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有句古话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著剧情里,自从进入江府以后,温泊雪便冒着巨大风险日夜搜寻,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找到关押百姓的地牢。

    这段情节惊心动魄,穿插各种斗智斗勇,以如今这位“温泊雪”的业务水平来看,要想找到地牢恐怕够呛。

    万幸,这两只妖闯进了屋子里。

    他们似乎对一行人的真实水平生出了误解,将拍立得当作摄魂术、手电筒则是传说中的化神之气

    谢星摇只想说,感谢物理技术感谢现代科技。

    两只妖物被吓了个够呛,全然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温泊雪试探性问起地牢,立马得到他们争先恐后的应答

    “就、就在府中东南角,那里有一口古井三位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尾句方落,月梵与谢星摇同时起手,趁其不备直攻死穴。

    若是正面对抗,她们定会用去不少气力;这次的突袭毫无征兆,妖物来不及反应,很快没了气息。

    月梵没料到谢星摇也会动手,先是一愣,旋即与她对视笑笑。

    温泊雪被吓了一跳“就、就这么没了”

    “这两只妖怪留不得。”

    谢星摇轻捻指尖“对我们示好,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千万不要忘记,他们在窗外窥视已久,最初的目的是把我们生吞活剥。”

    放走这两只妖,意味着更多的人会惨遭毒手,沦为腹中食物;更糟的是,他们很可能回去通风报信。

    到时候不仅江承宇,整座府邸的妖魔鬼怪都将群起而攻之,如此一来,生还几率便是微乎其微了。

    月梵本以为她是个心慈手软的娇娇女,没想到谢星摇下手竟会这般利落。

    想来也是,心慈手软的娇娇女可不会巧舌如簧,讹走人家几十万灵石。

    这个队友异常靠谱,月梵越看越喜欢,睨一眼地上的妖尸,指尖稍动,心头默念口诀。

    再一眨眼,那地方只剩下青烟徐徐,渐渐散在跃动着的烛火中。

    “接下来,只需等到白妙言心魔发作,我们与江承宇正面对上了。”

    月梵红唇轻勾“我们有主角光环护体,就算实力跟不上,天道也不会轻易让我们挂掉的。”

    温泊雪弱弱开口“但我们不是原装的魂魄如果被天道发现,不会直接劈死吗”

    月梵

    月梵跳起来敲他脑袋“晦气,快把这句话呸掉”

    月梵所言不错,解决了地牢的问题,接下来最为关键的剧情点,便是他们与江承宇的决战。

    原著将这次战斗描写得扣人心弦,主角团九死一生,最终多亏“温泊雪”于须臾间参透道法,修为大增。

    道法的领悟需要日积月累,如今这位温师兄初来乍到,恐怕很难如书中一般置死地而后生。

    他们所能做的,唯有尽快熟悉术法与游戏系统,竭尽全力去拼。

    谢星摇身心俱疲,一觉睡到第二日晌午,打开房门,正好撞见一张最不想看到的脸。

    晏寒来坐在院中石凳上,垂头看着本书。几个小侍女自廊前匆匆而过,速速瞥他几眼,又如鸟雀般轻盈走开。

    一颗槐树笼下参天阴翳,将少年的白皙面庞染上沉沉暗色,阳光透过缝隙洒落下来,映出他冷然的双瞳,长睫倏忽一颤,懒洋洋撩起。

    他简单易了容,静坐的模样安静又隽秀,一身青衣如竹,高马尾被随意扎起,发带飘摇之间,尽是少年人独有的倨傲恣意。

    倒是耳边那殷红的坠子刺眼了些,叫人想起沁开的血。

    “谢姑娘,早。”

    一个“早”字被悄然加重,谢星摇看看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听出他话里的讽刺,皮笑肉不笑

    “我方才还纳闷,究竟是谁顶着烈日闷头看书日光刺眼,晏公子莫要为了吸引姑娘们的注意力,弄瞎自己眼睛。”

    晏寒来神色淡淡放下书本,谢星摇瞧上一眼,果然是本修行法诀。

    此人除了修炼和杀戮,好像再无别的什么爱好。

    他没出声反驳,左手倏然上抬,不知何时拿出一个方形木盒,轻轻放在面前的石桌上“早餐。”

    谢星摇一愣,听少年淡声解释“他们二人声称要去早市,托我将此物给你。”

