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整个皇城的不眠之夜。
白天发生的巫祭大典着实震惊了不知多少人。
所有参与夺储的势力都盯着那个位子, 五皇子党和六皇子党近日更是逼红了眼,大小冲突不断。另一旁据说最近四皇子也同六皇子走得比较近,三皇子更是直接入住羽春宫, 可见夺储之激烈。
巫祭大典,定然是要从五六皇子中抉择出一个来。众人原先更偏向五皇子,后来也觉得六皇子破有可能。不管怎么说,都是五六皇子扯头花, 即使三皇子回来了,又入住羽春宫,也不足以同两位皇子相抗衡。
结果谁也没想到的是, 最后木牌上显现出来的名字,竟然是三皇子
众人先是震惊, 不敢置信,最后化为了然。
没有人觉得这是巧合。
更何况, 在这之后,陛下不仅一副极为满意的模样,还在朝会上宣布将组建东宫的事情全权交由储君去做,可谓信任至极,荣宠加身。
关于巫祭大典, 原本就议论纷纷。如今看到陛下鼎力支持三皇子的模样, 甚至不惜以放权的方式做给外人看,众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或许巫祭大典的结果不可控, 但渊帝绝对可控。
渊帝的性格, 要是自己不中意的皇子成了储君,怎么可能会这样。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分明大家以前都是被驴了。
储君刚继位, 圣上就亲自上来做后盾。
联想起平日里渊帝的作风一时间几大皇子党纷纷蔫菜。
夺储这事, 放在其他列国,还得后宫和前朝一起发力,让嫔妃吹吹耳旁风。渊帝倒好,直接就断了后宫这一条路,平日里也就只能由朝臣们拉拉好感。
因为夺储关键点还是在渊帝的身上。
原先他们不把三皇子放在眼里,是因为三皇子虽有权却不受宠。
现在好了,渊帝这尊大山往前一放,谁还敢动啊
五皇子府里闹翻了天,主人宗元武却傻笑着抱着手里刚刚从三皇子府那里送来的大夏龙雀,一副抛光上油不愿撒手,宝贝的不得了的模样。
他是真没想到,三皇兄竟然会把大夏龙雀送给他
自己武学的斤两,宗元武也是清楚的。正是清楚,才越发感动。
至于府里那些急的团团转的门客和下人,还有最着急的老将军,宗元武都只是表面象征性敷衍一下。
说实话,在他眼里,没有比他三皇兄更适合继位的人了。
当皇帝多累啊。要是三皇兄继位了,他不仅不用夺储,还可以讨个闲散分封,以后当高枕无忧的咸鱼王爷,简直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
比起五皇子府,更急的自然是六皇子。
按照大渊历来的规矩,巫祭大典既然已经抉择出储君,那其余皇子也就该封王的封王,收拾收拾可以准备离京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渊帝在巫祭大典后得到密信,会选择当晚就揭竿造反的主要原因。因为错过了今天,变数只会更大。
他们倒是想效仿渊帝,但是六皇子并无兵权不说,上头渊帝也不比先帝。人先帝那是明晃晃的放水,渊帝可不会心慈手软,谁敢造反就敢把谁剁了。
所以今晚,最终也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各自急各自的。
但是巫祭大典上的结果究竟有多气急败坏,终究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这么多年的准备,这么多年的心血,两方都是势在必得,谁又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呢
谁也不会甘心就是了。
其中,最气恼的恐怕还是宗承肆。
他还当真不知道,原来三皇兄竟然这般好算计,竟是硬生生踩着他作饵,直接跳成储君了。
巫祭大典回来后,他便去了一趟六皇子府,极其游说宗永柳联合五皇子一起,干脆一起反了算了。
宗承肆提这等建议,自然怀揣着借刀杀人的想法。若是煽风点火成功,真出兵了,他也是既得利者分一杯羹。若是被渊帝打下去了,他一没权二没势,怎么追究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
只可惜宗承肆这点心思,在满门谋士面前还不够看。
先不说五皇子不愿掺和他们,就算掺和进来了,卫戍兵和禁卫军也不是吃干饭的。定北军远在北疆,不能随意返回不说,偷偷调回来也得要至少一个月。真要动兵权,黄花菜都凉了。
“一群废物”
可想而知,宗承肆最后无功而返,只兜着一肚子气回府。
回府后,他气的狠了,干脆直接闷头大睡。
也正是这一睡,让宗承肆做了一个噩梦。
刚开始,这个梦还是美梦。
他梦见自己终成所愿,站在高高的金銮殿前,面前是宽大的龙椅,龙椅上空无一人。
殿外文武百官叩首,唯有裴相和北宁王,而且听他们的意思,似乎还都和自己是一伙的,助他登基。
