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嗯, 朕知道了
沈辞再开口,周围都愣住,包括赵伦持。
怎, 怎么同方才完全不一样。
尤其这声音听起来冰冷, 却又带了莫名的嚣张和有恃无恐。
这种嚣张和有恃无恐同赵伦持的嚣张和有恃无恐还不同,这这特么是真的有恃无恐啊
当场没有人会怀疑,沈辞能直接拎着佩刀将赵伦持剁了那种。
整个禁军办差处鸦雀无声。
方才赵伦持嚎了这么多句, 沈辞只有一句,但到眼下, 周遭记得的也只有沈辞方才那一句 你去御前告我啊。
赵伦持脸色都变了, 从方才的煞白到铁青。
也清楚得从明晃晃的刀面上看到了自己脸色的变化,这,这他妈还没人这么吓唬过他
就是, 就是天子也不会
他是赵伦持, 他是景阳侯的儿子。
沈辞他, 他怎么敢
但沈辞身上的气势,同石怀远全然不同, 冷言冷语就能透着从未见过的煞气,那种不需要厉声的煞气。
赵伦持当真吓得有些抖。
沈辞就在他身后,刀就插在他脸颊一侧, 稍不注意,哪怕沈辞一句没留意,恐怕就会见血。
这种压迫感, 不是他们这种在京中的禁军平日里见过的。
这是,这是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 斩杀过, 也手刃过才有的张扬
周围也有人怕出事, 终于道,“沈将军”
赵伦持的瑟瑟发抖中,沈辞冷声道,“赵伦持,你听好了,我和你不一样,我这把佩刀上过沙场,斩杀过敌人,取过无数多首级,才能在立城寸土未让但你呢”
赵伦持僵住。
沈辞凛声,“少了血性的禁军,要如何护卫皇城,护卫天子就凭你这幅终日的吊儿郎当的模样要么拿出点血性来,要么就闭嘴”
沈辞说完,周围竟无一人敢应声。
沈辞慢慢松开赵伦持,“立城边关数十万驻军,各个都比你强,你不嫌丢人现眼”
赵伦持咬牙。
两日之内,连续被两人说了类似的话。
沈辞拔出佩刀,赵伦持不争气得陛下,也喘着粗气,但没有眼前一黑,而是沈辞起身,刀入刀鞘的声音。
沈辞伸手拉赵伦持起身。
赵伦持迟疑,怕有诈,但又畏惧沈辞,只得缓缓伸手。
手握住沈辞手的一瞬,整个人其实呼吸都屏住,但确实沈辞没有做什么。
光明正大,像个正义使者
而他,像一个落魄小人。
沈辞当着早前他所有下属的面,一点点让他威信扫地
赵伦持越想越气,最后,方才的恐惧似是随着沈辞的缓和慢慢散去,却又燃起敌意。
在沈辞转身时,也不知道哪个筋犯了,忽得脑子一热,上前偷袭他
周围的禁军都愣住。
沈辞也没回头,他扑上前的时候,沈辞甚至没转身,握住他推上他肩膀的人,顺手往前一带。
赵伦持整个人都哄的一声翻了出去
“”
周围一片死寂。
只有赵伦持痛得哀嚎了一声,还有他的亲信惶恐上前,“世子”
旁人都僵住。
沈辞似根本不在意一般,全然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继续开口,“半个时辰内,我要见到刚才应当在办差处当值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沈辞说完,身前的数十个禁军将领要么点头,要么懵懵看他,要么稀稀拉拉应是。
也有脑子清醒的应道,“是,将军。”
沈辞环视四周,凛声道,“从今日起,禁军就要有禁军的样子,别他妈给紫衣卫比下去都骨气些”
我艹
刚啊
有头儿了
我喜欢,这新头儿
带劲儿啊
沈辞说完,目光再次扫过跟前,这次换回早前的温和,“谁还想试试吗”
“大卜。”阿念看向陈修远。
陈修远也看他。
两人都站着,但陈修远实在太高,阿念仰头都困难,“大卜,抱”
陈修远“”
阿念黏近些,“大卜,阿念想你了。”
陈修远“”
陈修远还是屈服,抱起他,“大伯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什么了”
阿念认真道,“学认字。”
“嗯。”
“还学了扎马步,和小木剑”
陈修远嫌弃皱眉,“沈辞教你的”
阿念激动点头,“是”
陈修远的嫌弃遂放大至一整张脸,冷清道,“不务正业。”
阿念笑盈盈看他,“大卜,不务正业是什么”
陈修远“”
