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唇瓣炽热, 灼在指腹有如火烧。

    齿尖压上皮肤,谢星摇匆匆缩回右手。

    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触碰,晏寒来似是终于找回些许理智, 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

    视野昏黑, 他慢慢想起一切。

    过往不堪的经历、心中怀揣的目的、以及近在咫尺的人。

    他方才

    耳后的热意更浓几分,晏寒来抬眸瞥她一眼, 不知怎地, 又默不作声垂下长睫。

    “你想起来了”

    谢星摇暗暗摩挲指尖, 把声调压平“没事吧”

    晏寒来没即刻应声,指尖聚起一簇灵力。

    灵力莹白,弥散出缕缕幽光, 虽不甚明亮, 却足以照亮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

    被贯穿的手腕剧痛不已, 他对这种感觉习以为常, 心中暗嗤一声,无言抬眸。

    谢星摇目露茫然, 正一本正经盯着他的脸。

    她被那个动作吓得不轻, 耳根残留着潮红的余晕, 一双眼被灵力映得清澈透亮, 即便身在心魔,也能叫人想起早春荡漾的湖泊。

    同他四目相对的一刻, 谢星摇故作镇定挺直脊背, 两眼匆匆眨动几下。

    有点傻。

    晏寒来笑出一道低不可闻的气音。

    “无碍。”

    他扫一眼贯穿四肢的锁链,漫不经心动动手腕。

    因他这个动作,钻心疼痛瞬间侵入五脏六腑, 晏寒来不过微微蹙了眉, 倒是谢星摇倒吸一口冷气, 不敢置信般睁圆双眼。

    “这铁链应该如何解开”

    她欲言又止,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腕“晏公子动作如此随心,莫非不觉得疼”

    晏寒来“尚可。不劳谢姑娘关心。”

    他语焉不详,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加探讨,谢星摇心口像被猫爪在挠,憋了满满一肚子的话,没一句能问出口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将他锁入囚牢之中、以如此险恶的手段虐打折磨那人是何身份、如今又身在何处

    还有他身上那道诡谲万分的咒术。

    谢星摇最初以为它类似于寒毒,一旦沁入四肢百骸,便会引出寒意刺骨。但回想晏寒来的种种症状,却又与寒毒相去甚远。

    倘若真是寒毒,他的耳朵与嘴唇不应那样滚烫,身体更不会下意识同她贴近。

    她有预感,即便自己刨根问底、百般纠缠,对方也绝不会透露半句。

    避免冷场,不如不问。

    “谢姑娘既能进入我的心魔”

    晏寒来哑声道“你破了自己的幻境”

    大反派不愧是大反派,顶着满身上下鲜血淋漓的伤,居然能把疼痛忍下,用和平日无异的语气同她说话。

    谢星摇心生敬佩,又一次摸摸手腕,虽然伤口不在自己身上,却仿佛能感到隐隐约约的疼“是。”

    她说着正色“眼下这场幻境不破,我们都会被困于其中。晏公子可知破解之法”

    晏寒来浑身痛极、难以动弹,这具身体又被饿得瘦骨嶙峋,此刻精疲力竭斜靠在墙角,自嘲一笑“大概。”

    要想破除心魔,方法不外乎几种。

    第一种在小说里最为常见,其中一名主角被困幻境,正值孤独恐惧无助的多重叠加状态,临近绝境时,另一位主人公突然现身,告诉对方别怕,有我陪着你。

    天途原著中,温泊雪就是这样救下了月梵。

    但是吧

    谢星摇皱皱眉头,飞快瞥向角落里的晏寒来。

    他虽然境遇狼狈,神色却是坦然自若,从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来看,心态恐怕比她更好。

