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微微点头“是他。”
“杜局”汪振东试探着问。
杜春分“对”
徐广富忍不住“你怎么能喊你爹老杜”
杜春分被他打抱不平的样子逗笑了“你也说那是我爹。”
还不是想喊什么喊什么。
徐广富听出她未尽之意, 登时无言以对。
杜春分也不想他们因此对她有偏见,胡诌道“老杜让我这样喊的。以前是怕特务发现我。后来喊习惯了,我喊别的别扭, 他听着也别扭。”
徐广富恍然大悟, 不禁说“杜局他们那些人可,真不容易啊。”
汪振东赞同“是啊。太苦了。我们当兵的牺牲了,还能有个姓名。他们牺牲了,咱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有的尸骨无存,连个衣冠冢也不敢立。”
杜春分可不好说, 她爹活着,却有衣冠冢。索性转移话题, “老汪, 再不去路上就不好走了。”
下大了路上打滑不说,天黑下来极有可能开沟里去。
汪振东叫上两个买菜的人, 一人一碗鸡蛋汤就着两个窝头, 快速吃好就开车前往宁阳农副产品收购市场。
杜春分把她留的炒藕丁拨出来两份, 一份给汪振东三人留着,一份给前面打饭的几人, 最后剩的她和徐广富先吃。
话又说回来,限购的不止油和白面、精米, 还有鸡蛋。
鸡蛋汤里杜春分不敢放太多鸡蛋。可清汤又不像样。她就把昨天剩的豆腐捣碎,木耳切丝,倒入煮沸的锅里,加入徐广富搅的面糊糊, 最后倒入鸡蛋搅匀。
有脸皮厚的学生发现汤是鸡蛋汤, 希望打饭的职工给他打一大块鸡蛋, 叔叔哥哥的叫个不停。
职工被他叫的很开心, 不好拒绝又没其他办法,就把装着鸡蛋汤的保温桶盖拿下来,桶歪向他。
那学生勾头看了看,不敢相信,夺走职工的勺子使劲搅两下,非常无语地说“今儿鸡蛋汤肯定不是老汪做的。”
后面排队的学生接道“鸡蛋碎的跟米粒那么大,老汪有这技术,早去宁阳饭店应聘主厨去了。”
职工拿走勺子,“所以你们就死心吧。”
“死心了,死心了。”那脸皮厚的学生无奈地把碗递过去,“这杜大厨,那么好的厨艺哪不能去,窝在这儿多屈才啊。”
职工笑着问“她走了,然后换我们老班长给你们做鸡蛋汤换他做饭你们能吃到这么香香脆脆的藕丁吗”
藕丁确实好吃,但也没酸菜鱼好吃。
学生听闻这话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儿中午那顿饭,“咳,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再做酸菜鱼”
“过几天吧。”前面打饭的职工管烧火洗碗扫地,买菜、洗菜、和面和炒菜的活儿都不归他们,所以他们也不知道。
学生们不乐意“那明天吃什么不可能是猪肉吧”
“猪肉就别想了。”职工把鸡蛋汤递给他,示意他一边去,别挡着后面的同学。
学生们都知道鸡蛋限购,起初得知今儿的汤是鸡蛋汤,以为跟以前一样,清汤是清汤,鸡蛋是鸡蛋,泾渭分明不说,一碗汤里大半碗水,鸡蛋只有零星几块,不够塞牙缝的。所以很多学生宁愿回家喝白开水,也不想喝热乎乎的鸡蛋汤。
甜儿一看那汤就知道是她娘做的,让王金氏给毛蛋买一份。
学生们聪明,知道甜儿她们是杜春分的闺女,听到甜儿让王金氏买,他们也跟着买。很多人都买鸡蛋汤,自然就排起长队。
挤在打菜窗口哥哥叔叔叫个不停,希望能得大块鸡蛋的学生当中就有甜儿的同学。
女同学端着碗到甜儿相邻桌坐下就问“邵甜儿,你妈有没有说明天吃什么”
甜儿嘴里全是汤,只能用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妈连你都瞒”
