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主人似乎只是来通知王子濯一声, 说完便切断了同他的联系。
褚峻看向宁不为,却见宁不为神色异常平静。
褚峻同他结界传音道“你可确认这是回春阵”
宁不为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虽然自创回春大阵时宁行远只有十六岁, 但是此阵法如春回大地,润物无声,极难让人察觉,宁不为主修符阵二术, 但回春阵的精妙程度便是他现在都难以望其项背。
褚峻对阵法并不怎么精通, 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这阵有些不对劲, “我只能感觉到这阵似乎有生机,但又实在微弱。”
他话音刚落,躺在冰棺碎片中的王亦容突然喘了一口气,猛地坐了起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极印中的王子濯看到这一幕, 神色激动难耐,“成了竟然真的成了尊上果然没有骗我”
可没等他激动完,王亦容身上的血肉开始碎片一样地脱落, 血淋淋的内脏滚了一地,沾着碎肉和鲜血的骷髅架子动作僵硬地站起身来,朝着他走了两步, 便支撑不住, 彻底变成了一堆白骨。
王子濯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宁不为在洞内设下结界,对褚峻道“先将他放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褚峻一挥袖子, 收了那太极印, 面色突然白了一下。
宁不为回过头看他, “你没事吧”
“无碍。”褚峻道“宁修哭了,我在哄他。”
宁不为便放下心来,开始专心应付王子濯。
王子濯对褚峻的太极印十分忌惮,本人又十分谨慎,见他们没有立刻杀自己,便知道有商量的余地,能屈能伸道“虽不知二位姑娘是何方神圣,但王某愿意将知道的全说出来,权当交个朋友,桑姑娘实属误伤”
宁不为没有同他废话,“教给你此阵的那个尊上是何人”
王子濯脸色大变,他并没有听见方才的传音,惊疑不定地望着宁不为。
“不说也行。”宁不为勾了勾嘴角,对褚峻道“我早说搜魂就好了,你偏不听。”
“别,”王子濯退后一步,讪讪笑道“我说便是,搜魂多让您受累。”
被搜魂一不小心就魂飞魄散,最好也是变成傻子,他自然害怕。
“我对天道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王子濯甚至轻车熟路地发了个毒誓。
“少废话。”宁不为仗着有褚峻压阵,语气逐渐嚣张起来。
王子濯冷汗津津道“约莫是一年多之前,王家本家招来了位客卿,我父亲十分看重他,此人具体什么模样我也不清楚,父亲只让我听他吩咐,他同我聊了许多,我们志趣相投”
见宁不为神色逐渐不耐烦,他加快语速道“后来他便说要教我回春阵法,宁行远的回春阵能起死回生,当年名噪一时,我自然想学,就顺势答应下来。”
“你自始至终未看清他的模样”宁不为皱眉。
“对,这人修为高超,不在我父亲之下,也不知用的什么障眼法。”王子濯回忆道“我同他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他很快就离开了。”
宁不为看了周围一眼,“这阵是你自己布下的”
王子濯点头,“我带人来探雨眠山秘境,结果我妹妹王亦容被那魔头宁不为所杀,我悲痛难忍,无奈之下便想到了他教给我的回春阵实在是被丧亲之痛蒙蔽了双眼。”
“悲痛难忍”大魔头本人冷笑一声。
王子濯心下一惊,正色道“其实也没那么悲痛我就是想看看他教的回春阵是不是真的”
他越说越心虚,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那你掳这些毫无修为的女子来做什么这阵中的灵根又是怎么回事”宁不为皱起眉。
他虽不知道回春阵具体如何绘制,但十分确定回春阵不会用这么阴毒的法子,用活人灵根做阵脚。
王子濯咽了咽唾沫,“我妹妹的灵根被打坏了,便是起死回生也是废人一个无法修炼,那位尊上正好提过这重塑灵根之法,我、我便冒险一试。”
“你可知此人现在何处”宁不为问。
王子濯摇头,“他向来只同我父亲联系,后来要我做什么事情也是他徒弟传话给我。”