就在宗承肆面露狂喜,准备上前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剧痛。
他愣愣的低头,看见自己心口上冒出一截染血的剑尖。
“扑哧”
北宁王漫不经心地抽出长剑,没有多给倒在地上的他一个眼神,反倒转头同裴相正在说些什么话。
宗承肆躺倒在地上,感受着心脏碎裂的痛楚。
在濒死的那一刻,他忽然听见裴谦雪的话。
“淮南,你明明是大渊宗家正统的皇位继承人,为何不朝天下公之于众,何必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继位”
大殿内只有三个人。他倒在地上,裴谦雪这话只可能对着北宁王说。
然而北宁王宗家正统继承人宗承肆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难道是因为瑾瑜的缘故”
裴谦雪不确定地猜道“瑾瑜并非渊帝血脉,此事他自己也不知情”
比起这清俊的话,另一道声音则显得格外漫不经心“同他又有什么关系。人已经自刎,死的不能再死,公之于众又有什么用。”
“裴谦雪,你僭越了。我想这么做,不过我乐意,凡事又不一定非要有个为什么。”
虞北洲低声道“即便我恨他,也要堂堂正正告诉他。死后背负骂名,这事本王从不屑于去干。”
等醒来的时候,宗承肆发现自己已经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耳朵贴着冰冷的地面。
梦里残留的那一剑穿心的痛苦实在太过苦痛,以至于叫他醒来后,心口依旧隐隐约约犯疼。
然而这些比起宗承肆从梦里知道的大秘密而言,都不算些什么。
原来虞北洲才是渊帝的血脉,他三皇兄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假皇子
这个消息实在太大,简直到了荒谬的程度。然而宗承肆却下意识觉得它就是真的,甚至不需要寻求证据。只需要说出去,去找太巫用探测血缘的办法一测,便一目了然。
消化了这个震惊的消息,片刻回魂过后,宗承肆几乎是狂喜地穿上衣服,穿好鞋子,匆匆朝外走去。
“备车,快,本皇子要去皇宫面圣,立刻”
正巧,从六皇子府回来的公孙游看见这一幕,敏锐地注意到宗承肆面上的喜色,不动声色地问道“四殿下,您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时间点已经是傍晚,再过不久,便是皇宫门禁的时间。按理来说,都不应再进宫打扰陛下。若非是急事,怎么可能这么急匆匆地说要入宫。
更何况今日还举办过巫祭大典。
今晚的皇城甚至比大典前还要更加戒严,因为几乎半数宗家宫变,都发生在今晚,几乎每走几步都能看到重兵把守。
这么重要敏感的时刻,裴谦雪自然得盯着这几位皇子,从中暗自挑拨离间,不可能让他们坏了主公的好事。
“的确是有急事,而是大好事”
宗承肆现在正在兴头上,公孙游又是他少数几位承认的心腹,再加上他马上就要进宫将这个大消息汇报给渊帝,说了便说了。
当然,涉及秘辛,他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低声兴奋道“本皇子无意间得知了一件大秘密,同三皇子有关。”
“若是此事罪名落实,轻则褫夺,重则赐死,皆有可能。”
血缘自古以来都是宗室传承里最重要的东西。
即使父皇再看好三皇子又如何,若是知道了这事,别说是失宠了,便是褫夺储君名号,打入诏狱,一杯毒酒赐死都有可能。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万劫不复。
“行了,我先进宫了。”
看到马车来,宗承肆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
他撩开车帘“待我禀明父皇,再回来同你商议具体事项。”
报复的快感在他心头酝酿,恨不得快点,再快点入宫。
宗承肆来到皇宫门口,只说自己有急事要禀告陛下。
毕竟是位皇子,万万没有在门口等的道理,于是内侍斟酌一下,还是先把宗承肆带了进来,安顿在殿外,再找人进去汇报。
等通报的途中,宗承肆心急如焚。
他似乎已经想到待会父皇的不敢置信,查清真相后的愤怒。
然后自己则是立了大功,顺理成章接手羽春宫也不无可能。
哈哈,三皇兄定然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
听见脚步声后,宗承肆惊喜地回头“如何”
他没想到的是,来者并非刚刚前去通报的宫人。
深红色的宫墙角处,忽然走出一个形同鬼魅般的人影。
穿着同色殷红的长襟,墨发披散卸下,昳丽的面容遮盖在阴影里,无端叫人觉得阴鸷可怖,有如索命恶鬼。
看到这张脸,宗承肆的腿就先软了一半。
虞北洲眯起眼睛“第一个纰漏点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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