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自从认识以来, 系统就没对凌一弦有过任何要求。

    它像是一个朋友那样,一直默默地陪在凌一弦身边,为她最需要的帮助。

    系统用美颜项目帮凌一弦解毒、用自己的代码帮凌一弦隔空上网、为了凌一弦能完成新手任务, 写出许多惹火烧身的同人文。

    除此之外,它还陪凌一弦闲聊吐槽、在关键时刻给凌一弦开后门、还轻而易举地被凌一弦的理由“说服”,替她查丰沮玉门成员手机里的信息。

    尽管绑定系统的时间不过寥寥数月, 但是在凌一弦的心中, 系统已经和莫潮生一样, 和她的关系不亚于亲人。

    考虑到系统比莫潮生温柔、比莫潮生讲理、还比莫潮生脾气好

    没准,它比莫潮生更像个当哥哥姐姐爸爸妈妈的样子呢。

    突如其来就被升了辈分的系统“啊”

    绑定系统以来,这还是系统第一次对凌一弦提出某个要求。

    它甚至不是为了自己阐明这个要求, 没提出什么想要收集积分,想要获得能量之类对它自己好的建议。

    系统只是为了能让凌一弦的日后更加顺遂, 才鼓励凌一弦多多的读书学习。

    一个人工智能,毫无利己的动机, 把凌一弦的学习成绩当成它蔚为关心的视野,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啊

    这是星际主义精神

    此前,精卫关心对手的生命的举动,和系统相比顿时黯然时刻。系统的关怀可是跨物种、甚至跨碳基的

    海伦系统已经诚挚到了这份上,凌一弦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忍心不答应吗,她可以不答应吗

    缓缓吐出一口气,凌一弦咬牙握拳“好,我一定多多锻炼自己,争取能早日写出3000字检讨不, 我是说, 夸你的小作文。”

    凌一弦想想, 觉得系统的担心也挺有道理。

    毕竟她这个性格, 本来就挺能惹事的,而武者局罚写3000字检讨又是常用手段。

    至于她的大救星明秋惊,他这样的优秀学生代表,总不可能每次都和凌一弦一起犯事,替她打好检讨底稿吧。

    到底是一门手艺。凌一弦在心中深沉地想着。

    要是系统能探查到凌一弦此刻的心理活动状态,大概会感慨于“学霸总是相似的,学渣各有学渣的投机取巧”叭。

    不过,此时的系统对此还一无所知。

    它继续鼓励凌一弦“那,等你语文学好以后,可以再写凌一弦x凌二弦的产出给我看吗”

    凌一弦“”

    啊这,这个要求就

    不是,你们磕c的朋友这么狂气的吗不但舞粮舞到正主眼前,而且还让正主亲自操笔替你写粮的

    大概是把凌一弦震撼的沉默当做默认,系统更进一步地问道

    “还有,宿主,您能算清凌一弦、凌二弦、吒弦、猴弦、凌妹妹、草弦、和青蛇弦一共有多少种c的排列组合方式吗”

    凌一弦“”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学渣凌一弦终于拍案而起。

    “够了,不提数学我们还是好朋友”

