小八、小九随便姨母挑。”
苏太后失望的别过头,冷声道,“你明知道以你姨母的性子,定不会说出任何让你为难的话。”
长平帝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答话。
纪新雪和纪明通哄得苏太妃露出笑容,捧着远超兄弟姐妹们赏赐功成身退。
他们虽然不知道苏太妃情绪失控与药物有关,但都凭着灵敏的鼻子在苏太妃身上闻到药味。因此猜测苏太妃身体正身体不适,暗自商量每日去宁静宫看望苏太妃。
可惜当天晚上,宁静宫就忽然闭门,连长平帝都无法进入,纪明通和纪新雪的计划只能取消。
翌日,纪新雪悄无声息的离开长安,去庄子陪伴钟淑妃。
他仍旧穿着女装却专门带了几身虞珩没穿过的衣服。
钟淑妃常住的皇庄中都是能信得过的人,只要不离开皇庄,他穿着男装走动也不碍事。
初五,虞珩终于处理好公主府的所有事,去皇庄寻纪新雪,顺势留在皇庄。
抱枕回归,纪新雪不动声色的停了安神药,自然而然的恢复原本的作息。
初七,李金环、张思仪、颜梦和林蔚到皇庄给钟淑妃拜年。
众人随金吾卫进入庄子,立刻看到穿着郡王常服的人。张思仪和林蔚同时招手,高声道,“郡王吉祥”
穿着郡王常服的人闻声转头,回以灿烂的笑容。
不仅张思仪和林蔚僵在原地,李金环和颜梦眼中也浮现难以置信。
颜梦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满脸恍惚的问道,“这、是谁”
“郡王”林蔚艰难的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妃字,差点泪洒当场。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的相信,郡王的王妃,没了。
李金环扶住腿软的险些跪在地上的张思仪,满脸无语的道,“就算你想要给公主拜年,也要进屋再说。”
“不,我不是想给公主拜年。”张思仪痛苦的闭上眼睛,腿软的感觉立刻缓和。
公主换了身衣服,为什么还是如此像陛下
不应该啊。
按照道理推测,女装公主像陛下,男装公主就不该再像陛下。
否则委实难以解释,陛下如果女装不,不能再想下去。
钟淑妃赏给伴读们每人一枚玉石雕刻的翠竹,力邀众人在庄子小住。发现她在场会让众人拘束,便回院子给爱宠梳毛。
纪新雪让金吾卫去看钟淑妃今日宠幸哪些爱宠,偷偷将没被钟淑妃宠幸的爱宠抱过来。
他将皮毛火红的小狐狸捧进怀里,笑着道,“这都是我阿娘养的宠物,不仅皮毛干净,脾气也极温顺,你们可以随便抱。”
众人皆无法拒绝香喷喷、毛绒绒的小动物,纷纷寻找喜欢的动物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逗弄,与纪新雪和虞珩说长安发生的趣事。
自从初三开始,各家陆续办宴,长安每日都有新传言。
其中既有对皇宫的猜测,也有对朝臣后宅的议论,真真假假,让人目不暇接。
张思仪哭笑不得的道,“李金环在平南侯府听说灵王已经选定我姐姐做王妃,特意来恭喜我。我闻言喜出望外,正要与父母分享这个好消息,家父家母却愁容满面的告诉我姐姐已经落选。”
纪新雪配合的发出声轻笑。
无论张家女郎的态度是源于张家,还是源于她自身,这门婚事不成都不会影响长平帝对张家的印象。
颜梦在颜太妃的督促下被迫参与许多场赏花宴。
她暂时没考虑成婚的问题,无论颜太妃的初衷是什么,她都只是去看个热闹,特意将各种不常见的事记下来,给纪新雪解闷。
包括但不限于几男争一女、几女争一男、她喜欢的他不喜欢她却喜欢另外的她
