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025章 救驾来迟

小说:袖藏天光 作者:求之不得
    第025章救驾来迟

    马车在路上疾驰着。

    天色刚明, 道路也不平顺,傅叔驾着马车,分毫不敢大意。

    小五一手抱紧怀中的太子, 一手扶好马车, 双腿也勾住安全处, 避免意外。

    马车外,风有些大,小五用披风替太子挡着。

    太子很懂事, 除却心中很担心的时候,会忽然问一句沈叔叔好了吗, 旁的时间太子都很安静。

    小五应他一声,会好的, 有大夫在照看了。

    太子不慌张, 也不哭,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乖巧, 听话又隐忍。

    小五一个人便能照看好他。

    小五见过不少边关的熊孩子,平日里一个比一个熊, 但真要闯出祸来的时候, 却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但太子不同,小五有时候甚至会隐约觉得太子同将军有些像

    就是神态,动作,反正说不好,兴许还要有长相什么的。

    许是他同将军在一处久了,总觉得旁人有些特点与将军沾边的时候, 便觉得旁人同将军像, 也可能是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强, 这一段时间同谁亲近,就会模仿谁。这一段,太子一直跟着将军,所以神态,动作都慢慢像将军了至于长相,许是因为神态动作都像的缘故

    小五哪里敢往别处想。

    晨间的风还是带着寒意,小五问怀中的小太子,“冷吗”

    阿念摇头应了声,“不冷。”

    小五便也跟着缄声了,他知晓,他们都在担心将军

    马车内也摇晃得厉害。

    大夫要一面保持平衡,一面用剪子剪开沈辞身上凝血的衣裳,还要注意不要伤了马车中本就重伤昏迷的沈辞。

    伤口的时间有些长了,衣服和血块同伤口粘在一处,清理起来很麻烦。

    陈翎一直在帮大夫打下手。

    前面的步骤简单,但还留了些同皮肉粘在一起的部分,轻易取不下来,又怕动到伤口加重,大夫留到最后专心处理。

    “夫人,这处开始要夫人帮忙按着公子了。”大夫口中忽然唤了声“夫人”。

    陈翎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马车中除却昏迷的沈辞,就只有大夫和她两人。

    陈翎怔忪,却还是轻嗯一声。

    大夫继续道,“夫人您按住这里,这一块衣服同伤口粘在一处了,剪掉的时候怕是会剜掉些许皮肉,不能让公子动弹,不动弹,扯开的伤口会少些。公子昏过去了,会控制不了挣扎,届时夫人帮忙按紧了,这样公子少遭些罪。”

    陈翎点头,“好。”

    大夫又有些担心得看向她,“夫人,稍后若是害怕,您就闭眼,使劲按住就行。”

    方才虽然已经见过这一身血衣,也将衣裳一点点剪开,露出身上的伤口,但刚才最后留下的几处,才是伤得最厉害,也是最狰狞的伤口,大夫见她是女子

    陈翎却沉声,“不怕。”

    陈翎眸间微沉,“他是因为我受的伤”

    大夫看了她一眼,遂明白了,没有再多问,“那夫人,按住了。”

    陈翎点头,循着大夫的吩咐照做。

    指尖触到沈辞身上时,他身上是温热的,但她想避开伤口,寻一处完璧之处按住他仿佛都难这么重的伤,她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就算有小五在,那里也有四五十人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翎眸间已是温润。

    要清理最难的部分,大夫聚精会神,不敢分神。

    陈翎也收起思绪。

    原本以为自己应当是不怕的,但大夫一点点将肩头那处伤口揭开时,触目惊心的幕幕,还是让她整个人僵住。

    倏然间,眼眶便红至了眼底深处。

    大夫开始清理,沈辞也开始疼痛,昏迷中开始沉吟,闷哼。

    沈辞即便受伤,力气不亚于身侧的大夫和陈翎,陈翎噙着眼泪压住大夫让她压住的那处,但大夫这里却有些无从下手,怕伤到沈辞。

    他若是意识清醒,也不会,眼下是毫无意识的挣扎。

    大夫着急,“公子,别动,怕伤口加深”