    真不愧是由1、0、1、0编写出来的人工智能。

    咱们没事聊点什么国际主义战士精卫、倒霉的精卫、被钓鱼执法的精卫、未来半个月都只有馒头白菜吃的精卫不好吗干什么要提数学呢

    靠近文学的第一步,就是凌一弦开始读山海经。

    本书由系统,凌一弦只需闭着眼睛,便能自由地阅读系统投影在脑海里的电子书,而且还有系统的智能翻页服务。

    原版山海经介乎于神话集、博物志和地理志之间,读起来自有一种趣味,也难怪会被某些中小学选为课外必读篇目之一。

    当然,凌一弦从前念的那几个学校,老师基本不会提到“课外篇目”这种东西。

    就和每一个生出“我从哪来,到哪儿去”问题的孩子一样,凌一弦最先关注的,就是自己体内封印的山海经碎片,究竟来源于何物。

    她依次找到两条记录。

    一种叫做魳魳鱼的生物,山海经对其的记录为“食之杀人”。

    从这个描述来看,该物种很有可能体含剧毒。

    但由于该描述过于像是私家菜谱,凌一弦拒绝把自己跟这种鱼类联系在一起。

    她和系统凑在一起猜了半天,感觉这个古时候的“魳魳鱼”,很有可能就是今天的河豚。

    至于另一条有毒异兽的记录,则是一种形状像蜜蜂、大小如鸳鸯的鸟。

    它的名字叫做“钦原”。

    据山海经记载,其“蠚鸟兽则死,蠚木则枯”。

    蜇鸟兽就死,蜇树木就枯。听起来,这个描述倒是和凌一弦血中蕴含的剧毒有几分类似。

    不同于之前的“魳魳鱼”,山海经里对钦原的描述足够形象,致使凌一弦闭着眼睛想了想,就回忆起来。

    “啊,那什么,这不就是异兽名录里著名的s级毒兽轮胎蜂吗”她微微咂舌,“原来它是一种鸟吗”

    也不知道古人究竟用什么分类方式,来决定这些异兽的种类。

    按理来说,如果有一种动物它长得像蜜蜂,尾刺像蜜蜂、毒性也像蜜蜂,只有大小像鸳鸯鸟,通常情况下,人们一般都会倾向于把它分类成蜜蜂吧。

    “这也不一定啊。”系统语气深沉地对凌一弦说。

    “你看,有的人他长得像人,肌肉像人,皮肤也像人,只有个头和动作比较像是长臂猿,可你们人类不还是管他叫人猿泰山吗”

    凌一弦“”

    啪地一声在意识里合上电子书,凌一弦自言自语“所以我体内的山海经碎片,就是钦原了”

    “不一定。”系统又从山海经里找到一条记录。

    “喏,这还有一种鸟,名字叫鸩,据说它以毒物为食,羽毛有剧毒,将羽毛浸入酒中,就可制成见血封喉的鸩酒。我感觉它的特性,似乎和宿主你更相似一点。”

    凌一弦拿着关于钦原和鸩的记录反复比对,难以确定。听系统这么说,她随口问道

    “为什么你觉得我和鸩更像”

    “因为鸩以毒物为食。”系统深沉的说,“而宿主您出道以来上升的每一个台阶,都是踩在美人蝎身上”

    凌一弦“”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确实啊。

    将这三种有毒异兽依次记下,凌一弦决定,改天拿这几个答案去诈一诈莫潮生。

    “其实,宿主现在已经能够控制体内大部分毒素了。而从以上记载来看,山海经里也没提到这三种毒物的克星。”

    身为人工智能的系统不太明白“所以,您为何为最终的答案如此执着呢”

    “”听到这个问题,凌一弦躺在床上,不言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指尖才弹出一片翠绿的叶状暗器,看着它飞向半空,自己又摊平手掌接住。

    “或者,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根源在哪里吧。”

    凌一弦自嘲一笑,“无论长幼老少,我们对明月寄以感情、对故乡寄以感情、对原本无心的山水寄以感情可能,这就是铭刻在基因里的故园情吧。”

    第二天一早,凌一弦在生物钟的作用下,于凌晨三点钟醒来。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随着自己起身的动作,周思曼居然也像是根在油锅里开花的章鱼肠一样,biu地一声从床上翻起身来

    另一位室友付安琪,在第三次公演时被遗憾淘汰。

    现在,这间四人宿舍里只剩下凌一弦和周思曼两个了。

    凌一弦微微一愣“我吵到你了”

    应该不能,她动作一向轻微无声,曾经还创造过在猫头鹰头顶树杈上,给自己扎了两根麻花辫的轻功记录。

    周思曼含着起床气挥挥手,过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谁在跟自己说话。

    “没有,大姐大,我是哈欠今天有事。”

    伸个懒腰,周思曼又清醒了一点。

    她愣愣地看了凌一弦一眼“大姐大你忘了吗,今天要给前九名拍摄广告啊”