不仅纪新雪听得津津有味,张思仪和林蔚也时不时的发表看法,皆对情感大戏十分感兴趣。
只要不是他们自己的情感大戏,就是精彩的情感大戏。
临近正午时,众人正要去陪钟淑妃用膳,忽然有风尘仆仆的金吾卫挡住纪新雪的去路。
脸上挂着寒霜的金吾卫单膝跪地,沉声道,“金明公主在汝南侯府受伤,陛下召您回去调查此事。”
纪新雪放走怀里的小红狐,眼中的火光几乎化为实质,厉声问道,“为什么会受伤伤的重不重是谁让阿姐受伤”
“臣不知道,臣”
金吾卫的话还没说完,纪新雪已经直奔马房。
虞珩大步追上纪新雪,提醒道,“陛下还有心情让你回去调查这件事,金明公主定伤的不重。你去换身衣服再回长安,我替你去向淑妃娘娘告别。”
若是穿着这身衣服回长安,定会立刻暴露真实性别。
纪新雪深吸了气,依言改变方向。
虞珩对反应慢半步的李金环等人道,“你们先随阿雪回长安。”
他骑术略胜于阿雪,差不多能在赶回长安之前追上去。
钟淑妃听闻纪新雪要立刻离开的缘由,眼中浮现淡淡的失望。她对虞珩嘱咐道,“他与金明公主亲近,定是急得不轻。你多劝着他些,别让他气到自己。再过几日,我就回长安小住,他想见我,去云土胡同即可。”
虞珩郑重的应声。
半个时辰后,虞珩在长安城门处下马,眉目冷沉的问守门的人,“安武公主回来多久了”
纪新雪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急。
羽林卫恭敬的答道,“公主只比郡王早到须臾,过城门未停,身边还跟着颜女郎、李郎君、张郎君和林郎君。”
虞珩点了点头,直奔皇宫。
虽然纪明通是在汝南侯府出事,但能让长平帝急召纪新雪回来,定不会是擦破皮的小伤,纪明通十有八九已经回宫中休养。
特意等在宫门处的林蔚见到虞珩,立刻迎上来,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他在宫门处得到的消息告诉虞珩。
今日是汝南侯府老夫人的寿辰。
纪敏嫣因为之前的事不好露面,也因此不能完全不理会汝南侯府,免得汝南侯府自以为在哪处得罪了她。
纪璟屿已经低调离开长安,替长平帝去皇陵问候祖宗,纪靖柔也去京畿看望外祖父和外祖母。
纪明通自告奋勇,去吃汝南侯府的席。
华阳长公主有其他非去不可的宴席,纪成专门推了已经说好的宴席陪纪明通赴宴。
林蔚没听见汝南侯府的宴席出了什么问题,只知道不仅纪明通身上有伤,纪成、康氏女郎、康氏郎君,还有其他被卷入其中的人,几乎人人身上都有伤。
“有康阁”虞珩问道。
林蔚摇头,“在宫门处迎公主的人没说具体的名字。”
长平帝不愿意拘束儿女,赐给儿女们的住处皆在靠近宫门的位置。
虞珩腿长,步伐也大。没过多久,便看到在纪明通宫外鬼鬼祟祟观察的宫人们。
宫人们发现虞珩立刻作鸟兽散。
格外大胆的人只是跑出段距离,没有完全离开。大有等虞珩进入长春宫,再回原本位置的意思。
虞珩脚步稍顿,对林蔚道,“去找金吾卫,不许宫人随意靠近长春宫。”
林蔚应是,先将仍旧不肯离开的宫人吓跑,才去找金吾卫。
刚走近正殿院门,虞珩就察觉到不对劲。
这里的人太多。
颜梦、李金环、张思仪、纪明通身边常见的宫人似乎除了纪新雪之外的所有人,都在此处。
“里面都有谁”虞珩低声问李金环。
“金明公主、平国公和公主。”李金环边低声答话,边给虞珩使了个眼色。
含义过于复杂,虞珩没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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