    小五在外听得心惊胆颤,“主家要不换我来”

    他能按住将军。

    但小五也知晓让陛下和太子都在马车外,更不安全

    陈翎轻轻俯身,朝着沈辞温声道,“自安,别怕,是大夫在处理伤口。你忍着,尽量别动。”

    大夫诧异看她。

    其实沈辞的意识是模糊不清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听到陈翎声音的缘故,潜意识里多了分踏实平稳,陈翎让大夫再试的时候,虽然还是下意识挣扎了继续,却无早前那般厉害了。

    大夫欣喜,“公子是认得夫人声音,夫人,隔一会儿您继续同公子说说话,公子心中能安稳些。”

    陈翎颔首。

    接下来的处理都还算顺利,沈辞中途挣扎厉害了两次,都在陈翎同他说话时,有一次是掌心抚上他脸颊时,他整个人莫名缓和下来

    到此处,沈辞身上的血衣和夹在伤口缝隙中的布料残渣都基本取了出来。

    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才是处理伤口,给伤口上药,包扎,深的伤口公子可能会痛醒因为公子是无意识的,怕他忽然痛醒会咬到舌头,到时我会提醒夫人,需要拿手帕这样的东西给公子咬住,怕他咬伤舌头”

    手帕

    陈翎记得没有,若是真要,只能撕下衣裳上的纱布。

    大夫说完,已经伸手去揭下最后那块衣裳,但揭下的时候,手还是忍不住抖了抖,重重叹了声,“公子身上的太多伤口了,新伤旧伤加一处,这身上,每一处”

    大夫皱紧了眉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陈翎也整个人都顿住。

    忽然明白他口中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意思。

    陈翎的眼眶彻底红了。

    她其实记得玉山猎场时候那时候她胡乱咬过他肩膀,也死死掐过他的后背和手臂,还有胸前,她知晓除却他颈下那道伤口,他是什么模样

    早前的沈辞不是这幅模样。

    早前的沈辞陈翎指尖轻轻颤着,羽睫也轻轻颤着,鼻尖微红,羽睫上也连着雾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夫心中似是都缀了一块沉石一般,除了沉默,便是低头上药。

    上药比清理伤口更痛些,大夫嘱咐了声,“夫人,务必按住了。”

    陈翎照做,只是刚上药的时候,便肉眼可见沈辞额头的汗水都豆大般冒了出来。之前尚且还是昏迷着,眼下似是因为吃痛,开始迷迷糊糊半醒了过来,眼眸半怔着,似是无神般看着她,“阿翎”

    “我在。”陈翎应声。

    果真,大夫再上药的时候,他也都没有再动弹过,整个人好像没有太多反应,仿佛睁眼睡着了一般,但眼中却不像是无神,又不像是有神,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陈翎也看着他,眸光里的碎莹渐渐敛了下来。

    大夫趁着眼下赶紧上药包扎,等终于轮到肩头那处伤口,大夫才郑重道,“夫人,这处伤口太深,怕是要咬着东西”

    陈翎原本是要撕衣裙上的纱布,却忽得愣住。

    大夫诧异中,见陈翎撩起衣袖,露出右手的半截手臂。

    “夫夫人”大夫惊住。

    陈翎眼眶再度湿润,“我想知道,他当时挨这刀有多痛”

