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智慧的动物主动找上人类的事, 自古有之。
不提武侠小说里经典套路之一,就是落崖以后遇到老白猿,从白猿腹中取出某失传百年的武功秘籍, 练了以后一出山便可横扫江湖, 天下无敌。
单是在灵气复苏之前的灵气低潮时代,各种“熊猫饿了下山吃掉村民家里一口铁锅, 半个村子的人涌出来夹道相迎, 并且拿出自己家的铁锅喂熊猫”、“或者未成年豹子溜下山吃鸡,村民说吃吧吃吧, 吃完以后林牧局买单”的沙雕新闻, 时不时便可见诸于报端。
至少凌一弦自己,就在很多年的老报纸上看到过“野狼脚上扎刺化脓,下山来找人类拔除, 拜一拜以后离开”的的新闻。
虽然看着那篇新闻的笔触, 很像是某些三流小报上编的连载小说,但这种内容既然能见诸于报端,显然是在过去一系列的传说故事里获得了启发。
所以, 身为s级异兽的青砂虎,意识到自己肚子伤口上的碎片不太对劲, 继而来找人类求助, 似乎也不该出人意外。
而且, 在凌一弦心中, 还生出了一个隐隐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猜想。
自己从小就身怀剧毒,想必和山海兵有关。而青砂虎现在伤口里夹杂的, 正好就是山海兵的封印碎片。
或许, 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 它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亲近的气息也说不定
小心的拨开青砂虎肚皮上的白毛毛, 凌一弦从背包里翻出一只小型手电,悬在伤口上端直线打光,这下就看得更清楚了。
为了确保手术的清洁性,凌一弦一缕一缕地揪住老虎肚皮上的软毛毛,用自己的短匕从根部将其割断,让伤口的细节和走向显示得更清晰,同时还露出了老虎原本粉乎乎的肉肚肚。
凌一弦萌得肝颤,当即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下手如飞。
虽然在江自流看来,凌一弦的这番作为,貌似有点假公济私的意思。
他提醒凌一弦“你割它的毛干嘛。”
凌一弦理直气壮“毛发可能会闷住伤口,上面的灰尘也有可能导致细菌感染的。你没看人做开颅手术之前,都要先剃头的吗”
江自流十分疑惑“这个我知道。但所有做开颅手术的人,都会像你现在这样,剪掉的毛茸茸一撮一撮摆在膝盖上,准备收集起来的样子吗”
膝盖上摆满了捋好的白绒绒的凌一弦“”
铁证如山,无法反驳。
江自流继续认真地、不解的、一点也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地给凌一弦插刀
“还有,如果只是在头上开个寸长的口子,也用不着剪掉整个脑袋的毛发啊。”
所以说,凌一弦那股略微狂热的,好像要把大脑斧的肚皮全都剃秃的气场,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凌一弦“”
这唉,她认罪,她不上诉,她无话可说。
明秋惊早就从凌一弦开始收割白毛毛时,就在忍笑。
现在见凌一弦被江自流制裁住,他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撑开的小袋子。
“放这里吧。”他小声对凌一弦说道,“回去以后可以戳个虎毛毡什么的。”
至于更多的老虎毛,那就还是别继续刮了。
往日只见过薅羊毛的,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看到薅虎毛的奇景。
真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真不愧是凌一弦,果真是艺高人胆大,毛多人手黑。
要是这一幕上了电视,大概会让观众们内行直呼“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吧。
凌一弦讪讪住手,清清嗓子,摆出一副端正的态度审视起青砂虎肚皮上的伤口来。
那道伤口由身体外侧划到肚腹,伤痕程度从重到轻,边缘轻微化脓感染,看起来应该是野兽的抓伤,或者是觅食搏斗时的刮伤。
如果放在野外,这是大自然每一天在每个角落都会发生的日常。
但不是每一道类似的伤口里,都会“长”进去一段山海兵碎片的。
凌一弦叼着匕首凑近了检查伤势,只见那片青玉般的碎片,形状颇为狭长。
