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对于文希柳提出的要求, 芈秋不置可否,全权交给皇帝处置,去也好,不去也罢, 都随他, 只是该准备的都给准备上, 不打没准备的仗。

    系统很怀疑“他会去吗”

    武则天很确定的道“会去的。”

    系统有些摸不到头脑“文希柳把他害得那么惨”

    吕雉冷笑“这说明你不懂男人。文希柳已经是将死之人,又是他曾经真心恋慕过的女人。他诚然痛恨她, 但也同样不能理解她的恶毒, 就算是为了他从前付出过的情谊,他也不愿意相信文希柳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他情愿相信她一开始的确是个纯净无暇的人,只是被后宫争斗扭曲了本性,迷失了自我。”

    萧绰也笑道“他这么想不是为了文希柳,只是为了他自己, 他想证明自己没看错人,当年的文希柳的确值得他爱, 只可惜”

    她耸了下肩,目露讥诮。

    她们的猜测一点都没错。

    宣室殿的人往椒房殿送信的时候,庄静郡主正皱着眉头, 一边用汤匙搅动着汤碗里的药剂散热, 一边儿轻声细语提点皇帝。

    “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 也知道你没了孩子, 心里边不好受,可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难过又有什么用呢”

    皇帝勒着抹额, 板着脸坐在床上, 一言不发。

    庄静郡主便叹口气“又跟陛下吵架了不是若离,你是陛下的妻子,是国朝的皇后,你要体谅陛下的难处啊”

    庄静郡主娴熟的ua他“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究其根由,还不是因为陛下对于文氏一味的偏爱,养大了她的心太后娘娘因何重病垂危,即将不久于人世还不是陛下给了文氏可登后位的野望陛下是天子,是你的丈夫,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也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子,结果却也是他将这些至亲之人害得如此凄惨,他心里边已经够难受了,你又何必再叫他更添烦扰呢”

    所谓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

    皇帝脸色明显的黯淡下去,神情懊悔,满脸颓唐“我,我把一切都搞糟了,都是我”

    “是啊,”庄静郡主埋怨他“你未免太不懂事。”

    皇帝目光惶惶,怅然无语,正在此时,外边儿却有宫人前来回禀“娘娘,陛下打发人来给您传话。”

    皇帝听得精神一振,下意识去看庄静郡主,却见她面露微笑,眼底透着鼓舞,说“看,陛下也惦记着你呢”

    皇帝就觉得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乌云仿佛也散去了大半,坐直身体,吩咐道“快传。”

    宫人应了一声,很快领了人进来,请安之后,三言两语将皇帝的意思讲了。

    皇帝着实有些措手不及“文氏想要见我”

    他眉头皱了一下“有说是为着什么事吗”

    那内侍摇头“这却不曾提,只道是大限将至,有些话想同娘娘讲。”

    从前柔情蜜意时,哪怕只是听人提起贤妃这个称号,皇帝都觉心头涌上一股柔情,可到了现在,一听人说起文氏来,他就不由自主的恶心厌恶

    只是等心里边儿那股厌弃劲儿暂时散去,他又不禁有些怅然。

    这算怎么回事啊,皇帝心想。

    难道真就是自己瞎了眼,被文氏那个毒妇蒙蔽,以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等地步

    可他们也是曾经要好过、衾枕缠绵过的。

    希柳有一副那么单薄娇弱的身子,却仍旧心怀善念,迎着漫天风雪将半死不活的他背回家,他不相信她一开始就是恶人。

    深宫是个大染缸,是个名利场,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再是如何良善纯洁的人,到了这四方的牢笼之中,怕也很难独善其身吧。

    皇帝甚至忍不住会想,若是自己当初没有执意带她入宫,而是以救驾之功为由赐给她一个郡主的封号,叫她寻个良人嫁了,是不是二人的境遇都会有所不同

    只是到了现在,这也只能是想一想了。

    皇帝念及往昔,不胜唏嘘,再去想当年的救命之恩与同文希柳的旧时情谊,便有了三分心软“明天吧,我去玉英殿见她。”

    庄静郡主有些吃惊“若离。”

    皇帝苦笑一下“她既想见我,我便去见见她又何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倒很想知道,她究竟想同我说些什么。”

    饶是知道文希柳毒害太后罪该万死,饶是知道淑妃此时协理六宫必然不会轻放过文希柳,第二日皇帝往玉英殿去见到她时,也生生给吓了一跳。

    现在的文希柳容颜尽毁,脸上血肉模糊,哪里还看得出昔年风华绝代的影子

    见他来了,文希柳坐在暖炕上不曾起身,盯着他看了良久,终于几不可闻的叹一口气,指了指对面位置“皇后娘娘,坐吧。”

