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临风低头见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也知道自己失言,着实该打,只能用铁臂牢牢圈住了落云, 贪婪嗅闻着她身上的芬芳气息,轻声道“都是我的错,当初不该诓骗着你,让你稀里糊涂地嫁给了我。不过, 既然嫁给了我,我也自会护你周全,只是京城已是危地,且容我再想想”
宫中的暗斗愈演愈烈, 还有那方锦书始终将落云视为眼中钉。落云虽然这次机敏, 逃过一劫,难免下次不再被卷入什么旋涡阴谋中。
所以眼下最明智之举, 就是要离开京城。算一算他在京城已经要三年多了, 也该是离开了。
不过想要离开京城, 总要有个合理的借口, 他需要给父王写信, 早些做些安排
可是她会愿意跟自己走吗
韩临风也是心中有些忐忑, 当初成婚前,这女子就差敲着算盘跟自己计划和离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
自己在成婚之后, 也是耐着性子一步步地跟着她耗,可是她现在虽然对自己好,却是因为他善待归雁, 也善待她, 所以她心存感激缘故, 并非爱慕上了自己。
这一点,韩临风自己也是清清楚楚。若是回了梁州,她觉得不舒服,大约自己转转脑筋就能想着和离的点子。
想到这,韩临风突然觉得心中微微一堵,不愿再想下去,不然他又要踹椅子了。
既然他还没想清楚,也没有对落云开口说出自己的离京打算。
不过那日,落云的态度倒是有些缓和,也许是怕府里下人闲话,落云终于允许韩临风回了房中安歇。
这做妻子的,对夫君的敬意一失,世子在闺房里的地位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虽然世子能回房睡,却连人带被又撵去了软榻上睡了。
而占据大床男主人位的,依然是两只雪白绵软的猫儿。
当韩临风长发披散,宽衫衣领微松,以手支头,侧躺在软榻上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昔日床铺被猫儿占据。
猫儿阿荣惬意地打了个滚,眨巴着鸳鸯眼,看着对面孤零零的男主人,又发出一声慵懒喵呜的叫声,活似“你过来啊”
韩临风面无表情,顺手从一旁的桌上的果盘里捻起个花生,朝着阿荣的屁股就弹了过去。
阿荣被弹得疼了,喵呜一声跳下了床。
落云听阿荣叫得那么可怜,不明所以,待伸手一摸,便摸到了那颗花生,立刻明白了“世子你也太”
韩临风冷冷道“我的床上不能有公的”
阿荣是公猫,他只弹一个花生,已经很客气了。落云原本是想说他太幼稚了,可是听了他说这话,连翻白眼的气力都没有,只抱着缩成一团的阿雪,撂下了床幔,翻身躺下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落云终于闭眼睡着了,睡着睡着,突然觉得自己被个温暖的大被包裹,一时温暖极了。
待睡到一半的时候,伸手一摸才发现,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自己回到了床上,而爱猫阿雪也不见踪影,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扔出屋外了。
对于自己上床解释,男人也是坦坦然然“昨夜那么冷,我看你都蜷缩成一团了,当然要过来给你取暖。你若不傻,便该知搂着我,比搂猫要更暖些吧”
落云刚想开口反驳,却已经被他一把搂住“我还是这府上的男主子吧,竟连猫都不如阿云你的胆子越来越大,怎么不怕我了”
就在落云憋着气,正想跟府上威风凛凛的男主子赔个不是的时候,他却突然瘙痒自己的咯吱窝,嘴里说着“看看,细眉一挑,又要说气人的话,看你还能不能说出来”
落云最怕痒了,一时只能格挡着他的手,被咯吱得忍不住咯咯笑。
这等子无赖手段黄口小儿都使不出来
她一时眼泪都被激得流出来了,一边难受地笑,一边嘴里嚷着“韩韩临风,竟用这手段,你你是小儿不成”
说他是乳臭未干的娃娃韩临风笑着挑眉,低头亲吻上了她的唇既然如此,就要让她看看,他究竟长没长大
一时半推半就间,分居数日的人终于又贴合在了一起。
没有几个回合,苏落云就被他缠得难以招架。她最后干脆又是胡乱咬住了他的脸,想要用力,却有些舍不得。
