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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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萧贵妃要传消息出去, 林见鹤捏着手中纸条,道“不必管。”

    梁玉琢正凑在姜漫身边,看她画那图纸。

    “这是何物我怎么从未见过”

    姜漫不太想给他瞧。她趴在自己的图纸上, 支支吾吾“随便画着玩儿。三殿下见惯了新鲜玩意儿,我这东西没什么特别的。”

    “我不信。”梁玉琢纯良的脸上满是怀疑,“你是不是忽悠我”

    姜漫有些紧张。默默拿着自己的图纸和笔走到对面, 继续坐下画。

    梁玉琢吃了瘪。偏偏不敢造次, 只得坐到姜漫对面瞅着。

    “我昨日可听说了,工部侍郎进宫一趟,回去连夜折腾, 他带着你的图纸呢。”梁玉琢酸酸道。

    姜漫心下奇怪。梁玉琢怎么成这副模样他上辈子不是这样儿人啊

    她警惕地瞥他一眼,捂着自己的图纸继续画,不理睬他。

    陈公公心疼他这傻样,忙端了杯茶“三殿下, 口渴了吧用杯茶,是新进贡来的,可稀有的。”

    梁玉琢摆摆手“本殿下忙呢, 不喝。”

    他丝毫没发现上首批奏折那位目光已经冷了。

    陈公公目露怜悯。

    林见鹤招招手“三哥。你过来。”

    梁玉琢怔了一下才知是叫自己。都怪他们还从未在外人面前以这样的身份相处过。

    林见鹤叫他哥,怪害怕的。

    他缩了缩脖子,终于反应过来情况不对,支支吾吾走上前。

    “你看这个。”林见鹤将一份折子丢到他面前。

    梁玉琢低头瞅了眼“大盗这年头了,还有大盗”

    他很是诧异地看林见鹤,圆圆的眼睛, 大大的困惑。有明辉阁在, 还能有大盗

    明辉阁是不是不行了不, 那该是林见鹤不行了

    他摇摇头, 将这该死的想法掐灭。

    “劳烦三哥负责此事。”林见鹤道, “务必将大盗缉拿归案。”

    总觉得有阴谋。梁玉琢狐疑地盯着折子,拿起来读了一遍,好像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他又不能拒绝。只得道“好。”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从门外探头探脑。

    陈公公走过去打了下小太监的后脑勺“做什么鬼鬼祟祟”

    “公公,贵妃宫里遣人来请姜姑娘。”

    陈公公眼光一厉“请姜姑娘做什么”

    “是玉竹姑娘来的。她说贵妃听闻姜姑娘在芷兰殿里住着,怕她无聊,叫她过去解解闷。”

    “你去回禀了玉竹,就说姜姑娘身体不适,怕冲撞贵妃,待她病好,定去向贵妃问安。”

    小太监领命去了。

    陈公公皱了眉头,进殿将此事报给林见鹤。

    梁玉琢诧异“母妃”

    他看了眼姜漫,眼角一抽,有些害怕地看着林见鹤“母妃近日催我选妃,该不会”

    “不会不会”他在林见鹤看死人的目光里忙摆手,“父皇已经赐婚,母妃万万不会打姜姑娘的主意。”

    陈公公嘴角一抽。

    他忙道“奴才已经回绝玉竹姑娘了。”

    梁玉琢感觉自己处境不妙,趁机忙溜之大吉“本殿下还有其他事,便不多留了。我先走了。”

    他低声提醒陈公公“东西做出来记得喊我来玩啊”

    陈公公笑而不语。殿下唉,你知不知道你后半辈子的麻烦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还有心情玩呢。

    姜漫画好图纸,便要带着东西给王大人看。

    “我得看着。”她在林见鹤漠然的目光中,道,“不然会出问题。”

    林见鹤只淡淡道“不出宫,随你。”

    他看着奏折“非做出来不可”

    姜漫目光执着“对。”

    “陈公公,遣人带她去。”他冷冷道,“你若是不见了,知道跟着你的那些人会是什么下场”

    姜漫“宫里这样森严,我怎么会不见”

