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翌日醒来, 头疼欲裂。
姜漫发现自己躺在林见鹤身上。
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声音沙哑“几时了”
林见鹤放下手中书卷,扔到一旁, 双手环胸, 目光似笑非笑“醒了”
姜漫咬了咬嘴唇,整个人往下一缩。
“那啥,翎儿我的信送来没有”她想起昨晚, 她似乎,好像, 也许,喝醉了耍酒疯来着。
“你是指这封信”林见鹤手指修长如玉,闲闲捏着一封很厚很厚,而且皱巴巴的信。
信的署名那里歪歪扭扭三个字“刘女侠”
她不由笑了“你何时拿到的”
她伸手去拿,林见鹤挑眉“昨晚之事,怎么说”
姜漫感觉有点没气势,输人不输阵,她坐起来, 睁圆了眼睛看着林见鹤, 清了清嗓子“不就是跟朋友多喝了几杯酒,也没干什么呀”
“哦, 没干什么。”林见鹤轻笑一声,正逢梨儿听见姜漫声音进来伺候, 他淡淡道, “你来说,你们娘娘昨晚都干了什么。”
姜漫冲梨儿使劲使眼色, 眼睛都要眨抽筋了。
可惜梨儿是个缺根筋的, 不比翎儿。
她老老实实红着脸替自家主子尴尬“娘娘昨儿夜里喝醉, 抱着柱子不肯下来,还说自己是一只鸟,会飞。”
姜漫脸上一片赤橙黄绿青蓝紫。她一字一句“你莫不是记错了”
梨儿红着脸“宫里人都瞧见了,娘娘您还非说自己会飞,非要在屋顶上飞。”
姜漫笑脸僵住。
“可吓死奴婢了。”小丫头拍着胸口,“好说歹说您也听不进去,不让您飞您都哭了。”
姜漫咬牙“我知道了。”别说了真的,要脸。
梨儿不愧是没眼色的,兴奋道“多亏了陛下,陛下带着娘娘,从承平殿顶上飞到芷兰殿顶上,手里还提着一盏灯”
姜漫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会儿,她流着口水傻笑“我会飞会飞”
像只扑腾的傻鸟。
傻鸟。
她无语。
等下。她想起来,飞着飞着,她肚子里翻腾,好像吐了林见鹤一身。
想到这儿,她忙往林见鹤脸上看了一眼。
“想起来了”林见鹤淡淡道。
梨儿终于看出不对,忙退出去,不敢打扰帝后。
姜漫捂着脸不肯抬头。
“昨晚豪放得很,这会才知道要害羞”林见鹤就盯着她冷嘲热讽。
姜漫本来很心虚,听他这么说话,她可就生气了“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不过是喝醉了。”
林见鹤抿唇,气笑“我小心眼”
“不是吗”姜漫梗着脖子,“不然你干嘛要嘲讽我。”
林见鹤喉咙里发出一声哼声,将那封信放下,头也不回赌气走了。
姜漫冲着他背影道“喂,这就生气了”
她总归是有些心虚,但是又有一份赌气的心在,伸长脖子往林见鹤的背影看了几眼,咬了咬嘴唇,冷哼“我才不哄你呢,让你生气让你生气。”
她抱着软枕狠狠蹂躏了一通,满床蹦跶了一会儿,滚来滚去,脸颊贴到冰冷的信封上,她忙翻身而起,盘坐下。
拿着沉甸甸的信,她先是嫌弃地甩了甩“咦这个刘婆子,连信都这么邋遢。”
信封撕开,抽出一一沓更皱皱巴巴的信来。
纸张展开,她骂了一声“真不愧是你。”
只见那皱皱巴巴的纸张上,有泥点子,有水印子,有不知什么东西染上的颜色,她搓了搓,大抵是什么花草罢,竟然还有油污
“定是吃饭的时候溅上去的。”她嘀嘀咕咕,骂骂咧咧。
看见信的内容,她眉头舒展开来,一边看信,一边笑出声“你就好了。”
刘婆子跟胥琛离开京城以后去了漠北,这人废话忒多,信足足几十页,完全没逻辑,想到什么写什么。
像他们见到的一朵花啦,碰到的一个流氓啦,被他们赶走的盗匪啦,边陲小镇稀奇古怪的跛子啦什么都写。
将所有纸张都翻完,她心里暖暖的。
“翎儿梳洗”她扭头探出床帐,结果吓了一跳。
“妈呀”她往后一缩,“你怎么在这儿”