最后到底是让他得逞了,断食了几日的鲍鱼海参滋补大全,不要钱似的扑袭而来,滋补个彻彻底底。
待得风歇云住,韩临风心满意足地翻身让她趴在了他的身上,让她静静聆听他慢慢变得平缓的心跳,然后轻轻道“还记得我曾经躲着你吗”
落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耳朵下的胸腔在沉稳震动着“因为我那时便发现自己似乎对你动了心,可是你却无意于我,在你的心里,我只是个满身脂粉味臭味,没有影像的人。不像那位陆公子,最起码你的脑海里,还有他的样貌,记得他是个翩翩公子。”
这落云无话可说,因为他说得对,自己脑海里虽然勾勒了无数个他的样子,可是绝对跟韩临风真正的样子不甚相同。
她的确不知道,她嫁的男人长得什么样。
在夜幕的笼罩下,韩临风一时也难得地敞开了心扉,说了说自己的心底话“我曾经努力试着避开了你,想着你我各自过自己的日子,可是你却偏偏总往我的眼前撞等着我发现,有一个能圈住你的机会就在眼前时,我竟然有些欣喜,便不再犹豫,只想稳稳地套牢了你虽然你指责我精于算计。但是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与他分开的这些天里,发生了许多事,让落云无暇去想自己与韩临风的这一场冷战。
不过此时此刻,突然听到他曾经狂饮陆誓的陈年老醋,又想到他对自己忽冷忽热的那段日子,原来是这等心境,苏落云突然释怀了。
韩临风这么精明的男人,当初疏远自己,恐怕不止是因为发现自己对他无意吧。他应该也想到了,迎娶自己这样的女子,会得来旁人的耻笑,还有诸多的不便。
可是最后,他却还是自己主动促成了这门不配的姻缘。
其实跟她相比,他更需要勇气
想到这,她伸手,慢慢摸索握住了他的大掌,纤指与他的长指交错缠绕在了一起,低声道“既然这么费心骗人,望君日后封侯拜相时,莫要生悔,低寻了跟自己不配之人
韩临风笑着也握紧了交缠的大掌,翻身将娇软喷香的女子压在了身下,低声道“小混蛋,就知道怎么气人”
二人嬉闹的声音,不时传出房门。屋外的侍女们都含笑松了一口气世子妃总算肯给世子好脸子了,两位主子和好如此,她们也能松泛松泛了。
不过这二人和好的消息,显然还没传到苏家小院。
第二天时,落云带着香草去看望了住在隔壁的妹妹苏彩笺。
彩笺正让她的丫鬟喜鹊给自己洗李子吃,看苏落云来了,她便拿了一个递给了姐姐。
落云咬了一口,味道酸得很,可是听耳旁彩笺吃得津津有味的声音,显然吃得很对胃口。
在彩笺看来,姐姐今日倒是和蔼得很,似乎也愿意跟自己说话了,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于是很是热情地跟姐姐闲聊,又小心试探地她跟姐夫和好没有,世子爷是不是还住在书房。
落云没回答,只是微笑地反问她被父亲送来前的几个月曾经去哪里玩过。
彩笺的的语气突然低落了些,不甚情愿道“就是在家呆着,哪里也不曾去。”
正端着一盘子瓜子进来的小丫鬟鸣蝉听了,还以为二姑娘记性差呢,顺嘴来了句“二姑娘忘了,两个月前夫人病了,您担心得不行,不是曾去丁家看过夫人吗”
她快言快语话音刚落,一旁的丫鬟喜鹊和苏彩笺仿佛被门同时挤了尾巴,一起厉声道“就你话多”
香草都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不清楚这主仆抽的是什么风。鸣蝉也被吼得赶紧放下盘子,低头出了屋子。
落云垂着眼眸,一口口吃下了那个酸李子后,又聊了一会,落云起身道“我一会要去公主府赴宴,就不跟你闲聊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苏家小院。
出了小院,香草纳闷道“您今日有宴奴婢怎么都不知”
苏落云神色凝重,低声道“走,从后门回世子府。”
于是她们绕了一圈,悄无声息地又回了世子府。
今日韩临风原本该在府中休息,可是李大人临时找他有事,他便早早出门了。
他走后,落云曾经吩咐门房,不要跟人提世子出去的事情。
现在落云回来了,只坐在屋里算着账本,不一会门房来报“苏家二小姐说给小郡主送绣花样子,来了世子府。小的按照您之前的吩咐,让她进来了。”
落云想了想,低声吩咐香草道“让人别管着她,远远盯着,看看她要做什么。”
不一会,香草又来报,只是这次她还没开口说话,气得眼睛都要红了“二小姐从小郡主院子里出来后,借口腹痛,甩开府里下人,自己带着小丫鬟喜鹊溜到了世子书房里去了她她这是想做什么”