    “做出来我第一个给你看你等着看”

    她走出一步,又回过头道“你就尽管派人跟着我,我跑不跑得掉不都在你掌控之中你有什么好担心呢。”

    林见鹤捏了捏眉宇,目光沉沉的,闻言,他盯着姜漫“反正我狠辣无情,杀人不过眨眼之间,你跑之前别忘了替那些无辜的人想一想。”

    他并不怕自己掌控之中的事情出什么意外。

    他只是知道,有些事情,并不在他掌控之中。

    “派去的人还没有传消息回来”

    “禀主子,没有。”暗处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回答。鬼影一般。

    要是姜漫在这里,定要吓一跳。她刚才待在这里,把这大殿转遍了,没有地方能藏得下一个人。

    “砰”林见鹤扔掉奏折,苍白的脸,眼睛有些发红。

    “让他们三日之内传回来。”

    芷兰殿里那群秀美的宫婢领着姜漫去工造司见王大人。

    姜漫心里迫不及待,只想快些做出来。她有种预感,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她们穿过北苑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姜姑娘”

    姜漫疑惑回头,一眼认出那人“是你。”

    她记得这宫女。

    那一晚上在祠堂,就是这个宫女,奉了贵妃的命,来收拾姜柔。

    她脾气那样暴戾,将姜柔打得半死,休养了好久。

    姜漫对这个宫女印象很好。

    她笑了“你在这里等我”

    玉竹上前行礼,道“贵妃在前头花园,听闻姜姑娘在芷兰殿小住待嫁,想与姑娘聊聊天解解乏,今儿我去承平殿请姑娘,被陈公公回绝了。”

    姜漫盯着她看,目不转睛。

    玉竹视线微垂,与她身后那些秀丽文雅的宫婢没有两样。

    她要更沉稳些。

    不要说暴戾,她圆滑得一丝棱角都没有。

    姜漫道“你还记得来永昌侯府那一回吗”

    玉竹一怔,睫毛微颤,温声道“是祠堂那一晚吗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姑娘不必挂怀。”

    姜漫道“这样说来,贵妃帮了我一回,我很是感激,既然娘娘在前头等着,我怎么好过而不见。我这就随姑娘去拜见贵妃。还请带路。”

    玉竹道“陈公公今日说姑娘身上有病气,怕冲撞贵妃,故而回绝。姑娘如今身体可好”

    姜漫眼睛一眨“也是,是我思虑不周,还是待病好后再行拜见。还请替我向贵妃赔不是。”

    她越说,心里越奇怪。

    这姑娘给人的感觉,与那晚分明截然不同。

    那晚的姑娘,脾气大得惊人。语言颇为锋利,浑身长着刺。

    这姑娘,水做的,小心翼翼,圆滑温润。

    分明是两个人。

    “对了,那晚随你一起来的宫女叫什么我一直好奇,她那么高,那么壮,宫里竟可以进来这样高的宫女吗”

    玉竹平静道“那是小九,她因贪吃,得了急症,已经不在了。”

    “奴婢这便去向贵妃回话。姑娘万安。”

    姜漫看着玉竹离开的背影,从乖顺的步伐,到毫无差错的背影,一寸一寸都看在眼里。

    “姑娘”旁边的宫婢有些担忧,“可是玉竹有何不妥”

    她们都很紧张姜漫。

    “哦,没事了,我们走吧。”

    萧贵妃那样身份,怎会一日两次遣人来召自己

    她有什么急事方才她本打算去试探一下,玉竹的话却好像提醒她该听陈公公的,不要去。

    这人太矛盾了。她到底是贵妃的人,还是陈公公的人

    姜漫想到了红雪。手指捏紧图纸,加快脚步“快走吧,王大人还等着。”

    玉竹回去复命“姜姑娘称身体带病气,怕冲撞了娘娘。她托我替娘娘问好,说身体好了马上向娘娘请安。”