    毕竟晏寒来已经玩起了贯穿腕骨的那条锁链。

    第二种解决之法,是凭借自身意志勘破幻象。

    说实话,谢星摇心里不太有底。

    倘若她未曾进入这重幻境,晏寒来不知何时才能挣脱心魔。她记得自己初初来到这里时,少年人那双沁满水雾的茫然凤眼,痛苦至极,也压抑至极。

    晏寒来性子傲,从不向旁人表露脆弱之处。他虽表现得漫不经心,然而归根究底,这座牢狱仍是心底最深的梦魇。

    “无论如何,还是先想办法解开这些链子吧。”

    谢星摇拿不准主意,目光往下,凝在哗哗作响的铁制锁链“你被它们缚住,莫说攻克心魔,连自由行动都够呛。”

    她背对着牢房入口,说话时望见晏寒来撩起眼皮,向她身后瞧了瞧。

    谢星摇扭头“怎么”

    两字出口,谢星摇被吓得浑身一震,朝着晏寒来蓦地一靠。

    不出所料,耳边响起少年的冷声轻嗤。

    牢房外正是那条幽深长廊,烛光暗淡,勾勒出一道无比诡异的影子。

    竟是一颗足足有两人大小、悬于半空的眼球。

    “这是什么东西”

    谢星摇脑子转不过来“你被一颗眼珠子关进了地牢”

    晏寒来笑意更浓“自然不是。”

    心魔幻境极似做梦,万物都能变改模样,化作或荒诞或天马行空的不同形象。

    这只眼睛,很可能对应了他曾遇见过的某些人或事。

    谢星摇心中明白这一点,手臂还是不由自主起了鸡皮疙瘩,向外看去,眼球咕噜噜一转,向长廊另一头飞去。

    而在它经过的角落,居然还有一只疤痕处处、几乎被血浸透的巨大断手。

    谢星摇压低嗓音“你心魔里的景象都这么奇怪吗”

    晏寒来“嗯。”

    眼珠好似一个臃肿圆球,逐渐消失在长廊拐角。

    它和断手带来的气氛已足够压抑,谢星摇来不及喘气,骤然又望见一缕黑烟。

    她敏锐地觉察出一丝杀意。

    黑烟没有固定的形体,于长廊之中飘荡游散,倏而凝成一道人影,看不清五官轮廓,也猜不透身量如何。

    唯一能肯定的,是来者不善。

    自它现身起,浓郁黑气便疯狂蔓延,飞速吞噬廊间亮光。

    雾影如潮,沉重威压步步靠近,即便此地并非谢星摇的心魔,仍是让她不自觉心尖战栗。

    晏寒来静默垂眼,看眼前的少女微微侧身,将他小心翼翼挡在身后。

    他扯了下嘴角。

    门外的人影时聚时散,离得越近,谢星摇越能嗅到由它散出的腥臭气息,像是浑浊泥泞的沼泽,令人阵阵心悸、无法挣脱。

    它已然逼近了门边。

    “你能对付它吗”

    谢星摇沉声“我听说在幻境里,心魔的实力会大大增强”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一瞬,黑影发出一声桀桀怪笑,兀地化作数道疾风,向二人所在的角落厉然袭来

    威压骤增,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沉重如山。

    谢星摇极快掐诀,没来得及抬手,便见身前血光乍现。

    属于晏寒来的血渍凝作点点利刃,撕裂扑面而来的暗影。四下冷风猎猎,她听见身后一串清脆锁链声。

    时至此刻,晏寒来居然带着几分笑音,喉音沙哑,耳语般响起“嗯。”

