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姐姐”叫的苏瓷儿有点荡漾, 她甚至开始觉得花袭怜说的也没错。
如果是猎户自己摔死了,好像真的不关他们的事法律没有规定见死不救要坐牢吧系统也没有规定见死不救就是在杀生吧
系统
“姐姐,疼吗”小少年的声音虽然有点哑, 但因为刻意放软, 所以竟透出一股奶意来,仰头看向她时双眸微红,纯黑的眸色中似乎蕴满了心疼。
面对如此模样的花袭怜,苏瓷儿顿时萌欲熏心, 头脑发热,完全忘记了自己眼前是朵什么黑心莲。
她的手掌疼极了,从没受过这种伤的苏瓷儿眼泪汪汪的撒娇道“疼。”
小少年从屋子里取出干净的白色布条并倒了一盆热水,他先替苏瓷儿清洗伤口,然后上药,包扎,一丝不苟且十分熟练。
苏瓷儿惊呆了, 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这么厉害”
“习惯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苏瓷儿的心瞬间揪紧了。也不是他愿意成为这副两面三刀的小变态模样的,实在是被逼无奈,若是可以, 谁不想幸福安康一辈子呢
花袭怜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孩子, 但因为里面的灵魂是位明明白白的少年,所以其表情动作都显得很沉稳。
苏瓷儿看着他绷起的脸, 突然道“我这伤可是为了救你。”
花袭怜动作一顿,他没有抬头, 只是依旧慢条斯理的替苏瓷儿缠伤口,唇角却微不可见地下压, 眸色也突然冷冽几分。
他压低小奶嗓道“你想要什么人, 还是财”
苏瓷儿看着眼前豆丁大的小屁孩陷入了沉默。
还“人, 还是财”就你这副逼样你能给我啥
苏瓷儿微眯起眼,面容虽依旧是温和良善的,但眸中的戏谑之色却怎么都止不住。
“给我笑一个。”女人懒懒开口,语调轻缓,因为面容太过干净,所以说出这种调戏之言之时并不显得猥琐,反而透出几分狡黠可爱来。
花袭怜捏着白色布条的手一顿,他垂着头,乌发披散,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
苏瓷儿说完后也有点后悔,没事逗人家黑心莲干什么,她正要说自己是开玩笑的,不防花袭怜突然抬头看她。
小少年长发微卷,细软又密,薄薄地贴着面颊衬出那张漂亮小脸蛋。借着雪色,他露出一个笑来,唇角先弯,然后是眉眼,薄薄两片,月牙似得翘起。
这是苏瓷儿入梦之后,看到的花袭怜的第一个笑。
可她却并不是很高兴。
苏瓷儿黛眉蹙起,微凉的指尖轻轻滑过小少年的唇角,顺着他翘起的弧度动了动,“嘴角是翘着的,”她的指尖又滑到少年眼下,轻轻点了点他的眼尾,“这里却是垂着的。”
正笑着的小少年眼神中没有半丝暖意,像一个空洞的漂亮瓷娃娃。她让他笑,他就笑,或许让他哭,他也会哭。
苏瓷儿莫名有点烦躁,可更多的却是悲伤。
她郑重的下结论道“笑的真难看。”
花袭怜
小少年迅速变脸垂眸,打结的手一收,正好勒住伤口,苏瓷儿疼得脸都皱巴了起来。
“啊”苏瓷儿轻叫一声,“恩将仇报小没良心”顿了顿,她又嘟囔一句,“其实,你不想笑可以不要笑的。”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花袭怜低着头,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雪色中,他漂亮的唇角似乎弯了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猎户伤得不重,在花袭怜替苏瓷儿包扎好之后他就起身了。
苏瓷儿有点苦恼。
在这个噩梦里她的法术总是时灵时不灵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磁场限制。
系统解释说是因为持有筑梦网之人的魔力影响,所以苏瓷儿的法术才会时灵时不灵。