    萧贵妃以手支额,懒洋洋地盯着园里落花,目光慢慢地,慢慢地冷了下去。

    “回宫吧。”她道。

    三日后。

    林见鹤在承平殿批折子。忽闻殿外喧哗,不禁皱了眉头,戾气方起,听见一道清脆的笑声。

    宫女们发出惊奇的欢呼,什么东西吱吱呀呀在外面跑,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陈公公忙进来,脸上表情有些奇怪“殿下,是姜姑娘。”

    林见鹤放下笔起身,负手立在窗边,他循着声音往那个身影看去,便看到姜漫穿着绿色的衫子,骑在她画的两个轱辘的物事上。

    她的脚下蹬着什么东西一圈一圈转动,那个木头做的大件东西就慢慢地向前滚动。

    她竟没有掉下来。

    旁边许多宫女太监被她吸引,都伸了脖子去看。

    承平殿前是朝臣觐见的地方,青石板平整,空旷。她一身绿衫子,笑声洒落在空气中,与这宫殿仿佛两个天地。

    林见鹤眼底情绪翻涌,他道“查到了吗”

    陈公公抹了把汗“自姜姑娘十五岁,暗部便遣人暗中保护。姜姑娘在漫水的生活,事无巨细,都汇集成册,报到京城。这几年,姜姑娘并没有任何异样。”

    “那便是十五岁之前有异”林见鹤的声音低沉,暗哑,戾气横生。

    “十五岁之前确是有异。”

    “姜姑娘前后判若两人。”陈公公嘴唇泛干,艰难道,“十五岁之前,姜姑娘很温顺,据邻里所说,那家人打她,她便乖乖挨打。他们欺负她,她便闷声忍受。她话极少,胆子极小,别人吓她,她便求饶。”

    陈公公光是说着,都感觉这不是一个人。

    林见鹤目光盯着骑在木车上的人,低声笑了笑“是吗。”

    陈公公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

    “许是姑娘知晓自己是侯府女儿,性情大变”他干巴巴地,在林见鹤浑身戾气中最后一点声音都消失了。

    性情大变。无法解释姜漫。

    陈公公不明白。

    他躬身递上暗卫全部出动查出来的东西“主子。”

    林见鹤伸出一只手,攥住那一叠厚厚的册子,垂眸看去。

    窗外,姜漫试着骑了下自行车,虽然是木头做的轱辘,没有轮胎那样舒服,但它能跑起来,这就很神奇了。

    在这个世界,这绝对是异类。

    她让人将自行车抬了,进殿来,道“林见鹤,你看,我做好了。”

    林见鹤正立在窗边,手中捏着一卷书册,脸上表情在光线中看不分明。

    姜漫顺着窗口往外看了一眼,道“你看到了”

    她把自行车放到地上,拉着林见鹤过去“你看,我说它能跑起来,它就能跑起来。”

    林见鹤久久地盯着这样东西“你说,这是你家乡的物事”

    姜漫目光看向他“是的。”

    “贵妃遣人请你叙旧”他却突然换了个话题。

    “是。”姜漫皱起眉头,想到什么,道,“陈公公替我回绝了。故而我没有去。”

    “你想去便去。”林见鹤笑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姜漫看了眼陈公公。陈公公识趣地忙退出去。

    待到殿里无人,姜漫道“宫女玉竹曾奉了贵妃的命来我永昌侯府办事。此事好生奇怪。”

    “哪里奇怪”林见鹤捏着手中册子,目光情绪不明。

    “若说是同一个人,性情未免天差地别。可要说不是同一人,我却想不通。”

    林见鹤垂眸盯着她,突然道“性情差异大便是两个人”

    姜漫点头“不是寻常的不同,是谁都可以察觉的不同。”

    “谁都觉得那是两个人,同一个身体,怎会有两个人”林见鹤的声音有些缥缈。

    姜漫问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自己是想问出来什么,还是不想问出来什么。

    她摇摇头“可能是我多虑。你想试试我这车吗”

    她将林见鹤的注意力拉回来。

    林见鹤伸手从那木头物事上拂过,手指敲了敲,垂下的睫毛直直的,一点儿都不肯弯曲。

    “好。”他随手将指尖捏着的册子丢到桌上,站到一旁,认真看着姜漫,“怎么骑”

