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明辉阁。
林见鹤听了京墨汇报, 冷嗤一声。
“学会打人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心情却是难得不错。
京墨跪在下首,并不敢多言。他牢记主子今日的吩咐, 盯着姜姑娘,不得出手。
林见鹤将手中酒杯一放, 站起身, 眼睛里有几分兴味“去永昌侯府。”
京墨自三年前跟着他, 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对一样事情表现出兴趣,心里有几分惊讶,面上却一丝都没有表露出来。
“是。”他以为像上次一般看戏便是。
林见鹤声音阴阴地道“不知道她准备的什么证据,我也送她一份大礼好了。”
京墨一惊,主子却已经走了。
他穿了一袭黑袍, 墨发披在腰间, 形容冷峻,整个人快要跟夜色融为一体,气势阴冷慑人。
京墨忙跟上去。他心里替姜姑娘捏了把汗, 主子的大礼, 总觉得, 不是什么惊喜。
永昌侯府。
姜漫拖着姜柔到了祠堂外面一处亭台, 老是站着, 还要提防姜卓然, 怪累的。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姜柔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从出生起,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
当年为救姜钰落入冰湖, 侯府对她关怀备至,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热切关怀的。
她享受别人追捧的目光。
姜漫那一鞭子太疼了。
她疼得恨不得昏死过去。
姜漫冲刘婆子道“去将人带进来。”
姜柔一惊, 这才注意到, 自打姜漫踏入祠堂,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老婆子便不在。
姜卓然眉眼严厉,手指敲打着红木桌面。
不一会儿,刘婆子带着一名头戴兜帽、看不清脸的人进来。
那人有些紧张地摘掉兜帽。
姜柔眼睛一眯。
“何人”姜卓然漫不经心开口。
“奴阿洲,乃是,乃是九皇子宫里的宫人。”
姜卓然手指一停,视线落在阿洲身上,威势压人,阿洲承受不住,当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胆,宫中之人竟敢私自出宫,这是死罪”管家冷喝。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小人死不足惜。”阿洲头哐哐哐磕在地上,不要命一样。
姜柔的心砰砰砰狂跳,她忍不住挣扎起来,威吓道“你为何会认识我妹妹”
姜漫将她拽回来,簪子还在她脸上比划。
姜柔打了个寒颤。
“老老实实不好么非要我动手”姜漫幽幽地问。
姜柔脸色发白,她嘴唇颤抖“你,你小心一点。”
“把你今日跟我说的,原原本本说出来。”姜漫对阿洲道。
“是,是,姜二姑娘。”
阿洲越说,姜柔脸色越白。
永昌侯和孟玉静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阿洲说,今日一早,三皇子便带着九皇子去了贵妃宫中,他们要时时看着小皇子,以免磕着碰着,故而一直跟着。
三皇子有要事去见陛下,九皇子却抓着三皇子的玉珏不放,三皇子速来温和,无奈之下便将玉珏留了下来。
贵妃严厉警告他们好好看着小皇子,玉珏若是有事,要他们的脑袋。
他们自然眼睛不错地盯着。这玉珏小皇子不是第一次玩,九皇子每次都是摸一摸,抓在手里,并不摔摔打打,他们并不像第一次时那般提心吊胆。
姜府小姐到了以后,贵妃便去了前殿,留九皇子一个人跟宫人玩。
没一会儿,贵妃带着一个人进来。
说到这里,阿洲抬头看了眼姜柔。
姜柔脸色很白,眼眶红得厉害,她委屈地看向永昌侯和孟玉静。
话说到这种程度,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全都知道阿洲未尽之言是什么。
气氛蓦地凝重起来。
