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甚尔拎着蛋糕回到住所的时候, 发现屋子里充斥着水汽。
他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看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一边用吹风机吹头发, 一边握着手机打电话“你们可以直接坐飞机去青森县,我之前说过那个地址,已经联系好了,直接去找镝木家的当主就好。”
一通电话打完之后,她才转过头来“甚尔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他这话说得格外不顺溜“带了蛋糕回来。”
“哇”
对方立刻去拆包装盒,然而盒子上却没有打着任何一家店的o,打开之后也只是非常简单的装饰, 奶油花甚至都挤得大大小小。
“这是”
“咳。”
甚尔偏过头去“去别人家帮忙,试着做了一下。”
会是什么反应呢。
看上去很意外的样子就算能看见未来,也没有去预知过这种小事吗
房间里接连响起了咔嚓咔嚓的手机拍照声。
“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个”
她激动得脸颊都有些微微发红“我要拍照片在论坛里炫耀”
“那个诅咒师论坛”
“对呀”
甚尔“”
算了,你高兴就好。
他找来一把餐刀将蛋糕切成几块, 过甜的口感让人吃了几口就觉得发腻,而对方却是一点都不嫌弃的样子, 兴致勃勃地向着体内填充进大量的糖分。
阿镜边吃边按手机, 顺带还要见缝插针地开口聊天,三线操作互不干扰“是甚尔认识的新朋友吗”
“都说了不是朋友算了, 你刚刚是在和谁打电话”
“那两个程序员,终于决定要现身去和阿伊努咒术联盟打交道了。”
她回答“能走出这一步不容易呢。”
“干什么要为别人这么费心。”
“能多一点可以帮忙的人才也好虽然在战斗上派不上用场, 据说是因为相当惧怕咒灵所以甚至连门都不太出的类型也有这种咒术师啊。”
即便能够看到咒灵, 拥有咒力, 咒术师仍旧是高危职业, 在生死面前和普通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没过多久,这个画风阴森, 按照法律可以把大多数人关进局子的论坛里就多出了新的帖子收到了旦那さん手制的蛋糕图片图片
tojikagai这个账号某种意义上在小圈子里很出名, 毕竟前者收割了大量的赏金, 而后者本人的悬赏也一直居高不下,于是很快,帖子里就新增了无数的问号。
你们两个真结婚了啊
虽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但这个组合怎么都不像是夫妻
那个人是会做这种事情的类型吗,以前的印象已经裂开了。
其实除了杀人很利索以外,我对这家伙以前也没什么印象。
阿镜摇晃着凳子,从手机换到电脑屏幕,打字回复“真失礼啊当然是真的结婚了,要我发婚姻届的照片出来吗”
一一这就不用了。
甚尔站在她背后看屏幕里的对线结果,突然有点捉摸不透在这个人眼里的婚姻关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他们像是能够共同租房的室友一样住在这间公寓里,平日关系不错没有矛盾,最近他甚至被拉着一起打了几局游戏婚姻届货真价实具有法律效力,但毫无疑问,这和阿龙与美久的那个家有着某种本质上的区别。
某种他无法言明的区别。
一周的学车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周末。
按照事先和阿龙的约定,他们带了一些便于烧烤的玉米和香肠,还有不容易出错的水果饮料。两个人都穿着便装,一高一矮并排走在路上,虽然看上去画风迥异,竟也意外地合拍。
阿龙早就已经在河堤的草地上架起了烧烤架,这次活动还邀请了他家附近的一家三口,小孩子和他家的阿银互相玩闹,远远地就能够听到笑声。
美久也换下了那身职业o的打扮,看到来人之后就眼前一亮“甚尔先生还有这位就是”
她脸色一变“这是犯罪吧”
甚尔“”
这锅就来得很过分,他明明什么都没干,所有行动都是服从安排,但面前这个女的就已经开始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过来了。
阿镜笑了一下,很从容地解释,甚尔瞥了她一眼,有理由怀疑这个过程她肯定用未来视预演了好几遍。
“年龄好小”
在误会解除之后,美久也在按着她的肩膀感叹“职业是下围棋吗,好厉害”
而且人生经历真是相当坎坷美久听说了那个“家里缺钱被送到别人家寄人篱下地养大最后因为围棋才能成为职业选手,和甚尔一起离开了禅院家辗转到东京租房住”这个连环故事以后,表情非常感动“对不起,刚刚竟然误会你了”
甚尔“”
说真的,他开始觉得是不是因为在禅院家没办法撒谎憋坏了,现在出了门以后使劲编故事,发挥起来根本收不住。
“难怪你说过讨厌自己的姓氏”
阿龙也摆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以家族为单位的帮派。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困难都可以来找我们帮忙喔”
美久往阿镜的手里塞切好的水果“下棋也要加油虽然不太懂这个,但比赛的时候我会为你声援喔”
“谢谢”
阿镜很听话地点头“美久姐工作也要加油”
甚尔“”
他就知道,这人在有意社交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冷场。