法术一解开,这对夫妇就开始作妖了。
“妖精你这个妖精我就说深山野林的怎么会出现你这样娇滴滴的一个漂亮女人”
娇滴滴的漂亮女人
苏瓷儿下意识伸手捧住脸。
哎呀,多不好意思。
“谢谢。”她扭捏着道谢。
农妇
农妇自知苏瓷儿不好惹,便将矛头转向了花袭怜。
“魔鬼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魔鬼”农妇手指向花袭怜,声嘶力竭的怒吼。
小少年站在苏瓷儿身边,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小脸惨白,身上还残留着被虐待的痕迹。
他真的只是一个还没满十岁的孩子。
苏瓷儿的脸色瞬间变冷,“他只是一个孩子,我只看到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是魔鬼”农妇才不觉得自己有错,她虽惧怕苏瓷儿,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战战兢兢的连苏瓷儿也一起骂了。
苏瓷儿却是冷笑一声,“有些东西,比魔还脏。”
女人的容貌是温和的,眸色却极冷。
农妇被震慑住,终于住嘴。
折腾到现在,晨曦初显,苏瓷儿望着天边缓慢浮现出来的白日,又朝那猎户和农妇看一眼。
原本嚣张跋扈的猎户此时却瑟缩的跟个鹌鹑似得,反倒是那农妇竟还比这猎户胆子大些。
“我们,报官吧”苏瓷儿试探性的跟花袭怜道。
小少年低眉顺目,异常乖巧,“都听姐姐的。”
苏瓷儿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嘴角却有点发僵。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按照原书剧情,那年花袭怜被卖,多年后好不容易在那府上站稳脚跟,路经此地,似是想起旧事来,特意买了几坛子好酒来寻这猎户。
猎户虽多年依旧拮据,但他嗜酒,见花袭怜一身华服拿了好酒来,眼睛都看直了,然后只顾着一顿阿谀奉承。
少年容色初成,男身女相,举手投足皆惑人。
猎户一边吃酒,一边心思荡漾。
花袭怜却佯作未觉,只抬着青葱玉指替他斟酒。
猎户酒气上涌,说起当年将他从山野间捡回来的事,再看花袭怜如今装扮,便讽刺酸涩并不无得意道“当年多亏是我将你卖了呀,你才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
花袭怜斟酒的动作一顿,嘴角缓慢勾起一抹清浅弧度。
他说,“是。”
猎户听闻便大笑,“你是该好好谢我。”说着,甚至还伸手轻拍了拍花袭怜的手背,粗糙结满厚茧的指腹滑过他的指尖,眼神黏腻。
花袭怜迅速收手,酒壶磕在桌上,很轻的“砰”一声,猎户瞬间收起了自己的旖旎心思。
猎户吃了酒,脑子不清醒,农妇却多了几分戒心。
她原本以为花袭怜是来寻仇的,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与猎户吃了一夜的酒,然后第二日离开之时承诺会每月给猎户家中寄来五两银钱财,寄十年,来还猎户一家的养育之恩。
“不行,怎么才十年。”农妇下意识张口反驳,得了便宜还卖乖。
少年立在粗糙的屋门前,精致的眉眼轻轻动了动,风起,吹起他宽大的袖摆,露出白皙腕子上浅淡的勒痕。
花袭怜慢条斯理盖好宽袖,眉眼下垂,声音极轻,似乎带着笑意,“那要多少”
“二十年”农妇直接道。
花袭怜也不反驳,只是眸色更冷一点,他点头,似叹息,“二十年,也好。”
花袭怜去了,猎户拎着酒壶,想起花袭怜的容貌,忍不住摇头。
农妇也跟猎户想一块去了,不过她想的是,早知道花袭怜能生成这副模样,她就该晚些卖了。听说姑苏城里有种专门伺候男人的妓馆,那里头的男人一个月就能挣十几两银子呢更有甚者,一个月百两也不在话下
农妇虽遗憾,但也知道现在的花袭怜她是惹不起的,只是难免又嫌弃这一个月五两实在太少。