    皇帝略微靠近几步,便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气味叫他想起小产那日的痛楚与绝望,他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衣袖掩住口鼻,方才坐了下去。

    原是文希柳使人传话,想见一见他,但是他真的到了,她却缄默如一个哑巴,只是用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皇帝被她看得心头发毛,强忍着心头不适道“不是说有话要同我讲吗怎么不说”

    文希柳歪着头看他,眼底异光闪烁,忽的笑了一声,短促又尖锐“杜若离,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你觉得你赢了吗”

    皇帝眉头皱起一瞬,复又松开“我得意与否,你不必知道,至于我是否赢了,也与你无关,起码我不像你,没有输得血本无归。”

    “没有输得血本无归”

    像是听了一个天下第一滑稽的笑话一样,文希柳放声大笑。

    玉英殿内的装饰和陈设早已经被撤去,留下的也只是被固定住的那些,她尖锐而肆意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像是随风怒号的幽灵。

    皇帝被她这态度激的恼怒“你笑什么”

    文希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好半晌过去,方才勉强停下,满眼嘲弄的看着他,恶狠狠道“我笑你蠢笑你是个木头疙瘩笑你为我做嫁衣,却茫然无知”

    皇帝深觉莫名“文希柳,你专门找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疯话”

    他霍然起身,有些失望“既然如此,我们怕是没什么好讲的了。”

    皇帝转身就走,文希柳却又一次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像是砂砾在纸上磨。

    “杜若离”

    她语气里藏着一股洋洋得意的恶毒“你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宠爱我,甚至几次三番想立我为后吗”

    皇帝眼皮猛地一跳,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他转过头去,目光锋锐,死盯着文希柳残破的脸。

    文希柳欣赏着他脸上的神情,悠悠道“当然是因为他瞎了眼,把我当成他的救命恩人了呀”

    宛如一道惊雷轰然落下,直劈的皇帝头晕脑胀,脚下踉跄

    他脸色瞬间就白了,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不由自主的颤抖“什,什么”

    文希柳又是一阵大笑“我说,当然是因为他瞎了眼,把我当成他的救命恩人了啊只是他怎么就不知道用自己的猪脑子想想”

    她目光嘲弄,遍是讥诮“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弱的像一只小猫儿,先天不足,寒冬腊月里保养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跑到荒郊野外去就凭我那样的身子,能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回家吗我阿姨虽得宠,但到底是妾,我哪来的人手和地方收容一个将死之人”

    原来不是她

    那朕与她之间的两心相许又算什么

    昔日自诩的天定姻缘又算什么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吗

    皇帝被这消息震得手脚发麻,心口钝痛他曾经是真心实意的爱着她,想要她做自己的妻子啊

    可这一切一切,原来都是建立在欺骗之上的

    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到底是错付了

    文希柳慢慢欣赏着他逐渐破碎的神情,心头的快意逐渐充盈起来“那时候你一定很恨我吧恨不得杀我而后快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你就是这么窝囊又废物的一个人啊再则就算你去告诉陛下,说当年救他的人其实是你,他又怎么会信呢你自己也该清楚的吧,打从一开始,他就给你,也给杜家判了死刑”

    先前那个消息已经叫皇帝手脚发凉,而现下文希柳慢慢讲出的真相,更是直接叫他眼前发黑,喉头涌血

    杜若离

    当年救他的人,居然是杜若离

    为什么偏偏是杜若离

    那个被他冷待过,伤害过,抛弃过,甚至几乎废黜掉的人

    苍天啊,他都做了些什么

    文希柳这席话宛如一把尖刀,径直刺入皇帝心窝,毫不留情的搅弄几下,再度狠狠抽离,带出一股血箭,叫他痛不欲生。

    有那么短暂的几个瞬间,皇帝甚至失去了听觉和视觉,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不知撞到了什么,狼狈的摔倒在地。

    守在一边的宫人见状赶忙近前搀扶,却被皇帝恍惚中挥手推开,他扶着地坐起身来,视线再度清明时,面前已经落下了一片阴影。

    那是站在他面前的文希柳,她垂着眼睛,两边儿的唇角同时翘起,像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哟,皇后娘娘,你怎么哭了”

    文希柳道“从前看我得宠,看陛下一心一意的待我,你眼睛都要哭瞎了吧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对于陛下来说,我掉一滴眼泪,那是天大的事情,而你的眼泪,在他眼里怕是连御膳房的泔水都不如吧”

    皇帝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嘴唇开合几下,终于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你,是你蓄意假冒,抢夺功劳你这个毒妇”