林见鹤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脸上还带着阴郁,抿唇,不高兴的样子,看着她道“皇帝都起床了,皇后还赖着,成何体统。”
姜漫失笑。
她也就真的低下头,慢慢地笑起来。
越笑越觉得好笑。
刚才跟他置气的自己也是很幼稚了。
她低头笑得不能自已,而且有越笑越厉害的趋势,这让林见鹤更郁闷了。
他更生气道“你笑什么”
姜漫抬头,抹了把眼睛里笑出来的泪花“哈哈哈,林见鹤,你怎么这么幼稚。”
林见鹤将唇一抿“我不幼稚。”
姜漫笑够了,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林见鹤,缓缓低下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亲。
她心里突然就觉得,对林见鹤的爱,很多很多,多得溢了出来,多得远远超出了自己想象。
林见鹤垂下眼睫,伸手抱住她的腰,阻止她离开。
他将姜漫抱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他抱姜漫,总是很用力。每次,姜漫身上都有印子。
“林见鹤,你能不能轻一些呀”姜漫总是拉长尾音,半撒娇,半抱怨。
林见鹤每次都用沙哑的嗓音答应“嗯。”
可是每次他都轻不了。
姜漫给他折腾得够呛,气得她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哼。”
林见鹤抱着她,缓缓安抚她,让她喘口气。
林见鹤喜欢亲她。她的嘴唇软软的,暖暖的,像烤得热烘烘的糖,甜的,糯的,每次吻上去,他几乎克制不住,想将她吞吃入腹,让她融进自己身体里,成为自己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姜漫胸膛起伏得厉害,她喘不上气,呼吸剧烈,在林见鹤耳边喘。
林见鹤就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亲她的唇,亲她的眼睛,亲她的耳朵,亲她的脖子。手在背后轻拍安抚“嘘,乖。”
姜漫哭了。
她像坐在一朵云上,载浮载沉,浑身酸软,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靠着林见鹤,可能太过刺激了,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林见鹤就轻轻在她耳边哄。
林见鹤每次都很多温柔耐心。他平日里藏起来的,全袒露出来。
姜漫平静下来,脸上泛着薄红,眼睛里水光潋滟,乌发红唇,雪白肌肤,美得慑人。
她察觉不对,有些害怕,警告“林见鹤。”
林见鹤垂眸,安安静静盯着她看,像一只蛰伏的猛兽。
不过他知道姜漫的弱点在哪里。
他抱着姜漫,不说话,也不动,只是难受得皱眉,莹白的脸泛了红,眼睛充血。
姜漫心疼,弱弱道“一次。”
林见鹤倏地盯着她,像一只猛犬得了主人的许可,叼住属于自己的东西再也不放。
姜漫又哭了。
她浑身酸疼,咬牙切齿“没有下次”
林见鹤抱着她哄,声音温柔“下次我轻一些。”
姜漫一身肌肤都雪白,经这一番折腾,惨不忍睹。
林见鹤总是将她抱着,细细拿了药膏,替她一点一点地抹,遇到重一些的地方,他便皱眉,身上笼了阴郁。
他见不得姜漫受伤。比他自己受伤更痛。
见他这样,姜漫于生气之外又有些心疼。
她抱着林见鹤脖子,将他的头拉下,恶狠狠地盯着他昳丽的眼睛,在他唇上咬一口。
“嘶”
林见鹤总是疼得皱眉,盯着她看。
姜漫舒服了,得意了。哼一声,敞开手脚,让他给自己上药。趾高气昂,颐指气使。
她没发现林见鹤眼底的那一丝笑意。
上好药,林见鹤替她穿衣,替她梳头。