此后,猎户家月月能拿到花袭怜寄来的银子,他们也不干活,就指着花袭怜每月寄来的银子过活。
一个月五两银子,农妇虽嫌弃少,但其实对于猎户家来说已然算是天文数字,他们一家一年都用不了那么多。
靠着这笔钱,猎户搬了家,住进了小镇,日日能吃到最好的酒。农妇也开始跟着小镇里头的女人穿衣打扮,弄得花枝招展,不思活计。
如此过了数月,两人不知为何都染上了赌瘾。农妇的两个孩子也日日吃喝嫖赌,流连妓馆。
这一家越来越荒唐,越赌越大,越赌越输,花袭怜寄来的那些银子根本就填补不了这些空缺,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别说小镇的房子,就连山上的房子都被人给拿走了。
终于有一日,有人在结冰的湖面下发现了猎户的尸体,农妇也被追债之人逼得烧炭自尽。她的两个孩子因为没钱,所以被青楼之人失手打死。
一年繁华,如过眼云烟,随着生命的消失而消逝。
此事不能说与花袭怜没有关系,也不能说与他有十分关系。只是突然想起这段剧情,苏瓷儿忍不住心底一寒,才十几岁的少年,怎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虽然这猎户与农妇也算罪有应得,但此举实在是太过阴毒。
好吧,她不该这样想,如果猎户一家拿这些银钱做点小生意,好好生活,也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只是苏瓷儿下意识又看向猎户与农妇。
花袭怜该是知道这两人品性,才会这样做的吧兵不血刃,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想完,苏瓷儿又想到刚才花袭怜的那句“关我们什么事,对不对呀,姐姐”
小少年歪头,勾唇,眸色阴冷,嘴角却漾出一抹笑。
风雪从他身后飘过,吹起他披散的发,小少年的脸被遮住一半,露出的那半张脸似乎比雪色更白。
苏瓷儿觉得自己如果能从这噩梦里出去,一定要找一名心理医生看一下自己的心理阴影。
什么春心荡漾她现在是头皮发麻她已经对“姐姐”这两个字严重过敏了
说实话,当苏瓷儿第一次听到“姐姐”这两个字,还是被一只奶糊糊的小奶狗叫出来时,她的感觉就跟男人听到女朋友喊自己“爸爸”一样的兴奋。
当然,是纯洁的兴奋。
可现在,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心理阴影,心理阴影,心理阴影呜呜呜苏瓷儿询问系统这算不算工伤,傻瓜系统没有理她。
苏瓷儿自闭了。
苏瓷儿报了官,捕快将猎户抓走了。
她也没有等结果,只带着花袭怜离开了这个地方。
按照系统所说,虽然它利用外挂替苏瓷儿蒙蔽了引梦人,但引梦人迟早会找上来。
她必须要在引梦人找上来之前带花袭怜突破这场噩梦。
筑梦网不愧是bug神器,如果不是苏瓷儿知道自己正在梦中,她都无法相信如此烟火精致的世界居然只是一个梦。
秉持着要对花袭怜散发出如母爱一般的光辉,苏瓷儿领着他进入一间店铺。
这是一家成衣铺子,也有小孩子穿的衣裳,苏瓷儿让花袭怜随便挑,小少年挑了一套跟苏瓷儿身上一样的白色套装。
小孩确实很适合穿白色套装,将他无辜清纯的气质衬托的淋漓尽致。
冬天冷,苏瓷儿还替他买了围巾、毡帽、小皮靴。
小小的少年站在不甚清晰的镜子前,透过这面镜子他看到了正在替自己挑选罗袜的女人。
“这双是老虎耶”
纯白色的罗袜上分别绣了两个老虎头,用棉花填充起来,就像是袜子上挂了一只虎头娃娃,虎头上面一双眼睛黑溜溜,嘴巴旁边还有三根翘起来的小胡须。
威武又可爱。
这么可爱一定适合男孩子吧
“你要”
小少年小脸一垮,“不要。”
苏瓷儿看着小少年拿起一双什么绣纹都没有的素色罗袜,轻轻撇了撇嘴。
真没劲。
苏瓷儿目光一转又看到一顶老虎帽,立刻又兴奋起来,“你要不要”
“不要。”花袭怜已经透过镜子看到苏瓷儿手里那顶蠢透了的老虎帽。
苏瓷儿继续撇嘴,然后突然想起她才是付钱的老大
嘿嘿嘿,不要也得要