    大夫僵住,稍许,似是回神,点了点头。

    沈辞仿佛先前痛得麻木了,眼下半梦半醒时肩上那个窟窿处的剧痛传来,他浑浑噩噩咬紧牙关,一声闷哼,但却觉得唇齿间的温软。

    陈翎皱着眉头,手臂上若剜心蚀骨的疼痛传来。

    下唇也被自己咬出血痕,低吟出声。

    沈辞起初咬得很凶,也抵消了不少疼痛,但后来的剧痛中缓缓睁眼,分明浑浑噩噩里,心底某处还是轰然倒塌,继而被温柔慢慢融化

    最后的包扎大约用了半个多时辰。

    沈辞中途醒过,后来又睡了过去。

    大夫累了一头汗,等包扎完,整个人才仿佛虚脱一般,有些精疲力尽,“好在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好好将养就是,但切勿再受伤了。”

    陈翎一面点头应好,一面取了一侧干净的外袍给沈辞盖上。

    沈辞睡得很沉,应当是先前累极,困极,痛极。

    等放松下来,眼下都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大夫想起什么一般,看向陈翎,“夫人,您的手臂。”

    陈翎轻声道,“没事,晚些我自己上药就好。”

    恰好快途径坪村,傅叔吃不准,便问了声,“主家,到坪村了,二爷这里的伤势可要停下歇息”

    二爷伤得这么重,但今晨还是从清关城离开,傅叔不确定是否还要继续上路。

    陈翎转向身前的大夫,温声道,“胡大夫,你方才说他的伤口还要继续清理上药,否则可能感染,发烧是吗”

    胡大夫颔首,“是,伤口有些深,天气又要热,要好生照料着。”

    思忖后,陈翎沉声道,“胡大夫,我需要有大夫能一直帮忙照看他。诚如所见,这一路我们都在逃窜,所以也会很危险。但无论你愿不愿意,为了他的安全,你都要同我走一遭”

    陈翎的话已经很明显,容不得他选。

    但胡大夫却长吁一口气,疲惫的声音道,“夫人,老朽就想问一句,这位公子身上的这些伤,有新伤,旧伤。新伤暂且不论,旧伤的伤口多成回勾状,应当是塞外西戎的武器所致,这位公子,可是边关驻军”

    陈翎意外,“胡大夫你认识这伤口”

    胡大夫点头,“认识。”

    陈翎便也不隐瞒了,“他是边关将领,在立城出生入死,是一直同西戎人交战。”

    陈翎说完,胡大夫眼中泛起些许浑浊,并着少许哽咽的声音道,“那夫人,老朽留下,老朽替公子治伤”

    陈翎微讶,询问般的目光看向胡伯。

    胡大夫眼中的浑浊缓缓凝成眸间水汽,“老朽的儿子,就是三十余年前死在边关西戎蹄铁下,老朽老朽虽不知如今公子夫人遇上何事,但这身伤,让老朽想起战死边关的儿子,我,我同你们去我来照顾公子。”

    陈翎眸间更红,“多谢胡伯。”

    胡大夫再次低头看向沈辞,忍不住哽咽道,“在边关捡回一条命的将士,不应当死在这里”

    马车在往鱼跃去的路上暂且停下,陈翎唤了小五入内,让小五将早前的血衣寻个地方处理,又撩开帘栊,散散马车内的血腥气,能让沈辞舒服一些。

    小五去处理血衣,阿念入了马车中,“爹沈叔叔好了吗”

    阿念见沈辞还昏迷着,身上包着纱布,只盖了一层薄薄的外袍。

    这样不会着凉,也不会捂着伤口。

    阿念钻到陈翎怀中,“爹,沈叔叔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他是怕他不醒。

    陈翎揽着阿念,下颚抵在他头顶,声音里既温和也参杂了些许疲倦,“他太累了,要多歇歇,让他多睡会儿,等睡醒了自然就醒了。”

    阿念似懂非懂点头,目光认真而虔诚得看向沈辞,眸间都是担心。

    陈翎想起昨日阿念搂着她哭的模样,又问道,“阿念,怕吗”

    阿念摇头,“不怕,爹和沈叔叔都教过念念的,念念不怕,也不吵沈叔叔休息。”

    陈翎欣慰又温柔得摸了摸他的头,轻嗯一声,“那我们就在这里陪他。”

