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林蕴的话, 趴在窗户上的鬼童们开始不满足单纯地用小手拍打窗户,它们齐刷刷用脑袋凶狠地撞着玻璃
“咔嚓”
贴了囍字的玻璃出现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痕,血水从鬼童的额头上流了出来, 沿着龟裂的纹路蔓延开来, 而那一个个用头撞玻璃的鬼童却笑开了花, 它们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那般拼命撞击, 眼睛直勾勾盯着唐宁, 天真又残忍的目光仿佛不依不饶渴望糖果的孩童。
“现在要怎么办”唐宁头皮发麻, 他看到那玻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爬上了一道道裂痕, 看样子只要再过三四秒, 那玻璃就会彻彻底底碎裂那些东西也会飞快地爬进来
林蕴死死盯着窗外, 更多的小孩脸蛋冒了出来,有些甚至小到只有巴掌大, 像是流产出来的胚胎,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依然用那脆弱的皮肤去敲击着不堪一击的玻璃。
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从这一堆死尸上传来,林蕴忽然蹲下身, 在他下蹲的那一刻,老玻璃终于发出四分五裂的哗啦声, 一堆鬼童笑嘻嘻着涌进屋内,那个场面就像抓娃娃机突然碎裂,一堆娃娃都朝你扑了过来
这一次不是你抓娃娃。
而是它们要抓你
唐宁想要后退,然而他的脚却被林蕴牢牢抓住了
林蕴的力气很大,唐宁根本挣脱不开
一瞬间的茫然和无助笼罩了他,他不明白林蕴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脸上沾满血, 甚至是头都撞掉了的鬼童们飞速朝不能动弹的唐宁爬了过来,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房间, 唐宁被这瘆人的笑声笑到浑身发软,他看到了一个差不多两岁大的鬼童顶着青白色的脸,大张着嘴巴扑了过来
林蕴将唐宁那只没有穿上的婚鞋套在了脚中。
不断爬动的鬼童们忽然停了下来,除了那个飞扑过来的鬼童因为惯性落在了唐宁身上。
上一秒小手还紧紧攥住了唐宁的红色嫁衣,下一秒却像是碰到了什么火焰,哇哇哭着松开了手。
“果然我猜对了”林蕴飞快道“它们唱的歌是关键它们刚刚唱的是脚踏堂屋地,把婚鞋穿上能破解,接下来你要注意听它们在唱什么然后自己去破解”
唐宁还没来得及佩服林蕴的游戏意识,就看到林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符,“你的嫁衣是很厉害的道具,可以暂时抵挡一波鬼童的攻击,接下来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记住我的话留心歌词一定要和纪连韫结婚”
飞速说完这段话后,林蕴将符咒往自己额头上一贴,像个被封印的僵尸般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唐宁“”
唐宁看到那些原本想要攻击林蕴的鬼童们全都停止了动作,好像林蕴对它们一下子失去了吸引力,所有鬼童的目光再次统一落在了唐宁身上。
不是吧。
林蕴这个狗男人居然又一次丢下他跑路了
唐宁内心几乎要破防,在如此危险紧张的情况下,他的脑海此刻全被一句话刷屏了
林蕴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鬼童们爬满了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有的甚至爬到了林蕴的脑袋上,直勾勾注视着唐宁,贪婪又凶狠的目光好像生出了牙齿,恨不得从唐宁脸上撕扯下一块肉,它们张开了黑漆漆的嘴巴,用尖尖细细的童声唱道“轿门两扇开,喜呀”
不远处一个精致的花轿摇摇晃晃闯进了唐宁的视线,轿头挂着两个红灯笼,四个喜气洋洋的轿夫朝唐宁走了过来。
注意歌词。
轿子,那应该是要上轿子了
唐宁提起裙摆准备离开,在真正离开房门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又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从僵直站在原地的林蕴上移开,落在了椅子上的那个半开的聘礼盒上,半串珍珠链子从陈旧的木盒中倾泻而出,每一颗圆润的珍珠都散发着莹莹的微光,雕刻着精致花纹的金手镯耀眼夺目
林蕴拿到这个装满聘礼的盒子时,说这个东西很诡异,因为纪连韫不应该这么有钱,确实,这个东西放在这个屋子里就有强烈的违和感。
但嫁衣和聘礼都是纪连韫给的,嫁衣既然有用,那聘礼也不可能只是看着好看。
唐宁咬咬牙,看着阻拦着他的满地鬼童,提起裙摆跨了回去,鬼童们兴奋地笑了起来,伸出一双双冰冷的小手抓向自投罗网的唐宁。
小手碰到嫁衣的那一刻,一张张笑嘻嘻的脸蛋骤然变脸,露出了狰狞的哭相,血泪从黑漆漆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那血液沾在了一尘不染的嫁衣上,让嫁衣蒙上了一点污垢。
当鬼童再次去抓唐宁时,抓到嫁衣干净的地方它们依然会哭泣着放手,可如果抓到的是被弄脏的裙摆,那些鬼童就喜笑颜开,全然不惧地伸手隔着布料抓住唐宁的肌肤。
