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风俗习惯上都尽可能地趋于传统,和镰仓时期的武家格外接近,经历了大正昭和这两个滚滚而去的时代之后,禅院家还是留下了些和过去不同的东西。
比如直哉如今在学习的钢琴,又比如能够放映黑胶唱片的留声机当然,在这个电脑网络和电视动画正逐渐铺陈开来的世界里,留声机也已经成了“上个时代的产物”。
淙淙的琴声从远处传来,就连剑道室里都能听得见。
“拉赫曼尼诺特的d小调第三号钢琴协奏曲。”
阿镜辨认了一下,收回了握住刀柄的手“阿字野壮介版本,是当初带回来的几张唱片之一。”
甚尔也停下动作,今天接近战的特训就到这里,他甚至都没怎么出汗。
“很厉害吗”
“以全日本作为基准的话,是目前钢琴领域的最强。”
“这种最强,围棋领域也有吧。”
“嗯塔矢行洋,名人、棋圣、十段、王座、天元,同时夺得了五个头衔的男人,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阿镜顿了顿,换了一种更方便理解的解释“是小光那个一直想赢的竞争对手的爸爸。”
“啊,是那个身后跟着咒灵的小鬼”
甚尔想起来了“你真不打算处理掉吗那毕竟是过咒怨灵,放着不管的话,很麻烦吧。”
“佐为如果只是想下棋的话是无害的,人类的执念和诅咒也各种各样嘛。”
阿镜如此回答。
时值年末,京都也开始下起了雪。冬日里的咒灵没有夏天那么猖獗,即便是全年无休的咒术师也能腾出些用于喘息的时间。
阿镜的这些时间被全部投放在了围棋和学业当中。她通过了职业考试预选赛,在正式比赛当中输给了越智,暂时折戟正式棋手的路途。
当事人没什么表态,反倒是进藤光私下里大呼小叫,说她“没有用上全力”。
“跟和佐为下棋的时候相比,实力完全不一样吧”
少年很急切地说道“你明明可以下得更好吧”
“在正式比赛的时候用咒术,对小光和越智都不公平,你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让佐为替你代打吧”
阿镜表情很从容“而且你们私下里的时间几乎全部投入到了围棋里,我还要做咒术师,输给排名第一,十一连胜的越智不丢人啦。”
除了所有棋手一起竞争、每年只能抉出优胜前三的正式棋手选拔赛之外,还有额外的女性棋手选拔,关西棋手选拔赛,但无数棋手里能够通过成为正式棋手的每年也不过寥寥几人。同期院生们的担忧有理有据,然而阿镜很从容地摆手,说自己不吝这一两年的时间。
“不过还是要恭喜小光成为正式棋手。”
她笑起来“加油啊,进藤一段。”
职业棋手的业务繁忙,而咒术师的工作也不遑多让,同时打两份工本身就困难,阿镜自己暂时也没有这个打算。她的当务之急是尽可能积蓄力量,想办法脱离受制于人的境况,而急中之急,是搞钱。
“甚尔。”
她表情很严肃地问“你现在成年了对吧”
“你打算干什么”
对方眉头一皱,明显感觉到不对劲这家伙算计别人的表情非常明显,只要相处够久,很容易就看得出来。
总而言之,第二天,祓除咒灵的工作结束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家竞马场。
甚尔“”
他看着对方指挥自己去下注,买相关的报纸,领取马券,最后手里捧着爆米花坐在看台上,仍旧觉得有些头脑发晕。
当然,这肯定是错觉,他的大脑自从出生开始到现在就没有过运转不良好的时候,头疼脑热感冒发烧都只有概念性的知识,从来没亲身体验过。
“你以前来过这种地方”
这个熟练度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不正常。
“未来来过,也算是来过这种感觉跟你们回忆过去差不多啦。”
阿镜抓着爆米花开始往嘴里填“别买太多引人注目,稍微差不多一点慢慢存钱就好了甚尔有银行账户吧攒下来的钱就先存在你那里。”
“你不担心我提前花掉吗”
“如果这么做了就再想别的办法,小光应该也有户头可以借用”
“我开玩笑的,不会花掉。”
“那真是太好了。”
赛马场的弧形看台上坐满了人,大多数人的情绪都紧绷而热烈,这种场合非常容易生出咒灵,阿镜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篆,打算在比赛结束之后找个没人的机会偷偷贴上去新生的咒灵往往最好解决,如果让它们在这个世界上游荡太久,就算是三四级的水准也会变得越来越狡猾。