这话说的让小美很不高兴“我们没问。”
路过的中学生忍不住问“为什么不问问”
甜儿反问道“干嘛要问我娘做什么我们都喜欢。再说了,食堂买菜的又不是我娘。你们问我们不如去问买菜的,或者管事的老汪也行。”
有学生不禁问“不是你娘让他们买什么就买什么”
小美“我娘又不知道菜市场有啥。”
有人不死心就找上平平。
平平“别问我。我娘从不在家说食堂的事。”
换王金氏好奇“为啥啊”
安安道“我娘说那是工作。家不是工作的地方。我娘还说,累了一天,到家好不容易休息一下还说工作多累啊。”
王金氏想想她以前在生产队干一天活,到家连自家菜园子都不想收拾“你娘说得对。”看向其他学生,“你们就别问了。杜师傅的手艺,你们还担心她做的不好吃”
不好吃他们才不好奇。
杜春分的厨艺好,他们很期待,所以才想早点知道。
周围的同学瞧着甜儿她们不像说谎的样子,又有王金氏拦着,不再追问。
甜儿的好奇心却被挑起来。
杜春分晚上还得做个素菜。以免凉了不好吃,菜也不能做太早。掐着时间,酸辣土豆丝出锅,学校那边放学铃声传过来。
徐广富和汪振东抬着菜去打饭窗口,杜春分拿掉围裙,顶着风雪回家。
到路口,正好碰到王金氏牵着小毛蛋,跟甜儿、小美、平平和安安一起过来。
安安看到杜春分就大步跑过去“娘”
杜春分伸手接她一下“路滑慢点。”
“娘,你咋才下班”
杜春分“刚做好菜。”
甜儿顺嘴问“做啥吃的”
“酸辣土豆丝。”
甜儿可以吃点辣“辣不辣”
“微辣。”
甜儿和口味跟小美一样,不由地转向小美。
小美很心动“娘,晚上做啥吃”
家里的米不多,经不起天天吃。
杜春分道“擀面条。”
供销社的挂面是白面做的。自家擀的不可能全用白面粉,因为面粉是搭配其他杂面一起卖的。杂面糙,不搭配白面很难吃。所以杜春分擀面条也得放些杂面进去。
杂面口感没法跟白面比,几个小孩吃习惯了也不爱吃。
甜儿很希望用酸辣土豆丝压下杂面的味道“娘,我去买一份留着咱们明天早上吃。”
杜春分想笑“能放到明天早上”
甜儿嘿嘿笑着装傻。
杜春分“用咱家的盆去买,省得给人家送了。对了,婶子,晚上和明早就别让毛蛋过来了。”
小孩不由得转向杜春分。
杜春分“早晚太冷,万一感冒你就得去医院。去医院就没法去学校跟甜儿玩了。”
小孩低头想想,因小失大太不值得乖乖地点一下头。
王金氏见状又想数落他。
杜春分抢先道“婶子,你看毛蛋,跟他好好说他其实都懂。”
农村文盲多,教孩子不是打就是吼。
王金氏吼了大半辈子,到了家属大院虽然收敛一些,可刻在骨子的习惯难改。
她又是个知道好歹的人,杜春分打断一下,话里有话,王金氏听出来笑道“那我以后好好跟他说。”看着毛蛋,“你小子也少故意气我。”
杜春分转移话题“婶子,中午的的菜咋样”
她转的太突兀,导致王金氏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挺好。尤其那个鸡蛋汤,里面的面滑溜溜的,说是面疙瘩不是面疙瘩,说是面条又不是面条。你咋做的”
杜春分“放的面糊糊。”
“面糊糊”
杜春分点头“拌面疙瘩是把面搅成疙瘩。疙瘩容易黏在一块,难入味。要是放面汤,就太稀了。面糊糊刚刚好。”
王金氏“那我回头能不能跟你学学毛蛋喜欢吃,学会了做给他吃。”
杜春分笑道“当然。毛蛋,奶奶疼你吧”
小孩看一下王金氏,没有摇头也没点头。
王金氏又想吼他。
杜春分“你不说话也不摇头,我们就当你默认了。”
小孩依然没吭声。
杜春分道“毛蛋承认了。”
王金氏以为小孩会摇头,然而拉着她的手套闷头往前走。
