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四小同时看邵耀宗, 他说什么呢
邵耀宗吓得吞口口水,着急忙慌解释“爹, 我是说,你看这桌子,还有板凳,还有东西卧室的床,吃的米,做菜的油,都是您置办的。明儿再把肉票用了,您怎么办”
杜春分无语“老杜又不傻。”
杜局好笑“我还能让自己饿着”
邵耀宗暗暗舒一口气, 好险。
“总不能一天到晚吃食堂。周一到周六都行, 周日怎么办”邵耀宗一脸担忧,“那些厨师又不是春分,也不知道做的饭干不干净。”
杜春分想想她爹六十了。
不是年轻小伙子。
不禁说“对。能不能找个保姆”
“你觉得呢”
杜春分摇头。
不用国家出钱, 也是资产阶级奢侈之风。
杜春分“天天脚跟脚跟着你的司机会做饭吗”
“他入伍前都没用过炉子。”
杜春分“当我没问。”
邵耀宗突然有一个主意“爹, 您虽说六十了,看起来顶多五十岁。可以找个老伴啊。”
有了老伴, 就不信他还能天天往这儿跑。
杜局的脸瞬间变了色, “找什么”
“找”邵耀宗见他似乎很不高兴,又像是害怕什么, 顿时不敢说下去, “我担心爹”
杜局“我用得着你担心”
邵耀宗的呼吸停下来。
杜春分放下筷子“老杜,说啥呢”
杜局心底的怒气咻的一下消失殆尽。
邵耀宗却怕老丈人回头收拾他“春分,是我多事”
“不是你多事。”杜春分打断他的话,“你又不知道我娘是个潘金莲。”
邵耀宗下意识说“我知道。”反应过来, 惊的结巴, “潘潘潘金莲”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她, 又转向他岳父,“怎么可能”
他那个岳母得瞎成什么样啊。
老丈人这样的都看不上,她还想找天上的神仙,开国元勋不成。
“不,不对,你娘我是说岳母不是都,不是去世了吗”
怎么还能那样啊。
难不成“西门庆”是鬼
杜春分只见他眼珠乱转,就知道他想多了,“老杜,你说。”
老杜心虚不敢说,他瞒着小杜的可不止“潘金莲”这一件事。
再说了,那件事过去快三十年了,他也记不清当初怎么说的。
万一说漏嘴,甭说明儿来吃饭,他得立马滚蛋。
“还是你说吧。”
杜春分道“其实我娘没死。”
“没,没什么”邵耀宗的脑袋糊涂了。
杜春分“还活着。”
“活活着”邵耀宗陡然拔高声音。
四姐妹同时抬起头来,随即不约而同地转向她娘,齐声问“活着”
杜春分被爷几个看得莫名心虚。
难怪老杜让她说,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
杜春分点头“是的。跟人跑了。现在不是在南边那两个岛上,就是在国外。”
四个孩子呆了。
邵耀宗张了张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话语,“你是说那两个坟,都都是空的”
杜春分真不敢点头回应。
可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邵耀宗简直想骂人“你还让我磕头”
“我可没让你磕。”
邵耀宗想起来了,是杜大壮那小子。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杜春分只打算带他拜见她爷爷奶奶。亦或者说连她爹娘的坟都忘了。
这就难怪了。
人又没死。
杜春分道“我不也跟你一起磕了吗”
“我”邵耀宗想骂人,“你可真行。不论谁问你都能理直气壮地说你娘死了。”
杜春分微微摇头。
邵耀宗不禁问“不是”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她已经死了。”