姜柔摇摇欲坠,惨白的小脸上一片惨淡。
她咬得嘴唇出了血“阿娘,我没有。”
阿洲突然道“我亲眼所见,是大小姐拿的。奴以性命起誓,绝不敢胡言。”
姜柔站都站不稳了,姜漫干脆将她扔到地上,自己走到一边坐下来。
“阿爹,阿娘,你们相信阿柔,我不会的。”她哭得委屈极了。
在场下人都是心腹,他们心跳扑通扑通,难以置信。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玉静和永昌侯半响没有说话。
他们看着地上的姜柔,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女儿竟然完全陌生。
阿柔从小乖乖的,瘦瘦弱弱,她那么善良,怎么会
姜柔哭着哭着便撕心裂肺咳嗽起来,她喘息艰难,捂着胸口,脸庞惊人的脆弱美好。
永昌侯心中不忍“可是旧疾发作”
姜柔恬静地笑笑,有气无力“女儿死,死有余辜。我生来低贱,妹妹恨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恨恨咬牙,绝对不能认就算捅到贵妃面前又怎样,只要她是姜柔,她的胜率永远比姜漫大。
孟玉静也忍不住怀疑,这样的阿柔怎么会做出陷害姜漫的事来
“姜漫。”孟玉静看着阿洲,道,“此人留不得。”
她深深看了眼姜柔“不论事实如何,你们都是永昌侯府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知道太多了。”
姜卓然手轻轻一挥,便有几人上前,要将阿洲带走。
姜漫道“慢着。他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会让侯府有事,此人不能交给你们。”
她没有指望一个阿洲能搞定姜柔。
永昌侯杀意已露,亭中剑拔弩张,姜漫挡在众侍卫面前,心中思索着之前的计划,开口正要说话,有人突然小跑到管家耳边,气喘吁吁说了什么,观之表情,很是紧张。
管家脸色一变,迅速走到永昌侯身边,低声汇报。
姜漫听到好像有贵妃的字眼。
她一怔,暗暗思索,今日安排,俱在她掌握之中,姜柔不死也要脱层皮来,不知来了什么人,跟贵妃有何关系。
姜卓然面色冷然,沉声道“将人带进来。”
他第一次对姜柔有些失望。
姜柔看见他的眼神,心里一凉。
姜漫顺着管家的身影看去,远远的,走来两个宫装女子。
走得近了,她认出来,前面那个,不正好是贵妃身边的宫女么
后面的宫女倒是有些高,也壮实了些,面目陌生。
“见过侯爷。”前面的宫女笑道。
她的脸庞秀丽,一双眼睛乌黑透亮,带着一丝玩味。
姜漫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正这样想着,那女子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在她青紫的手上顿了下。有些冷,有些不善。
姜漫心里一沉。
“姜大小姐知错了么”宫女目光沉沉地看着姜柔。
姜柔瑟缩了下,觉得这人目光阴冷得厉害。
她求救地看向阿爹 “爹,阿柔没有。”
“嗤。”那宫女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对姜卓然道“还等什么,板子伺候着。”
“什么”孟玉静眼睛微微张大,却被姜卓然拦住了。
姜卓然挥了挥手“将大小姐押着。”
“爹”姜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侯府亲卫只听侯爷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便将姜柔摁住,押着趴在长凳上。
姜柔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她一边挣扎一边哭“我没有,姜漫冤枉我,爹你救救我,娘,你最疼阿柔了,阿柔害怕,我不要挨板子”
“打”宫女伸手一挥,侍卫毫不留情“啪”一下打了下去。
“啊”姜柔尖叫。
孟玉静眼神不忍,脚下晃了晃,扶着孟妈妈才站稳。
在场下人都惊呆了。
姜卓然没下令,亲卫不敢停,“啪”“啪”“啪”的声音打得众人心头颤栗。
“侯府亲卫就这点力气,糊弄我们瑶华殿呢”那宫女冷飕飕一指旁边高壮的宫女,“你去。”