小鬼头不是个小没良心的,王金氏蛮开心,“明天做不做”
杜春分微微摇头“过几天天晴了,老杜和邵耀宗回来再做。”
“这样的天你爹该不过来了吧”
杜春分“这么大的雪还来,除非他不要命了。”
更别说她请汪振东绕去宁阳公安局提醒他。
殊不知汪振东不去,杜局也不敢来。
杜局惜命着呢。
甜儿见两人停下,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娘,明天中午吃什么”
杜春分奇怪“明天又不是周末,去食堂吃啊。”
“我知道。做什么吃我好多同学都想知道。”
杜春分“明天看。时间够就做个费事的,时间不够就做几个简单的。今天下午老汪他们拉来一车。一直下雪,我也没看有多少,都搁院里放着呢。”看到身旁的一老一小,“不过肯定做个毛蛋可以吃的。”
小不点不由得抬起头,弯弯的睫毛上落了两片雪花。
王金氏赶紧给他拨掉,“快走,别感冒了。”
杜春分也怕四个闺女感冒,不再闲聊。
堂屋一直烧着煤炉,屋里暖呼呼的,杜春分进去就脱掉大棉衣,撸起袖子洗手和面。
四姐妹买菜回来,就趴在饭桌上写老师布置的作业。
平平想起昨晚写作业,娘就在她对面写信,现在换成甜儿“娘写的信寄了没”
杜春分“上午寄了。咋了”
平平看向甜儿“昨晚睡觉的时候,甜儿说她想给我们以前的同学写封信。”
杜春分“写啊。邮票、信封和信纸都在你们那个放文具的柜子里。供销社旁边就有邮筒。”
甜儿苦恼“我不知道写啥啊。”
杜春分比她还奇怪“不知道写啥”
“是呀。我怕她们羡慕我,变成李慕珍阿姨那样的人。”
否则就她的性子也不会跟平平说她想写。早在杜春分不知道的时候寄出去了。
杜春分笑道“不会的。”
“娘咋知道”
杜春分“因为你们都是学生。学生只会羡慕学习好的。”
甜儿不禁说“我就不羡慕成绩好的。”
小美忍不住说“你是不羡慕,因为都没你考得好。娘,我和姐姐都是你生的,为啥每次都没姐姐考得好”
甜儿“我聪明啊。”
小美噎了一下“你笨我还不问娘了。”
杜春分“照你这样说,姐姐是不是该问,娘,都是你生的,我的腿为啥没小美的直”
小美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杜春分又问“平平和安安是不是该问你爹,我们和甜儿都喊爹,为啥就数她脸皮最厚”
“扑哧”
平平和安安笑喷。
甜儿气得拍桌子“娘”
杜春分“我说的不是事实”
“我是开朗。开朗活泼你懂吗”
杜春分点头“我懂啊。可据我知道的,开朗活泼的人从来不会夸自己开朗活泼。”
平平和安安使劲点点头。
甜儿瞪眼“想挨揍是不是”
姐妹俩顿时不敢幸灾乐祸。
虽然甜儿一个打不过她俩,可她俩总有落单的时候啊。
杜春分转向小美“还要问甜儿为啥比你聪明吗”
小美摇摇头,叹气道“娘,世上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啊”
杜春分“有啊。”
“谁”
四姐妹都精神了。
杜春分“一出生就夭折了。”
“啊”
四姐妹都不信。
杜春分道“老天爷不允许十全十美的人活在世上。”
小美不禁说“那还是没有啊。”
杜春分“有没有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一点,你们再不写,就只能吃过饭写了。”
吃过饭那么舒服,身上暖洋洋的,当然是出去玩了。
然而她们话太多,饭后没能出去。
写完作业,身上凉了就去洗漱,然后钻被窝里等待天亮。
翌日,杜春分推开门,被满天白雪刺的眯上眼。
随后出来的甜儿惊呼一声“下一夜吗”