    谢星摇猝然回头。

    被牢牢缚住的少年缓缓起身,身形极高也极瘦,腕上铁链摇晃不止,处处沾有凝固的血污。

    灵力暗涌,照亮他棱角分明的半张脸庞,眉骨凌厉、墨发微蜷,犹如一把蕴藉寒光的剑,也像一只隐匿于黑暗的狼。

    至于他掌心,早在不知何时被划破长长一条血口。

    晏寒来对上她目光,轻扯一下嘴角。

    黑影被一瞬击溃,很快再度凝出另一道形体。由它散开的雾气四下弥漫,吞没大半个房屋。

    然而晏寒来比它更快更狠。

    在满目黑烟里,陡然传来一阵闷响。

    谢星摇呼吸窒住,惊愕地睁大眼睛。

    四条铁链毫无怜悯地贯穿他骨骼,当晏寒来轻抬手腕,掌心鲜血下淌,尽数落在锁链之上。

    于是灵力顺着铁链层层爆开,枷锁轰然碎裂,与此同时,也无差别地撕裂他骨血。

    晏寒来就是这样一个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在天途中,他屠尽仙门数百人,最终落败于主角团的围攻之下,临死之际,轻笑着用小刀刺穿了自己心口。

    铁链应声而落,手腕鲜血淋漓。谢星摇看得后背发凉,再眨眼,身后的少年已挪步向前。

    之前与他们一路同行,晏寒来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真正实力,此刻威压沉沉,瞬间笼罩整个囚笼。

    感应到他释放的气息,谢星摇暗暗蹙眉。

    有些奇怪。

    寻常修士的灵力纯白干净,邪修则是浑浊不清的一团黑雾。晏寒来的此刻气息竟是介于两者之间,呈现出十分古怪的深灰色泽,不似邪修那般令人生厌,却也不像常人一样澄澈透明。

    仿佛混杂了灵力、妖气、魔气与冗杂的死气,叫人心生不适。

    这绝非正常人应有的修炼方式。

    但此时顾不了太多。

    少年清瘦的身影倏忽向前,迅疾得看不透身法。

    于他指尖飞快结出数种繁杂法咒,速度之快、咒法之复杂,让谢星摇心生惊讶。

    血污凶煞,他用的咒术更是凶残。

    但见血光破开重重暗色,不留活路地撕裂怪物身体,黑影嘶吼着倒地,又挣扎着想要站起。

    不等它完全恢复,晏寒来的咒法再一次将它撕开。

    太快了。

    谢星摇从未见过如此凶戾的打法,招招致命、回回狠厉,心魔每每欲图复原,黑影尚未凝集,就被他毫不留情地逐一击碎。

    直至此刻,她终于真真切切意识到,站在不远处的那人,是原文里不折不扣的反派魔头。

    反派不会被心魔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只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将其碾碎。

    长廊中阴风阵阵,吹得烛火摇曳不休。

    晏寒来掌心鲜血凝聚,化作一把锋利小刀,不偏不倚,正正抵在黑影喉咙。

    浑身上下皆是痛意,在地牢受了数日折磨,仿佛连筋骨血肉都将要碎开,手腕脚腕的情况更是严重,稍一用力,就像有无数把刀锋在磨。

    他静静凝视身下的黑影,半晌,在剧痛中嘲弄一笑。

    “许久不见。”

    小刀于指尖轻轻旋转,划开黑影喉咙。

    晏寒来声调低哑,比起直面心魔,更似平日里悠然的闲谈。

    不动声色瞥一眼角落里的姑娘,他静默一刹,嗓音压低,没让她听见。

    “小时候的确时常梦见你。”

    小刀用力下压,黑影发出剧烈嘶嚎,晏寒来面色不改,语含轻嘲“至于现在我不介意变成你的噩梦。”

    下一刻,刀锋撕碎它咽喉。

    心魔震颤不止,竟有了狼狈后退的势头。谢星摇立在囚牢角落,透过门外摇晃不定的烛火,望见少年沉默起身。

    身形如刀,纤长冷戾的凤眼亦如刀。

    他身后是黑影聚散、混沌如潮,杀意未褪,冷风扬起染血的发梢。

    晏寒来看着她无声一笑,唇角轻扬。

    “吓到了”

