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年节之后, 天下局势越发绷紧。
豫国和卫国苟延残喘,都在提防着大渊出兵。好笑的是,这两个国家一个国君年老昏庸, 另一个国内忙于内斗,即使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都还着眼于眼前的利益,合作也不坦诚, 颇有些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感觉。
在这种时候,大渊只要传出一点风声,他们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曾几何时, 大渊铁骑还是人人嘲笑的对象。卫国曾经称霸列国时, 大军直接压境到其他国境线上,根本就不把大渊放在眼里, 还得乖乖送来质子。
然而现在, 今时不比往日。
一反常态的, 对战事及其热衷的大渊在年节过后, 竟然沉寂了一段时间。就连驻守在其他驻地的军团也没有继续扩张的意图, 叫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渊不动, 其他两个国家更不可能动了。
豫国如今国内吵得不可开交,名将武安君上书豫王,请求出战。然而豫王已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不愿意冒险做这亡国之君,于是请战的请求被屡屡驳回。
与此同时,大渊终于有了些新消息。
据说去年于函谷关一役里以身殉国的三皇子, 奇迹般地归来了
消息一出, 举国皆惊。
对于敲锣打鼓欣喜若狂的大渊民众, 其他两位国家就是忧心忡忡了。
大渊重武,本来会打仗的将才良兵就多,现在骁勇善战的三皇子又回来了,还是在这种要命的关头,简直就是不给他们活路啊
旁的不说,大荒上的军队,哪个听到大渊三皇子和北宁王的名头,不闻风丧胆,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先下一半士气的
在这一片消息里,几位夺储正烈的皇子反倒保持诡异的静寂。
从宗洛入住羽春宫到完全恢复视力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他们大多还在呈观望状态,结果今早上朝时渊帝连发数道圣旨,转手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五皇子府里,门客谋士们闹成一团。刚刚从郊外赶马回来的宗元武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在下人讶异的目光下主动推开了们。
他是最先做梦的人,梦境对他的影响也最大。
和三皇兄坦白前,他每天晚上都得做噩梦。坦白后,反倒一身轻松。
梦中那种直接由老将军出面,凡事都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太过头疼。
近些天,宗元武也尝试着参与进门客们的议论里。
不喜争权夺势是一回事,但既然很早之前就踏上了这条路,便是要一条路走到黑。再不管如何,也不能像梦里一样,连话语权都没有,还那般被动了。
要知道往日里宗元武就是个甩手掌柜,只听结论,从不管此类杂事。
看见五皇子竟然试图参与讨论,门客们惊愕之余,却也还是耐心讲解。再不管如何说,他们效忠的还是五皇子。
听闻下人汇报,老将军欣慰之余,爽快地放了权。
另一边,六皇子府的争吵更为激烈。
门客正在禀告“探子说是四皇子当日在献给圣上的仙丹之外,私下自己还留了一颗,为了拉拢三皇子故此献上,没想到误打误撞”
宗永柳气得七窍生烟“老四这个蠢货愚不可及”
他面容扭曲,暴跳如雷。
“原以为老四是个有心机,懂得蛰伏的。结果他倒好,给人递了台阶都不知道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边走,宗永柳一边将摆放在书架上的案牍扫落,怒不可遏“想拉拢三皇子,想要兵权,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给人做了嫁衣”
谋士们也拍腿直叹“臣也没想到哇,往日最是光风霁月的三皇子,竟然会有如此城府”
是啊,谁能想到
就连宗永柳都想不到。
他以前没少同门客们笑话过宗洛的天真。
直到现在,宗永柳才惊觉,原来是自己看错了这位只知道打仗,平日里也不打点自己势力,身在天家竟然还追求手足亲情的三皇兄。
回朝,失忆目盲,看似失去继承大统的先机,实则以进为退。不仅成功欲擒故纵博得父皇关注,成功入住羽春宫,甚至还博得太尉赏识。
宗永柳只觉七窍生烟。
要知道,他辛辛苦苦跟在沈心月屁股后面追了几年都没拿下来,甚至不惜向父皇各种明示暗示,希望求来一道赐婚圣旨。只可惜父皇当日以三皇兄都尚未娶妻为由搪塞了过去,哪想到这才过去多久,转头就想把沈心月赐婚给三皇兄。
定然是宗洛听到什么风声,在父皇面前进言。不仅坏他好事,还要将这好事夺走
宗永柳又惊又气。
宗洛本就有兵权,加上太尉支持。这么细细一想,三公简直全成了他党羽,说一句如虎添翼毫不为过
