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担心路人看见引发骚乱。
鵺在黑沉沉的夜里顶着风雨,飞的很高。
直到伏黑看见了警察局,才让鵺带着他们落在不远处的绿化林里。
“醒醒,悠仁。”
端着短袖短裤的黑发小孩浑身都湿透了,他蹲在虎杖悠仁身边检查后者的身体。好在虎杖悠仁并没有受内伤,只是受到撞击晕过去了而已。
在雨水的拍打和伏黑惠的呼唤下,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粉毛小孩坐起来,一把将惠抱住。
伏黑惠本来就蹲在悠仁身边,被他一拉,直接跪在了被雨水打湿的落叶上。紧接着,他听见了虎杖悠仁压抑的哭声,滚烫的泪水混合着雨滴一下下砸进伏黑惠颈窝里,连带着他的肌肤都在灼烧般闷闷的疼。
“惠我没有爸爸了”
伏黑惠笨拙的用左手揽着他的脖颈,硬茬的短发很扎人,小孩一点也不嫌弃,他沉默的用自己的体温安抚虎杖悠仁。
等后者情绪平息了大半,抬起那张湿漉漉的、狼狈的脸时,惠亲了亲他的下巴。
“悠仁,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会像甚尔那样突然消失,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一直跟在悠仁身后。
他们是彼此的亲人。
伏黑惠说完就打了个喷嚏,他一直都很瘦,不是虎杖悠仁那种不会感冒的肌肉笨蛋。
虎杖悠仁这时才发现惠的脸很白,身体也很冰冷,于是用手擦了把小孩脸上的雨水,拉着他站起来,像是一下子长大了,“对面就是警察局,我们去报警。”
冬川千奈今年二十岁,是山樱街道警察局的实习生。
她才入职两个月,平时主要负责打印文件、做会议笔记等杂事,啊对冬川千奈看着窗外的雨,心说还有在恶劣的雨天值班。
她端着热腾腾的咖啡,站在门口,透过玻璃门看外面的雨势时,忽然发现街灯下,一个冻得瑟缩的小男孩被他高些的哥哥搂在怀里,两个人跟落汤鸡似的往这边走。
“前辈”
冬川千奈急忙跑到自己的工位上,放下咖啡杯,把昏昏欲睡的平中真一摇醒。
“外面有两个小孩”
平中真一一下就惊醒了,“什么”
冬川千奈没回答,她已经打开门跑出去了,很快就一手拉着一个小朋友进了温暖的警局内。
这时,其他岗位上值班的警员们也凑过来。
拿衣服的拿衣服,倒热水的倒热水。
很快两个小孩就换上了一身干净但不太合身的衣服。
身体回温,伏黑惠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原先苍白的嘴唇也恢复了红通通的颜色。
冬川千奈发现他手背上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破了,伤口已经被雨水泡的微微泛白,膝盖处也有擦伤,不是很严重,但衬在小孩细嫩的皮肤上,就看得人有些揪心。
至于一直护着伏黑惠的虎杖悠仁,身上的伤势更重些,肩膀和胳膊都是淤伤。
冬川千奈拿起医药箱,给两个小孩处理。
处理过程中,冬川千奈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她心说这两个浑身是伤的小孩不会被家长虐待了吧这都凌晨两点了,正常家长怎么可能放任两个小孩在凌晨,还是雨天出来乱跑
警局中其他人的想法应该跟她差不多。
平中真一问,“你们的父母呢”
虎杖垂下眼,用干涩的嗓音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平中真一。
当然,他隐瞒了咒灵和咒术师的存在,至于他和惠为什么会从两条街外的住宅跑到樱山街道,虎杖悠仁只说是瞎跑的。
平中真一和冬川千奈对视了一眼,对这番话信了一大半。
毕竟他们俩的年纪都不大,编瞎话也编不出细节和逻辑这么充足完备的刑事案件。
很快,警笛“呜呜”的在大街上响起,两辆警车飞驰着穿透雨幕,向虎杖家的小区驶去。
冬川千奈作为实习生,自然又被留下来照顾两个小孩了。
她打电话给虎杖悠仁仅剩的爷爷虎杖倭助。
这位老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立刻赶过来。”
虎杖仁被确认为他杀,虽然现场没有留下凶手的痕迹,但有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两个目击证人,香织还是被列为了头号嫌疑人。
但奇怪的是,无论警员们怎么搜查,他们都查不到香织的行踪,好像这个女人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一样。
抓不到嫌疑人,案子就这样拖了下来。
过了一个月。
天气越发凉了。
小区街道两边的梧桐叶以极快的速度枯黄下去,没几天就掉的七七八八。
虎杖倭助把房子低价卖了,加上他手上的积蓄,在远离东京的宫城县仙台市买了一套新房子。虎杖仁的骨灰被安葬在新家庭院里的一颗红枫下。
爷孙三人最后一次回到旧宅搬运行李,伏黑惠撞见了隔壁的太宰治。
他浑身是伤,很狼狈的靠在门口,右手似乎受了什么伤,血液把绷带都浸湿了。
“要搬走了”
“”惠没有回答。
他看着那刺目的红色,从产生意识到如今,一直平缓跳动的心脏忽然断跳了一瞬,他懵懂的捂住胸口,淡淡的刺痛从身体内部蔓延出来。
受伤了会疼,流血太多会死。
死了的人今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被甚尔抛弃的疼痛,失去另一个“父亲”的疼痛,小孩好像才具备接收和处理这种情感的能力,过往积压的感情没有消失,它只是储存在某个地方,等到数量远远超过容积时,就会“啪”的一声胀破,一股脑的倾泻出来。
这对惠来说,太过陌生,也太难以忍受了。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眶掉落。
库赛诺博士制造出来的人造人,跟这个世界始终隔着的白雾,终于彻彻底底消散了。
太宰治看着小孩懵懂无知的表情,随着眼泪的掉落而褪色。
看着他红着眼眶和鼻尖,露出了一个可笑的哭的表情,没有任何声音,只是一下下的用衣袖擦着眼泪,可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那只右手始终揪着胸口的布料,惠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吸鼻子。
流血快流到失血的太宰治苦笑。
他早就从闲言碎语中知道了隔壁发生的惨案,“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这、里,好疼”惠说一个字就抽噎一下,断断续续才艰难的将这句话说完。
“疼就对了,”太宰治鲜血淋漓的手终于摸到了风衣口袋里的钥匙,他的目光惋惜又怜悯。
“说明你长大了,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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