六七岁的年龄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甚尔一边把玉米串在铁签子上一边竖起耳朵旁听她们的交谈,那个人的声音很平稳,左右不过是“在禅院家的时候甚尔帮了很多忙”,“自己本家的家里人都知情而且同意”,“现在除了下棋以外还接些私活”都是些听上去很正常,但实际上因为咒术师的身份而严重扭曲过的内容。
哎,真年轻啊,国中的时候还会因为收到男生的第二颗纽扣而激动得睡不着觉呢。刚刚一直在旁听的远山太太一脸怀念地缅怀青春,而阿镜则很好奇“第二颗纽扣”
“你们现在不流行这个吗第二颗纽扣是最接近心脏的位置,一般会送给喜欢的女孩子我们当初上学的时候是有这种说法的。”
“噢,是这样吗”
“怎么”
甚尔分了她一支烤玉米。
“印象里当时好像确实收到过扣子,还以为是什么民间仪式,害怕交给别人会生出咒灵所以就暂时先收下了。”
阿镜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关于咒灵的后半句她特意压低了声音,和甚尔走远了两步来交谈。
对方眉毛一抬“最后生成咒灵了吗”
“没有,虽然当时能感觉到很稀薄的咒力,但保险起见已经提前祓除过。”
“那就没用了,扔掉吧。”
甚尔说。
“现在在阿响的窝里,你自己去和它商量哦。”
“啧。”
周围的气氛很好,阿龙正在小声和美久交谈,隔壁的一家三口也笑闹成一团,甚尔在烤肉上撒了一把调料粉,看着别人家的猫卧在她的膝头,浅葱色的右眼里倒影出不远处的水色天光。
这样看的话,不太像是咒术师。
但也不太像是普通人普通人很少有异色的眼睛,更不会对一切前路都料事如神。
他知道一些咒术师家族会将七岁以前的孩子视作是神的孩子,渡过了七节,觉醒术式之后才会重新变回“人的孩子”。平安时期存在“七岁以前无论犯下怎样的罪责都不予追究”的法律,也是基于类似的理由。
那只眼睛仿佛也带着神性,但只是转过头来笑了一下,就重新变回了人类。
“来合个影吧。”
美久推着阿龙的后背,把几个人凑在一起“难得一起出来吃东西。”
“我带了照相机”
远山太太也积极响应“照片立刻就能洗出来。”
那是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就能显影的相机,几个人催促着他们赶快聚拢找个位置站好,甚尔站在阿镜的身边,手臂紧贴着手臂,突然觉得有些难得的拘谨。
什么啊,明明之前和那么多人一起喝酒的时候都一点感觉也没有
下一秒,从紧绷的触觉当中,他意识到身旁的这个人也在紧张。
但美久并没有立刻就放过他们,在拍过了合影之后,又撺掇着阿镜和甚尔两个人再单独合照。
甚尔“喂,这个就算”
“好喔。”
阿镜却是一口答应下来,立刻调整位置,甚至还很配合地揽住他的一条手臂。
心脏在胸腔下搏动,明明在紧张但还要拍照吗,这算什么为了演得更像吗,还是说这是要维持必要的社交关系其实也没必要一定得骗过这些非术师吧,
糟糕,这一定是未来视的阴谋。
虽然是阴谋,但好可爱。
相机吐出一张照片,在阳光照射下很快显影。照片里的两个人显得格外亲近,阿镜半边身子向他靠拢,脸上带着很自然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简直就像是普通已婚关系”的错觉。
甚尔将照片塞进裤兜,看着阿镜向他们道谢,顺带还答应了这群人夏天一起去海边旅行的邀请,她甚至反客为主地介绍自己的老家,说是冬天的时候可以去青森泡温泉,也会寄送老家的苹果酒过来,摆出一副推销当地农产品的表情。
“是农家的孩子啊”
美久感叹。
“哈哈,算是吧。”
“所以当时家里确实是很缺钱吧。”
“那笔钱应了很大的急,所以也没办法呢。”
每句话里都夹杂着谎言,甚尔面无表情地想。不过说到底,他自己也不遑多让,这群人想破头也不可能了解到咒术师和咒术界,更罔论负责杀死其他诅咒师这种高危工种。
但阿镜已经在草坪上坐下,成功搀和进了与美久小姐的聊天。
“说起来,阿龙之前的绰号超级有趣喔听说是叫不死之龙听到过好几次,不过没什么实感觉呢,噗哈。”
美久在喝了些清酒之后明显开始眉飞色舞“以前凶恶的表情还吓哭过小孩子。”
“我这边情况差不多啦。”
阿镜则是正坐在旁边,碍于非术师眼里二十岁以下严格禁酒的规定而捧着橘子汁“甚尔以前被叫作术师杀手呢。”
“美久你在说什么啊”
“喂你稍微收敛一点”
两个被点名吐槽的家伙立刻出言阻止,甚至还很微妙地互相看了一眼。
果然以前是同行啊,阿龙想,京都那边的人还挺厉害。
甚尔则是在心里纳闷,明明以前被这么叫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被这么说出来之后突然就觉得有点丢脸这一定是错觉。
不过这种感觉不让人讨厌,而且至少到明年夏天的时候,他们还能一起这样去海滩。这个人虽然有着编奇怪故事的爱好,但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承诺。
“去冲绳好了。”
美久已经兴致勃勃地建议“接下来就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工作”
“嗯,那是个好地方。”
阿镜点头同意“一定会过得很开心。”
堪定未来,铁口直断,一锤定音。
回去之后,他们顺路买了个相框,将这张合影装进去,放在了窗台上。
“甚尔突然想买这个”
“他们的家里,我看到窗台放着合影。”
“这样啊。”
“觉得不合适吗”
“很合适喔。”
阳光照射在相框上,让空气中浮动起某种难以言明的东西,这一刻,那笼罩在住所当中的无形之“帐”,似乎真的萌生出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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