最终,花袭怜顶着那个蠢透了的老虎帽和老虎袜出现在了苏瓷儿面前,并且一脸不爽的样子。
可爱炸了
苏瓷儿母爱泛滥,捏着他的脸一顿乱揉,然后胡乱叫着,“乖宝宝,乖傻子,乖儿子”之类的话。
反正出了这个梦谁也不知道她是谁,嘻嘻嘻。
买完衣裳,两人出了铺子,小孩不愿意让苏瓷儿牵着走,苏瓷儿只得跟在他后面。
再过不久就要过年,身边行过一家三口,一对年轻夫妻牵着孩子往小镇内唯一的一家金器铺子走去。
“咱们给孩子买个什么呀”老婆问。
那老公想了想,道“随便买个金器压压岁就行了,也没什么讲究。”
老婆白了老公一眼,“当然买长命锁了,小孩身体弱,用长命锁辟邪养生再好不过。”
苏瓷儿视线一转,看到花袭怜落在前面三人身上的视线。
长命锁中国式育儿习俗,只要家中有孩子,就会给孩子买个长命锁求吉祥,像花袭怜这样的,必然是没有的。
苏瓷儿想到这里,脚步一顿,突然拉起花袭怜的小手往前去,直接拽着他略过那一对夫妻和孩子,率先进入前面不远的金器铺子。
“哟,客人要看点什么”老板看到苏瓷儿衣着,热情的上来招呼。
苏瓷儿左右看看,最后将视线落到柜台正中置着的一个刻着“长命富贵”的长命锁上。
“要这个。”
“您真是好眼光,这个长命锁是新出的款式,咱们店里只有一个”
苏瓷儿自动忽略老板的自夸之词,伸手接过那个长命锁。这其实是最普通最常见的略繁复古朴的长命锁,起码跟苏瓷儿在现代看到的她嫌弃长得很土的小儿长命锁非常像,上面还缀着五根细细的金链子。
“小姐是给弟弟买”
苏瓷儿弯唇一笑,“不是,给我家小孩买。”说完,苏瓷儿将这长命锁往花袭怜脖子上一挂,然后不管小孩震惊的眼神,径直付了账。
“我,我不要”花袭怜伸手捏着长命锁,企图将它取下来。
苏瓷儿挑眉,“好啊,你不要就扔了。”说完,她转身扬长而去。
花袭怜静站在原地,掌心冰冷的长命锁咯得他生疼。
方才那对夫妻领着孩子过来,老板上前招呼。
夫妻两人因为目标明确,所以直奔长命锁,在听说刚才正卖出了一个长命锁后,下意识将视线落到花袭怜身上。
小孩捏着长命锁的细微指缝间,露出一点金色纹路。
老板在旁夸道“刚才那位小姐买走一个咱们这新出的款,那可是刚刚从姑苏城内运过来的”
城里人的东西总是最时髦又新鲜的,夫妻两人难免可惜,只得选其它剩下的。
老公安慰老婆道“咱们也不是来看款式的,只是给孩子保平安用。”
“嗯。”老婆点头,重展笑颜,伸手摸了摸身边孩子的脑袋,满眼温柔,“只要我家宝宝长命百岁就好了。”
长命百岁
花袭怜缓慢松开自己的手,散着流光的长命锁贴着他的心口,轻轻晃了晃,上面“长命百岁”的字样清晰露出。
小少年垂下眼帘。
算了,反正是梦,也留不下来。
苏瓷儿临时租了一家小院,不大,可胜在清幽。通过黑长狹窄的巷子步行进入,先暗后明。院子里种满了植物,苏瓷儿最喜欢的是那个葡萄架,她念叨着过了冬天就能吃上葡萄了。
两人暂时安顿下来,小少年吃人嘴软,扫地抹桌子样样都会,苏瓷儿一边摸鱼一边露出欣慰的笑,一点都不觉得雇佣童工并且让童工努力干活自己却在摸鱼有多可耻。
打扫完屋子,她躺在榻上,看到小少年故意掩进衣服里的长命锁,小小声的偷笑了一下,然后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将他纤薄的身影纳入两指之间,一下又一下地捏着,嘴里小声嘟囔道“拿捏你,拿捏你”
臭小孩
小少年突然转身,眼神幽暗,看得苏瓷儿一个机灵。
分明之前还甜蜜蜜的叫她姐姐,虽然说她听得头皮发麻,但现在这副谁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样子更让苏瓷儿觉得养孩子真难,不就是让他挂了个长命锁,穿了双老虎袜嘛
不过或许这才是花袭怜的真实模样
“姐姐。”
苏瓷儿赶紧摆好正经姿势。
“能吃了。”
花袭怜将刚刚做好的糖醋肉,白玉方糕,烟熏青鱼等等四菜一汤摆上桌子。
苏瓷儿一个鲤鱼打滚,吃吃吃
花袭怜看着正在埋头苦吃的苏瓷儿,慢条斯理的将头转向窗外。
他们租的是一套二楼小屋,除了小院子,二楼处还有栏杆和走廊,供赏玩楼下风景。