高壮宫女低眉顺目,接过一个亲卫手中的板子,瘫着脸,手轻轻一挥,板子砰一声便打了下去。
光从呼呼的风声,就听得众人心里一寒。
“砰”
“啊”姜柔宛如一条垂死的鱼,脖子猛地昂起,额角青筋凸起,眼泪鼻涕早已分不清了。
她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孟玉静大喊“阿柔”
“夫人”
孟玉静站不稳,险些晕过去。
宫女冷冷的目光看过去,孟妈妈感觉一股寒气自脚底猛蹿上去,心口发冷。
姜漫在一旁看得五味成杂。
瑶华殿的宫女,还挺牛逼哈。
姜卓然面色冷厉,所有人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唯有姜柔被打得哀声连连,惨叫不止。
那宫女浑身都透着不耐烦,“吵死了,将她的嘴堵上。”
打人的壮实宫女委实能干,一边打板子,一边撕了一脚裙边,随手一揉,便塞进姜柔嘴里,将她的嘴封住。
“小小贱婢,休要太嚣张。”姜卓然堂堂侯爷,瑶华殿这是当面打他的脸,一个小宫女都要骑到侯府头上了。
宫女眼尾上挑,眉目间满是风华,姜漫一时看得怔住。
然而宫女一开口,却生生破坏了那副秀丽容貌,满满的烦躁不耐“呵,老匹夫,一个破侯府也值得倚老卖老,信不信贵妃明日便铲平了还有这丑八怪,”他嫌弃地指着姜柔,“人丑多怪,敢偷皇室玉珏,没将她削成人彘你们该感激涕零。”
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好像她才是贵妃。
永昌侯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他看了眼姜柔,心中不喜了一分。姜柔明知萧贵妃睚眦必报,还敢在她眼皮底下耍小聪明。
若非如此,他堂堂侯府,即使不扶持三皇子,又岂会由人如此侮辱。
奇耻大辱他心中冷哼,萧贵妃今日如此辱他,从此以后,侯府与三皇子势不两立。
欺人太甚
壮实宫女这时候拿着板子有些无措地看向漂亮宫女。
漂亮宫女眉目狠狠跳动,眼睛里戾气压人,非常不耐烦“死了没”
壮实宫女有些懊恼自己打得太快,早知道打得慢些,这样人坚持得久一点,她心虚道“还有一口气。”
那漂亮的宫女突然将目光放到姜漫身上。
姜漫浑身一凛,打起精神。
“你说,要不要给她留一口气。”漂亮宫女一笑,眼似桃花。姜漫有些怀疑,今日见到的宫女,不曾觉得如此漂亮。
她心里提着一口气,念头一转而过,丝毫不敢恍神,沉稳道“如何处置,想必贵妃主意已定。”
那宫女目光又从她手上扫过。
正是接住孟玉静鞭子的那只手。
她不由得往袖口缩了缩。
那宫女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不耐烦,她冷哼“给她留口气,以后不高兴了,再来打一打。”
此话一出,姜柔直接晕了过去。
满打满算,姜柔挨了五十板子不止。那壮实宫女也不知如何长的,力气比侯府亲卫还大。
姜柔躺在那里,浑身鲜血淋漓,出气多进气少,面白如鬼,实在慑人。
下人们捂着嘴满眼惊骇。
他们不敢相信,那可是侯府大小姐,平日里高高在上,那样金尊玉贵。贵妃一句话,就将她打成这样,侯爷竟一声不吭。
一时,他们既害怕那名声远扬的萧贵妃,又在心里默默替姜柔叹气,好好的大小姐不做,竟然去贵妃宫里偷东西,这不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么。
总之,姜柔高高在上的形象彻底颠覆了。
“快,请大夫”孟玉静白着脸跌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姜柔。
漂亮宫女眼尾斜飞,冷冷看了眼姜漫“你,送我们出府。”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着姜漫,态度实在有些恶意。
孟玉静对她心有余悸“你们打也打了,还待如何小小宫女,实在猖狂,你不要拉着贵妃的大旗耍威风,明日我便入宫面见圣上,瑶华殿欺人太甚”
宫女嗤笑一声,眼神冷厉如刀子“去,给这丑八怪多补几板子,还未打够。”
壮实宫女老老实实提起板子就要打。
“住手”孟玉静目眦欲裂,扑到姜柔身边,“罢了,阿漫,你跟他们去。”
