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片寂静, 似乎连一根针落在地上也听得清。
唐宁最先看到的是章耘,他感觉章耘的样子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 少年仰起头,怔怔地望着他, 像朝圣的信徒看到了真正的神迹。
唐宁有点受不了这种肉麻的目光,不过章耘这个样子应该是病好了吧,那还挺不错的。
唐宁一边想一边看向了章耘身后的人,而后发现那帮人的表情比章耘还要夸张, 无论男女,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唐宁身上,后来姜眠眠是这么对她的搭档白无良描述当时的场景“一般漂亮的东西和人大家都见过,但能漂亮到那种程度的显然不在常理之内, 那种状态的唐宁是真漂亮啊”
此刻的唐宁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低下头, 看到了一条亮晶晶的鱼尾巴。
唐宁“”
鱼尾巴冲他抖了抖。
这是在梦中见过的场景,有那么一刻唐宁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唐宁惊慌失措地伸出手, 手上还没有长出尖指甲,唐宁摸了摸自己的脸, 似乎也没有什么鳞片, 指尖穿过了柔软顺滑的银发, 微微的凉, 好似泉水流淌在手中, 唐宁看不到发色的变化,他茫然地捂着自己的脑袋, 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章耘。
那浅淡的眸子剔透异常, 好似有一汪水含在眼中, 他的眉头微蹙,眼睛像会说话一样在问章耘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章耘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我带你离开。”
说着他朝唐宁伸出了手。
唐宁突然发现了章耘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伸到他眼下的那只手是光洁的皮肤。
总是唯唯诺诺的章耘变得大方自信,一举一动都是舒展开来的样子。
唐宁惊叹地看了看章耘,在对方的掌心写道“你的病好了,可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指尖在掌心激起一阵酥麻,章耘贪婪地望着唐宁,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河神想要将你转化为异类,等你彻底转化成功,你就再也离不开这个镇子了。”
什么
转化为异类
唐宁闻言先是一惊,不过想了想,等七天一到他就直接脱离副本,回到现实世界,好像问题也不大
不,如果你被彻底同化,你的状态就不是系统判定的活人,你将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系统冷冰冰道。
唐宁当场呆住,难以言喻的恐慌席卷了他的身心。
被永远留在这个诡异的古镇
愚昧的镇民、信号的缺失,可怕的鬼怪这是远离现代社会的孤岛,并不适合长期呆在这里,更重要的是
他的猫猫还在家里等着他
唐宁慌张地在章耘手心写道“我被转化多少了”
“只差最后一步了,当你的手上也生出鳞片和尖锐的指甲,你就会被彻底留在这里。”章耘对上唐宁惊慌的目光,祂的心底涌上了一股病态的甜蜜,“但是没关系,我会带你走,我会帮你停止转化”
我会重新转化你。
唐宁看着章耘的表情,明明还是和之前一样温文的神情,可唐宁却忽然觉得头皮发麻,眼前人的皮肤不再狰狞可怖,那种可怕的东西似乎被对方藏在了血肉里。
他下意识收回了手,手指抓住了桌子边沿,尾巴也微微朝后缩。
章耘看到唐宁这番模样,祂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指尖触及到潮湿的眼珠后,祂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对唐宁温和道“怎么了”
唐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抓紧了桌沿,鱼尾巴微微发着抖。
忽然间,一股湿润的风雨气息从外面涌动而来,唐宁看到了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邵明缊从外面走了进来,庙门口的玩家和其他镇民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祂戴着眼镜,穿着湿透了的西装,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湿脚印,“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
章耘的表情在霎时间变得无比糟糕,他目光阴冷地看向了匆匆赶来的邵明缊。
邵明缊的发梢在滴水,镜面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水珠,除了第一次见面,邵明缊在唐宁面前一直是风度翩翩的优雅模样,如今他却连眼镜都来不及擦干,冰冷阴沉的气息似乎能够化为流水滴落。
这样的邵明缊有些狼狈。
看起来也并不温和,甚至还没章耘展露出来的神情好。
可唐宁在看到这个人出现的那一刻,心中的不安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你的人”章耘冷冰冰道“那可不一定。”