杜春分拿起廊檐下的铁锹试一下,有十公分“应该下到我们睡觉就慢慢变小了。”
甜儿道“娘,你做饭去,铁锹给我。”
杜春分不禁转向她“你其实是想堆雪人吧”
甜儿愣住。
娘啊,咋还这么聪明啊。
杜春分递给她“玩去吧。不许拿掉手套。否则手冻肿了,痒痒的难受别找我。”
甜儿摇摇头“娘放心,我最听话。”
杜春分回屋打算洗漱,看着平平和安安起来了,示意她俩看住甜儿,“小美呢”
平平“还在梳头。”
营养跟得上,早睡早起精神好,几个孩子的头发都很好。
用手随便一抓,别人也看不出来。
杜春分不禁说“那么点头发有什么好梳的”
话音落下,小美出来“娘,我的头发又长长了。我可不可以留长发啊”
杜春分点头。
小美惊得不敢信。
杜春分“以后自己洗。”
小美顿时拉下脸“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同意。”
“我一次洗四个,你还想留长发,想累死我不成”杜春分问。
小美“我可以自己洗啊。”
“洗不干净长虱子也别找我。”
小美顿时不敢接。
平平和安安头上早就没了。可她同学头上有。
白色的虱卵密密麻麻很吓人。灰黑色的虱子肚子鼓鼓的,里面全是鲜红的血。
有次小美不小心碰到同学的头发,看到那么多虱卵,当晚就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虱子把她头上的血吸干了。
杜春分“没事了吧要么去洗脸刷牙,要么去帮姐姐扫雪。”
姐妹四个轮着铲雪。
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小毛蛋眼巴巴看着他妈他爸他奶奶。
孙瑾和王旅长天天上班,带的时间少,时常不懂儿子的哑语。
王金氏懂“找甜儿玩去”
小孩点一下小脑袋。
孙瑾“我领你去行吗”
小孩把手递给他妈。
孙瑾好笑“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喜欢出去玩儿。”
王金氏顿时找到机会“以前也得你们带他去。天天拘在家里,好好的孩子也憋坏了。”
孙瑾知道这个婶娘对她爸妈意见老大,笑笑没吭声,任由她唠叨。
她这样王金氏反而说不下去,小声嘀咕几句就去堂屋看着锅里的粥别溢出来。
在自家院里的时候,孙瑾很好奇邵家怎么那么热闹。
进来明白了,四个小丫头堆四个雪人。
孙瑾想也没想就问“堆你们自己”
“我们自己咋堆”
孙瑾被问的楞了一下“不是,不是照着你们自己堆”
甜儿笑道“我们哪有那个本事啊。孙姨,太看得起我们”说着不由得看向她,“孙姨会”
孙瑾谦虚地说“谈不上会。”
甜儿没懂。
孙瑾“我小时候学过两年。后来世道太乱课就停了。”
甜儿不禁问“那你能帮我们弄一下吗”
孙瑾“光你们院里的雪可能不够。”
甜儿想也没想就说“这个好办。”
堆雪人不是第一次干。平平和安安都没等甜儿提醒就把垃圾桶倒了,姐妹俩和小美一起去外面铲雪。
门前的胡同小路上雪少,小美去孙瑾家借个铁锹去西边大路上铲。
平平和安安俩人抬。
出来倒垃圾买菜的人随口问“干嘛呢”
小美笑嘻嘻道“为人民服务啊。”
将将走出家门的薛副旅长险些被雪滑到“你们是谁的闺女”
小美奇怪“邵耀宗的啊。你不知道我爹吗”
薛副旅长故意打量她一番“我看不像。你爹可没你这么会说。”
小美眼珠一转“那是因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薛副旅长哑然失笑“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明明堆雪人雪不够,还能被你说得这么清丽脱俗。你爸怕是再活一辈子也不如你。”