    节目进行到现在,武妆101的名气渐渐出圈,它也投桃报李,给崭露头角的选手们了相应资源。

    就比如周思曼马上要去拍摄的那款饮料广告轻果饮,一共六个口味。

    前三名的选手一人代言一种口味,四到九名的选手,则两人代言一款口味。

    周思曼正好占了个第九名的边儿,得以去拍摄这支广告。

    提到此事,周思曼声音里染上一丝奇异语气“难道广告商没邀请你,不应该啊。”

    以凌一弦的人气和名声,估计广告商宁可不要她们这些打包出售的选手,都想请到凌一弦来给他们做代言。

    凌一弦想了想,隐约从自己的培训课角落里想起来,娄妲前两天好像跟自己提起过广告的事。

    不过,随着时间越发往后,凌一弦同时兼具美人蝎身份,只会越来越忙。

    她对广告的兴趣不如对丰沮玉门的兴趣大,于是索性顺手推了。

    凌一弦“哦,邀请我了,不过我没答应。”

    “这是正确的选择,宿主。”系统适时对凌一弦说,“如果您想借助广告获得更多人气值的话,可以挑选其他只为您一人而来的项目,不必和选手们捆绑出售。”

    什么,居然还可以借助广告获得更多人气值

    凌一弦眨眨眼睛。

    她想起了那些车站牌广告、天桥广告、电梯广告和地铁站广告对于如何刷名气值,渐渐升起一股了悟。

    系统真是个好统,居然提前给她透露参考答案

    为了不辜负系统的期望嗯嗯,哪怕是数学,凌一弦也得努力学啊。

    不同于凌一弦将广告当做工具的态度,马上要迎来第一次拍摄的周思曼兴奋异常。

    她从梯子滑下床,叼着扎头发的皮筋去洗漱,嗓子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歌。

    那首歌的旋律,正好时是马上开拍的广告曲。

    据说,广告拍摄只是开始。

    在广告结束以后,名列前茅的选手们还会有v、综艺、电台嘉宾等资源可上。

    可以说,现在正是节目投票的冲刺阶段。

    武妆101以将选手们区分出三六九等的方式,用一个又一个的商务资源,刺激着粉丝为自己心爱的选手投票。

    反倒是本届节目的夺冠热门凌一弦,她早在真正的金钱比拼开始之前就已抽身事外。

    她像是一个纯粹的喜剧人那样,不建立官方后援会、不开通氪金方式、连公司和经纪人都没有。

    凌一弦只给喜欢她的人和她喜欢的人,带来许多许多的出乎意料和快乐。

    自从娄妲代替凌一弦签到以后,凌一弦已经很少见到周思曼了。

    她即使偶尔会宿舍住一晚,作息时间也跟周思曼完全对不上。

    但是,周思曼毕竟还是凌一弦第一次收下的徒弟。

    虽然不像是武学师门那样过了正式名分,但凌一弦跟周思曼的感情一直不错。

    趁着今天难得两人醒得都早,凌一弦关心周思曼“现在排名第九的话,五次公演结束后应该就能出道了吧”

    周思曼沉重地摇摇头“不确定的。”

    选秀节目里的排名,实在是种不定项因素。

    这期武妆101里,除了突然杀出来的黑马,不,黑色梦魇凌一弦,以及铁定晋级的全能选手陶嫦君,外加后期爆红,票数遥遥领先的甜妹向佳柠

    剩下的选手们都是在菜鸡互啄,谁也不知道明天的票数会呈现出怎样的状态。

    就像是周思曼,她公司不强势,唱跳不全能,能走到今天已经非常侥幸。

    如果周思曼不是常被凌一弦带着,因此争取到了足够的直播率,获得了足够的大众缘,又被挖掘出了“动物世界”这一丰富特性,恐怕早在第二次公演时就该被淘汰了。

    不过

    周思曼回头看向凌一弦,掌心里还拢着没拍到脸上的一滩乳液,她诚恳地说“师父大姐大,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一般来说,出道的女团里往往要分派数角,给不同的位置。