    这是月梵温泊雪准备的食物。

    昨日得了笔意外之财,三人商量着买些灵符法器,许是见她没醒、不忍打扰,便只有他们两个早早前去。

    他们都知道,这几天最费神费心的是谢星摇。

    至于晏寒来,他习惯于独处一室,之所以坐在院子里,是等她出来。

    谢星摇浑身的气焰灭了一丢丢。

    “谢谢。”

    她有些局促,抿唇摸摸鼻尖,脚步轻快走上前去,小心打开木盒。

    晏寒来说过这是早餐,应当被放置了挺长一段时间,此刻盖子掀开,居然冒出白茫茫的热气。

    谢星摇看着盒子里圆鼓鼓的点心,下意识问“你一直用灵力让它热着”

    对方没答。

    以晏寒来古怪至极的性子,沉默等同于默认。

    点心皆是精挑细选之后的小镇特产,本身味道极佳,搭配暖呼呼的热意更是锦上添花。

    谢星摇心满意足地吃完,合上盖子时,又瞥见晏寒来低垂的眼睫。

    他自始至终没看她,递过木盒以后,便聚精会神看起法诀。

    这个角色一向如此,神秘莫测、喜怒不形于色,直至在原著里凄惨死去,都未曾表现出失态与恐惧。

    尤其此刻低头看着书,眉目如同笔墨勾画,阴沉散去,徒留清俊书香气,一板一眼的神态让人想起高山雪岭。

    晏寒来越是游刃有余,谢星摇就莫名越想要唬一唬他,看看高山雪岭陷落时的模样。

    “晏寒来。”

    她声音响起,少年不耐抬眸。

    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白光闪过。

    “我看看”

    拍立得慢悠悠吐出照片,她拿在手中晃上一晃,得意笑笑“拍得怎么样。”

    一张纸片被送到他眼前,晏寒来皱起眉梢。

    纸上竟是一个与他相貌相同的人,剑眉凤眼,侧脸勾出凌厉弧度,正冷冷仰头,薄唇抿成直线。

    “这是我们凌霄山祖传的宝贝。”

    想起昨夜那两个妖物,谢星摇咧嘴轻笑“此物名为摄魂印,能将人的一魂一魄禁锢其中你想要回来吗”

    她说得轻巧,双眼弯开晶亮的弧,半晌,晏寒来也懒散勾起薄唇“剩下那二魂六魄,谢姑娘可还想要”

    谢星摇怔住。

    “这具身子算不得重要,姑娘若是有意,全盘拿去便是。”

    他言罢扬眉,许是见她怔忪,笑意更浓“我来帮你”

    晏寒来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之所以这般回答,定是看出她在撒谎。

    挖坑反被埋伏,谢星摇暗暗咬牙“无聊。”

    “原来在谢姑娘看来,有趣便是被你戏耍得团团转。”

    晏寒来好整以暇,冷声哼笑“姑娘不妨去学堂住下,寻些八九岁的稚童他们的头脑应当与你很是相近。”

    冷漠,毒舌,不饶人。

    她真是脑子蒙了油,才会在吃到热腾腾糕点的时候,觉得这人有那么一丢丢丢好。

    “这的确是种小玩具,”她一顿,“你怎么看出不对劲的”

    倘若当真将魂魄握在手中,不会是那般神态。

    她的笑容纯然无害,宛若等待恶作剧生效的猫,真正掌握旁人生死之时,不会笑得如此纯粹。

    这一点他最是明白。

    晏寒来沉默片刻,微微启唇“纸上那人相貌与我相同、始终保持我曾做过的动作,应当是留下了我当时的影像,仅此而已。”

    被他说中了。

    谢星摇叹气认栽“它叫照相机。你想试一试吗”

    对方摇头“不必,多谢。”

    他一向独来独往,送餐的任务终于完成,便也不打算逗留于此,很快起身告别,做出将要回房的姿态。

    然而尚未转身,晏寒来忽地神色凝住。

    他很少露出这种警惕的表情,谢星摇本欲出言询问,手臂却被人猛然抓紧。

    旋即便是一股毫无征兆的拉力。

    他们坐在巨大的槐树之下,晏寒来只需顺势一拉,等她反应过来,已然被带入了树后的阴影里,整个人跌坐在角落。

    谢星摇摔得闷疼,想要抱怨,却发不出声音

    少年人半跪在地,与她只有咫尺之距,左手修长白皙,沉沉下压,挡在她唇上。

    “莫要出声。”

