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 廖记餐馆来了位意外的客人
胡耀祖小朋友和他的爸爸,胡有才。
那会儿柳溪刚带着三个小朋友来餐馆吃下午茶,冷不丁有个陌生号码打到手机上。
对方自称是胡耀祖的爸爸, 刚跟余老师聊过,已经知道事情始末,想亲自见面道个歉,问他在不在家。
廖初就明白之前余渝说的“有事”,是什么事了。
看吧, 当幼师果然很忙, 周末都不能休息。
柳溪就说自己跟另一位当事人的家长在一起,等会儿第三个小朋友的妈妈也要来, 不如就在餐馆约见一次, 省得麻烦。
然后胡家爷俩就来了。
爷俩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都是粗粗大大的模样, 活像大小号。
只是如今当爹的中年发福,横向发展严重, 啤酒肚都快把衬衣扣子撑开了。
他夹着个公文包, 脖子和手指上都带着明晃晃的金货, 皮带正前方也结结实实镶着一个巨大的h, 生怕人家看不见似的。
“您就是写星星的柳作家呀,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胡有才眼睛一亮,热情洋溢地走上前来, 抓住柳溪的双手用力要晃, 一身肥膘也跟着抖, “我是个大老粗, 最崇拜你们这些文化人了, 太了不起了。”
柳溪难掩尴尬,“幸会,您过奖了。”
他写的是黑星啊。
连书名都记错了,算哪门子久仰幸会
而且
他下意识看向廖初,这毕竟是在人家店里,冷落了主人可不好。
然而廖初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还想给胡有才点个赞。
他今天经历的尴尬和热闹实在太多了,直到现在,脑袋里还像有一百八十只鸭子开运动会。
吵得脑瓜子疼。
胡有才还在滔滔不绝地表达敬仰之情,柳溪已经快维持不住干笑。
他向廖初报以求助的目光。
后者接收到,然后转身走了。
柳溪“”
友情是这么不堪一击的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溪才勉强成功插话,“耀祖爸爸是吗咱们坐下来说吧。”
胡有才很遗憾地看着对方抽回去的手,十分恋恋不舍
文化人的手啊,后悔没多沾点文气
柳溪就觉得后脊骨发凉。
廖初这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桌上放了个茶壶,没什么诚意地道“喝茶。”
“我这次过来呢,主要是想给几位道个歉,确实是我们家孩子不对。”
说到这里,胡有才一把拽过儿子,按着他的后脑勺就往下压,“给两位叔叔和小朋友们说对不起。”
当众被这样对待,胡耀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臊,眼窝里渐渐泛起水光。
他似乎很怕爸爸,也不敢反抗,只小小声说“对不起”
廖初皱了皱眉头。
柳溪直接道“之前已经道过歉了,孩子知道错就行了。”
果果在后面跟倩倩和佳茗对视
胡爸爸好吓人呀
廖初拿了几颗蛋黄酥出来,朝果果他们所在的方向一抬下巴,“去那边玩去吧。”
胡耀祖下意识看了看老爸,后者撵鸡似的摆摆手。
小朋友吸吸鼻子,磨磨蹭蹭走到果果他们身边,扭着手指问“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果果现在就特别同情他,“好呀,我们一起涂画本吧”
胡耀祖立刻破涕为笑。
见廖初和柳溪真的不在意了,胡有才也松了口气。
他挠挠头,又狠狠干搓了下脸,“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吃够了没文化的苦,一心想着,决不能让孩子再走我的老路当年他妈怀他的时候,我们胎教用的都是古典名著”
廖初心道,这都哪跟哪儿啊
拔苗助长也没有这么着急的。
柳溪就说“都是当家长的,您的心情我们也理解,只是这个事儿实在急不来。”
胡有才点头如啄米,“对对对,今天早上余老师找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我已经带着这小子去把那几个兴趣班退了。”
以前不是没人劝过,可胡有才都听不进去。