    阿念点头。

    马车外,胡大夫同小五和傅叔道,“看什么时候到下一处,公子的伤口是处理好了,也包扎了,但还要煎药内服。”

    傅叔想了想,“下一处是鱼跃,要黄昏前后才能到,差不多还有两三个时辰左右。”

    胡大夫捋了捋胡须,叹道,“先前看公子的模样,伤得重,身子也有些虚弱,怕是也要三四个时辰才能醒,赶得上。”

    小五道,“那直接去鱼跃,到了鱼跃是黄昏前后,药铺还没关,先给二爷抓药。”

    “那不耽误了,早些到好。”傅叔赶紧去检查车马。

    胡大夫则看向小五,“你也在边关”

    小五倒是意外,但对方能精确说出来,马车中方才又只有陛下在,说明将军的安危还系在胡大夫手上,连陛下都未隐瞒,小五也不隐瞒,“是,我也在边关。”

    胡大夫叹道,“你还这么小就是边关驻军了”

    小五一面挠着后脑勺,一面道,“我爹是驻军,后来我爹死了,我就去求二爷,让他带着我,我就一直跟着二爷。”

    小五说完,忽得一脸严肃看向胡大夫,“大夫,您可一定要治好二爷啊二爷不能出事啊”

    胡大夫点头,“竭尽所能。”

    小五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言辞间,傅叔已经折回,“检查过了,赶紧上路吧。”

    小五心中担心沈辞,想在马车中照顾沈辞,胡大夫便同小五换了位置。

    “主家。”小五入内的时候阿念已经靠在陈翎怀中睡了。

    今日天不见亮便走,阿念没睡醒,后来又一直懂事得同小五在马车外,一直睁着眼睛赶路没有睡,眼下看过沈辞便躺在陈翎怀中安心了,一多会儿就睡了。

    小五不敢高声吵到沈辞和阿念,便轻声上前,在沈辞身侧落座,仔细看了看,近乎整个上半身都包扎了,也盖了衣裳。

    但小五眼圈有些红红的。

    陈翎也看向小五,只知晓小五自在军中起就一直跟着沈辞,同沈辞亲厚。眼下沈辞这幅模样,小五心中难过。

    陈翎见小五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和鼻涕,“将军没事了,不哭了不然将军又要说我像小孩子。”

    紧张了整整两日,陈翎这时候被小五逗都嘴角微微扬了扬。

    “主家,我想守着将军。”小五看她。

    陈翎知晓他关心沈辞,这一路去鱼跃还要两个时辰,陈翎轻声道,“小五,同我说说沈辞在边关的事吧。”

    “哦。”小五愣了愣,先开口说了两句,但怎么看陛下的女装都有些不习惯。陈翎看在眼里,伸手将头发上的簪子取了下来,又将头发重新随意绾起,虽然女装还是女装,但发型同早前男装时差不多了。

    小五憨厚笑了笑,这下倒是习惯了不少。

    小五有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健谈,陈翎也不知是不是沈辞同小五亲厚的缘故,她也爱屋及乌,喜欢同小五一处,喜欢听小五说话。小五一口气说了很多,但都记得压着嗓子,怕吵到沈辞和阿念。

    一路上,小五同陈翎说了许多关边的事,陈翎也是初次听说沈辞的这四年。

    你没在我身边安插人

    她忽然才想明白,他其实想问的是,她是不是从未想过要知晓他在边关的这四年。

    陈翎缓缓垂眸。

    一侧,小五看了看沈辞,继续道,“其实边关也不都是苦的时候,也好多苦中作乐的时候,对了,将军还有条狗叫嗯嗯”

