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知道, 我到死也没再见过他。”大太郎深吸一口气,说。
“你是怎么死的”
麻仓好转念一想,记起千年之前他死后, 平安京似乎发生了一场大动乱, 许多知名的灵能者死去或者失踪, 流派式微,无数传承与记载消失在了那里, 这才导致了千年后灵能者隐入人间。
这其中失踪的那些灵能者, 就包括他那位声名显赫的隔壁师兄安倍晴明。
对于隔壁师兄的实力, 麻仓好从不怀疑, 毕竟他们从小打过,算是势均力敌, 只是因为他死的早,交手结果停留在对方多赢他三次的情况, 也可以视为比他强那么一点点。
而自己的嫡亲师兄,他确实有点担忧。尽管对方阴人有一手, 但毕竟实力相对来说不怎么样。
其实实力只在当时的麻仓叶王和安倍晴明之下的羽茂大太郎嘴角抽搐, 千年不见这张嘴还是这么损,这小子的坏名声有一半绝对是自己作的。
“我和某人可不一样, 我可是寿终正寝, 有好好的把羽茂流发扬下去。”
大太郎瞥了傻逼师弟一眼,意思是你小子终于在这方面比不过他了。
凭借曾经同吃同住十几年的默契, 麻仓好瞬间看懂了对方的眼神,只“呵呵”一声“话虽如此,现在可没有什么羽茂流了。”
现世的阴阳道流派都没落了不少, 更不要说早早失去最优秀的弟子的羽茂流。不过, 他们的师父羽茂忠具估计也不会多在意罢了。
他想再说一句, 却见大太郎眼神一凝,面上浮现出一丝深切的悲哀。
大太郎道“那是因为找不到继承人,别说你这样的,我这种的也没有了。”
那时的平安京,已经没有几个灵能者能拿得出手,稍微有点天赋的人都死在了那一次动乱之中。
麻仓好终于面色变了,他想起当年在地狱时隐约听到的风声。
“在你走后,岛国出现了一位诅咒之王,名为两面宿傩,非常强大,甫一出世就掀起腥风血雨,让阴阳道和神道折损了不少人手,以至于天皇陛下想要去信上国出手相助。”
麻仓好眉头一挑,他听过这个名头,鬼灯曾经提过一嘴。
“别告诉我,晴明都动不了他”如果是这样,他倒是被挑起了好胜心。
“你别想了。”麻仓好神色一动,何其熟悉他的大太郎就冷笑一声,“安倍晴明当然能对付他,只是你走之后他跟某些老家伙翻脸了,原本不想去管这件事。后来在神道阴阳道联合的请求下,才答应帮忙拖住诅咒之王。”
“原本神道和阴阳道想趁这机会封印诅咒之王,但他们自己先内斗了,然后”
对方此时的神情颇有些不对劲,麻仓好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残留的恐惧。
“大太郎”
那个诅咒之王,有这么强大为何后来再也没有听过他的名声
似他们这等存在,哪怕有一日身死,也总会有人记载昔日威名。
羽茂大太郎的眼瞳中映出麻仓好的脸,他脑海中回想的却是当年那一天。
安倍晴明受邀去阻止诅咒之王,原本他是占尽了上风,哪怕那是诅咒之王,也无法打败当世最强大的阴阳师,只是晴明却被身后所谓御三家的术士拖了后腿。
还未完成的封印被两面宿傩挣脱出来,再次开启了领域。
有许多灵能者永远留在了那里。
阴阳师,除妖师,通灵人,巫女,神官,术士死去的皆是当年平安京有名有姓的人物。
那一战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破碎的肢体堆积在河道中,建筑坍塌堵住了后路,亡灵的哭号在侥幸存活的灵能者耳边回荡。
而让羽茂大太郎印象深刻的,却不是这副血腥如地狱的场景,而是在诅咒之王领域开启之后,从天而降的巨型紫色球体。
那球体并不是实体的,像是一团紫色浓雾,从遥远的天外而来,悄然降落在这个地界。
彼时,安倍晴明正设法从诅咒之王的领域中脱离出去,那团紫色球体悄无声息降落在中央,除了能被肉眼看到的球体形态,包括安倍晴明在内,没有一个人发现它的存在。
就好像,那停在中央的巨大球体是不存在的,是虚无的。他们的眼睛能够看道到祂,他们的灵识却无法捕捉到祂。
而之后发生的一切,是羽茂大太郎终其一生的梦魇。
当时的他被安倍晴明安排在大后方调派人手,亲眼见证了那一切。
那些还留在战场上的,能与诅咒之王对敌的灵能者都在一瞬间被抽离了生机,宛如一滩烂泥融在了地面上。
河道里堆积的尸骨连带血迹也消失的一干二净,连带亡灵的气息。这片天地都被带走了生命力,就像是世界在缓慢死去。
在这样似慢实快的进程中,散发着紫色光芒的雾气散开,露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型生物。
那只有最基本的形体与人类相似,但周身都是扭曲的花纹,头上看不见五官。