    姜漫却看见桌上的药碗,乌黑的,满满的。

    “你先把药喝了。我教你。”

    林见鹤眉头拧了起来。他没听见一般,只是看着姜漫“怎么骑”

    “药很苦”她端起药碗,用勺子搅了搅,一股说不出的苦味扑到鼻端。

    比前几日更苦了。

    她将药放下“是很苦的。”

    她没再说什么,走过去,告诉林见鹤“这个东西,靠脚踩着这两个踏板使轮子转动起来,轮子转动车就会向前跑。车跑起来就不会摔倒。”

    “我做给你看一遍。”姜漫从他手中接过车把,坐了上去,一只脚撑在地面上。

    她笑了笑“你看好了。”

    说完,她那只脚也踩到踏板上,整个人往前一倾,两只脚蹬在脚踏上,轮子便转了起来,碾在地面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她就回过头问林见鹤“你学会了吗要练,练一下就会了。我很小的时候为了学这个摔破膝盖,后面就会骑了。”

    承平殿这块地,凭她的技术骑一圈没有问题。

    林见鹤目不转睛盯着那道绿色身影,姜漫仿佛一只绿色的蝴蝶,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他盯得出神,心里那头牢笼里的恶兽在嘶吼,浑身的血液犹如顺着血脉逆流,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耳边满是光怪陆离的声音。

    “你来试试。”姜漫停下来,将车交到他手里。

    林见鹤盯着手中之物,于万千刺耳尖嚣的声音中捕捉到她微乎其微的那句。

    “好。”他回答。

    他比姜漫高出许多,姜漫可以一只脚撑住的地面,于他而言更为轻松。

    姜漫见他像模像样,鼓励道“松开脚的时候,手要推着车往前用力,两只脚放到脚踏上后要马上蹬起来,不然车就会倒下去。”

    她说着,跟在林见鹤身边“别担心,我尽量接着你。”

    林见鹤嘴角微勾,他于满耳朵杂乱喧嚣的嘈杂声中,去捕捉那一丝声音。

    他松开了脚,车迅速往前奔去。

    “哐”

    原来他用了内力,还未学会转弯,车撞到了柱子。

    陈公公吓得目瞪口呆“殿下”

    姜漫忙将人扶起来“有没有撞到哪里”

    林见鹤眼睛里黑沉沉的“继续。”

    姜漫看到他膝盖处衣物破了“你膝盖是不是疼”

    林见鹤好像听不见,他只是又恢复姜漫最开始教的那个动作,一只脚撑着地面,眼睛黑沉沉的看着前面。

    姜漫脸色有些白,见他执意,道“不要用内力,就用你身体的力量。也不必骑得太快,你还不会转弯,容易摔。”

    林见鹤松了脚,车奔出去,这次慢了许多。但他仍不会转弯。车骑到尽头仍然摔倒了。

    “殿里头地方太小,不好转弯,找个大院子,你再骑。”姜漫看出来林见鹤很偏执,非要学会不可。

    “你出去。”林见鹤蓦地道。他的眼睛发红,额头上很多细汗。

    姜漫抿唇“好。”

    她在林见鹤的目光里转身,又回头看他一眼“找个大一点的地方,殿里太小。我当时学了几个月才能学会,你已经很厉害。”

    说完她便扭头出去,手指攥紧了。眼睛里情绪翻滚。

    这天晚上,姜漫做了一夜梦。

    梦里一会儿是前世父母,一会儿是于大山夫妇,一会儿又是永昌侯夫妇,还有姜柔,梁玉琢。走马观花,光怪陆离。

    最后,她在林见鹤抱着自己跳崖的突然失重感中惊醒。

    一身的汗,寝衣贴着肌肤,潮湿闷热。

    那种心脏猛地一揪,往下沉,只有心脏飘在空中的感觉,像是把人的身体和灵魂撕开,身体剥落,灵魂抽出。很痛苦。

    她看了眼窗外,黑溶溶的,像是墨水融进天幕,将所有的一切都溶成了那密不透风的墨色。

    她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动,透过骨骼传进耳朵,听起来像是别人的心跳。有种剥离感。