    他话音落下,眼前景象瞬息变化。

    阴暗潮湿的牢狱如同浸了水的墨画,一点点化作模糊不清的虚影。

    谢星摇仰面环顾,晏寒来的身影同样消失在眼前,景物融化又聚拢,缓缓形成另一种模样。

    一片花林。

    很像绣城外的那片林子。

    被种下魇术后,修士会陷入沉睡。如今两重心魔接连破除,她的身体仍然处于沉眠状态

    睡着了就会做梦,合理推测,眼前所见是她的梦境。

    心里的石头好不容易落下,谢星摇拍拍胸口,久违地深呼吸。

    比起危机四伏的心魔,做梦明显友好得多。

    更何况她刚从幻境离开,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即便置身于梦里,思绪也称得上清晰活络。

    这场梦境正值深夜,一轮明月泠泠当空,花林寂静,四处荡漾着流泻的月影清波。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梦见这个地方但谢星摇曾听说过,人在做清醒梦的时候,能通过潜意识任意修改梦境。

    有点饿。

    她思忖片刻,尝试着在识海勾勒出奶油蛋糕的形状,不过转瞬,身前当真噗通出现一个盒装蛋糕。

    哇。

    谢星摇俯身打量,越过透明塑料盒,果然见到白腻柔软的奶油,一颗草莓点缀其中,色泽浓郁。

    看上去味道不错,可惜她并无食欲。

    不久前见到的景象萦绕于心,地牢幽暗,遍地的血泊更是骇人。

    也不知晏寒来在那种地方生活了多久,被那群人如何对待过。

    这个念头下意识浮现,让她心中发堵。待谢星摇再低头,赫然瞥见一团雪白。

    不愧是想什么来什么。

    在她身前的一块磐石上,比猫咪稍大一些的狐狸眨眨双眼,摇了摇硕大的尾巴。

    不过为什么是狐狸的模样

    梦境觉察她的思绪,白狐耳朵一抖,伴随灵力拂过,现出少年人劲瘦挺拔的身形。

    梦里的晏寒来身着单薄青衣,琥珀色凤眼蕴藉微光,侧脸被月色浸湿,无声朝她靠近一步。

    皂香迎面,漆黑的影子向下沉沉笼罩,不知怎么,谢星摇心口飞快跳了跳。

    好像,距离有些太近了。

    夜色昏沉,花林幽幽,除却他们二人,于林间深处,悄然现出另一道身影

    晏寒来蹙起眉头。

    他破开心魔,顺势坠入梦境之中,走出葱茏树林,居然又见到谢星摇。

    魇术能连通入梦,他们的心魔被绑在一处,梦境自然相通。

    月光如水,徜徉幽林。少女默然而立,在她身侧,立着另一道影子。

    和他如出一辙的影子。

    心口如被轻轻一戳,生出不易察觉的微妙颤动。

    谢星摇梦见他

    少年面上少有地现出几分茫然仓惶,正兀自怔忪,听见不远处的红衣姑娘清脆开口,喉音澄净如铃。

    谢星摇“我那么大一只狐狸呢快快快变回去。”

    晏寒来

    不远处,修长青影闻声一晃。

    旋即如她所愿,化作一只拥有大尾巴的白狐。

    晏寒来

    晏寒来面色渐沉,看她兴致勃勃蹲下,把狐狸抱在怀中。

    “还是这样比较可爱。”

    梦中的一切杳无声息,谢星摇背对着他,尚未发觉有人靠近,伸出双手,摸一摸狐狸纤长绵软的后背绒毛。

    她之前摸过两次,但对方毕竟是晏寒来,哪怕心下欢喜,手上也不曾用力。

    眼下多出这么一个完美替身,皮毛柔软,形貌漂亮,谢星摇可耻地有点儿馋。

    替身文学诚不欺她。

    小狐狸似是害怕,眨了眨晶亮的眼睛。

    “不怕不怕,来摸摸。”

    心魔里的景象历历在目,就算知道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谢星摇还是不由自主放柔了力气,掌心轻轻托住狐狸身体,捏捏它精致的脸颊“是谁那样欺负你坏家伙。”