小美微微颔首“谢谢夸奖。”
薛副旅长摇头失笑。
小美便转移话题“薛伯伯干嘛去”
“买菜啊。孤家寡人一个,可没人为我服务。”
杜春分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这句,不禁问孙瑾“薛副旅长还没结婚”
孙瑾小声说“结了。早几年他因为家庭关系天天写检查自我批评,他前妻怕连累她,就跟他离婚了。谁能想还没仨月,苏联入侵边关,全军大练兵,环境好多了,紧接着就是老帅掌权,那位叛逃飞机失事,追随那位的都不敢蹦跶,薛副旅长没事了。”
这种情况杜春分不意外“也没孩子”
孙瑾又压低一点声音“流了。听说五个月了。换成人家早产的,再过两个月就生了。”
杜春分不禁问“那不是都有胎动了”
孙瑾点头“是呀。要是生下来,周岁也该四岁了。这事你知道就好,除了邵参谋长,谁都不能说。尤其在薛副旅长面前。”
杜春分道“除了你婶娘和食堂的人,我谁也不认识。”
孙瑾想说什么,看到儿子戴着手套帮甜儿堆雪“毛蛋,我们也堆一个你好不好”
小孩歪着小脑袋看孙瑾。
孙瑾总觉得儿子没听懂,干脆不再问他。
五个雪堆弄好,孙瑾就让杜春分给找个铁锅铲和勺子。用这两样修饰出五个小孩正是甜儿、小美、平平、安安和小毛蛋。
其实就三个,因为两个两个一样。
虽然两个两个一样,也能分辨出哪个是甜儿,哪个是小美,哪个是平平,哪个是安安。
甜儿笑容很大,小美的神情慵懒,平平面无表情,安安的眼皮有一点点耷拉。因为四姐妹里面她最胆小,看起来最怯弱。
安安不禁问“我咋看起来这么怂啊”
甜儿“你在外面就这么怂。”
安安不由得看孙瑾。
孙瑾“安安想说什么”
“可不可以帮我改一下啊我不想这么怂。”
杜春分“改了也是自欺欺人。你能跟同学打一架,你孙姨帮你弄的肯定不是这样。”
安安不禁说“打架不好。”摇摇头,打量一番小一号的自己,“孙姨真厉害。”
甜儿赞同“就这还学两年。要像我娘一样学二十年,孙姨,你还不得成雕塑大师啊。”
孙瑾笑着问“你娘不是大师傅”
甜儿噎了一下,不禁说“您也蛮自信的。”
孙瑾拉起儿子的手,“其实还是老师教得好。”
安安好奇地问“是这里的老师吗”
孙瑾摇摇头“宁阳的。不过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安安不由得失望。
孙瑾在她脸上看到这一幕很意外“安安喜欢这个”
安安下意识找她娘。
杜春分“你孙姨又不是外人。”
安安“我想把我喜欢的都记下来。”
“那就是画画啊。”
甜儿问“孙姨会吗”
孙瑾“我确实只学了两年。安安不嫌弃的话,以后晚上毛蛋来找你们玩儿,我看着毛蛋的时候顺便教你行吗”
安安被她的语气问的迟疑不定“为啥不行”说出来就看她娘。
杜春分“你孙姨的意思她得盯着毛蛋,可能不能全心全意的教你。”
安安使劲点头“不用全心全意。我学会画就行了。娘,可以吧”
“当然可以。艺多不压身。娘巴不得你多学几样,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杜春分没敢说,正好宣传队需要写写画画,“我以前在滨海看到洋人画画有画本,是不是也得给她买一个”
孙瑾“现在可没地儿买。你买些纸裁成作业本那么大缝起来,然后再给她准备几个铅笔就行了。”
杜春分道“行。甜儿,你们呢”
甜儿不喜欢啊。
“看在安安叫我们姐姐的份上,我们可以陪她学,免得她一个人学寂寞。”
小毛蛋忍不住扯一下他妈妈的手。
孙瑾意外“你也想学”
小孩使劲点一下头。