它有一半没在青砂虎的血肉之中,惹得水晶一样的材质似乎也被染得血红,另一小段则露在外面,里面隐隐绰绰显出些许影子来。
凌一弦上手摸了摸。下一秒钟,她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猛然抽手。
“怎么了”明秋惊时刻关注着事态,一见凌一弦露出这幅表情,自己也试探性地把手指放了上去。
一碰之下,他便感觉到这块碎片的奇特之处。
封印着“狰”的残片,明明看材质似金似玉,应该是水晶般的硬质。
然而真的上手碰一下,那感觉却是软的、温的、略带一点震颤和粘稠感,就像是穿过血肉,徒手摸到了某个生命体的胎心一般。
“是活的”明秋惊和凌一弦对视一眼。
这个问题刚刚脱口,明秋惊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严谨之处。
自前灵气复苏时代至今,已经有几千年的时间跨度。
封印在石头里的东西要真能活这么多年,其牛逼程度,大概不亚于如今的人体冷冻技术。
从古到今,长生不老一直都是人类追逐的梦想。被封印的异兽要真能活这么久,那这些碎片还会用来封印异兽吗
估计会直接用来封印古人,等着子孙后代在几千几万年以后,把他们唤醒享福了吧。
心念电转,明秋惊生出以上的所有念头,也不过在两三秒钟之间。
下一刻,他再次伸手握住“狰”的碎片,另一只手则往青砂虎的心脏摸过去。
果然,碎片的震颤频率,和老虎的的心跳频率完全一致。
“好像连在一起了。”明秋惊小声跟凌一弦商量,“我们还拿吗还是回去找人来做”
他们这番检查的时间有点久,仰躺着的青砂虎有些不耐烦地打滚,又被江自流一顿挠下巴,好不容易重新安抚住。
凌一弦咬咬牙,断然道“我们先试试”
万一要是不行要是不行,她就把青砂虎打昏,跟江自流、明秋惊接班,扛也好、挑也好、拖也好,总之把它带回武者局去做手术。
明秋惊略微跑了个题“老虎你也能打昏”
凌一弦支支吾吾地含糊过去“啊,我的独门手法,讲究化劲,四两拨千斤主要就是比较特殊。”
“行吧,那就先试试。”
明秋惊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他从自己的包里和浑身上下翻出更多器材医用酒精、纱布、止血药物、医用止血凝胶、橡胶手套、镊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型蓄能杀菌灯
最后,明秋惊甚至变魔术一样,从背包夹层里摸出两支注射的麻醉剂来。
只把凌一弦看得目瞪口呆,感觉明秋惊简直是个当代哆啦a梦。
“拔吧。”手术即将开始,明秋惊看起来反倒比凌一弦这个拍板做决定的人更冷静些,“自流,你安抚住老虎的情绪,必要时刻摁住它。一弦,我来给你打下手。”
两针麻醉由半吊子明秋惊扎了下去。
过了一小会儿,凌一弦用手碰碰青砂虎的伤口,见它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痛色,便猜麻醉已经起效了。
凌一弦原想直接拔出那片黏腻微滑的“狰”碎片,拽了一下,却不见效果。
“像是扎根了。”凌一弦皱起眉头,表情略微有点厌恶,“我试试能不能割断。”
消毒后的细细匕首顺着碎片边缘,切入血肉肌理。不是凌一弦的错觉,她当真觉得,有某些藕丝、血管似的东西被自己的刀锋割断。
伤口因此扩大了一些,血洇了出来,染红了老虎原本粉嘟嘟的软肚皮。
这一次,凌一弦再拔动那块碎片,明显感觉到它的松动。
又探进匕首前后左右地清理了一次,凌一弦终于能把罪魁祸首一口气拔出。
令人感觉惊悚的是,这片传说中的“狰”碎片,被容纳进血肉中的前端就像是太阳下暴晒的软糖一般,呈现出一种半凝固似的融化状态。
它不但血糊糊,粘嗒嗒,甚至还拉着淡红色的长丝儿,有点像是秋葵的断茬上的粘液染上了血色。
作为亲手把它分离出来的主刀,凌一弦毫不怀疑,只要时间够久,这片“狰”的碎片,会直接融化在青砂虎体内。
脸色几番变化,凌一弦的表情最终定格在“几欲作呕”那一档。
她面色很是难看地问系统“在我体内的,也是这种东西吗”
系统的电子音十分严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宿主,在绑定您并且为您做全身体检时,我并未在你体内找到类似的东西。”
“那没准是已经融化了。”凌一弦咬着牙根说道。
回想起美人蝎的体检报告,也没提到她身上哪里埋着这么一块碎片似的东西大概就和凌一弦自己一样,封印内容早就化开在血脉里,没准都扎根发芽了呢。
