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没有人应声。
姜漫回头看了眼老者离去的方向, 继续在院子里喊“林见鹤”
她皱着眉头,绕过垂花拱门。
这是一座小院子,有着不大的天井。墙角是一片绿竹,还种着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草。
很雅致。
大梁讲究, 天井中不植树, 否则便形成“困”势。
她没好气道“林见鹤本姑娘有事找你。”
北边屋里似有一丝动静传来,她忙走近, 敲了敲门“林见鹤”
这人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心里一紧, 伸手将门推开“是你的管家叫我进来的。”
她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一圈,哪里有人的影子。
倒是通往后院的窗户大开, 之前门关着还没有什么,此时门一开, 风灌进来, 门板和窗户全都哗哗响。
她目光透过大开的窗扇在后院里扫过, 似乎看到了一抹衣角。
她脚下一转, 立即往后院跑。
“林见鹤。”姜漫胸脯轻轻起伏,细细喘着气。
林见鹤穿了一席宽大的黑袍。
他斜倚在亭子里,日光照在脸上, 脸色苍白, 嘴唇也没有血色。他的目光落在一派枯寂的湖面上,眼神平静,漆黑的眸子里情绪分辨不清。
她方才看到的便是黑色袖袍一角。
她脚底踩到枯枝,“咔擦”一声,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林见鹤不可能听不见。
但他懒得回头看似的,依旧坐在那里。
她方才在院中喊的声音也不低, 林见鹤必然是听见了。
若是往常, 她定要生气, 然后找茬。
但此时,她莫名觉得,林见鹤心情不好。
“林见鹤,你做什么呢”她走过去,顺着林见鹤的目光看向湖面。
什么都没有。
林见鹤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日无异,一样的冷淡“没什么。”
姜漫“蒙磊与史岱焕担心你担心得不行,非要拖我前来,他们还将昨日大夫所开之药带了来。已交由你府上管家去煎了。”
“那便多谢了。”
“要谢就谢他们二人好了。我并不是特来看你的。”
林见鹤嗤笑一声,眼睛里有些暴躁“管家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我记得交代过不许人进来。”
姜漫“他没糊涂,你不想让人进来便该锁了门。我一推就进来了,怪谁。”
她盯着林见鹤白得不正常的脸“我说,林见鹤,你怎么回事”
她伸手往他冒冷汗的额头上一碰,吓了一跳。
“好冰”
林见鹤淡淡看了她一眼,皱眉“谁家小姐如你一般没规矩。”
姜漫气笑了“呵,能耐了。你如此能耐,怎地还将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她咬牙,伸手在他腹部不轻不重碰了一下,林见鹤皱着眉头弯了弯脊背,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冷汗顺着额角留下。
姜漫手仿佛被烫到,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了”她喊了一声“来人啊”
她伸手扶住林见鹤,摸了摸石桌上的茶壶,冰得她一个激灵。
她进来时还看到林见鹤喝了茶。
“你竟敢喝这样冷的茶不要命了”
她的手碰到林见鹤胳膊,只觉得此人身上都是寒气,顺着她的手直往她身体里钻。
这绝不是在室外待了一点点时间而已。
“你在此处坐了多久了”她将披风解下,扔到他身上,此人惨白着一张脸,漂亮的眼睛却渗人得慌,漆黑而深沉。
姜漫心口一震,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心脏,喘不上气来。
她拉住系带使劲一绑,紧得他喘息困难,目光也自然而然转移到她脸上,用漫不经心的嗓音道“找死”
姜漫冷笑“我看是你找死。”
她脸色有些不好,手上动作更是粗鲁。
林见鹤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头硬是压了下去。
姜漫“呵,你不是能耐,受寒了”
林见鹤蹙眉,淡淡看了她一眼。
姜漫梗着脖子“看什么看,照你这么作践,我看也甭想活得长。”
林见鹤嗤笑道“不劳你操心。”
“少自作多情。本姑娘从不替人操心。”
她方才喊人还是有点用处的,老管家在院外高声问发生了何事。
姜漫提高声音喊了回去“将你家主子的药送来,顺便送碗粥来。”
老管家领命去了,林见鹤又恢复那副冷漠样子,对周围一切都不闻不问。
他斜倚着,以手支颌,眼睑垂下,睫毛很长。
风吹过来,园中花草沙沙作响。
“你可以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姜漫目光落在他一身黑袍上。
记忆中,似乎闪过什么,但是太过久远,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些什么。
“主子,药熬好了。”管家小心翼翼将药和粥送到石桌上,在他开金口说滚之前退了下去。
离开之前还看了姜漫一眼,对她笑了笑。
林见鹤冷冷的视线扫过管家。
姜漫没好气道“我当然会走。只是见不得人这么糟践自己。什么事想不开,不吃不喝”
她拂袖坐下。管家准备了两份吃食,她正好饿了,端起自己那碗吃了起来。
“唔,还不错。看不出来,你还有个不错的管家。”
“你害着胃病,还不知道饮食,当真就不想活了”她捏着碗,喉咙里像是含了玻璃碴,动辄鲜血横流,手攥得发白了。
林见鹤脸色白得透明,整个人病恹恹的,透着薄凉的气息。
“你不好奇我的身份”他突然开口。
姜漫“不。”
“嗤。”林见鹤笑了一声,“你是心知肚明。”
姜漫看着他恹恹的眼睛,猜到事情或许与他身世有关,不动声色道“你不说,我怎会知道我又不会刻意去打探别人私事。”
可能是此时风太过安静,亦或许碗中飘来粥与药的气味令人熟悉。
林见鹤冷笑了一声,道“数九寒天,你去外边走走,路边饿殍不知凡几。如今寒气既消,眼看春暖花开,总该熬过去了。”
他淡淡道“熬过去便多活一年。”
姜漫手指一紧。
“只不过熬不熬过去,不由你说了算。”他看着隐隐冒出嫩芽的老树,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再等两日,树发新芽”
姜漫心揪得疼,她胡乱抹了一把林见鹤满头的冷汗,将药递过去打断他的话。
“药冷了。”
林见鹤没说什么,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身上戾气很重,喝完将碗随手一丢,情绪说变就变,对着姜漫杀气腾腾“再不走,别怪我命人将你丢出去。”
姜漫一时不知是不是该生气。
林见鹤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粥吃了起来。
她笑了笑“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用不着你驱赶。我走了。”
快要走出垂拱门时,她回头没好气道“本姑娘当真没有见过比你更粗鄙的主人,简直大开眼界,哼。”
说完她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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