    嗯嗯

    陈翎愣住,她送沈辞的狗

    小五比划,“嗯嗯有这么大一只,是金色的,它好能吃,它把将军每顿的肉都吃完了。但是嗯嗯很听话,将军去哪,它去哪,特别通人性。军中都很喜欢嗯嗯。将军这趟回来,嗯嗯撵了好久的路,后来被人拽着回去的,将军说路远不带它,它最喜欢怄气了,这次回去还不知道要怄多久。嗯嗯是将军的命根子,将军照顾嗯嗯照顾得紧,还说是京中的朋友留给他的”

    小五说完,见陈翎没有应声。

    忽得,小五想起昨日将军昏迷时一直唤的“阿翎”正是陛下的名讳,小五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多嘴了,遂而尴尬道,“该该不是,嗯嗯是陛下送给将军的吧”

    陈翎瞥了他一眼,“你不去做细作都可惜了。”

    小五赶紧捂嘴。

    将军说从边关回来不要乱说话,小卒死于话多

    他又失言了

    小五正吓得不行,沈辞忽然沉吟了一声,陈翎和小五两人都紧张看向沈辞,但只是这一声,很快就没了,应当是方才哪里不舒服。

    小五见天子用袖间擦了擦将军额头。

    这是很亲密的举动了,小五又想起那几声阿翎。

    陈翎没看他,平常的声音道,“沈辞从小就是我的伴读,我们做什么都在一处,也共患难过,后来他去了边陲,我们就再没见过了”

    再见,是她身陷囹圄的时候,他出现在结城。

    小五微讶,两人短暂沉默,小五看着陈翎,忽又沉声道,“陛下,有句话小五不知当不当讲”

    这回知晓忌讳了,也学着沈辞说话。

    陈翎看他,“你说。”

    小五长叹一声,眸间隐隐有些泪光,“去清关城的路上,将军一直昏昏沉沉唤着陛下的名字,说是要去清关城见陛下。但他受了伤,马不敢走很快,怕他受不住,但他不让中途停。我同将军说,我们这样去清关城,等到了,都拂晓了,陛下肯定走了,我们还是先去治伤吧。结果将军他说”

    小五有些哽咽。

    陈翎看他,“他说什么”

    小五又伸手擦了擦眼泪,“将军说,他不到,陛下便会一直等,陛下也不会走,会被潭洲的驻军追上。所以,我们一路都没停,但一直走到拂晓才到”

    说完,小五又忍不住伸手再次擦了擦鼻涕和眼泪。

    陈翎眸间也泛起氤氲。

    最了解她的人,是沈辞

    他来,是因为她在。

    陈翎也敛了眸间水汽,淡声道,“小五,不要告诉沈辞,你同我说起过。”

    小五听话点头。

    等到鱼跃,已是黄昏前后。

    同沈辞那时候一样,陈翎同阿念,傅叔,胡大夫远远在马车中等着,小五去看薛超留下的记号。去的时候小五一幅小心谨慎模样,回来的时候,蹦蹦跳跳,笑意都写在脸上,“薛大哥在鱼跃”

    陈翎能理解小五的心情。

    沈辞昏迷,这个时候只有小五一人,多一个薛超都不同。

    小五兴奋同陈翎道,“城外有两处记号重合了,说明薛大哥是离开鱼跃之后再折回的,我们入城吧。”

    沈辞重伤昏迷,他们要去寻落脚处其实不方便,但有薛超在,那落脚处一定是提前选好了。

    小五很快寻到,“到了主家,我去看看。”

    苑落不远处是有记号的,小五上前,约定的暗号长短敲门,薛超连问都没多问就开门了,“小五”

    “薛大哥”小五近乎跳到对方身上。

    “二爷和主家呢”薛超见他安好,心中惦记着沈辞。

    小五嘴角耷拉,孩子气忽然涌上,“二爷受了重伤,现在还昏着。”

    薛超大骇,“二爷人呢”

    薛超顺着小五目光看向马车处,快步上前,撩起帘栊,却先是见到一身女装的陈翎,惊住,“主主家”

    陈翎道,“先把沈辞安置了。”