邵耀宗噎的无言以对。
杜局忍不住笑了。
邵耀宗气得说“您还笑她说我岳母是潘金莲”
“那是她娘,她娘对不起她,她想怎么说怎么说。”杜局推的干干净净。
邵耀宗又噎了一下“她是潘金莲,您是什么您想过”猛地转向杜春分,难以置信,“杜大郎”
杜春分别过脸去,不敢跟他对视。
邵耀宗找他岳父“您早就知道杜大郎的大郎两个字取自武大郎”
“还吃不吃”杜局不答反问。
邵耀宗想说,还吃个屁
本该仙逝的丈母娘没死,极有可能在海外。
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对,他不知道,上面不可能也不知道吧。
邵耀宗不由得看他岳父。
他的表情太明显,杜局不想理他都不得不说“我和她三十年前就离婚了。这事要是追究,全国的高级干部得打倒五分之四。”
早年军阀割据,党派众多,我党只是其中一小撮,宛如星星之火。后来有燎原之势,是接纳了来自各个方面的人才。
追根溯源可就有得追了。
那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思及此,邵耀宗就找杜春分“别人不能说,我你有必要瞒着吗”
“我可是为你好。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安全。”
邵耀宗很想说,我听你胡扯。
“我是你丈夫”
“那你我刚在一块的时候,有点当丈夫当孩子爹的样吗”杜春分回想一下,“你要是这样说,那咱们就从头理论。”
邵耀宗想想七年前的自己蠢货一个。端起碗继续吃饭。
杜局见状笑出声来。
邵耀宗不禁瞥一眼他岳父,笑个鬼
甜儿和小美互相看了看,这就完了
平平和安安忍不住问“娘,然后呢”
“啥然后”杜春分不禁问。
平平看看三个大人,“就,就这样吗”
杜局接道“外面还在闹革命,她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你爹职位不保,你们也别想进宣传队文工团。”
平平不敢再问下去。
杜局继续说“那两个坟也得留着。现在拆了没法解释。”
杜春分忍不住说“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
“你还是闭嘴吧。”杜局示意她看看邵耀宗的表情。
邵耀宗的样子想哭又想吃人,扭曲的别提多难看。
杜春分顿时不敢多嘴。
邵耀宗可忍不住“这事只有我们一家知道”
杜局“还有宁阳战区首长。”
这就是说连他们军的司令都不知道。
邵耀宗心里好受些。
可这事还是太突然,本该吃三碗米饭,邵耀宗吃两碗就饱了。
杜春分就让几个孩子把米吃完,鱼汤剩下来留明儿早上喝。
屋里暖和,外面零下六七度,杜春分就把剩的汤和给她爹留的鱼放厨房,用和面的大瓷盆盖住。
邵耀宗去铺床。
可看到两个被窝,其中一个还是老丈人的,邵耀宗又呕的想吐血,来到新家的第一天不是跟媳妇儿试床,而是跟老丈人睡,这叫什么事啊。
再一想想老丈人喜欢把枪放枕头底下,搞得跟枕戈待旦似的,邵耀宗越发难受。
这要是万一他夜里睡觉翻个身,不小心碰到他老丈人,那明年的今天可就是他的忌日。
邵耀宗想了又想,这样下去不行。
否则他死都不知道哪天死的。
家里一共有三个热水袋。两个放小孩房里,一个先放杜春分被窝里。快睡觉的时候,杜春分的被窝热了,热水袋移邵耀宗被窝里。
跟老丈人在一块,邵耀宗没胆子拿热水袋,就借着冲热水袋的时候说“春分,赶明儿得给爹买个热水袋。”
杜局正在泡脚,顺嘴接道“回头我自己买。”
邵耀宗到嘴边的噎回去,“也行。”这招被堵,又换一计,“春分,要不要把水缸抬进来”
杜局不禁说“离压水井这么近,还用水缸”