“你买的哪匹马”
“甚尔去下注的时候都没注意看吗”
“只听你说要在哪个格子上打钩了。”
“真没办法是第三赛道的那个。
于是甚尔也跟看对方去看第三赛道,那匹马打了个响鼻,正在有些不安地来回踱步。
以他的角度来看,显得很没前途。
但未来视的判断是绝对的,他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怀疑对方的实力。紧挨着他们两个的大叔瞥了一眼握在手中的马券,夸张地叹了口气,指点他们“你们是第一次来吧”
“啊我不是,不过下注确实是第一次。”
甚尔回答。
“像这种只买独赢1可是风险很高的做法嗐,年轻人。”
他大摇其头,“还带了小姑娘来,这个行当水很深的可不是年轻人炫耀见识的地方。”
“被带来旁观的小姑娘”吸溜吸溜地喝汽水,手里捏着一张纸片在折千纸鹤,眼神缺乏焦点,至少绝不是在看比赛场地在非术师眼里,这种态度显然是在走神。
早知道也叫上孔时雨过来了甚尔想,这样的话至少还有个熟人消磨时间。当下能够聊天的对象只剩下左边的阿镜和右边的不知名大叔,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后者那个人走神的时候十有八九是在看向别的“前路”,最好不要打扰。
“你好像没有下注,是单纯看比赛的吗”
“竞马可是很残酷的胜负。”
大叔介绍道“赢了光环加身,输了马肉刺身,听说过这种说法吧每年会出现七千匹左右的赛马,同时有大约五千匹左右的赛马退役2在这些赛马当中,能够安稳度过余生的不足百分之一,毫无疑问,这可是拼上性命的决斗。”
“没用的家伙就被杀掉吗”
“不好用也是一样的,如果受了被判定难以治疗的伤,也就是「予后不良」的话,立刻就会被处分掉。”
大叔摇摇头“骨折并非不能医治,只不过没办法重返赛场拿名次而已很遗憾吧不过这种残酷也是竞马的一部分嘛。”
甚尔沉默了一下,将目光重新投向远处。输了就会死,这种胜负对于咒术师而言同样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爆米花的奶油香味顺着空气飘过来,提醒着他也有人不怎么受这种“天经地义”的制约。
发令枪响,比赛场上如同流星赶月。
参赛选手们开始为了能活下去而不住奔跑。
被选中的三号马一直中规中矩地跑在中间稍后的位置,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在周围如同海啸一般的加油声中完成了赛程的大半。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刻,前两名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因而引发了一系列的排位变动,瞅准这个机会,它在最后的长直道上完成了加速,冲刺的过程当中率先抵达终点。
这很热血,甚尔托着下巴,但这种热血感染不到他千米配速一分半,这个速度如果他自己亲自下场跑,甚至都能在这群马里拿个好名次。
看台上掌声雷动,有不少人激动得站了起来,前排观众的背影挡住了视线,在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少女“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赢了。”
“嗯,和你预料的一样。”
甚尔晃了晃手中的马券“现在就走吗”
“现在就走吧,正好出去吃个午饭。”
阿镜点点头。
围绕赛马场的基础设施很完善,银行和饭店都有不少。赌马带来的收益被存进银行户头,当事人并没有拿这笔钱出来大肆开销的打算,还是循规蹈矩地决心去花自己作为术师的薪水。
“要在那边吃吗”
甚尔指了指路口处,店门口的招牌上写着硕大的“樱肉刺身”。
还真是堂堂营业,竟然就开在一条街上
“算了,我讨厌吃生食。”
“平时也没见你有多挑食”
“只是在禅院家会很麻烦而已。”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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