漂亮宫女笑了一声,看向姜漫。
姜漫竟有些揣测到她的心思似的。
这人,是不是觉得孟玉静在她和姜柔之间选了姜柔,想要看她难过
还真是,有几分恶毒呢。
她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夜深路黑,我来带路。请。”
走出去时,那人猛不丁抓住姜漫受伤的手,用力一握。
那只手看似骨节分明,力气竟很大,如同铁爪一般。
姜漫疼得冷汗直冒,她咬牙,一声不吭,扯了扯嘴角,笑道“瑶华殿的宫女,还有这爱好”
宫女似乎因没看到她喊痛而不愉快,猛地甩开她的手,活像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灯笼照在宫女脸上,她的眼睛在灯下泛着淡淡的琥珀色,眉毛不高兴地拧着,戾气很重。
姜漫瞧着那长长的感觉要戳人的睫毛,心里掠过一句,睫毛长的人果然脾气不好。
宫女脚下步子加快,杀气腾腾,秀美的宫装生生被她穿出戎装之冷酷。
姜漫有些奇怪,这人怎么从见面起,就没见她高兴过。
壮实宫女夯吃夯吃一声不吭跟上。发觉姜漫步子慢了,她立即警惕地扭头,别别扭扭,似乎想要使声音温和下来,但是不得其道,显得更凶了“跟上。”
姜漫心想,看来还不能半路溜走。
可她瞧着那个壮实宫女,不由感叹,这人真高,真壮实。
一丝疑问掠过心头宫里收宫女的时候,这样高的没有筛下去么
此时她还不敢放下警惕,还不知道那宫女要她带路意欲何为。总不会,只是简简单单要她带个路吧。
姜柔的惨状还在眼前呢。
正这样想着,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扭头来看姜漫。
瞧她落在最后,那人头发丝又开始烦躁。戾气刀子一般往姜漫身上刮。
姜漫深吸口气,微笑上前。
此人当真是很奇怪。萧贵妃那样的脾气,怎会将这样脾气暴躁之人放在眼前。这宫女的性子,未免太不适合在宫里生活。
“在心里骂我”那宫女薄唇轻启,眼尾上挑,冷气飕飕地冒。
“怎会。”姜漫笑了笑。说来,这人简单粗暴一顿打,省了她费嘴皮子功夫。姜柔反正是挺惨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宫女凶是凶了些,她倒不反感。
“呵。最好如此。”宫女漂亮的眼睛狠狠刮了她一眼。
又不高兴了。姜漫在心里叹息。
怎会有脾气如此阴晴难测之人。
壮实宫女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他们二人身后,老老实实勤勤恳恳跟着。
侯府虽大,也有走出去的时候。
姜漫看见大门,长长松了口气。将此人送出门总该没事了吧。
没想到那宫女脚下一停,深深看着她。
眼睛相当漂亮,可惜戾气很重,压不住的烦躁。
姜漫眨了眨眼睛,心提了起来。
“嗤。胆小鬼。”那人冷笑一声便扬长而去,实在很看不起她的样子。
姜漫“”她,胆子,小
壮实宫女路过她,努力向她露出个微笑。
但是实在很吓人。那张脸很僵硬,笑起来简直像是面具动了。
她将个小瓶子塞给姜漫,怕被人看见似的,手的动作快得都出现了残影。
姜漫倒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姐姐好走。”
她在心里揣测,这个宫女,大概听命那个漂亮美人,觉得她胆小,想吓一吓她
她表情复杂。手里的瓶子突然就危险了起来。
她犹如捧着一个微型炸弹,将那瓶子举起,借着门廊上灯笼的光,仔细打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惜除了看起来是个好瓷瓶,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瓶子上那个塞子她更是不敢动了。说不定就是毒药。这样想着,她小心将瓶子收起来,打算回去放得高一点,免得让别人碰到了误伤人命。
扔暂时还是不要扔了,万一碰到美人,问起来,不好解释。
不过,有一说一,她胆子不小。刚才没吓到她,那美人又该生气了吧
她摇摇头,叹息一声,卿本佳人,奈何脾气太大。
下次入宫还是躲着点。这次是姜柔,下次不知道谁触了霉头呢。
想到姜柔,她才惊觉,那宫女来了一趟,这一家子都去了半条命。