但同样的话,余渝和柳溪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这都是文化人啊一个硕士毕业、博士在读,一个是鼎鼎有名的大作家,他们都这么说,那肯定是自己做错了呀。
柳溪很赞同地点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孩子还小嘛,学什么也不急在这一时,得慢慢来。”
胡有才就一副取经的模样,非常谦卑,“不知柳作家您和这位,这位”
他有点尴尬
光想着找文曲星蹭才气了,竟然忘了问这位怎么称呼了。
廖初淡淡道“廖初。”
胡有才是典型的生意人,能屈能伸,当即一拍脑瓜子,“惭愧惭愧,您看看我这个记性,廖老板,您可千万别见怪。”
来之前,他倒是从余老师那里听说了几个家长的背景。
作家么,值得尊敬;
做外贸的么,可能跟自己有合作;
至于厨师他走遍大江南北,见过的星级掌勺和米其林大厨多了去,一时半刻,还真没记住。
廖初也不在意。
只也懒得说话。
就听胡有才问“我真是学习来的,两位给孩子报了什么班没有”
悟性不够,我还不能照抄吗
柳溪摸摸鼻子,语气有些复杂,“我女儿喜欢散打,只是年纪太小了,教练不收,得过几年。”
他跟太太做的都是艺术沾边的工作门类,天晓得女儿为什么基因突变
整天在家“嘿嘿哈哈”“野马分葱”的,就挺愁人。
“这个多好啊,好极了”胡有才玩儿命奉承道,“这个社会多危险呐,女孩子就得学点防身的本事。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也让她学这个去”
刚才冷落了廖初,这会儿胡有才就特意关注,“那廖厨”
廖初道“二胡。”
胡有才先是一愣,然后就眼睛一亮,如获至宝道“这个好高雅,咱们老祖宗的传统嘛,说出去也好听这个好”
对呀,现在学西洋乐器的都烂大街了,音乐考级培训上,十个里面九个都是考钢琴,张口闭口什么肖邦、莫扎特
物以稀为贵,这多了,可就不值钱了呀。
见他说着说着又开始琢磨事儿,柳溪不由替胡耀祖小朋友担心起来,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胡总,孩子健康长大是最重要的,这些不过是兴趣爱好罢了。既然是爱好,当然得孩子自己喜欢才行,不然那不遭罪嘛”
胡有才就打哈哈笑,“是是是,柳作家说的是。”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要想人前显贵,那就得背后遭罪,不是吗哪儿有欢欢喜喜就成大事的。
自己养的崽子自己清楚,读书怕是没什么天分了,若说经商只怕也没有自己的胆量。
那总得有两样拿得出手的吧不然多少家业也不够败的。
廖初在心里冷笑两声
这是显然没往心里去
眼角余光瞥见宋大爷桌上的桑葚酒,他心头微动,忽然问道“胡老板自己开车来的”
胡有才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不是,司机开车。”
廖初点点头,起身道“我这里有一款酒,请你们品一品。”
胡有才昨晚刚应酬完,早上又没睡好,今天中午一落地就又去跟余渝老师了解情况,整个肠胃都有些不适。
他刚要推辞,却听柳溪兴致勃勃道“好啊,什么酒”
“向死而生”的名字刚到嘴边,又被廖初硬生生咽了下去,“活着,酒名叫活着。”
勘破绝望,好好活着。
“这个名字很有深意啊,”柳溪在嘴里把这两个字反复咀嚼几遍,又对胡有才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廖厨的手艺,别的不敢说,但在咱们国内同龄人中,绝对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最崇拜敬仰的大作家都这么说了,胡有才也只好跟着附和。
不过莫非这位年轻的餐馆老板有什么来头
他其实不太重视吃喝,对这方面还真不大了解。
啧,回头查查。
胡耀祖小朋友磨磨蹭蹭去了果果他们在的桌边,先怯怯地看了倩倩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去够桌上的水彩笔。
倩倩就说“你不要弄断了呀。”
胡耀祖的指尖刚碰到水彩笔,听了这话顿时一僵,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那,那我看你们画。”
倩倩愣住了,心里有点不太舒服,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是这个意思哎