楼上苏瓷儿住,楼下花袭怜住。
此时,两人正坐在二楼走廊上,一边吃着饭,一边看风景。
阳光明媚,将二楼照得非常暖和。
花袭怜站在那里,视线穿透云层,远远看到一处耸起的阁楼,那是姑苏城内最有名的摘星楼。
是姑苏首富李家的产业。
李家。
花袭怜勾唇笑了笑,眼神越发冷冽。
“嗝”苏瓷儿打了一个饱嗝。
花袭怜
入了夜,天气又冷下来。
无边无际的灰暗,他穿着灰色的家仆装褂子,踉跄着走在狭窄而冗长的房廊上。
四壁雪白,偶有雕花窗,显露出外头摇摇曳曳的几杆梅枝。冷香扑鼻,冲入鼻息,少年只觉恶心极了。
视线越来越暗,四面墙壁也仿佛跟着浓暗的夜色挤压过来,到处都是逼仄的压抑感。
他伸手攀住墙壁上的梅花窗,因为用力所以指尖攥得发白。
阴冷的空气往肺腑里钻,人却昏沉的更加厉害。
脖颈处的窒息感久久不散,花袭怜猛地睁开眼,看到床边立着的那个白色身影。
“做噩梦了”女人缓慢开口,声音清澈。
本就在噩梦之中,居然还会做噩梦。
花袭怜额间尽是沁出的冷汗,他微微偏头,黑发垂落遮挡住脸上表情。
“不是。”
“哦。”苏瓷儿点了点头,转身,然后猛地回身。
坐在床铺上的花袭怜被吓了一跳,双眸瞪圆盯着她,里面是来不及藏起来的恐慌与狼狈。
苏瓷儿一愣,她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心血来潮居然将这朵黑莲花吓成这样。
到底是梦到了什么
苏瓷儿略思半刻,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花袭怜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原本因为紧张所以憋闷的呼吸声在此刻缓慢放开,整间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花袭怜逐渐急促的喘气声。
屋内昏暗,油灯只剩下一点光亮,花袭怜盯着那一点光,忽明忽暗,就跟他吊起的那颗心一样。
他想起身去将油灯弄亮一点,不防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苏瓷儿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进来,她弯腰将箱子放到地上,那箱子似乎重极,发出“砰”的一道触地声。
“好重。”女人嘟囔了一句,然后打开箱子,露出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一大堆蜡烛。
她将蜡烛从箱子里拿出来,一根一根的随意置到桌椅板凳上,反正是能放的地方都放了。
一大箱子蜡烛,花费了十几分钟摆放位置,而在这个过程里,花袭怜就坐在床上盯着苏瓷儿,也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好吧,花袭怜也有点懵,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虽然这是他的梦,但这个女人就像是这个梦里唯一不受控制的那块拼图,原本一副阎王地狱恶鬼图马上就要拼好了,中途就突然窜出来这块奇奇怪怪的小拼图,不仅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还到处乱窜,将原本拼好的地方都打乱了。
“呼”哄小孩真的太累了。
苏瓷儿直起身,关上门窗避免风吹进来引起火灾什么的,然后取出火折子,一根一根点亮蜡烛。
屋子里的蜡烛应该有几百根,全部点亮之后将整间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花袭怜看着那堆璀璨光辉的蜡烛,整个人呆住了。
那些蜡烛并不好看,只是普普通通的白蜡烛,是苏瓷儿去隔壁火葬一条龙批发过来的。
本来老板还想帮她搬过来,苏瓷儿怕吓到黑莲花那颗脆弱的小心脏,还是决定自己搬。