姜漫总不肯放过这点报复的机会。
挑着最难的,最繁复的发髻叫他梳。
可惜都难不倒林见鹤。
他的双手修长如玉,指节分明。
很好看的手,也拿过长刀,试过剑锋,杀过不少人,沾过不少血。
也是一双让人害怕的手。
但是此刻,这双手捏着一柄白玉梳,轻轻梳过一个女人的青丝。
手的主人,总是用安静的,执着的目光盯着那人。
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姜漫在镜子里对上林见鹤的目光,不由一笑,眼睛水汪汪的,双眼皮褶皱极深。她莹白的耳朵上还有许多红印,泛着樱红,不难想象方才之人多留恋。
林见鹤双手一挑,头发便干净利落分成几束。他轻轻打了个旋儿,那头发便绾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他抿着唇,认认真真盯着手中的青丝,灵巧地将他们绾起来,绾出一个漂亮的发髻。
姜漫一动不动盯着林见鹤的动作。
一晃神,镜中是曾经的那个少年,一晃神,是如今的青年,再一晃神,林见鹤头发花白了,手也没那么稳当,梳的发髻却还是那么好看。
他总是习惯抿唇,眼神平静内敛。岁月渐长,他身上的戾气也平息了。
姜漫眨眨眼睛,她看的地方空荡荡的。
那里并没有什么人。
她笑了一声,声音有些苍老了,头发也花白,却掩不住曾经的风华。
“上辈子你看着我走。这辈子要跟我换过来么”她低声喃喃。
几日后,漠北小镇外的山脚新起了一座坟。
它的旁边,是一座一模一样的坟堆。土都很新,想必挖的时间间隔不久。
边塞的风吹过,那座旧的的坟头草木摇晃,仿佛对着新伙伴打招呼。
远处商队的驼铃声阵阵响起,一直飘到天尽头去。小镇繁华热闹之声溢出来,给这处添了人间烟火。
它们安安静静立在那里,风雨不动,相互陪伴,哪怕这天地变了人间,沧海桑田,朝代几经更迭,它们永永远远地陪着彼此。
也只有他们,永远不变。
梁武帝,被后人评为历史上最具神秘色彩和人格魅力的皇帝。
他的一生充满传奇。
出生低贱,最不受重视,本是最不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可先皇偏偏将帝位留给了他。这其中,后人又有许多猜测。其中怀疑他篡位的不在少数。可惜这位留下的史料太少,很多事迹早已考据不到。
在位期间,发展民生,减轻徭役赋税,兴修水利道路,鼓励通商贸易,百姓生活富足,梁朝经济政治达到空前繁荣,出现“姜康之治”的盛世。
是一位文治武功的帝王。
提到他的年号“姜康”,就不得不提到他的皇后。
从年号便可看出,这位帝王有多宠爱他的皇后。
“姜康”的“姜”,出自皇后姓氏。
二人这段爱情故事,也是野史逸闻杜撰最多的地方。盖因关于二人生前,找不到丝毫可以考证的记录。武帝生前似乎有意抹去起居注,不给后人留下一丝半点东西。
即使如此,同时期文章诗句中的只言片语,也够后人拼凑出那铁血狠酷的帝王,对一个美貌倾城的女子痴心一片的故事。
后代史学家对这位皇帝充满兴趣,奈何武帝在位时间很短,史学家始终没有研究出他为何在位短短十年,便传位于自己的兄长,从此销声匿迹,与皇后再也没有了踪迹。
他的陵墓从未被发现,对史学家来说,亦是一大憾事。
有人怀疑三皇子篡位,更多人持否定态度。他们认为,以武帝之智慧和当时权利之稳固,三皇子篡位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具体史实如何,无从得知了。
梁朝纪事中,对二人只一句记录帝甚宠后。
让多少听闻二人故事兴冲冲翻开史书的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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