孙瑾笑道“正好。你们都学,省得妈分心。小杜,那我们从周末开始怎么样容我找找手感。免得画的四不像。”
杜春分知道学画画是有钱人的消遣。要是搁建国前,她一个月工资都不一定够给四个孩子请画画老师的,“我都行。”
孙瑾低头“儿子,回家吃饭吧。”
等一下还得上学。
娘俩走后,杜春分母女五人也不敢在外面耽搁。
饭毕,几个小孩去上学,杜春分去食堂。
车里的东西都卸下来了。
安东菜市场每天也就两三头猪,所以猪下水不多,勉强够边防师学校的学生吃的。
宁阳人多,还要供城中村、周边的工厂,所以猪下水和棒骨很多。
汪振东他们买的足够这所学校的学生吃两顿的。
杜春分让汪振东他们得闲再洗猪下水,她和徐广富收拾鱼。
徐广富本以为杜春分切鱼片,看到她把鱼肉剁碎,又以为她剁饺子馅。随后杜春分打饺子馅,他看糊涂了,“杜师傅,你这是干啥”
杜春分“做鱼丸。”
“鱼丸我只听说过肉丸,菜丸,绿豆丸子。鱼也能做鱼丸”
杜春分点头“这本是南方的吃食,你不知道很正常。我师傅也是早年走南闯北的时候跟一个南方人学的。”
徐广富试探着问“我可以学吗”
此言一出,在一旁挥刀切藕片的汪振东不由得看他。
徐广富被他看得赶紧说“杜师傅,当我没问。”
“没事。”
徐广富见她好像没生气“那,可以学我是不是得拜你为师”
杜春分“都啥年代了。早不兴那一套。再说了,你这么大拜师也静不下心从头学。只是教你做个鱼丸,又不是把我以前学的全交给你,不值得拜师。”
汪振东不这样看“你这么厉害,小徐一个月学一招,等他转业回家也够他用的。”
杜春分笑道“一个月学一样一年就是十二道菜。我倒是想做,咱们这儿也没那么多食材。”
汪振东道“你这样说,我也跟你学。”
他们都学会了,杜春分也轻松些。这个学校的学生太多,打鱼丸实在太累。
如果只把他们当同事,下了班不来往,往后他们“背叛师门”,她大概也不会像发现李慕珍表里不一一样愤怒。
思及此,杜春分道“行啊。这东西在南方就跟咱们做菜丸子一样普遍,不是啥秘方。”
“杜师傅,你要是这样说,我明儿就去找领导。”
杜春分循声看过去,卖票和打饭的三拎着水进来。
饭菜做好之前,这三人的活就是烧火打水,偶尔帮忙洗一下菜。
杜春分下意识问“压水井坏了”
三人被她问愣住。
卖票的那位反应过来,好笑道“杜师傅,我们的意思是,以后我们得给徐广富、老班长换换。不能只教他们不教我们。”
杜春分无语“我还当啥事。这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商量。不过先说好,我的工作是做菜,不是教徒弟,不可能像老师上课一样细心且反复的讲。”
汪振东道“你只要把技巧告诉我们,不用你说,我们一周看一次也看会了。”
杜春分点头“这样行。那我们是不是先做菜等你们协商好了再说。”
学生吃饭当紧。
让那群学生饿肚子,别说“偷师”,明儿就得转业。
杜春分道“我记得你们买豆腐皮了,对吧”
汪振东“买了一点煮汤的。”
“切碎回头放鱼丸里面。一份兴许就三四个,不放点别的太难看了。”
千张切成细丝放到鱼丸汤里面,学生买饭的时候以为是面丸子汤。
王金氏本打算用筷子把丸子弄开给毛蛋吃,结果险些脱手把碗打了。
安安连忙帮她扶着“慢点”
王金氏纳闷“这啥丸子啊。咋这么有弹性”
甜儿“我娘做的鱼丸。都是鱼肉。里面软软的。王奶奶,你让毛蛋自己吃吧。”
小孩可以吃鱼肉,王金氏就把碗给他。
甜儿道“王奶奶,再去买一碗吧。这个煮丸子的汤是鱼汤,比我娘做的豆腐汤还好喝。鱼丸麻烦,我娘也不常做。”
王金氏立马去买一碗。
周围误把鱼丸当面丸子,不打算买的学生纷纷跟上去。