阿念继续道,“是好吃的吗”
陈修远“”
陈修远叹道,“你是太子,正业是帝王之术,终日扎什么马步”
阿念忽然亲他。
陈修远瞥他。
阿念笑道,“大卜,你脸红了。”
陈修远轻嘶一声,“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会”
阿念又道,“大卜,你可不可以抱着我午睡”
“不可以。”
“大卜”
“想都别想。”
“大卜”
方嬷嬷入内时,阿念已经睡着了,趴在陈修远肩头上,睡得很舒服。
方嬷嬷愣住,“王爷”
陈修远示意她轻声,“才睡着,被吵醒了。”
方嬷嬷木讷点头,她早前还没见到过
陈修远低声道,“没事,我再抱会儿,等他睡熟了,我就放下。”
“哦。”方嬷嬷也还没缓过神来,但也阖门出屋,不敢出太大动静将太子吵醒了。
屋中,陈修远继续抱着阿念。
莫名想起他小的时候,不对,眼下也不大就是阿念很小的时候,尿了他一身,他那时刚尝试着想抱他
他脸色都变了,但阿念朝着他笑。
三个月大的孩子刚学会笑,方嬷嬷说,这还是头一回见殿下笑。
都是许早之前的事,陈修远想起,嘴角还会微微勾起。
怎么这么会,小人精
晚些时候,有内侍官来了殿外,方嬷嬷不得不入内,“王爷,丽和殿来人了,说陛下要见王爷。”
“嗯。”陈修远知晓阿念已经差不多睡踏实了,正好方嬷嬷上前,“王爷把殿下给老奴吧。”
陈修远点头。
他其实不会带孩子,阿念是很乖,也很听话,还有韧性,说让他抱着午睡,他抱着,阿念也不吵不闹就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陈修远将阿念给方嬷嬷。
方嬷嬷很老道。
接过孩子的时候,阿念一点都没醒,陈修远此时才放下心来,而后,又忽然愣住。
他方才是魔怔了吗
他分明可以先走的。
但就有一瞬间,他忽然想,若是方嬷嬷抱阿念的时候这家伙醒了,哭了,闹着要他的时候,他其实还可以再抱抱哄哄的
陈修远心中唏嘘。
等到丽和殿外,启善上前迎候,“王爷稍后,陛下在见许大人。”
陈修远颔首。
十月中旬了,殿中寒凉,陈修远在丽和殿的东暖阁等候召见。
东暖阁内烧着银碳,很暖和,陈修远脱了大氅,有内侍官接过,挂在一处。
很快又有内侍官上前奉茶。
旁的官员大抵都在偏殿等候,陈修远在东暖阁中倒是安静。
天子在丽和殿中处理朝事,召见朝中官员,指不定会多久,方才陈修远已经见启善入内去通传了,陈翎要见他,便不会让他久等。
陈修远在东暖阁中翻了翻书册,很快,启善亲自入内,“王爷,陛下宣见。”
陈修远起身,东暖阁就在丽和殿一侧,陈修远没有取大氅,直接入了殿中。
“陛下。”陈修远拱手。
陈翎抬眸看他,笑道,“赐座。”
启善让人入内奉茶。
陈翎也停下,不再看手中的折子,而是一面饮茶一面同他说话,“许骄那里还好”
今日鸿胪寺官员已经来她这里说过详细情况,但鸿胪寺看到的是鸿胪寺看到的,陈修远这里不同。
陈修远应道,“还好,但想从她口中打探南顺的消息,很难,她也不会透露。”
陈翎原本也没指望能从许骄那里提前套出些消息,许骄谨慎,不被他摸清楚燕韩国中的情况都算好了。陈翎笑道,“辛苦你了,朕想宫中设在明晚,拖太久了始终不好。”
见陈修远颔首,陈翎再次看向他,“你的伤没事吧,之前听边盈说遇到哈尔米亚的时候,你的手臂受了伤。”
陈修远当着陈翎的面活动了下手臂,“多谢陛下关心,这点儿伤早就好了。”
陈翎笑了笑,“听说你侄女来了京中,朕怎么不知道哪来的侄女”
陈修远平静道,“远方旁支,陛下不知道不奇怪,我早前见过一面,还算投缘,她父母过世了,托人送到我这里,不收也说不过去,就小姑娘一个。”
陈翎也未多问,只道,“等过段时间,带来宫中,朕见见。”
陈修远应好。
陈修远心知肚明,怕她多问,主动换了话题,“对了,陈宪有消息了吗”
忽然提起陈宪,陈翎目光慢慢淡了下去,“还没有,已经让石怀远和罗意去查了,但此事有些蹊跷。”
陈修远也皱眉,“他不应当躲得过去,除非另有隐情,这颗老鼠屎,不把他揪出来,不知道还有什么乱子”
陈翎看向他,“对了,雷耿生你清楚吗”
陈修远端起茶杯的手微微滞了滞,“雷耿生,怎么无缘无故提起他”