    门面的颜值担当、老成持重的队长人设、天籁之音的黄鹂主唱、又酷又帅的ra核心、履历丰富的优秀舞担,甜心甜脸的甜妹团宠,以及调节气氛的搞笑喜剧人。

    武妆101毕竟是打着武者女团的名号开的节目。

    虽然节目越往后来,越和“武者”扯不上什么关系,不过一个充门面的“武担”也是要的。

    周思曼有时自己会思量这些事。她感觉,自己至少能在“武担”和“乐子人”里贴上一个位置。

    听了周思曼的这番描述,凌一弦当即说道“那我继续教你武功。”

    虽然五禽戏已经教完了,但她还能教周思曼六合劲、七伤拳、八段锦、九阴白骨爪哦,最后这个教不了。

    总而言之,世上只有教不会的徒弟,没有被掏空的老师。

    只可惜她最近忙于武者局的正事,真身不能出现在节目组里。

    不过那也不妨事,凌一弦可以请托娄妲帮她教

    而且,从五禽戏的学习上来看,周思曼还真有一两分武学天赋。

    虽然跟少年班的学生比起来差得老远,但只要勤学苦练,想必在有生之年,拿个二级武者证不成问题。

    凌一弦亲自用内力查探过了,周思曼经脉甚至要比明秋惊还宽一线。

    凌一弦先是加入官方,体会到组织熊猫小枕头的温暖,随后又深入丰沮玉门,亲身感受到了社畜之难。

    因而,她劝说周思曼的时候,字字有力,声声铿锵,十分地真情实感。

    “趁着咱们这段缘分,我给你打下一身扎实的基本功,你以后好好练武,争取早日考下二级武者证。”

    “二级以上武者,国家会出钱给你上保险。等到一年以后女团解散,你拿着这个红本本,想找个什么工作,哪怕只是挂靠都更方便。”

    周思曼被凌一弦的这番感悟说得一愣一愣。

    直到坐上拍摄广告的大巴,脑海里还飘着各种“考个武者证,国家给你送温暖”、“武者比女团快乐,官方比资本家做人“等各种念头。

    对于凌一弦的这番洗脑成果,系统非常欣慰地说“宿主,您长大了。”

    长大的凌一弦,当天就悍然殴打了江自流。

    唔,用殴打来描述这个场面,可能不太斯文。

    应该说,在三人组拿着g市武者局的调令,光明正大地来到异兽野区撒欢儿后,凌一弦终于找到了和江自流过招的机会。

    实不相瞒,自从加入武妆101节目组开始,凌一弦馋江自流的功法招数已经馋了很久了。

    毕竟,又练金钟罩又练天魔解体大法的奇葩,全天下可能就这么一个。

    他就像是一个自带“减智”、“损益”、“掉血”和“叠加”的nc,哪怕在游戏里,也是策划喝多以后才能拿出的产物。

    可惜,碍于跟节目组签的合同,她竟然一直没找到跟江自流比试的机会。

    不过现在就没问题了,这里可是野外

    凌一弦摩拳擦掌,好事多磨,磨刀霍霍向自流。

    江自流也不避战,当即从腰间解下那柄金色的机关戒棍,横棍于身前。

    明秋惊夹在两人中间,左右各看一眼。

    他窥见凌一弦和江自流各自的神色,就知道他们俩是铁了心要在今天打上一架,索性摇摇头退开一些,跳上一块高石,主动为他们担当个裁判。

    江自流手握长棍,执武者礼,事先告诫道

    “我兼练金钟罩和天魔解体功夫,身硬如铁,十分难打。以你的实力,必然能逼出我的天魔解体状态那时候,你一旦吃不住力,就赶紧弃权示意,跟秋惊一起来群殴我,千万不要对我补刀。”

    江自流十分严肃郑重地、一点不装逼地、像是在阐述什么人间真理一般告诫凌一弦。

    他说“凡是对我补刀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要知道,天魔解体大法是一门修炼者受伤越重,威力就越大的功法。