自从得知自己中毒那天至今,凌一弦第一次对“丰沮玉门”这个反派组织生出如此具象化的恨意。
凌一弦想,要是能见到丰沮玉门的创始人,她非把这鬼东西塞进他嘴里,逼他嚼满十万六千下不可。
敲你大爷,这种福气他就自己收着吧,用不着满天下乱传播。
在凌一弦和系统沟通的间隙里,明秋惊已经把青砂虎的伤势处理完毕。
他严严实实地给那道伤口糊上了一坨凝胶,又贴了个纱布包。除此之外,还往里塞了枚纽扣大小的东西。
“是定位仪。”明秋惊解释道,“我们这种野路子的处理手法还是粗糙,得让上头派遣专家再来看看。”
“不过”
心有余悸地朝那个融化了一半、上面密密麻麻布着血丝,带着几分邪异之感的碎片看了一眼,明秋惊缓缓吐出一口气“幸好我们决定先做手术。”
谁也不知道这只青砂虎是什么时候把碎片搞进伤口里的。
假如就是昨天今天的事,那没准等明天他们再带医疗专家过来,青砂虎都已经融合完整个碎片,变成完全体了。
青砂虎意识到,按在自己身上的三双手全都松开,自己的肚皮也没有了那种异物感,当即一个肥虎翻身打了个滚。它站起来,又甩甩自己身上的土。
大概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它冲三人翻开自己一只棕色的肉垫。
对于百兽之王这番纡尊降贵的卖萌,如果放在一个小时前,三人大概会惊喜异常,凌一弦更是能吸飞了。
不过现在,三人心中就只剩下一片沉重之情。
“走吧。”凌一弦率先说,“我们回去汇报这件事。”
说这话时,凌一弦的语气切切,仿佛是在一下一下地磨着牙似的,好像要把某个存在给咬下一块肉来。
而事实上,这个猜想跟事实也相差不远。
要是那个丰沮玉门的首领被凌一弦遇见,她非把这人脑袋打飞,当场扬了不可
消息报上去以后,g市武者局果然重视非常。
除了那片缴获的“狰”碎片之外,武者局还收走了凌一弦三人胸口的执法仪,调动录像,观察实际情况。
并且,顺着明秋惊留在青砂虎体内的纽扣定位器,武者局当晚连夜从隔壁市调来两名六级武者,和本地驻留的两位六级武者组成临时小队,去追寻s级异兽青砂虎的行踪。
除此之外,异兽专家和医疗专家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只要听到了青砂虎的消息,寻觅到了它的影踪,g市武者局就会派遣出专家团去检查青砂虎的情况。
太稀有了,容纳了山海兵碎片的异兽,至今为止,这是他们遇上的第一例。
至于凌一弦三人,作为近距离接触到特殊碎片的当事人,他们连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先被安排去做了个体检。
在抽血化验血常规时,凌一弦无比庆幸,自己已经收容了血液中的毒性,不再惧怕这些常规检查项目。
不然的话,设想一下那个兵荒马乱的场景吧
医生匆匆从检测室里跑出来,紧急报告“凌一弦的血里有毒”
听到这个消息的负责人想必会大惊失色“什么,那江自流和明秋惊的血里也有吗”
“没有,据情况猜测,这种毒素应该已经存在多年,不排除是山海兵里其他异兽的作用”
“”
那时的画面,必然万籁俱寂,异常好看。
负责人嘴里叼着的香烟估计要再落地一次。
而他朝凌一弦投来的目光,估计也会从“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国家栋梁”变成震惊又痛心的“好哇,你竟然演我”。
到了那时候,凌一弦在大家心目中,大概会成为第一个“由丰沮玉门派来武者局,又由武者局派去丰沮玉门,并在计划里将成为丰沮玉门派来武者局的武者”吧。
单是在脑海里设想出这个套娃的场面,凌一弦就不由得哑然失笑。
套娃叠套娃,再叠套娃。
这么一套操作下来,估计马甲都要比人厚了。
江自流不知道凌一弦为什么抽个血都能笑出声来,只以为她是在笑自己的皮肤一连崩断了七个针头。
皮厚无比,根本戳不穿的江自流郁闷地摸摸鼻尖,他主动跟来采血的护士提议
“外皮肯定抽不到血了,你凑合一下,从口腔里抽血,行吗”
护士“”
护士很想说,我从业了整整二十年,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
将濒临崩溃的世界观在眼前缓缓拼合,护士慢慢地说道
“但是,口腔血管细小,一时半会可能抽不够量”
甚至可能还没等采够血呢,血小板就先一步让伤口愈合了。
这些武者的身体素质都好得很,自愈能力也非常强。
“哦,那没事。”江自流不以为意地一挥手,欢快地提出新的建议。