    “蓄意假冒算是吧。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这么蠢,明明手握着这么大的功劳,居然都不肯拿出来用,而陛下呢只怕他更愿意相信救他的人是我吧”

    文希柳又一次笑了起来,衣袖掩口,饶是脸上皮肉外翻,狰狞可怖,仍旧隐约能看出几分从前的灵秀“我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自己运道真正是好,遇上个你这样的傻子,又遇上个比你还傻的陛下。他是真觉得我能背得动他,也真觉得我是因为救他伤了身子,故而久久不得有孕,他蠢得我都有点不忍心骗他了呢”

    皇帝听到此处,心头但觉恨意翻滚,真是千刀万剐了她都不足以泄恨,只是若离

    只是想起这个名字,都叫他心头抽痛,懊悔不已

    你怎么不说呢

    为什么不说呢

    而我竟也瞎了眼,盲了心,浑然不曾认出你来

    文希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得意之余,神情中终于显露出几分不甘“皇后娘娘,其实我比起你来,又差了点什么呢我比你漂亮,比你聪明,比你更有运道,可是只因为你投生到杜太尉府上、庄静郡主的肚子里,而我娘只是靖国公府的一个妾侍,所以我就输了你一头我不服气至于陛下,呵,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会投胎罢了,他算个什么皇帝自诩明君,其实纯粹是条糊涂虫”

    她脸上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我原以为占了这救命之恩,就算他不叫我入宫为后,也该给我个公主、郡主的诰命,不成想他却叫我入宫为妃,给他当小老婆我虽深厌恶你,但你那日在寿康宫,有句话说的很是小老婆都当了,还充什么款儿殊不知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当小老婆”

    “我娘给我爹当小老婆,我们姐弟俩的出身一辈子都被人指摘,我娘永生永世都抬不起头来,即便再如何得宠,不也要看大妇脸色,仰人鼻息我打小就发誓,绝对不给人当小老婆,哪成想命运弄人,到了是逃不掉,皇帝的小老婆就不是小老婆吗”

    她也不看皇帝此时的神情,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知道嫡母深深厌恶我们母子三人,换我是她,只怕比她还恨我娘忘恩负义,反咬了她一口,我都知道,可是要我怎么办杀了我娘向她表忠心让我娘一辈子不生男胎,我们母女俩无依无靠,好叫她安枕无忧我娘不是好人,可她为了我,在我爹面前是如何卑躬屈膝的,你又岂能知晓我想过得好,想回报我娘,我想向上爬,想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我有什么错是这世道不公我没有错”

    皇帝脸色铁青,缓缓吐出两个字来“疯子。”

    “疯子哈哈哈哈,”文希柳又笑起来“就算是吧”

    “所以我多讨厌你啊,”她瞥一眼皇帝身后紧跟着他的两个宫人,继而紧盯着皇帝的脸,幽幽道“你生来就是嫡女,你有出身那么尊贵的母亲,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我求之不得的东西,同样都是进宫,你是皇后,而我只是贤妃,可是杜若离,你的好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摘了你的果子,成了陛下的心头肉,你能奈我何”

    “我母家荣耀,兄弟得意,而你杜家备受猜疑,黯然离朝,你又能奈我何”

    “还有,实话告诉你吧,那日在寿康宫,我便知道你有孕了,那时候我是真的高兴啊我知道自己有孕的同时,也知道这个孩子一定是保不住的,只是能用这个注定保全不住的孩子弄死你肚子里这个小杂种,你知道我那晚辗转反侧,高兴得睡不着吗”

    这个心如蛇蝎的贱人

    被欺骗的痛恨,被嘲弄的羞辱,还有当日生生被她落下的那个孩子

    皇帝恨得两眼几乎要滴出血来,心头怒焰将理智燃烧殆尽,想也不想便近前几步,猛地伸手去掐她脖颈“你找死”

    文希柳找的就是这个机会,见他情绪失控,主动上前,不禁没有躲避,反倒迎了上去

    皇帝见状便察觉出几分不对,想要退避,却也已经晚了。

    文希柳袖中隐藏着的一点银光暴露在他面前,上边闪烁着一星深绿色的色泽,那是淬了毒的标志。

    完了

    皇帝满心绝望,就在此时,却听身后有人大喊一声“住手”。

    皇帝心下骇然,不及回头,便觉天旋地转,一只大手拉住自己手臂猛地将自己扯开。

    他还不等松一口气,便见文希柳眼底闪过一抹戾气,猛地扑上前来,径直将那支簪子刺向来人心口

    皇帝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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