    他传音入密“有外人的气息江承宇来了。”

    谢星摇当了十几年的乖乖女,除却上次被他扛进医馆,哪曾与同龄的少年人有过如此贴近的距离,脑中轰然一响,仓促眨眨眼睛。

    “他身为灵狐,对气息的感知格外灵敏。你与他既是故交,很容易被察觉。”

    晏寒来的语气听不出起伏“离我近些,能遮掩气息。”

    难怪昨日在竹林里,晏寒来有意挡住她的身形。

    谢星摇“哦。”

    她极快应声,耳边传来哒哒脚步声响,以及紧随其后的男音“妙言”

    正是江承宇。

    不知为何,仅仅听见他的声线,这具身体便不由自主开始紧张,心跳频率越来越快,好似木槌一遍遍敲打胸腔。

    脚步声一前一后,应当属于白妙言与江承宇,倏然之间,后面那道脚步停了下来。

    即便看不见大树另一边的情景,谢星摇仍能想象到他的眼神,冰冷刺骨、满含疯狂凶戾,正如上回在竹林外,江承宇向她投来的目光一样。

    灵狐的感知力何其敏锐,他定是品出了不对劲。

    四周寂静,压抑得能听见枝叶晃动的声音。属于江承宇的脚步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迈开,谢星摇屏住呼吸。

    然后听见咚咚一声心跳。

    在脚步响起的须臾,晏寒来忽然靠近。

    她的鼻尖差点撞在他胸口上。离得近了,能嗅见一股干净的皂香,没有更多乱七八糟的味道,纯然而清冽,泛着微微的冷。

    少年宽肩窄腰,颀长高挑的身形好似屏障,此刻毫无保留贴近而来,陌生香气伴随着沉甸甸的倒影,几乎将她压得窒息。

    为了让气息消失殆尽,对方甚至伸出手,笨拙将她护住。

    在这种距离下,她甚至能听见晏寒来越来越快的心跳。

    太奇怪了。

    无论心口还是手掌,对方都没有真正与她触碰。二人看上去紧紧相靠,实则隔了毫厘之距,无法触及形体,唯有身体的热气悄然相融。

    她不敢呼吸,也不敢动。

    晏寒来没说话,喉结却微微一颤,上下动了动。

    谢星摇不动声色垂下眼睫。

    隔着一树阴影,两头皆是迷蒙暗色,风声倏过,每次枝叶的颤动都犹如扫在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边的脚步声迟疑半晌,终于不再前行。

    谢星摇稳下心神,传音入密“你的手,放下来。”

    身后的手掌轻轻晃了晃,她蹙眉补充“我嘴嘴上那只。”

    该死,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结巴。

    唇上的冰凉触感闻声一动,直到此刻,她才觉察出晏寒来掌心上厚重的茧与疤,有些磨人,更多是莫名的痒。

    她讨厌这种说不清的感觉,听他迟疑出声“抱歉。”

    晏寒来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道歉。

    谢星摇心中觉得新奇,恢复与他相处时的一贯语气,绝不在气势上落下风“没什么好道歉的,避险而已。晏公子心跳如此之快,不会从未接近过女子吧”

    少年一顿,很快漠然扬唇,针锋相对“谢姑娘结结巴巴,倒也不似很有经验。”

    “谁结巴了。”

    谢星摇咬牙“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凤凰我好得很。”

    晏寒来没想过她会用一段绕口令自证清白,先是微微怔住,旋即自喉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气音,抿唇扬起嘴角。

    晏寒来移走视线,避开她目光。

    谢星摇。

    谢星摇传音“你是在笑话我对吧。”

    识海中短暂一静,很快响起熟悉的少年音“谢姑娘目力极佳,明察秋毫。”

    他还真是毫不遮掩。

    江承宇尚未离开,她不敢有所动作,只能贴着晏寒来心口稍稍抬眼,望见对方修长侧颈上的一缕薄红。

    她想出言讽刺这片绯色,又不知怎么觉得别扭,只得轻哼一声“晏公子厚颜无耻,叫人望尘莫及。”

    晏寒来“过奖。”

    厚脸皮。

    谢星摇嗅着被春风吹散的皂香,在心里朝他做个鬼脸迟早比你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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