邵明缊挑了一下眉毛,祂们两个相互对视,唐宁嗅到的明明是潮湿的异香,他却在其中闻到了隐约的火药味。
唐宁“”
怎么感觉他们要打起来了
啊这,章耘只是普通的nc,这可不禁打啊。
唐宁内心紧张了起来。
察觉到了唐宁关切的目光,章耘的底气更足了,他斩钉截铁道“唐宁不会想留在你身边。”
邵明缊敲了敲镜框,镜面上的水珠滚落而下,祂温柔地看向了唐宁,目光就再难从唐宁身上移开,那道视线如有实质般从唐宁的尾巴尖流连到了腰侧,越发深沉的眸色好似暗潮汹涌的河水“小宁之前说让我不要离开他。”
突然被战火殃及到的唐宁“”
唐宁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想要把自己的尾巴藏起来。
好奇怪。
别人看他的尾巴唐宁都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大家都是用惊艳稀奇的目光去望着他的尾巴,好像在欣赏着艺术品,而邵明缊的眼神就像
就像要上手把玩一样。
想到这里,唐宁的尾巴下意识蜷缩得更厉害了,他这种表现给了章耘错误的信息,章耘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祂面无表情道“那是因为他之前并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一旦真正了解你,只会厌恶你。”
邵明缊充耳不闻般走向了唐宁,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唐宁,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陪衬,而章耘更像是喋喋不休的苍蝇,哪怕成了神,在邵明缊眼里也和其他的蝼蚁没有区别。
这种目下无尘的姿态比任何回应都要能惹怒章耘,他大声道“邵明缊”
邵明缊平静地走到了唐宁面前,他翘起唇角,眼里终于有了神情波动,“我回来了。”
那修长的双手迫不及待地摸向了唐宁的鱼尾,从优雅的尾鳍到光滑的鱼鳞,祂像抚摸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珍宝,眼里是无可救药的沉沦。
新生的脆弱鳞片。
被。
碰到了。
唐宁一瞬间睁大了眼,浓密的睫羽扑簌簌得颤抖,他在这一刻咬住了下唇,生怕自己发出声音,那颀长的颈项紧绷出了迷人的线条,漂亮到让人目眩神迷的鱼尾瞬间扬起,结结实实甩在了邵明缊的脸上。
“啪”
像是一声清脆的巴掌。
邵明缊在毫无防备之下,头被扇到微微一偏,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跟着滑落而下,他保持着被扇的姿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原本义愤填膺的章耘。
唐宁更是手足无措地坐在神龛之上,他捂住嘴,那垂落而下的银白色鱼尾在细密地发着颤,像纱裙一样的雪白尾鳍在空中不断漾开,透露出它的主人此刻不安的心情。
他、他根本没有想要打邵明缊,是尾巴自己动的手
刚刚他是不是很用力
好像是的,尾巴尖现在都疼了
唐宁慌张地看着邵明缊的脸,果然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红痕,太过紧张的唐宁并未注意到,不仅是脸,邵明缊的耳根也染上了红。
他看到邵明缊的胸膛不断起伏,好像气狠了。
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完了,邵明缊肯定生气了
唐宁想现在就拉着邵明缊的手写字道歉,他紧张到眼里的水雾要化为泪落下,唐宁甚至想浪费今天的说话机会,直接开口说对不起。
就在唐宁忍不住开口的那一刻,邵明缊终于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舒服地将镜框推到原位,脸上洋溢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唐宁“”
邵明缊翘起唇角,伸手抚摸了一下尾鳍在脸上留下的痕迹,食指与大拇指慢条斯理地揉搓了两下,他柔声道“湿的。”
唐宁“”
你的脸本来就是湿的
“小宁的尾巴尖是不是疼了”邵明缊关切道“我帮你揉一揉。”
唐宁赶紧摇摇头,生怕邵明缊下一秒就要上来。
在一旁围观的章耘忍无可忍,他高声道“邵明缊,你够了没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神,身为河神,从古至今一直存在于此处,却不能很好的教导这里的人向善,反而软弱可欺,你的不作为才是这个古镇悲剧的源头”
这句话一经说出,一直专注望着唐宁的邵明缊终于转过头,像看跳梁小丑般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唐宁也呆呆地看了过去,不知道章耘为什么能够说出这番话,此时章耘的语气和神情,俨然是将自己放在与邵明缊平等的地位,甚至姿态更高了一些,站在批判的角度说道“但凡你当初做了一些事情,不放任他们的欲望无穷无尽地泛滥,这个镇子都不至于变成今天这番模样”
邵明缊静静地看着章耘,他微微勾起唇角,脸上挂着略显讥嘲的笑。
“哦那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番话”邵明缊温和地问“这个镇上新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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