    敢于对练这种功夫的人补刀,基本等同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赌注,下注者拥有至少50以上的断气率,可以说比俄罗斯转盘还刺激。

    凌一弦微微一笑,出言保证道“放心,要是逼出了你的天魔解体状态,我自有制住你的方法。”

    两边各自亮出部分底牌,行武者礼。

    青岩之上,明秋惊撮指为哨,一声哨响之后,两边各自抽身急退,拉开了距离。

    江自流一边后退,一边把那根戒棍舞动得水泼不入。戒棍的影子模糊成一个巨盾似的圆,兵刃洒落的金光好似也洒落在江自流身上,为他平静锐利的眉眼镀上一层佛像似的金身。

    仔细看去,那金色其实并不来源于戒棍光芒的映照,而是源自江自流的皮肤底下。

    在他的皮肤之下,有一层淡淡的金色流光涌动着,更显得他麦色的肌肤仿佛流淌的蜂蜜一般。

    明秋惊见惯了江自流的模样,只是瞧了一眼,确定他今日状态不错,就迫不及待地把关心的目光投向凌一弦。

    以常理来论,刀枪不入的金钟罩,从来都是近身功法的克星。

    毕竟,修炼近身功夫的人,要么是像杭碧仪那样,人高马大,练一身巨蟒似的缠绞功夫;要么像凌一弦这样轻功过人,双手持一对连环短兵,眨眼之间便可贴身轻取要害,尺寸之中险象环生。

    但金钟罩刀枪不入,匕首刺在心口,没准还会撞出几颗火星子来。

    至于缠绞功夫,江自流只需绷住内里一口气,便能让杭碧仪感觉自己是在绞一块坚硬的石头。

    上届少武赛的冠亚军之争,杭碧仪就是这么输的。

    凌一弦知道江自流的金钟罩难打,当然不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她疾疾后退一段,右手同样探向腰间。

    今天,她的短打外衣上系着几圈银色的链状装饰。

    凌一弦将垂下的末端在自己手上绕了两圈,顺势往外一抽,素银色的长链渐渐展开,露出藏在里面的一个锐利枪头。

    凌一弦手臂一抖,内力贯穿长链前后,将其绷紧成直直的一条。

    原来,那竟然不是一条绑在衣服上的装饰链,而是一把秘银打造的游龙链枪。

    这种兵器集齐了长鞭、长枪、流星锤所长,属于冷门兵刃,难学难精。

    可一旦练成,上半段开了刃的链身如臂指使,其中奇诡之处,不亚于一人同时操拿以上三种兵器在手。

    明秋惊看在眼里,眉头无端一跳,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为江自流打造的那根戒棍。说来也巧,那根戒棍偏偏也是

    不等明秋惊继续往下想,凌一弦已经抢先出手。

    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链枪整体腾开足有两米五的长度,比某著名篮球运动员躺下时的身高还长这还只是凌一弦限于自身能力,把中间的链子卸去了一段。

    要是她对链枪的操纵能力更上一步,即使四五米的链子也能环身用开。

    链枪链身环环相扣,犹如环环相扣的开刃蝴蝶镖。

    凌一弦悍然将秘银长链抖开,枪头寒芒一点,直刺江自流眉心,链身薄刃从空中穿过,当下将长风也切成数截。

    不等链子近身,江自流就率先用长棍一挑。

    谁知那枪头中途变向,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地回撤,带着身后的链子绕紧了戒棍。锋利的链身刮擦着戒棍上的金色梵文,绞出一段令人牙酸的咯啦咯啦声。