    一阵风哗啦吹倒了窗口插花的瓶子,瓷器碎开的声音在夜里格外触目惊心。

    房门吱呀一声,阴森森的,姜漫吓了一跳“翎儿”

    一个身影在黑暗中进来。夜色与他融为一体。

    姜漫浑身汗毛立了起来,她抓起簪子,瞪圆了眼睛,那人越走越近,一声不吭,姜漫闻到什么,眼睛眨了眨,轻轻道“林见鹤”

    “嗯。”林见鹤安静地走过来,低下头看着她,“你来。”

    他像个安静的幽灵一样,抓着姜漫的胳膊,要抓着她往外走。

    姜漫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

    她也来不及点灯看清楚林见鹤脸上的表情。

    偏偏今晚连月亮都没有。

    “林见鹤,去哪”她抓住他的胳膊,感觉不对,立刻又多抓了几下,难以置信道“你衣服怎么湿了陈公公呢”

    林见鹤不说话,手牢牢抓着她往前走。

    姜漫怀疑他是不是梦游。可是有人梦游能走这样远还能准确认出她来吗

    不对劲。

    一路上偏偏连个宫女太监都见不到。或许是林见鹤避开了。

    她试图抓着林见鹤停下。

    可她一听,林见鹤就用固执的目光盯着她“走。”

    姜漫受不了那目光。她抓住林见鹤“你要去哪,快些去。你的衣服湿了,要马上换掉。你的病还没有好。”

    她被抓得踉踉跄跄地跑,眼睛一直看着林见鹤。天似乎在微微亮起来,有了一点光线,她看到林见鹤的下颌瘦削,脸色带着病气,嘴唇紧紧抿着,浑身都很凉。

    她也认出了,这是去承平殿的路。

    于是她抓着人走得更快“去承平殿吗快走。”

    到了承平殿门口,她脸上表情缓缓僵滞。

    值守的宫人太监,全都倒在地上,全无知觉。陈公公不见踪影。

    她心底骇然,忙跑过去,没有见到血,不太像死人。

    她伸手摸了摸宫女的脖子,颈动脉还在跳动。

    她松了口气。

    可心头那股慌张更甚。

    林见鹤目光淡漠,不疾不徐抓着她进殿。

    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乌云,照进这间黑暗的大殿。

    姜漫看见了木头做的自行车。

    光线正好穿过车轮,一半黑暗,一半明亮。

    林见鹤松开攥了一路的手,走到自行车旁,回头对她道“你看。”

    他先是一只脚撑在地上,然后松开脚,踩上脚踏,车轮滚动,车子向前。

    光线从四面八方照进来,照在他身上。

    他专心致志地骑车,一丝不苟地盯着地面,转弯,一道光洒在他脸上。

    是金黄色的。

    他抬起头,看向姜漫,眼睛在晨曦中变得透明澄澈。

    “我会。”他停在姜漫面前。脸色苍白。嘴唇泛红。

    姜漫浑身都血液都冷了一样,口不能言。

    林见鹤丢下自行车,低头笑了笑“我会。”

    陈公公面色煞白地进来,见殿里安静平和,长出一口气“殿下”

    朝臣等了一早上,不见殿下。太师都生气了。三殿下如今正在安抚大臣。

    “陈公公,殿下衣服湿透了。”姜漫把目光从那摔得与之前判若两样的车上移开。

    “伺候殿下沐浴更衣,很容易风寒。”

    林见鹤精神仿佛用光了,这会儿揉着眉头,整个人泛着一股暴戾,情绪很不稳定。

    陈公公小心道“殿下,可要沐浴”

    林见鹤目光奇怪地盯着姜漫看了一眼,对身上潮湿阴冷感到烦躁“备水。”

    蓦地,他视线落在姜漫脚上,幽幽道“鞋呢没穿鞋到处跑什么成什么样子。”

    他将殿里备着的一双自己的靴子扔到姜漫脚下“穿上。”

    “现在穿。”

    林见鹤见她穿好,才进去后面沐浴。

    姜漫松了口气,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吹进来的风好像扫过她心上,吹得浑身泛冷,心脏冻成了一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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