    身后林中,晏寒来长睫倏动。

    平日里捉弄他还不够,面对梦里的狐狸也要花言巧语。

    小狐狸比晏寒来本尊乖巧千倍万倍,谢星摇见它毫无反抗,胆子更大一些,按按肉垫,又抱住毛团猛吸一口。

    肉垫弹软,是爱心一样的浅淡粉色,被她指尖轻轻按住,会不由自主蜷缩起爪子。

    至于吸狐狸

    谢星摇心满意足,神态安详。

    香香软软,幸福至极,整张脸都被毛绒绒裹住。

    是天堂。

    脊背往下,就是狐狸尾巴。

    她尝试着五指合拢,奈何毛团蓬松,一只手难以握住,惹得谢星摇咧开嘴角“你看,我帮你离开心魔,让我摸一摸不过分吧。”

    得寸进尺,恬不知耻。

    她说着笑笑“喜欢吗舒不舒服”

    才不喜欢,他只觉得心烦。

    与自己形貌相仿的狐狸被她揉弄于怀中,晏寒来心中燥乱,正欲上前,眼见谢星摇俯身而下,将狐狸稳稳当当放在磐石上。

    看来她兴致已尽。

    世人总是如此,对新奇物事爱不释手,一旦厌倦,就会弃之如敝履。

    少年自嘲笑笑,寂然月色下,却听那人一声低笑。

    谢星摇兴致勃勃“晏公子,看你这么可爱,机会难得,咱们来跳个快乐的天鹅湖吧。”

    晏寒来

    梦境皆由潜意识所化,谢星摇不用言语,只需在识海中描摹大致景象,白团便随之一动。

    晏寒来眼睁睁看着原形模样的他自己,笨拙抬起一对前爪,晃了晃尾巴。

    然后踮起脚尖,原地转了两个圈。

    他不理解。

    他太阳穴跳个不停。

    月光下的狐狸动作生涩,粉色肉垫衬出雪白绒毛。狐尾轻旋的瞬息,整个毛团好似喝醉一样,软趴趴跃起足尖,于半空划出一道圆形弧度。

    可爱。

    可爱一百分,谢星摇整颗心都快酥掉。

    奋力营业的狐狸蹦蹦跳跳,几乎扭成一根白面条,她止不住轻笑,啪啪拍掌“晏公子好棒不如再来一支热情的桑巴”

    林中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奈何这份快活尚未散开,谢星摇的笑意就僵在嘴角。

    身前的小白团犹在欢快起舞,在她身后,忽有冷风袭过。

    似乎,好像,也许,夹杂了那么一丝熟悉的皂香。

    大事不妙。

    谢星摇心中默念大慈大悲咒,缓缓回头。

    青衣少年面色沉沉站在树丛,弯起眼尾,冷然轻笑。

    “晏。公。子。”

    谢星摇低头又抬头,脚步轻挪挡住小白狐狸,欲盖弥彰“好久不见。”

    “嗯。”

    晏寒来笑意不减,面若寒霜“的确许久。大概一盏茶。”

    “我我我遇到一只和你很像的狐狸。”

    谢星摇乱转眼珠“你看,它在”

    她咽下即将出口的“跳舞”,脑子里一团乱麻,斟酌一瞬措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活着。”

    晏寒来冷呵。

    谢星摇

    谢星摇“错了。”

    被树影笼罩的少年人没有回应,她上前几步,鹿眼圆而润,一眨不眨盯着他瞧“晏公子,真的真的错了你生气啦”

    她从来都是这样。

    无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总能软着声线来到他面前,言语间猜不透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晏寒来面无表情别开视线“没。”

    “你”

    他说着顿住,耳根一阵发烫“先让狐狸停下。”

    顺着他目光,谢星摇默默低头。

    跃动着的小狐狸连续转了好几个圈,许是觉得晕头转向,不慎脚下一滑,四脚朝天跌在磐石上。

    细瘦纤长的前爪悠悠晃荡,白团子发出低低一声呜咽,无助晃了晃毛绒绒的爪爪,好似撒娇,露出足底花瓣形状的粉色肉垫。

    谢星摇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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