    明秋惊知道,链枪、软剑、长鞭这种兵刃,向来号称是“一步要在三步先”。

    意思就是,软兵器不能和刀枪剑戟一般收放由心,说撤就撤,想劈就劈。第一招施加在软兵器尾端的力道,要等三招以后才能顺着刃身传到兵刃末端。

    所以说,那链枪枪头的变向绝不是偶然,想必是凌一弦早就计划好了,要先困住江自流的戒棍。

    而下一步,如果他是凌一弦,那就该

    缠住戒棍后,凌一弦片刻不停,手中银链以棍心为圆心,画了个回环的满圆。

    戒棍金光犹如日照,链枪银光好似月辉,更有盘旋的长链,是空中洒落的群星点点。

    凌一弦手腕一转,从动作到兵刃都煞是好看,就好比天女持练当空舞一般,杀机四溢地绕紧了江自流的脖子

    明秋惊双眼猛地睁大,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自己究竟惊于凌一弦这一招的险辣骇人,还是惊于凌一弦那霍起银河的身姿。

    开了刃的链身磨出一百二十度的弧度,被这东西绕紧了一勒,哪怕是石头都能刻出一圈白印来,更何况是人的血肉之躯

    要不是江自流练的是金钟罩,单凭这一下,他脑袋都该在大动脉的飙血之景里,被绞飞到半空中去了。

    刹那之间,江自流透出金属光芒的脖子上旋开一圈迸溅的火花。

    他运足内力维持金身不破的功题,恰与凌一弦贯于链枪里的内力进行了对冲。

    这两股力道内外相抗,远近相推,气流冲撞之间,江自流的上衣充了气似的鼓起,随即在两人的对战中被撕成无数蝶翼般的碎片,成了他俩交手以来的第一道牺牲品。

    这下子,江自流线条流畅、肌肉绷起的蜜色上身,便尽数落于微冷的空气之间。

    随即,环住江自流脖子的链子忽然松开。

    银链像是刚刚结束冬眠的毒蛇那样,凌空抽向江自流的天灵盖。

    江自流抬手,一把将链子抓在手心,连掌心皮都没有红一下。

    “我们事先说好。”江自流表情严肃地跟凌一弦商量,“不能打裆。”

    像是天灵、双眼、鼻窍、嘴唇、下阴,这都是金钟罩练不到的罩门。

    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若干年下来,也没听说过谁创造出一门“眼皮铡刀功”、“鼻孔削笔刀功”之类的功夫,也没听说过谁家武者强悍到可以用蛋蛋砸核桃。

    可见,这些弱点就是没法练。

    一般来说,遇上金钟罩练得烂熟的武者,要么然就靠水磨工夫,用内力透体,隔着刀枪不入的表皮打伤内腑,要么就得对罩门下手。

    出于对凌一弦节操的了解,江自流觉得,凌一弦绝不会忌讳使出“猴子偷桃”这种下流招数,而且。

    不但如此,她没准还能用链枪自创出一式“猴子开了桃罐头”

    江自流强悍有力地发出一记嘴炮“上衣你都给我撕了,就不能再撕我的裤子起码,你得给我留条裤衩”

    “”