邵耀宗又噎了一下。
这次太明显,杜春分看出来了,不禁替他解释“赶上下大雪,出去都受罪,到时候你压水”
下大雪杜局也没法过来,答应的很干脆“我压”
杜春分白了她爹一眼,示意邵耀宗出来把水缸抬堂屋去。
终于找到独处的机会,邵耀宗立即说“春分,我觉得回头得给爹弄张床。爹一个人习惯了,而且他警惕性那么高,我稍微动一下都能把他惊醒。”
两间偏房,一间当厨房一间应该是留着当书房或者杂物房的。
家当都在三间堂屋和厨房里,跟厨房相邻的偏房空荡荡的,可以收拾出来给她爹当卧室。
杜春分“那还得再弄个烤炉。”
“要不我明天上午去部队报道,下午去宁阳把床、烤炉和铁皮烟囱一块买齐再买些煤球。冬天还早呢。可以堆在厨房里。”
以前的厨房堆木柴。到了这里没木柴让杜春分堆,案板和橱柜都弄去堂屋,厨房里现在就一个从原部队拉来的炉子。
杜春分“王旅长都没空回来吃饭,部队能让你去吗”
“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又不是带兵上前线。”
杜春分明天带孩子去学校报道,恐怕也不能当天就入学,道“那行吗。对了,这事就别告诉老杜了。”
邵耀宗也不想说,怕他老丈人挤兑他,“甜儿那边能睡下吧”
虽然还是两张一米二的床并在一起,可孩子大了。
要是夏天,一家六口可能都不是很挤。冬天被子窄,一床被子顶多盖俩孩子,杜春分过去就得弄三床被子。
杜春分“可能有点挤。不过就一晚上,忍一忍就过去了。”
邵耀宗想安慰几句,到嘴边咽回去。要是明天没能把偏房收拾好,杜局再想留宿,不需要他开口,杜春分就得撵他走。
闺女说的再难听,杜局都能乐呵呵的。
他敢说一个字,杜局又得拿枪指着他。
亏得还好意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那咱们进去吧。”
邵耀宗抬起水缸,杜春分一只手拎一边,一只手去开门。
两人进去就看到杜局的双脚放盆边。
杜春分不禁问“干嘛呢不睡觉去。”
“晾脚。”
杜春分噎了一下,“那不是有擦脚布”看向离他不远的板凳。
“那是甜儿她们的。”
杜春分放下水缸,拿起来扔给他,“你瞎讲究啥啊。大革命居然没把你这点毛病革掉。我看还是不够彻底。”
杜局眉头微皱。
甜儿趿拉着鞋出来“爷爷,你是嫌我脏吗”
杜局三两下擦好“没有。我是觉得我一个老头,不该用你们小姑娘的东西。”
甜儿佩服地摇摇头“您真讲究。”
“你出来干啥”杜春分注意到她就穿着秋衣,顿时忍不住揍她。
甜儿一见她娘变脸,赶紧说“痰盂。”
杜春分奇怪“要痰盂干什么”
甜儿“公厕太远,我们怕跑不到那儿啊。”
“进去,我去给你们拿。”
外面很冷很冷,甜儿正不想出去“娘,您辛苦了。”
杜春分“为人民服务。”
“咳”
杜局呛着。
杜春分不禁停下来“你又咋了”
杜局“喉咙有点干。”
杜春分立即找邵耀宗,倒水去。
邵耀宗很想说,他胡扯
可他没胆子拆穿老丈人,乖乖地把水奉上。
伺候好一家老小和自己,杜春分累得躺在床上就进入梦乡。
睡太早,即便很累,还是跟往常一样六点就醒了。
杜春分很想懒床,然而一翻身就得掉下去,整个身体直挺挺的难受,不如起来活动活动。
昨晚睡觉前,杜春分把钢筋锅坐炉子上。
起来之后,杜春分拉开炉子就去洗漱。等她洗好,炉火也上来了。杜春分把窝头放箅子上,钢筋锅盖掀开一点点,免得小米粥溢到箅子上。
待杜春分切好白菜,粥和窝头就差不多了。
锅盖盖好端下来,杜春分就开始热鱼汤。最后用大铁锅炒两盆醋溜白菜。
杜局伴着酸辣味慢慢悠悠出来。
杜春分听到动静扭头看一下“您老可算起了。”
“太舒服,睡过了。”
拉桌子拿筷子的邵耀宗不禁瞥他一眼,又瞎胡扯。
明明杜春分起的时候就醒了。