落云垂下眼眸今日世子走得急,连小姑子都不知道他出门了。
按照往日的日常,世子这个时间会在书房里消磨独处一会。
彩笺这辈子都没这么用脑子过吧,特意等了姐姐不在府的时候,处心积虑地要跟她的姐夫好好叙叙家常呢。
想到这,落云站起身来吩咐道“叫上几个嘴严的婆子,去书房里走一遭。”
那日落云带人推门突然出现在书房里时,真是将彩笺吓得魂飞魄散。
香草当时突然庆幸自己家大姑娘看不见,不然岂不是要腌臜了眼
只见那彩笺正一身薄衫,姿态撩人地横卧在世子书斋的软榻上,被突然闯进来的姐姐,还有她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吓得尖叫,忙不迭扯了衣服遮挡自己。
几个黑脸婆子冲过去,就将彩笺给扯下软榻捆了起来。
这时,原本在外面把风的丫鬟喜鹊也慌忙进来,见此情形,连忙急切道“二小姐是在府里迷路,走累了,便来此歇息一下,你们怎么如此无礼,还要绑人”
苏落云是有备而来,哪里容得丫鬟喜鹊打马虎眼
那田妈妈领着另一个老妈子两步蹿跳了过去,一般推开阻拦的喜鹊,将二姑娘复又按回在了椅子上,然后放下了内厅的软帘子,只让她从帘子里露出一只手。
随后,又走进来个郎中。老人家倒是见惯了高院宅门里的把戏,不看不问不多言。
他隔着帘子,将手指搭在老婆子死死按住的那接截手腕上,略微品了品,立刻朝着世子妃鞠躬道“您猜得不错,看着应该一个多月了”
苏落云虽然一早就猜到了会是这般,可是依旧闭眼倒吸一口冷气。
她略定了定神,吩咐田妈妈“去,叫小厮将苏家小院的那个丫头鸣蝉也捆起来,嘴也要堵上,没有我的令,任何人都不许跟她们说话。”
等喜鹊被捆扎结实,拖拽走了,落云便在香草搀扶下,缓缓坐到了妹妹的面前
彩笺此时也被捆着,被婆子按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看着姐姐这处置人的架势,也是吓得嘴唇发抖“姐姐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待清退了旁人,屋子里只剩下亲信时,落云冷冷道“好妹妹,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隐瞒了一多月的身孕,非要磨着父亲把你送到我跟前,到底按的是什么居心”
彩笺也没想明白姐姐究竟是怎么看出自己的破绽的,设计将自己拿下的。
听了姐姐一下子道破了她怀孕的隐情,哇的一声痛哭道“你你含血喷人,我要回去,不在这里受你的气”
就在这时候,田妈妈已经回苏家小院子,带来了苏彩笺的衣服箱子。
等抖落开一看,田妈妈都臊得睁不开眼,放在箱子底下的那些个内衣,一个个薄若蝉翼,桃红柳绿的颜色,跟她现在身上的一个样子,怕是在勾栏院里选出来的吧
当田妈妈把那些狐媚式样的衣服扔在了彩笺的面前,彩笺连最后一丝嘴硬的力气都没有了,挣脱了婆子,背着手径直爬过来,倒在落云的脚失声痛哭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都是我娘把我给害苦了”
原来一个半月前,那丁佩的确是病了一场。
丁氏自从回到了兄长家后,再也过不上以前苏家富户那种仆役环绕的日子,很不适应。
她那长嫂也是会磋磨人的,眼看着小姑子失势,上次又没有在苏家占到便宜,害得自己的相公儿子挨了板子。心里憋闷了一肚子邪火。
嫂子就想要从丁佩的手里再榨些钱银出来。若是丁佩不依,便成天指桑骂槐,痛骂家里的猫狗只知道吃,连往家里叼只耗子都不会。
一来二去,丁佩一下子气得病倒了。
可她也舍不得花自己的体己钱看病吃药,于是便给女儿捎信,让她从苏家套些钱银出来买汤药。
那彩笺若只是让人捎钱,便也没有后话,可是她一直觉得父亲薄情,挂念着母亲,便偷偷带着喜鹊,雇了驴车来偷偷看母亲了。
可惜她浑然忘了舅舅家的表哥都是什么混账德行。
原本探病就应该立刻回去,可是她那大表哥非要强留她吃饭,然后又支开喜鹊去给丁氏煎药。趁着彩笺落单的时候,生生给彩笺灌了几两烧酒。
喜鹊也是觉得不对劲,将火引着了,便急急起身往屋里走,却看见那丁家的大畜生丁顾才心满意足地提着裤子往外走。
喜鹊吓得魂都飞了,急急往屋里跑,等撩开帘子,一看彩笺被糟蹋的样子,气得高声叫。