    这声音,多么的铿锵有力

    这内容,又是多么的贞洁正直

    一旁的青岩上,明秋惊表情微妙。

    他在心中暗暗想道要是当年法海这么跟青蛇说话,大概就没有三俗后人会编排他俩之间的好事了。

    毕竟,对着这种杀气腾腾、断子绝孙的青蛇,哪里还有法海能乱了定力呢

    叹了口气,明秋惊摸了摸怦怦乱跳的心口,十分口不对心地想道大概也只有看在同族之情上,让白娘子来牺牲一下啦。

    就在明秋惊走神之际,凌一弦和江自流的交战也逐渐趋于白热化。

    江自流的戒棍被凌一弦的链枪牵制住,用得十分不顺。

    而反观凌一弦,她借兵刃长度之便,站得离江自流足有一人之远。

    她左摇右闪,江自流打出的刚猛掌风屡屡和凌一弦擦边而过。

    反而是凌一弦透过链枪贯体的内力,由点及线,时不时地要在江自流身上擦过一下,透进他的经脉之间。

    若用一个游戏术语来形容,江自流目前的状态,就是被凌一弦给“控”住了。

    如此一来二去,江自流原本一片清明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丝丝血红。

    魔意压过禅意,疯狂胜过理智。

    天魔解体大法的作用,终于战胜了佛门的刚正心经。

    江自流原本冷峭如千仞峰崖的脸上,也渐渐染上几点挣脱了束缚后的杀性。

    他抬起头来,漆黑眼眸里将凌一弦和草木一同纳入。

    锵然一下,江自流握着戒棍猛然回抽。

    不知他触动了戒棍上的哪处机关,戒棍内部传出了细小的机关声。

    凌一弦原以为,江自流是要把戒棍变成狼牙棒。

    不妨事,有了狼牙棒的尖刺在,链子反而能卡得更紧。

    谁知道,下一秒钟,圆形的外鞘仍然在凌一弦的链枪里缠着,可江自流眼都不眨地从里面抽出了一把厚背雁山刀

    凌一弦“”

    她震惊地转头看了一下明秋惊朋友,你给江自流打造的兵刃,原来还带三段变身的

    怪不得光是材料费,就贵到两个少年班武者都得暑假来选秀节目打工。

    原来真是一分钱一分货,物有所值得很

    下一瞬,刀气翻涌如同血浪,不等眨眼就逼近凌一弦的面门。

    这一刀迅猛凶悍,要是砍实,至少也要削掉凌一弦半个鼻子。

    被天魔解体大法所控制的江自流狂态毕露,就像是芯子里换了个人一样,连内功心法都变了一种。

    当机立断,凌一弦把尚未撤回的链枪脱手一扔。在漂身后撤的同时拍向大腿皮鞘,重新换上自己最为熟悉的两柄短匕。

    凌一弦问江自流“你还知道四加五等于几吗”

    原谅凌一弦吧,学渣如她,在这种时候只能第一时间想起十以内的加减法,连九九乘法表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江自流狰狞笑道“得六”

    话音未落,他出手如同狂澜漫卷,朝着凌一弦一连击出六刀

    凌一弦用短匕绞碎刀罡,仍不妨有流窜的刀气卷上衣角。

    那股寂灭生杀的内力,霎时间把凌一弦半片衣角碎成了不足指甲大小的破布头。

    先前凌一弦涨碎了江自流一件上衣,现在就拿一片一角来还。一饮归一啄,少不得有点一报还一报的意思。

    眼看第六刀也要擦着凌一弦衣角落空,江自流又是一拨刀鞘机关,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像是抡球棒一样把刀势回挑。

    他拎的也当真是个棒子那是带着锋锐尖刺的一根狼牙棒

    要是被这一棒迎面打中,不提筋断骨折的凄惨下场,光是表皮就得透出百八十个血糊糊的窟窿眼。

    凌一弦嘶地吸了口冷气“你这智商,居然还是选择性往下掉的吗”

    天魔解体大法虽然阻碍了江自流算出十以内的加减法,却没有阻碍他操纵兵器上的机关。

    甚至,这手出其不意的手段,甚至还比之前他没事时更高明了些。

    凌一弦“”

    她现在是真搞不懂,天魔解体大法究竟是给江自流减智,还是给他加了智力点。

    一般来说,这种魔性功法只会将武者的智力拉到某个固定值,应该属于前一种作用。

    但如果练武的人原始智商太低,那或许真能起到后一种作用也说不定

    心里杂七杂八地转过几道念头,凌一弦躲闪的身法却是分毫不曾含糊。

    眼看着江自流的刀气和内力如同钱塘江潮一般暴涨袭来,凌一弦却逆流而上,两柄短匕不时从薄弱处拨开刀风,像是大锤八十小锤四十一样,替自己清出一条迷宫似的小路。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在迷宫的尽头,一般会有宝箱作为奖励。