“还有我的鼻孔,两边鼻孔里也都可以抽三管齐下,这样速度就能快了,你看好不好”
护士“”
这回,护士再怎么艰难地维护自己的世界观也没用了。
她从业二十年以来养成的职业素养,还是在无敌的江自流面前迅速崩塌。
护士说“好你个头啊。”
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的血是从鼻孔里采的,从来没听说过啊
听到这里,长椅两段的明秋惊和凌一弦早已忍不住,靠在椅背上快笑晕了。
凌一弦悄悄传音跟明秋惊打听“往常体检的时候,自流他是怎么采血的”
明秋惊也悄悄地告诉凌一弦“他自从练完金钟罩以后,就从来没采过血。”
牛犊都没有江自流更健壮,这种家伙,哪有采血的需要嘛
直到加急的检查报告出来,确认他们情况没有问题,也没有受到那片半融化状态的碎片影响。
此后,又经过了三天的隔离观测以后,凌一弦三人才被重新放出来。
正如凌一弦所料,武者局的全面检查,也没能检查出她身体里是否有某片山海兵碎片的痕迹。
从一个角度来说,这是好事,至少让凌一弦不必被武者局怀疑身份。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连武者局的全面体检,和海伦系统跨时代的先进扫描检测,都察觉不到凌一弦的问题,那事情大概真是木已成舟,不能再改变了。
幸好三天过去,那种初见融合碎片的冲击已经淡去不少,凌一弦本性又比较乐天、心大,用莫潮生的话来说,就是她只有一根弦。
凌一弦暗搓搓地算了笔账她用丰沮玉门发现的山海兵碎片武装自己,再掉过头来用这种力量对付丰沮玉门,怎么算怎么都是凌一弦血赚不亏。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凌一弦拒绝了孤零零的单间。在她的极力申请之下,武者局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一个套间隔离。
没人奇怪于三位年轻异性能否住在一起。
暂且不提这就相当于异性合租。
在实际生活里,外出做长期任务时,武者小分队几个月、甚至半年面对只有彼此可以交流的情况。
某些必要时刻,三人甚至会轮流住在一顶帐篷里。
这也是为什么在原则上,官方会建议小分队三人最好为同一性别,主要是为了方便考虑。
不过,一组搭配得当的武者,往往比性别的方便更加重要。
所以,像是凌一弦、明秋惊、江自流这种互补情况也极为常见,没什么需要见怪的。
隔离的这三天中,百无聊赖的凌一弦戳起了虎毛毡。
她按照网上的教程,对自己收集到的虎毛做了预先处理,然后就是拿一根粗针,上下戳戳戳、戳戳戳。
天真的少女,此时还不知道,网上关于羊毛毡买家秀的众多笑料。
直到她把预计里圆头圆脑的萌老虎给戳成了十二头身,才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的样子。
出来翻冰箱,正好路过沙发的江自流一脸好奇“一弦,你在戳擀面杖吗”
凌一弦“”
凌一弦非常心虚地让他去配副眼镜。
选手凌一弦,紧急发动场外求助
导师明秋惊入场了
明秋惊对凌一弦的艺术半成品陷入沉默
明秋惊夹带私货,问凌一弦要不要戳一条同样圆嘟嘟、胖乎乎的小白蛇
“这个嘛”
选手凌一弦经过谨慎的思考和衡量,觉得戳蛇总比戳擀面杖好。
毕竟以她的手艺,就算中途改戳擀面杖,也说不准会变成温度计之类的东西。
听完了凌一弦的担心,明秋惊微微一笑,十分好说话地接过了凌一弦托付来的艺术品重任。
大概是他熟习机关的缘故,即使第一次接触虎毛毡,明秋惊把握起分寸来,也依旧比凌一弦灵巧。
他在这种细节性的东西上做得格外到位。
无论是发射不同暗器的几百上千种不同手法和力道,还是制作一只小小虎毛毡时需要把握的要点,明秋惊都堪称无懈可击。
很快,一只活灵活现的白蛇就在掌心成型。
明秋惊画龙点睛般为小蛇戳出两只黑黝黝的豆豆眼,还有一条细细的分叉小舌头。
白、软、柔、绒、萌。
集齐以上五条要素,便可收获一个双眼放光的凌一弦。
凌一弦对明秋惊大肆赞美“秋惊,你太厉害了,简直化腐朽为神奇”
明秋惊谦虚地笑了笑,表示虎毛毡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论起御使银针的技巧,他的手艺还可以用在更多方面。
凌一弦顺口问“比如呢”
她本来想把话题引到明秋惊的暗器上,借此挑个良辰吉日跟明秋惊打上一架,挣完剩下的一半任务分。
谁知道,明秋惊神秘一笑,示意凌一弦伸出手来。