如果说酸菜鱼让学生们吃的开胃。那鱼丸汤就让学生们吃的浑身通畅。
如果说酸菜鱼让学生们相信杜春分比汪振东会做饭。那这道没有刺,又弹又软的鱼丸让学生们确信杜春分是大厨。
傍晚,父母到家,学生们就忍不住跟父母显摆,他们天天中午跟下宁阳饭店一样。
有些父母不信,翌日中午就抽空回来看看。
还未靠近学校,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昨天下午食堂的几人,包括杜春分一起洗猪肠子。赶到该准备晚饭的时候,终于把猪下水收拾好了。
猪下水一分为二倒桶里,然后放外面冰天雪地里冰着。
这里离宁阳太近,买东西方便,厨房调料也比边防师那边多。连冰糖都有。
以前杜春分卤猪下水能缺一半调味料。这里几乎能配齐。
有这么多东西,杜春分自然不会选择别的做法。
小学生多,卤的必须软烂。软烂就得卤很长时间。
香味不断飘出来,越靠近食堂香味越浓郁,前来偷偷查看的学生家长不作他想中午就在学校吃。
结果学生险些没得吃。
汪振东在后面听到前面嚷嚷起来,出来一看家长跟学生挤一块,顿时无语又想笑“我们今天不光有卤大肠,还有白菜豆腐汤。这个也是杜师傅做的。”
学生家长嫌弃,想吃白菜豆腐谁还来食堂啊。
汪振东“这个汤是猪骨头熬的,也煮了半天。”
学生家长顿时不跟自家孩子争,立即转向骨头汤。
汪振东松了口气,到后面忍不住跟杜春分说“我看明天不能再做,不然肯定不够卖。”
“明儿还不是周末”杜春分不禁问。
汪振东算了算,“好像还真是周末。那猪下水和剩的棒骨怎么办”
“放外面啊。这几天天天结冰,再放一周也没事。你担心中午暖和臭了,回头就压一桶水,明早结冰了,把冰块弄出来放猪下水上面。”
汪振东不禁说“这个主意好。杜师傅,你在我们这儿真屈才。”
“不屈。离孩子近,离我爱人更近。今天是周六,晚上不用做饭吧”
汪振东“不用。您可以回家了。”
杜春分立即回去。
幸亏她回去了。
到家也就半个多小时,房门被敲响。
杜春分打开一看,翁婿二人联袂而来。
“你们咋都来了”
邵耀宗朝西边看一下“薛副旅长让我回来的。说他孤家寡人一个,在家也是空虚寂寞。不如住宿舍,出来进去都有人。”
杜局不禁问“这个薛副旅长我见过,跟你差不多大。还没结婚”
杜春分微微摇头,“结了又离了。”
杜局心中一突,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邵耀宗点头“是的。早几年他因为家庭成分问题,经常被关禁闭反省,前妻受不了怕连累,跟他离婚了。”
杜局的脸色微变,这么巧的吗
杜春分想说,先进来。注意到她爹的表情,不禁问“你咋了老杜。”
杜局打了个激灵,对上杜春分的视线,忙说“没事,好好的。”
杜春分不信,老杜笑的很勉强。
好像心虚有鬼。
杜春分打量他一番,杜局不由地紧张起来,“不对,你肯定有事。老杜,我劝你最好坦白,我可以考虑从宽处理。”
杜局心说,你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
坦白从宽
那还不得牢底坐穿。
杜局“我没想到那个薛副旅长比我还惨。我还以为我是这个世上最惨的人。真是人跟人不能比啊。”
杜春分乐了“你咋不说人比人气死人”
杜局微微摇头“这句话不合适。”
“所以你当真不说,准备顽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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