剧烈的疼痛从腿上蔓延,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唐宁的血肉,不,这些鬼东西比蚂蚁还要可怕
唐宁的左腿被一只鬼童死死扒住了,那鬼东西咬着他腿的同时,黑漆漆的眼睛还盯着他的咽喉,似乎那才是它渴望的地方。
唐宁不敢和那冰冷的眼神对视,他强忍着剧痛来到了椅子边,伸手拿起了装满聘礼的小盒子。
又一只鬼童扑在了唐宁身上,新的鬼童爬到了唐宁的腰上
要来不及了
唐宁抱住盒子拼命往外面跑,地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鬼童,唐宁担心自己会踩到裙摆跌倒,结果裙摆没踩到,却不慎踩中一个鬼童染了血的小手,那笑着的鬼童就会瞬间哭泣,血泪染脏了嫁衣的一寸布料。
腥臭气息缭绕在唐宁身边,唐宁努力不低头,拼命安慰自己地上都是西瓜,他抱着盒子推开了门,阴冷的风扑面而来,在大红灯笼高照的夜晚,唐宁看到了两顶红色轿子。
同样的红色轿子,同样的红色灯笼,同样穿着红衣的抬轿人,甚至连他们脸上挂着的笑容都是类似的。
喜气洋洋,兴高采烈。
唐宁也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高兴一下,但他完全笑不出来。
上错轿子,绝对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背后一沉,伴随着嘻嘻的笑声,第三个鬼童爬到了唐宁的身上,阴冷的气息覆在了唐宁的后背,冷得唐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能感受到那个东西对着他的后颈轻轻吹气,像一个饿坏了的孩子即将吃到热食时,呼呼吹散热量。
马上就要做出选择
不然第四个鬼童爬到的地方就是完全没有嫁衣遮掩的脖子
唐宁看向左边的轿子,轿子异常精美。而抬轿人让他莫名眼熟,仔细一看,那抬轿人红扑扑的脸蛋竟然像极了之前在林中遇到的纸人轿夫
惊悚激起的颤栗从脊柱骨蹿到了头皮,唐宁慌张地移开视线,看向了右边的轿子,发现右边抬轿的人也有些眼熟。
这一刻唐宁不禁开始痛恨自己的记性,怎么脑子就记不清具体的人,只能模模糊糊判断是否眼熟呢
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唐宁用力攥起拳头敲自己的脑袋,痛意刺激着迟钝的大脑飞速运转,唐宁望着那些微笑的脸,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是村口那些村民
他想起来了那天纪珂的爷爷忽然叫喊起来的时候,那群在田里耕种的村民们放下锄头朝他们走来
想通的那一刻唐宁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他提起裙摆大步朝右边的轿子走去,抬轿的村民们笑着看着他,像在庆祝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轿顶的红灯笼摇摇晃晃,晃得唐宁有些眩晕。
一步,两步,他走向了那红色的光晕。
一下,两下,背上的鬼童兴奋地吹着气,好像在窃笑着什么。
等等。
唐宁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看向那顶轿子上挂着的灯笼,那只是单纯的红灯笼,没有贴上囍,和这个村子里随处可见的灯笼都一样。
他刚进这里时,也以为这种红灯笼是为了结婚准备的,但纪连韫告诉他,这些灯笼是因为庙会才挂上的。
唐宁看向了左边的轿子,上面的红灯笼贴着喜庆的囍字。
鸡皮疙瘩爬满了后背,唐宁在这一刻好像被什么凉风吹中,恨不得自己蜷缩在角落里,伸手抱住颤抖的后背。
上错轿子,会发生什么
冰冷的小手沿着一节一节的脊柱爬上唐宁的后背,那清脆的笑声越来越大,唐宁连上下排的牙齿都在打颤发抖。
“挂灯笼是为了求得鬼神庇佑。”
“每家每户都要出贡品。”
“不要带走我的女儿让我代她去吧让我去吧”
唐宁忽然想到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几个抬轿的村民很眼熟,因为他早在进村前就见过这些人了。
在那个梦境里。
而那个梦中,轿子上的红灯笼并没有囍字。
他刚才见到鬼童时,发现自己从未在这个村子里看到小孩,其实还有一类人,他也没有在这个村庄里看到过
这里没有女人。
哪怕一个都没有。
一个可怕的答案忽然浮现了出来,唐宁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村民,他突然提起红云般的衣摆,朝左边的轿子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他跑得那么快,嫁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衣摆上的金色翎羽散发出迷人的光彩,像振翅欲飞的雏凤,在肆意奔跑的那一刻,那扬起的嫁衣如火如霞,让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唐宁掀起帘子,坐上了纸人抬着的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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