“你画嘛,”她把那一大盒水彩笔都推过去,想了下又补充道,“你用过水彩笔的吧轻一点就好啦,不会像蜡笔那么容易断的。”
昨天她亲眼看到胡耀祖一口气弄断了好几根蜡笔,所以才提醒的。
胡耀祖有点开心,又试探着看过去。
倩倩又把水彩笔往他面前戳了下。
但这个时候,胡耀祖的另一半注意力却已经不在水彩笔上了
果果正跟佳茗小朋友分吃一只香芋蛋黄酥,点心掰开的瞬间,露出里面橙红色的莹润的蛋黄,还有粉紫色的美丽芋泥层。
被烘烤成淡黄色的酥皮龟裂开来,合着细碎的芝麻一起落下。
胡耀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看上去好好吃哦。
之前同班的好多小朋友都在吃小酥饼,他没有,只能眼巴巴看着。
就很馋,很羡慕。
感觉到他的注视,果果将那一半蛋黄酥递过去,“舅舅做的,很好吃的。”
唉,没有舅舅的小朋友真可怜呀。
胡耀祖小朋友的口水流得更凶,本能地甩了甩大脑袋。
爸爸说,不可以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佳茗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发现胡爸爸正在喝酒,根本没留意到这边,于是小声道“那你偷偷吃嘛。”
胡耀祖满脸震惊。
他看上去比自己还乖哎,怎么可以偷吃
佳茗把一只完整的蛋黄酥放到他面前,自己快乐地吃起手中的半个。
唔,廖叔叔做的点心真的好好吃。
只是他们已经吃过午饭,肚子并不太饿,只好两人分食。
小朋友都喜欢有样学样,见果果和佳茗都在吃点心,倩倩也忍不住了,自己拿了个紫薯的来吃。
胡耀祖小朋友顿时陷入天人交战
好想吃哦
可是,可是爸爸不让
但是,看上去真的好好吃
他紧张地掐着自己的小手,偷偷扭头去看爸爸
哎,爸爸好像真的没有注意这边哦。
要不,要不我就
“邪恶”的食欲逐渐占据上风,他又吞了下口水,心脏砰砰直跳,小手微微颤抖着,伸向桌上的蛋黄酥。
近了,更近了
碰到了
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让他嗖一下抓住圆滚滚的蛋黄酥,低头啊呜咬了一大口。
哇
小朋友立即睁大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香
外面的酥皮浸透了牛奶和芝麻的香气,下面是柔软的芋泥,再然后又是沙沙的蛋黄。
唔,甜丝丝的,但又不是特别甜,好温柔呀。
好吃
大人那边,柳溪和胡有才已经完全沉浸在“向死而生”酒所带来的震撼之中,一个两个陷入沉默,唯独表情风云变化,有喜有悲。
廖初往小朋友那边看了眼,就发现四个小家伙都在闷声不吭吃点心,不由有些好笑。
现在市面上的蛋黄酥种类繁多、花样翻新,里面各种馅料裹了一层又一层,听上去好大的噱头,看上去好高的颜值,但真正好吃的却没有几个。
在廖初看来,同一种食物内部的混搭应以三种为限。
这与厨师的个人技巧无关,皆因正常人的味蕾能力有限。
就拿蛋黄酥来说,现在市面上最火的几款都是蛋黄、豆沙、紫薯或芋泥、麻薯、酥皮的五层结构。
但每一种馅料的分量都很有限,味道淡薄,一口咬下去,普通食客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真正意义上的“酥”式糕点,讲究的就是要一个“果断”。
看似浑然一体,但内里十分干脆,只需要用唇齿轻轻一掰,中间就裂了开来。
芋泥、豆沙、紫薯,上等食材精磨化泥,碰到舌尖就融化成粗粗的砂质,在口腔中流动的触感都是一种享受。
每层给出足够的量,每一部分都是完美独立的个体,而“合奏”时,又能随时演奏出浑然一体的篇章。
我吃了,并且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这才是真正对食客负责。
离开廖记餐馆的时候,胡有才显得很沉默,与来时判若两人。
道别时,他瞅着廖初半晌没说话,已然没了初始的敷衍。
良久才道“廖先生酿的酒,真的很好。”
大意了,这位的厨艺暂且不提,酿酒真是一绝。
话音刚落,廖初就听到了“满意点10”的通告。
“也要看什么人喝。”
倒不是恭维。
“向死而生”中融合了人类走投无路的绝望,又混合了新生的希望,个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效果也会因人而异。