凌一弦不设防备地把手一摊,只见明秋惊的袖子覆盖上来。
穿针引线,刺破布料的声音被掩在宽大的广袖之下,某种微凉的触感,蜻蜓点水般划过凌一弦的手腕。
数秒以后,明秋惊指尖逼出半寸内力凝刃,挑断了一根金线。
凌一弦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袖口上,俨然被绣上了一朵盛放的金色桃花。
花瓣、花蕊历历在目,随着凌一弦手腕的动作折射出不同的光芒,不见半分厚重死板,令人觉得煞是好看。
凌一弦惊讶地睁大眼睛,把袖子举到眼前来看。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凌一弦发觉了一点不对“这个针法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怎么莫名地觉得有点眼熟啊。
明秋惊笑而不语,慢悠悠地收起针线。
直到凌一弦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股隐约的“既视感”究竟出自何处,追问明秋惊的时候,明秋惊才温和地反问一句。
“可我怎么知道你会在哪里见过呢”
把那条小白蛇端端正正地摆上凌一弦的膝盖,明秋惊收好自己的所有物品,也从冰箱里取了两罐橙汁,摆一罐放到凌一弦面前,哼着歌回屋了。
沙发上,只留下了凌一弦和她的虎毛毡。
过了半晌,凌一弦在空中一挥拳。
“不对,这个金线,我一定在哪儿见过”
隔离结束,凌一弦三人当即申请重新加入青砂虎相关的任务队。
考虑到他们三人是这只异兽的第一发现者,g市武者局批准了他们的请求。
在出发之前,凌一弦、明秋惊和江自流先去了一趟宠物超市,在包包里塞了好多的猫条、冻干和猫薄荷。
哎呀,毕竟老虎也是猫,是大猫猫嘛。
直到亲临现场,三人才发现,虽然只过去了三天时间,但情况早已沧海桑田。
比如说,武者局派出的专家团队成员,已经为这只青砂虎重新清理包扎了伤口,并且取出了明秋惊原本塞进去的那个纽扣定位器。
至于定位装置,武者局则用一条细细的、可以检测到生理状态的定位项圈进行代替。
再比如说,武者局专门为青砂虎就地扎起一片野外营区。
这种做法,既是要在青砂虎伤口愈合之前给它足够的照料,更是要近距离检测观察青砂虎的状态。
从专家的表情来看,他们想必已经拿到了许多重要数据,想来此行不虚。
至于青砂虎凌一弦觉得,这只老虎应该也挺快乐的。
天天足不出户就有人投喂,它本来就圆头圆脑的虎脸又为此胖上了一圈。
s级异兽的智力和记忆都应该不错,它很快就认出了凌一弦三人,照面时主动朝他们走来。
在凌一弦他们献上冻干、罐头和猫条等贡品之后,青砂虎的脾气就更好了。
它甚至还翻过宽大的虎掌,纵容地让三个人类小崽子一惊一乍地戳它弹性十足的厚肉垫。
凌一弦戳一下,尖叫“手感好好”
江自流戳一下,低沉地叫“手感好好”
明秋惊戳一下,倒是没有叫。不过他动作比嘴巴诚实,一戳就戳个没完。
在这个过程中,凌一弦一直注意着青砂虎对他们三人表现出的好感度。
不同于上次未拔出“狰”碎片的时候,这一回,青砂虎明显对于敢于给他撸鳞甲的江自流更亲昵些。
在心生柠檬之际,凌一弦不由得为青砂虎松了口气。
看起来,它正在渐渐摆脱那片碎片带给它的影响。
就在明秋惊三人从营地告辞的当天,这只青砂虎身上又发生了一件喜事。
它的五条尾巴,自发脱落了一根啦
还有额头上盖住“王”字的弯角,也开始摇晃,就像是胶水没有粘牢一样。
这说明,总有一天,这只青砂虎将彻底摆脱山海兵碎片带来的小小插曲,重新回归它的领地,成为一只踞啸山林的虎王。
带着这条最新消息,凌一弦高高兴兴地返了程。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期间,武者局还邀请了电视台记者深入异兽野区,结合凌一弦三人上交的执法仪,编成了一条新闻。
那条新闻的大致内容是有雇佣武者前往异兽野区做任务时,无意中发现了一种“一角五尾”的奇异异兽。
这种异兽的鸣叫声宛如石头相击,疑似是异兽危险性名录中从未记录过的新兴品种。经过查证,它或许就是上古传说中的“狰”
顺便一提,这条新闻十分恰巧,正好就在本地新闻频道的晚间播放了。
于是乎,在武者看守所里被关押着的精卫,原本老老实实地按照规定好的看守所时间表,和难兄难弟们准时收看了晚间新闻。