    薛超才愣愣反应过来,开了苑门让马车入内,而后小五上前搭手,帮着薛超从马车上将沈辞背了下来。

    方才薛超只是听小五说起将将军重伤昏迷,但真正见到才知晓全然是另一回事。薛超在边关跟着沈辞出生入死,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将军像眼下这样不省人事,薛超心中还是慌了,一面背着将军快步往屋中去,一面朝小五问道,“怎么回事”

    小五哭腔里藏着愤怒,“娄驰上次来边关的那个娄驰亏将军当时还照顾过他和谭王府的小公子,他带了四五十余人,要取将军性命”

    四五十余人

    薛超脚下驻军,眼中都是骇然,既然恼意,“娄驰这王八蛋”

    但很快,薛超又忍住,继续快步往屋中去,先安置将军要紧。

    陈翎也抱了睡着的阿念下了马车。

    “主家。”傅叔唤住她。

    陈翎转身,见傅叔同胡大夫一处,傅叔道,“我同胡大夫去抓两剂药给二爷,两个人在一处好照应些。”

    陈翎会意。

    这处苑子不大,太大的容易引人注目。

    陈翎也抱了阿念入屋中,小五从陈翎怀中接过阿念。

    沈辞昏迷中,薛超同陈翎汇报,“陛下,我昨日就到了鱼跃,看这边安稳便想着先去聘陶打探情况。聘陶是阜阳郡和平南郡的边界,只要安稳出了聘陶就到平南地界了,潭洲驻军一时打不过来。但我去聘陶的时候,发现聘陶已经戒严了,出不去,而且盘查得很严,也见到潭洲驻军的身影。估摸着,聘陶已经在谭王手中了,谭王应当是怕从聘陶到平南的口子被打开,所以宁肯让好多商旅与百姓滞留,眼下聘陶那处都是怨声载道,但分毫没有映象。应当是聘陶这边的人,铁了心要死守。我怕将军同陛下往这边来有危险,所以先行折回,却没想到将军重伤。”

    陈翎和小五都愣住,聘陶重兵把守

    眼见着到平南边上了,路却被堵死了

    薛超低下头,和小五一样,都明显有些泄气。

    陈翎眸间也黯了下去,轻声道,“你们先照看下沈辞还有阿念,我去苑中坐坐。”

    薛超和小五行拱手礼。

    陈翎出了屋中,就近在苑中的长廊上坐着,没有去别处。

    去哪里都一样,脑海中就这些事。

    到鱼跃了,过了聘陶就是平南,路却断了,在这里,沈辞还受了重伤,险些将命都丢了

    檐灯照在她身上,在她身前投下一道曲折的身影。

    她看着那道身影出神。

    他们出阜阳的路是断了,但并不代表旁人入阜阳的路断了

    怀城事发不过几日,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消息传出都需要时间,也一定会被处处封锁,她的人就算夜以继日,快马加鞭赶来救驾,路上也还要个日

    日,即便有薛超和小五,她怎么才能同谭进的人周旋上日

    陈翎陷入思绪。

    沈辞不能再出闪失了,但对方上次都派了四五十人前来,接下来的人只会更多。

    她要怎么才能整整斡旋足日,等到她的人来

    陈翎眉头深锁。

    良久,苑外扣门声传来,并非傅叔和胡大夫。

    陈翎警觉,薛超也从屋中出来,一手按着腰间拔刀,一面示意陈翎悄悄回屋中。

    但陈翎尚未来得及动,便见围墙处跃下数十个侍卫模样的人,薛超一眼便能看出身手都不在他之下,薛超拔刀,“主家退后”

    话音刚落,跃入苑中的侍卫将苑门打开。

    未见其人,先闻其人,苑外的人慢悠悠踱步入内,“微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只是陈修远的目光落在一身女装的陈翎身上时,顿了两个瞬息,陈翎也来不及躲开,四目相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陈修远朝陈翎开口,“原来陛下不在呀,能否帮忙回屋中请陛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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