若是经历不丰富的人入口,不过是一杯酸涩难当的苦汤子罢了;
若是意志不坚定的人喝了,心理状态很容易被带跑偏。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款酒简直是bug级别的存在。
所以廖初在对外出售这款酒时,非常谨慎,既分人,也看量。
不过话说回来,他如今的存在本身,不就是一个bug嘛
胡有才坐进车子里,老半天一动不动。
刚才那杯酒好像有魔力,直到现在,他体内还有余韵在慢慢萦绕。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回到了以前艰苦奋斗的日子,记起了那些苦那些累,想起了当年的志向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那时候真难呐,油盐酱醋都要精打细算,但小两口和和睦睦,开开心心。
好像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现在他有钱了,是大老板了,买个大别墅,开了大豪车,可结果呢
老婆得了心理疾病,儿子看自己的眼神中怕多过爱
胡有才突然觉得领口有些紧,胡乱扯开两粒衬衣扣子,又回想起刚才分别时那几个小朋友奔向自己爸妈时雀跃的神情。
他睁开眼,瞄了儿子一眼。
小东西端端正正坐在儿童座椅内,神色间多了几抹生气,正喜滋滋的翻看着小朋友送的画本,另一只手里则紧紧攥着一个纸袋
里面是那位廖先生烤的蛋黄酥。
胡有才忽然有点迷茫
他有多久没看见儿子笑了
正翻看画本的胡耀祖无意中发现了爸爸的视线,顿时浑身一僵,本能地将手中的东西往旁边藏。
胡有才愣了,他这么怕我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怕我
胡耀祖不知道爸爸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表情好严肃,“我,我不看了”
小朋友看上去特别委屈,刚才还带着快乐的眼底慢慢黯淡,隐隐泛起水光。
胡有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换了个姿势,斟酌着问“好吃吗”
胡耀祖眨了眨眼,犹豫着点点头。
特别好吃,比家中阿姨做的饭好吃多啦。
但他不敢说。
胡有才叹了口气,“之前我给你报的那些兴趣班”
话音未落,小朋友就急忙忙道“我,我会努力学的”
说着,就掉下泪来。
胡有才哑然,直接用袖子去给他擦眼泪,“男子汉大丈夫,好端端的哭什么”
万万没想到,小朋友哭的更凶了。
胡有才有点烦躁,刚想发火,又想起之前余渝老师教给他的话,只好努力压抑住,“告诉爸爸,为什么哭”
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哭什么
胡耀祖等了好久,发现爸爸真的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骂他,终于敢说话了。
“呜呜呜,我笨,我学不会
爸爸总是骂我,那个钢琴老师也总骂我,说我蠢,还用木棍敲我的指头,戳我的脑袋,好疼,我不要再学钢琴了”
胡有才一愣,旋即火冒三丈,“你怎么不跟老子说”
敢打我儿子,活得不耐烦了
积压已久的悲伤来得又急又快,像积蓄了许多年的河水,统统在这一刻决堤,瞬间压垮了小孩儿脆弱的内心。
胡耀祖小朋友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满脸,一边哭一边喊
“我说了,可爸爸每次都不信还跟那个老师说越严越好,我跟你说他打我,你就不耐烦吼我,哇啊啊啊我不要你做我爸爸了,我要去找妈妈,我要当没有爸爸的小孩”
别人的爸爸都好温柔的,你根本就不像别的爸爸那样喜欢自己的小孩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初为什么要让我当你的小孩
胡有才是真的傻眼,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心中百感交集。
他这都是为了谁
他们老胡家往上数四代,最高学历也就是初中毕业,做梦都想出个大学生。
他胡有才十来岁时就在社会打拼,干最脏最累的活儿,受尽了屈辱,历尽千辛万苦,才有了今天的家业。