在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精卫指间握着的铅笔头吧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他甚至顾不得弯腰去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电视机,以及荧屏上呈现出的略微模糊、可仍能看出“一角五尾”形象的动态影像。
精卫“”
精卫的表情口
宛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精卫整个人,不,整只鸟,都瞬间懵逼了。
变化来得太突然,实在让他猝不及防。
精卫敢用自己的鸟格担保,电视机里出现的这个东西,就是神话传说中的“狰”,而且绝对与他本来要找的异兽碎片有关
精卫也能用自己敏锐的预感断言,他此行领到的任务,多半是已经凉了。
精卫“”
还是身边的人替他弯腰捡起笔和本子,还给精卫的同时又悄悄戳他一下。
“咋了,老弟,不舒服啊”
精卫沉痛地摇了摇头。
他转头看向身旁大哥憨厚老师的面孔,随即想起,这位大哥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在公共场合喝酒而被拘留。
这一刻,浓浓的物以类聚之情,升上了精卫的心头。
精卫惨笑着跟室友大哥说道“大哥,喝酒误事,是真误事啊”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开那张发票,晚上也不会回程,直接连夜去找碎片了啊
这股浓厚的悔意,一直持续到精卫十五天拘留期结束。
在接受过四十小时以上的武者规章制度教育、手写了3000字检讨、每天晚上要写一篇新闻观后感、从电视机里得到自己任务泡汤的消息以后,精卫望着拘留所门口自由的天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他竟感觉自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一般。
这种复杂的心绪,一直持续到武者局的人通知他,那两瓶开过发票的酒都已经被他那个先一步结束拘留的女同伴拎走为止。
精卫“”
草。
代价如此昂贵的两瓶羊毛,居然还没保住吗
自己可能真的挺鸟,但美人蝎一定不能算人。
精卫彻底失去了平时那种淡定、漠然、眼中含着些微厌倦、几乎有些性冷淡的表情。
他百味杂陈地跨出武者看守所,准备先联系到美人蝎。
然后,他预备着跟美人蝎商量一下,一起对对口供,编一个糊弄玉门的借口啊,不是,是整理一份本次行动要上交的报告。
就在他的手指触到裤袋里的手机时,美人蝎的倩影忽然出现在精卫眼前。
美人蝎一共对精卫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你终于出来了。”
第二句是“你的任务好像飞了。”
被当面提醒的精卫“”
啊,堵心。
精卫艰难地表示,自己已经得知此事。但他们还是要回到异兽野区,找到那只报道中的“狰”做完实地调查,才能掌握此时的发言权。
他本来以为,以美人蝎的死德性,听到他这一番调遣,准会又有一通闷火要发。
发就发,谁理她。
精卫自己还生着美人蝎的气呢。
谁知道,冷艳美人嘴角一挑,意味不明地看了精卫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好啊。”
嗯她竟然说“好啊”
精卫“”
这、这、这
难道武者局的四十小时规章制度教育、3000字检讨和每晚的观后感就如此有用吗精卫在心中惊悚地想道。
如果真的有用的话
实不相瞒,精卫还想把美人蝎再送进去一次。
此时的精卫尚且不知道,美人蝎轻飘飘的答应他的提议,实则另有缘由。
其一是,凌一弦此时真的心情很好
在精卫被拘留的这十五天里,尽管他被拘留前关闭了手机,尽管他的手机是指纹解锁,但凌一弦只要拿到他的手机,就能种下一枚系统的种子。
新获得丰沮玉门情报来源x1
除此之外
凌一弦特意去异兽野区看过,青砂虎多出来的最后一根尾巴,以及头上的角角,都已经脱落光啦
精卫只管去找吧。
他就是把整个野区翻个底朝天,也只能找到一只完好无缺的青砂虎,以及毛都摸不到的“狰”。
想起负责人说的那句话,美人蝎的双眼略微得意地眯了起来。
现代社会啊,打得可是信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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