他不过客气地说一句,您老再睡会儿。他还真就睡个回笼觉。
可算知道杜春分那满口胡扯随谁了。
“爹,您是喝鱼汤还是喝小米粥”
杜局“鱼汤热过一遍没新鲜的好喝,我喝小米粥。”
甜儿闻言道“爹,我也喝小米粥。”
“得,我和你娘喝鱼汤。”邵耀宗干脆放弃碗,剩的鱼汤用小菜盆盛,他和杜春分一人一半。
甜儿喝着小米粥,吃着酸酸辣辣的白菜,感慨道“好吃”
小美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就忍不住问“娘,你中午和晚上都在食堂,我们是不是也在食堂吃”
杜局顾不上喝粥“晚上也在”
杜春分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回头我问问。我要是炒好菜就能回来,那四点多就能下班。不过今天肯定在家。”
杜局放心了。
开车着慢慢悠悠到公安局,杜局就拿着饭盒去食堂,让食堂厨师帮他收着。
邵耀宗去部队报道。杜春分带着孩子的档案前往学校。
吃饭早,杜春分带着孩子走出家门,很多不需要上班的人刚刚起来,成群的在路边,在路口闲聊。
杜春分随意扫一眼,看到王金氏拉着毛蛋,在跟几个小老太太嘻嘻哈哈聊天。
“小杜”
金氏的嗓门亮,她这一吼,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所有人的眼睛亮了漂亮的女人和四个漂亮的孩子。
紧接着传来几声轻呼两对双胞胎
甜儿习惯了,面对众人的打量,挥挥小手,“大家早上好。”
众人楞了一下,回过神来忍俊不禁这孩子可真逗。
当领导阅兵呢。
突然一个黑影朝她扑去。
有人想提醒,仔细一看,王旅长家的小毛蛋。
金氏吓了一跳,“毛蛋,干嘛呢你”
小孩拉住甜儿的手,无声地望着她。
甜儿也被突然出现的小孩吓一跳,不禁找她娘,他咋了啊
杜春分“毛蛋,甜儿得去上学。”
小孩轻微点一下头,手却没松开。
杜春分“你送甜儿上学”
小孩眨了一下眼睛,没说话。
杜春分道“那一起去吧。”问王金氏,“婶子,没事吧”
“没事。他娘刚做饭,早呢。”
跟王金氏说话的小老太太不禁调侃“这个小毛蛋,我还以为他真老实。合着嫌咱们这些老东西丑啊。”
杜春分忙说“小孩子都喜欢跟小孩子玩儿。”
老太太没别的意思,道“快去吧。校长刚过去。”
这边军属随多,孩子像甜儿他们这么大的却不多。
五年级就一个班级。
一个班虽然有四五十人,但这个人数搁滨海却不多。
滨海随便一个小学,一个班至少有六十人。
三间教室坐五十人还算宽敞。
只是前面都有人坐了,甜儿她们的两张课桌只能放最后面。
好在中间位置,不用担心边上黑板反光看不清。
几个孩子也不算矮,坐最后面也能看见。再说了,看不见站起来也不会挡着别的同学。
杜春分问随她过来的老师,“今天就能上课”
要搁以往,老师可以给个肯定答案。
这两年老师被斗的不轻,不论家世清不清白,都不敢管太多“要是有别的事,明天再来也行。”
杜春分“她们小孩能有啥事。甜儿,小美,不许调皮惹事,听老师的话。”
甜儿挥挥小手“我都多大了啊。忙你的去吧。”
杜春分的工作得部队安排,她得回家等着,还得刷锅洗碗,很多衣物还没整理,还得归置,“那我走了毛蛋,走了。”
小毛蛋跐溜一下,转到甜儿身边。
杜春分愣了愣,“你,毛蛋,姐姐得上课。”
甜儿道“对,我得上课。”
小不点眼巴巴看着甜儿。
这种表情见多了,他不说话甜儿也懂,“你不想回去,想陪姐姐上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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