可饶是这么着,还有好多人在背后骂他是个土老冒、文盲,十二分瞧不起。
打从那时候起,他就下定决心,儿子一定不能走自己走过的老路。
哪怕倾家荡产,他也要培养出个文化人来。
所以人家孩子报的班,他都给孩子报了,结果呢
现在父子不像父子,仇人不像仇人
“爸爸没”
胡有才喃喃道,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大老板,此刻脸上也带了茫然。
老一辈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他自己就是被父亲抽断了几根皮带长大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后来有了钱,多多少少见识了外面的世界,胡有才这才知道
哦,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被打骂着长大的。
所以他从没打过儿子,但骂好像确实严厉了点。
大老板和小老板吵架,司机生怕被迁怒,吓得瑟瑟发抖,连个屁都不敢放。
胡耀祖两只小胖手都不够抹泪的,胡有才看得直叹气,这才想起来抽纸巾。
递纸巾的时候,他发现儿子的小手好多地方都又红又肿,指尖尤其严重,还有点破皮。
被钢琴老师用小木棍敲的,弹钢琴磨的
他心里顿时就像被谁硬塞了个刺猬似的,扎得生疼。
小朋友的皮肤娇嫩,轻轻碰一下都会疼好久,他是亲爹啊这么多天了,竟都没有发现。
“小王,去医院。”
胡有才让司机改路线,又拉过儿子的小手细细看,越看越心疼。
他真的对儿子疏忽太久了。
光想着有保姆照顾,司机接送,却忽略了孩子成长最基本的需求父母的关爱。
妻子在国外,儿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可自己,让他失望了。
小朋友是最敏感的,胡耀祖敏锐地发现今天的爸爸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小心翼翼地说“练琴要来不及了。”
胡有才努力平复了下心情,“你不喜欢钢琴,对不对”
胡耀祖犹豫了下,点头。
他根本就不喜欢,也不会。
老师说的什么节拍节奏,他每次都跟不上,也听不出
胡有才笨拙地替他擦脸,“那咱以后就不练了,去他娘的。”
胡耀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真的”
“真的”
“那,”小朋友突然快活起来,模仿着爸爸刚才的话,“嗯,那我希望以后都去他娘的。”
司机“噗”
胡有才“这不是好话,小孩子不能学。”
胡耀祖哦了声,又问“那,那英语和算数,还有其他那些,我都可以不学吗”
真的好难哦
胡有才迟疑片刻,“那些老师好不好会不会骂人”
别的也就算了,英语和算术总不能丢吧不然以后谋生都成问题。
胡耀祖摇头,羞愧地垂下了大脑袋,“可是我学不会”
胡有才揉着儿子的大头叹气,“是爸爸拖累了你。”
他们老胡家就是没长学习这根筋呀
这脑袋瓜子看着也挺大,里面的脑仁儿也不小吧,咋就不灵光呢
爷俩的关系奇迹般缓和,司机也跟着松了口气。
“那个,咳”回想起刚才品酒时的种种起起落落,还有余渝老师的话,胡有才忽然有了勇气。
他整理下衣服,佯装镇定道“是爸爸做的不好,爸爸跟你道歉。”
胡耀祖小朋友吓掉了手里的蛋黄酥。
“之前你们老师找我聊过了,今天爸爸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鼓足勇气开了口之后,后面的话好像就没那么难了,胡有才认真道,“但是就像你第一次学英语一样,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很难的,难免犯错。但是爸爸会改的,你原谅我,再给爸爸一个机会好不好”
巨大的信息量让胡耀祖那颗小脑瓜超负荷运转,没一会儿就当机了。
小朋友憋了半天,才带着哭腔道“可是,可是英语课我怎么也学不会”
是不是爸爸就永远也改不好
胡有才“”
他娘的,你这脑瓜子不也挺灵光的吗
还学会类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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