    但在这场交战里,迷宫尽头只有一个大魔王江自流。

    见凌一弦迎头直上,离江自流越来越近,一旁的青石上,明秋惊的表情也越来越紧绷。

    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圈月华似的雪白细线,动作间已经蓄势待发。

    想来只要凌一弦稍露败像,明秋惊就会二话不说地冲上去。

    不过,凌一弦却没露出丝毫需要救援的意思。

    江自流的刀罡厚重浓密,强悍到令平地凭空刮起一阵黄沙猩风。

    这股风遮挡在两人之间,几乎让他们相隔三步,对面不识的地步。

    随着凌一弦逐渐挑开龙卷似的风刃,两人之间的距离步步缩小,江自流冷酷猩红的双眼,也逐渐于黄风之后露出本相。

    区区三步远的距离,却是寸寸凶险,消耗极剧。走到这里的凌一弦额头汗珠已经如同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滴答不绝。

    倘若她此时往地上一躺,汗水准能在黄土上印出个湿淋淋的人形来。

    江自流再次按动机关,将狼牙棒变回厚重的雁山金刀。

    他双手举刀高擎,仗着自己一米八一的身高差,一记力劈华山就对着凌一弦当头落下

    这下子,即使凌一弦没有举手示意,明秋惊也无法再作为裁判眼睁睁地看着。

    他脚尖一点,身姿迅如疾风往场中落下。至于那雪光致致的月华细线被明秋惊抛出,竟然还比他的身形还要更快三分。

    与此同时,凌一弦用两柄短匕架住江自流的雁山刀。

    纯以力量来论,估计得三个凌一弦才能等于一个少林和尚。

    不过幸好,她一开始的打算就不是跟江自流硬碰硬地较力。

    那抬手一架,竟然只是虚招。

    在江自流猛然发力下压的瞬间,凌一弦突然松手,连自己的兵刃都不要了。

    抢在死神般的一刀落下之前,凌一弦身子一矮,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撞入江自流怀中,双手如同金蛟剪的两段,分别直取江自流的左右心口。

    自负金钟罩在身,别说凌一弦扔了兵刃,就是她拿着匕首对江自流的心脏直戳,江自流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然而,奇异的事发生了。

    不知是凌一弦也练了某门硬功还是怎的,她那两根修长纤细的手指点在江自流皮肤上时,那感觉竟然比狼牙棒还重

    又或者,并不能说重,只是忽然一下,江自流四肢猛地麻痹了。

    内力由点及线,贯入经脉。凌一弦在内力里挟裹着少许毒素,侵入江自流经脉。

    霎时间,江自流手脚不能自控,浑身肌肉僵直。

    他宛如被高压电当场击中,或者被打了一针神经毒素一般,维持着那个双手高举的姿势,青蛙一样地往后拍平下去。

    他啪地一声摔进尘土里,扬起地上一阵尘埃。

    明秋惊扔出的细线随后赶到,他这一下没套中江自流,反而套中了凌一弦。

    凌一弦也没躲避,她站在原地任由明秋惊用细线圈住自己手腕,还好奇地用力扯了一下。

    然后她就发现,这东西虽然晶莹细透,但是质地相当坚韧,或许是传说中水火不侵的天蚕丝。

    凌一弦当即恍然“要是江自流陷入天魔解体的状态,你就用这条线制住他”

    “上策当然是制住他。”明秋惊跟在雪线之后翩然落地。

    明明跟江自流打了一场的人是凌一弦,明秋惊还没来得及入场。

    但不知怎地,明秋惊额头上也有许多细细密密的小汗滴。

    凌一弦问“那下策呢”

    下策是,放江自流杀到力气耗尽,再用这根线制住他。

    明秋惊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为这个,特意修习了一门龟息功”

    就是为了让江自流把明秋惊当成一块青色的大石头。

    跟这家伙做搭档,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明秋惊就更加好奇“你刚刚突然就把他点倒”

    凌一弦微微一笑“是秘密。”

    他们两个一来二去说得欢,只留下仰面朝天的江自流,摆着青蛙一般的姿势,躺在黄尘土道上,猩红的眼眸不止映出蓝天白云,还映出了许许多多的茫然。

    他总觉得虽然也是惯例性的被人拿下。

    但这次被拿下,怎么比往常的感觉都更奇怪一些呢

    江自流好像有哪里不对。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