祂的身躯实在是太庞大了,站起来时几乎要触碰到太阳。
狂妄的诅咒之王和平安京最强大的阴阳师安倍晴明在祂面前,犹如蚍蜉之于大树。
不,他们在场所有人在祂脚下,都不过是卑微的尘埃。
形体差距实在太大,只要看着那个巨大的人型生物,心中就已然失去了对敌的欲望。
面对这样的“生物”,诅咒之王能能够杀死领域内所有拥有咒力的生物与非生物的能力毫无作用。
只因,那根本不是存在于此间的“生物”。祂不是生命体,亦不是非生物。
祂是不存在的,祂的一切都是虚无,是浩瀚宇宙中不存在的虚无。
可祂真是在吞噬这片土地上的生命。
包括那不可一世的诅咒之王。
两面宿傩的能力被对方死死克制,连话都没来得及留下一句,就消失在对方诡异的声音中。
仅存的灵能者的攻击都在祂周身的扭曲空间下消失,诡异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将他们的攻击尽数返还,谁都不知道祂下一刻会出现在何方。
在这样的诡异的攻击下,尚还有一口气的安倍晴明勉强支撑起自己,努力去感应这掠食者的存在,他面对诅咒之王时都未曾有过此时这般战栗,此时心下却浮上了绝望。
祂没有灵魂,没有生命,最初的紫色雾气只不过是祂想被看到,他们才能看到祂。
诅咒之王又如何,他安倍晴明又如何
这是来自天外的威胁,祂将把这片土地上的生命力都吞噬干净。
羽茂大太郎看到祂从平安京掠向远方的海岸,那一瞬间,为数不多苦苦支撑的灵能者们听到了东瀛海神素盏鸣尊的哀嚎。
他们曾供奉的一位强大的岛国神明,在天外魔鬼手中就此陨落。
远方掀起连天的海浪,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无声倒下,然后消失成虚无。耳畔是那魔鬼行动时诡异的声音,无形的绝望在蔓延,面对诅咒之王都没有崩溃的灵能者彻底失控。
而这样的异状自然也震动了岛国神系,往日难以请出的神明接二连三出现,试图阻止这突如其来的天灾,最后犹如流星消失在这外来者的面前。
比起诅咒之王造成的尸山血海,这让岛国八百万神明半数陨落的未知恐惧更令人绝望。
羽茂大太郎从后方往前跑,他看到安倍晴明被那怪物带走了。可那是安倍晴明,他或许还活着。
叶王死后,他只有这一个人能称得上是朋友了。
而他迈出的步伐愈来愈僵硬,最后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地方,抬起手中的折扇化为利刃,僵硬地往自己腹部捅去。
在他即将“自尽”之时,耳畔忽而响起了一道苍凉的乐声,他倒转身子,运起仅存的灵力看过去。
一架羽盖金车停在被摧毁殆尽的的东瀛海域上之上,车前立着一位着月白长衣的青年。
大太郎听到的令他灵识清明的乐音,便是他吹奏出来的。
青年手中乐器为梨形骨制,是上国大夏特有的道家天籁,其名为“埙”。
大太郎脑海中模糊闪过昔年与叶王在上国进修时看到的记载,平安京的宫廷里也有自上国求来的埙乐,却无一人能吹奏出这般渺远而暗含道意的曲调。
那青年立在金车之上,月白长衣纷飞,低低束起的长发漆黑如墨。他的容颜在飞舞的发丝中明暗不定,只隐约得见一双流转着玄妙神光的黑瞳,以及一点落于耳垂的青碧灵光。
祂唇边吹出千古道音,将那突然出现在东瀛的人型生物重新引去了天外。
羽茂大太郎回过神来,触目所及,唯有他一人还站立在地面上。
或许是那段经历太过铭心刻骨,大太郎在后面再也说不下去,直接对麻仓好开放灵识,让对方自己去看。
许久之后,麻仓好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门,恍恍惚惚道“怎么会有宇宙的种族来到这里”
大太郎一愣,旋即他急声道“你知道什么”
麻仓好缓了一会儿,抿了抿唇道“那羽盖金车,是上国古神出行的御架。”
大太郎“我知道,”
他们年少时随师父前往上国朝拜,曾有幸得见羽盖金车的主人,那是上国的昆仑天女。
但金车上吹埙的乌发青年,他们谁也不认识。
“但我不想问这个。”
大太郎紧紧盯着麻仓好,他想知道的是千年前出现在平安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麻仓好沉默半晌,眼神悠远而苍茫,他喃喃道“那是宇宙的虚无,你可以称呼祂为格利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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