“这样会暖和一点吗”女人立在烛光中,她身后那些光亮白的发黄,一圈一圈地晕出烛色,就好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花袭怜仰头,眼神呆滞。
苏瓷儿走近他。
烛光摇曳,女人缓慢抬手,她的手白皙细腻,柔软光滑,凝脂一般浸着一层薄薄雪色。
花袭怜僵坐在那里,那只手轻轻落到他发顶。
很轻,很软,云朵似得飘下来,带着温柔的试探和安抚。
“我发现你身上很冷,好像不管穿多少衣裳都不行。”
苏瓷儿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她猜测可能是筑梦网在搞鬼。
“眼睛暖和了,身上会不会暖和一点”女人在说话,花袭怜的目光却定定落在她脸上。
她的眸子印入他的眼睛,眼眶竟真的好似烧起来融入一股奇怪的暖意,只是这暖意并非来自蜡烛,而是来自眼前这个女人。
见花袭怜呆呆盯着自己不说话,苏瓷儿又是一声叹息。
90后带娃果然不止要给予物质上的充盈,精神上的教育更加不能忽略呀。
“相信我,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女人声音很轻,绵软无力似得,可不知为何,花袭怜却觉得心中一定。
或许他要的只是这么一句安抚的话,可却从来都没有人跟他说过。
花袭怜紧张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他疑虑于自己的表现,也开始将这份疑虑转移到女人身上。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让他安定了下来。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居然会有这样的魔力
苏瓷儿的手触到花袭怜的发顶,然后迅速收回,一触即止。
黑莲花别多摸,怕他咬人。
“还困吗”苏瓷儿贴心询问。
花袭怜垂下细长眼睫,整个人安静平和不少,他轻轻摇了摇头。
宽大的袄子套在他瘦弱的身躯上,领口微微歪斜着,露出更加纤细薄弱的脖颈,那颗漂亮的小珍珠缀在颈项处,轻轻晃了晃。
苏瓷儿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既然你不困了,那我想吃红豆年糕。”
又香又软又甜又糯叽叽的红豆年糕。
花袭怜
“开玩笑的,你睡吧,我守着你。”
明天再吃也来得及,嘤嘤嘤。
苏瓷儿将花袭怜按回去,然后替他盖好被子。
小少年蜷缩着躺在被褥里,一侧头就能看到正在弯腰吹蜡烛的女人。
她身上的白裙被烛光染色,吹蜡烛的时候因为吹得太累,所以后面直接鼓起了腮帮子企图一口气吹灭根,当然是没有成功的。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忙碌,按理来说花袭怜应该是睡不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睡着了,虽然只是短短半个时辰,甚至迷迷糊糊只是浅眠,但这对于他来说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花袭怜开始相信,这个女人或许真的只是他的一个幻象,不然他为什么会对她卸下心防呢
她一定是他幻想出来的一个奇怪的女人。
苏瓷儿吹的只剩下一点蜡烛,借着光色,她看到花袭怜露在外面的脚。
老虎袜好可爱。
苏瓷儿并没有发现花袭怜已经醒了,她暗搓搓地伸手,捏住那只老虎袜将它从花袭怜的脚上扯下来,然后套到了自己因为太急,所以没来得及穿袜子的脚上。
花袭怜
“哇哦。”苏瓷儿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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