这些都算了,最让他气不过的,还是沈心月。
他从一开始就将主意打在圣旨赐婚上,根本没有考虑过沈心月会有什么感受,等到生米煮成熟饭,自然没有后者拒绝的余地。
太尉虽然更像一个名誉虚衔,手中却还是有权的。
这块板上钉钉,就要到嘴的肥肉飞了,如何让宗永柳不气
“原先臣等只以为需要堤防五皇子,哪想杀出这么一匹黑马。”
就算发觉四皇子多年蛰伏的夺储野心,六皇子府上这些门客也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毕竟宗承肆的整体实力摆在那里,别说朝廷官员了,就连寒门学子也没几个愿意和他打交道,根本不足为据。
想来想去,还是背景深厚的老五需要戒备。
可看如今的情况,手里有权,却不受宠的三皇子也在九皇子犯事倒台后隐隐约约有了博得帝王重视的苗头。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回过神来,细细盘算,皆是心惊胆战。
除了渊帝的态度以外,三皇子分明什么也不缺
可是他们之前为什么没有意识到
似乎是因为渊帝漠视的态度,三皇子不受宠似乎早已是所有夺储派的共识。早之前也不是没有门客提过,只是背后都被各种缘由驳回。
不少颇具嗅觉的人只觉心底发寒,感慨三皇子谋略之深。
就像四皇子用风流浪子掩盖自己真实意图,三皇子自然能散布消息,麻痹所有人认知。
只能说,不管再如何清风朗月,简约云澹,在面对切实利益和皇位面前,人总要为自己多做打算。
不仅仅是六皇子府,四皇子府里,宗承肆也再度发了一通大火。
先前他从宗弘玖那里得到消息后,便这么闹了一通。后来还是公孙游多加劝阻,施展忽悠大法,这才将人勉强劝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天,宗洛的眼睛竟然就恢复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这种局势,最着急的定然不是他,反而另有其人。
宗承肆将自己关在书房许久,这才将公孙游叫了进来。
“公孙兄弟,我思来想去,这件事情只有交给你去做,我才能彻底放心。”
他忧心忡忡“如今我皇兄归来,大势在此,只有联合其余两位夺储的皇子,才有可能有一争之力,还望公孙兄帮我去游说两分。”
早有预料的公孙游露出笑容“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仅仅只是过了一天,渊帝有意拟旨赐婚太尉家嫡小姐和三皇子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
按理来说,渊帝的决定,只要他不想让外人知晓,外人就不可能知晓。如今放任流言甚嚣尘上,自然也有他的考量。
至少宗洛清楚,那天他说的那个理由,在渊帝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理由。
“朕可以继续给你考虑的时间。”
所幸联姻一事只是锦上添花,而非必要。
就算如同裴谦雪说的那样,巫祭大典选择继承人可能会参考每位皇子个人素质和综合实力。但即使没有联姻,渊帝让太尉支持哪位,太尉也绝对不敢说一个不字。
若是宗洛特别抗拒,渊帝也不会强求。
只是
“虽说此事并非必要,但巫祭大典后,你必须给朕一个理由。”
渊帝的话语不容置喙“若是有了意中人,就将她娶回来。若非大渊之人,便将她抢回来。朕不在乎你喜欢的女子是什么身份,惊世骇俗也无所谓。但你终究是要娶妻的。”
这么多皇子里,渊帝也就只耳提面命过宗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谁心里都清楚。
就因为这件事,宗洛这两天心中烦躁不已。
自穿书后,他几乎再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这还是头一回。
明明已经决定好,第二天就要找虞北洲问清楚上辈子最后的真相,然而却迟迟不敢迈出羽春宫一步。
这究竟是为什么,宗洛下意识不敢深想。
就像他刻意忽略自己在渊帝两次提到这个话题是,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来的那个身影一样。
然而宗洛当缩头乌龟,却有其他人不愿了。
第二日,顾子元和裴谦雪陆陆续续来访。
顾子元来后,顾左右而言他,东扯西扯了一大堆,这才结结巴巴像是不经意间问起赐婚的事。
宗洛叹了一口气“八字还未一撇的事,连圣旨都还没下。子元兄,你怎么也同其他人一样,听风就是雨了。”
这便是没有赐婚的意思了。
顾子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提心吊胆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是的我只是”
他攥紧拳头,闭上眼睛,仿佛自暴自弃道“我只是心慕洛兄已久,情不由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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