她转身回府,刘婆子摸黑过来“那两位走了”
刘婆子往门口瞧了瞧,拍着胸口,大嗓门“我的娘,好吓人”
姜漫“大夫来了姜柔如何”
“别提了,真就只剩一口气。那宫女厉害啊”
她说起来啧啧称赞“一般人没这功夫。不是手重打死了,就是手轻打轻了。不多不少给她留一口气,没两下子做不到的。贵妃身边奇人辈出啊。你日后还是躲着点,太不简单了。”
这点姜漫倒是跟她有同感。
她眉毛拧了拧,深思起来。贵妃是男主那一派的,说到底,与她是敌非友。那美人满是戾气的眸子在她眼前掠过,她打了个寒颤。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姜府这一夜人仰马翻,姜柔病了,侯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半夜叫了好几次大夫,偏偏还要掩人耳目。
毕竟姜柔做的事不光彩,萧贵妃暗中派人来,便是没有当众撕破脸。侯府自然不会到处宣扬。
至于阿洲,贵妃那边拿捏了把柄,姜卓然自然不敢再将人处理,由着姜漫将人带走了。
阿洲这个人,上辈子姜漫入宫常常受人欺负,有次冰天雪地,她冷得快要冻僵,阿洲偷偷送了她一个暖炉。
没过多久宫里死了个得病的宫人,她起初没放在心上,后来才知晓那人是阿洲。
她毕竟欠了他一个恩情,打听到他家中有一眼盲老母,一直靠他的救济勉强过活,他死后无人管,老妇人病得奄奄一息,她便暗中打发了人,一直照顾。她死的时候,老妇人还活着。
昨日在宫里,她要拿走姜柔扔掉的玉珏时,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阿洲。
在她的盘问下,阿洲招了。
他看见姜柔拿了玉珏,偷偷跟来的。
姜漫便将计就计。只是要阿洲作证,他是万万不敢的。
姜漫见他神色萎靡,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暮气,猜到他可能已经得知自己熬不久了。
姜漫一提他家中老母,他想了想,答应了。
他在宫中讨生活,自然知道姜漫身份。
如此便更惊惶,他一个小小宫人,姜漫竟也了如指掌,不能不让人吃惊。纵然他不答应,以她展露的手段,家中老母又怎么可能躲得过。说到底,任人宰割,他走投无路,赌一把罢了。
“不过,你家中老母自然最愿儿子长命百岁,你帮我这一次,我会尽力寻医替你治病。”她说这话时眼神很平和,很真诚。
若是骗人,她没必要说这一句。阿洲心里渐渐信了她。
这是一个好人,他想。
事后阿洲回到宫里,宫中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好像永昌侯府那一晚上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
姜漫心里清楚,永昌侯受了如此大辱,最喜爱的姜柔险些送掉一条命,此仇可谓不共戴天,他是断然不会再站三皇子了。
事后想起来,那日之事处处透着奇怪,萧贵妃未免太过兴师动众,与永昌侯府关系断绝,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姜柔养病,没个把月是好不了,姜漫一个人去崇文馆。
昨晚翻来想去睡不好,今日索性早起,早早来学馆。
没料到学堂里林见鹤一个人早早到了。
她打着哈欠走进去,坐到自己位子上,趴下来,眼睛有些睁不开。
林见鹤目光往她手上一扫,嘴唇紧抿,冷气便冒了出来。
姜漫后知后觉,拉了拉披风“今日怎得这般冷。”她嘀咕两声,眼睛转到林见鹤那里。
学堂窗户开得低,林见鹤盘膝坐在窗户底下,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之间,林见鹤的脸白得有些透明,侧脸线条冷厉,嘴唇紧抿,看起来不太高兴。
不太高兴嗯姜漫伸长脖子,不料林见鹤扭头,眉头跳动,阴郁道“看什么。”
姜漫视线马上往窗户上移,面不改色“萧随怎地今日这般晚,太懒惰了。”
“呵。”林见鹤冷笑一声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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