丁氏原本病得迷迷糊糊,等听到西屋的动静跑来的时候,为时晚矣。
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糟蹋了,她也是气得要跟丁顾才拼命,奈何那畜生的气力大,居然恼羞成怒,反手将丁氏打得鼻青脸肿。
待彩笺醒酒过来,感觉不对,再听喜鹊抽噎的哭诉时,她也是头脑昏沉,起身就想往院子的井里跳。
丁氏也是苦苦拽住她的手,不让她做傻事。
丁佩的哥哥和嫂子从镇里回来,也知道了这家里发生了什么丑闻,不过这对狗夫妻却沾沾自喜,觉得若是这样,苏鸿蒙岂不是不得不将女儿嫁给丁家
虽然丁家以前也提过亲上加亲的事情,不过那时想的是要娶苏落云这个富丫头。不过现在若儿子能娶苏彩笺也凑合了。
那到时候,苏家和丁家岂不是又结了表亲。
可是丁佩却狠狠唾了那夫妻俩一口“你们想得倒是美,难道还不清楚苏鸿蒙那翻脸不认人的德行若是让他知道,只怕他将彩笺送到庙庵里剃了头发都便宜不到你们。我就指望着儿女翻身,岂能配给你们的狗儿子若是逼急了我,看我不将你们全都告官,糟蹋良家妇女,就等着发配流放吧”
也是丁氏的一股子狠劲,总算震慑住了贪得无厌的丁家人。
而她也是一顿苦口婆心的劝哄,让彩笺先当做没事人一般,回家再说。
可谁想,就这么一遭,彩笺居然怀了孽种
这接下来的事情,彩笺有些不好意思张嘴了,可是苏落云已经猜出来了。
“你母亲指望着你攀上大户,所以便打起了世子的主意,让你磨着父亲送你来这,然后你寻机会勾引世子,再将这肚子里的孩子栽在他的身上”
落云想起之前韩瑶的话,彩笺变着法儿从郡主的嘴里套问世子的日常这是打算趁人不备,溜到花园子巧遇世子,再变着法地用狐媚手段勾人啊
毕竟韩临风名声在外,是出了名的荒唐浪荡子,若是把持不住,跟彩笺有了苟且,那彩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栽赃,入府中做妾了。
这种路数,也只有丁氏能想得出。毕竟她当初就是这般绝处逢生,一步步地攀上来的。
只是有一样丁氏没想到,那就是自己并不是母亲胡氏,她们母女若是不招惹自己,她自能勉强维持姐妹的和气。
可是现在这腌臜脏水都泼入自家院子了,她断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苏落云当即叫人备了马车,先将这主仆几个给遣送回了苏家。
这样的糟心事,还是在苏家大宅子解决才好。而苏鸿蒙那边,也在两日后被苏落云给找寻回来了。
当他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苏家的厅堂里跪着的不光是彩笺主仆,甚至那丁氏,还有丁家的夫妇,还有大侄儿也一并被落云派人跟捆了来。
苏鸿蒙并不知情,一头雾水听完了大女儿的讲述,一时气冲肺门子,两眼一翻,当时竟然直直往后仰了过去。
跟着回来的新妇谢氏,急得连忙换人拿来老爷的救心丸,又给他灌了茶水提神。
待苏鸿蒙略清醒了了,气得抖着手直指着那丁家的大儿子丁顾才“畜生一个来人,将他给我扭送入官府”
谢氏听了,连忙一把拉住了苏鸿蒙。她才嫁入苏家,肚子里刚有了孩儿却遇到这种糟心事。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将来因为家里的二姐而抬不起头。
等听到了谢氏的小声劝解,苏鸿蒙努力压抑火气,转头问苏落云该如何解决这事儿
苏落云冷冷道“丁顾才趁着彩笺醉酒,行畜生之事。按照大魏律法,玷污未婚女子,为了顾全女儿名声,应当秘审,作恶者杖责五十,发配边疆充二十年苦役。这样恶事,自然是报官了。”
丁家嫂子一听,立刻对丁氏嚷道“都是自家人,顾才跟彩笺也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兄妹,以前我们两家不也商议过亲上加亲吗不过是小孩子喝醉了犯下的糊涂事,何必报官我儿若出事,我丁家必不容你这下堂妇”
丁家大舅子也赔着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挺好的事儿吗我儿一直没有配得良妻,恭喜苏大爷要当外祖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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