陈翎应道,“才回京中的时候,雷耿生是太子太傅,当时在朝中也是名臣,父皇一心想要他辅佐太子,后来不足一年的时间,太子意外薨逝,再过了半年,父皇定了朕做东宫,朕是听说当年父皇原本是想让雷耿生继续做太子太傅的,但他不愿意,所以后来才是宁相。在朕印象里,他一直对朕有敌意。”
陈修远放下茶盏,“先太子很小的时候起,雷耿生就是太子太傅,一直教导先太子,同先太子太清很深,雷耿生也近乎将毕生精力都放在了先太子身上,十余年了,时间不算短,先太子意外,雷耿生很难走出来。雷耿生为人清廉,但有些固执,有自己的原则,所以在朝中颇有树敌,先太子薨逝,朝中不少看不惯他的人便开始落井下石。他一直觉得先太子之事不是意外,半年内,先帝又立了陛下做储君,雷耿生怎么都会忌惮到陛下头上。先帝要护着陛下,就不能让这样的障碍继续留在朝中,阻碍陛下。”
陈修远好奇,“陛下怎么忽然提起他”
陈翎沉声,“还记得曲城那场大火吗”
陈修远轻嗯一声。
陈翎叹道,“那场大火里烧死的,是雷耿生。”
陈修远顿住。
陈翎继续道,“雷耿生和怀城之乱脱不了关系,和谭进也脱不了关系,先太子的死肯定有隐情,但压下去了,因为大爷爷在,所以朝中一直风平浪静,雷耿生也好,谭进也好,都没有动静。大爷爷过世,这些人都冒了出来,朕只是想问,雷耿生这样的人,会通敌叛国吗”
她是后来才入京的,对早前的事了解的不如陈修远多,对早前朝中的旧人拿捏得也不如陈修远准。
陈修远果断,“不会。他只会被仇恨蒙蔽双眼,一叶障目,但不会通敌叛国。”
陈修远见她迟疑,继续道,“当初先太子薨逝,不少人因为雷耿生受了牵连,也包括沈家。”
陈翎看他。
“沈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沈家盛极一时,不然光凭雷耿生是太子太傅一条,他都怎么会收沈迎做学生”陈修远说的,陈翎并没有听过,她不好打听,更不能打听,她是东宫,她问的任何事,当时都有可能牵出沈辞。
陈修远继续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老爷子过世后,虽然沈家不如早前,但毕竟有底蕴在。让沈辞入京做你的伴读,实则是扣沈辞在京中,这一点你应当想得到。但先帝没想到,沈辞护陛下,陛下也同沈辞要好,再加上陛下原本就喜欢沈辞,所以后来先太子薨逝,雷耿生将矛盾对准陛下时,先帝开始打压雷耿生和沈家,因为沈迎虽然不是先太子伴读,但也是先太子和雷耿生一系,所以沈家心中很清楚,给沈家是留了一条后路,这条路就是沈辞”
陈翎早前并未听说过这一层。
陈修远又道,“雷耿生爱憎分明,若是很清楚他性子的人,切入要害,他便很容易被人利用。”
言及此处,陈翎言简意赅,“陈宪。陈修远,这件事情里,雷耿生和陈宪搅在一起。”
陈修远皱眉。
陈修远出殿中的时候,正好见赵伦持跪在殿外。
陈修远心中都是方才陈翎提起的陈宪和雷耿生一事,没有留意,在赵伦持看来,陈修远目中无人从他身侧过去了,看都未看一眼。
启善刚好入了殿中,“陛下,景阳侯世子求见。”
陈翎停下手中的御笔朱批,赵伦持在禁军当值
沈辞今日应当是去了禁军处。
“让他进来。”陈翎低声。
启善照做。
赵伦持入内,“伦持见过陛下”
陈翎没抬头,轻嗯一声。
赵伦持声泪俱下,“陛下有所不知,沈辞今日初到禁军,便将所有在宫中的禁军将领都揍了一顿,还将末将按倒在地,拔刀相向。他太嚣张跋扈了,仗着早前护驾有功,又在驻军中做统帅,全然未将陛下放在眼中,未将禁军放在眼中,还挑衅末将来陛下跟前告他御状”
赵伦持说完,特意停顿,就是特意留时间给天子过问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子一直没有应声,赵伦持不得不抬头看向天子,却见天子头也没抬,淡声道了句,“好,朕知道了。”
赵伦持瞪大了眼睛。
好知,知道了
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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