“你们可曾见过面”
“不曾,他那徒弟性子高傲得很,每次给我传话都是训斥”
宁不为略一思忖,对王子濯道“再说具体一些。”
幽暗僻静的房间内,两个水镜浮现在半空之中。
桑云坐在小几前慢悠悠的喝着茶。
“你何苦去遭这趟罪”一道男声从水镜中传出。
“这一劫躲不过去,好在化险为夷。”桑云神色平静,“正好借此事断了与藏海楼的缘分。”
“阿弥陀佛。”另一面水镜中的人低念行了个佛礼。
“两日前,万玄院的郝院长和景和太尊一起来找我,给我看了样东西。”水镜之中的褚临渊神色凝重,“是只青色的小虫子”
“而且我听景和太尊话里的意思,前两次和他在虚空里交手的人,应当是这青虫的主人,而不是”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过后,明桑禅师才缓缓开口“此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一年前宁不为盗取玲珑骨后他就开始坐不住了。”褚临渊声音发冷。
“说起玲珑骨,”桑云突然开口道“乘风他来找我给他儿子算卦。”
明桑禅师声音忽然抬高“儿子”
褚临渊心中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怎么最近这么多孩子”
桑云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语气颇为沉重,“景和太尊和乘风的儿子是玲珑骨所化。”
房间内直接一片死寂。
“阿弥陀佛。”悲悯的佛语缓缓响起,明桑阖目轻叹“罪过,罪过。”
桑云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哀戚,“若是宁行远还在就好了。”
乐源城郊外,松山。
“二位道友,咱们有缘再会。”裴和光对宁不为和褚峻抱拳行礼,“我这便送桑姑娘和这些女子们回家了。”
“有劳。”褚峻同回礼。
待裴和光带着那些女子走远后,宁不为才悠悠道“景和太尊如今的身份还同这些小辈们行礼”
褚峻道“在外历练,不分尊卑。”
宁不为轻嗤了一声,被他塞进纳戒里的紫炎刀飞出来,化作了幼童,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父亲,朱雀刀是碎的,你用我吧。”
宁不为想起方才他擅自冲向王子濯就来气,皮笑肉不笑爱道“我看你也想碎了。”
崔元白突然后背一凉,接着就被宁不为提溜着后领拎到半空中。
“下次再敢随便出手,我就把你塞回紫府秘境里。”宁不为威胁。
崔元白安静地望着他,眼里的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半点声音都不出,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可怜。
宁不为“下不为例。”
崔元白声音有些发抖“我再也不变刀了,父亲不要把欢欢扔掉。”
宁不为愣了一下。
崔元白平常都安静乖巧得不像话,只对吃的和打架表现出兴趣,除了最开始的时候,鲜少这么哭。
“他做了一万年的刀灵,想变成刀很正常。”褚峻见宁不为看自己,便道“同你总想打架是一样的。”
宁不为将崔元白塞进他怀里,面无表情道“我什么时候总想打架了”
褚峻不置可否,崔元白眼巴巴地看着宁不为。
宁不为挑眉,“不扔,以后也不扔。”
崔元白顿时收住了眼泪,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这小子力气大,他被这么一抱,猝不及防半个身子都靠到了褚峻身上,褚峻便伸手扶住了他的腰。
宁不为额头青筋一跳,“松手。”
崔元白立刻乖巧地松开了胳膊,满脸无辜。
宁不为转头目光幽幽看向褚峻,褚峻面不改色的收回手。
“你是想将计就计”褚峻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那尊上的徒弟约王子濯在乐源城见面,定然是有事要吩咐他做。”宁不为道“不妨先加入他们。”
他冲褚峻一笑,“还得借你的化形术一用。”
片刻后,宁不为将昏死过去的王子濯扔进天涛尺,掸了掸浅蓝的宽袖,用王子濯那张脸做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如何”
褚峻语气淡漠,“嗯。”
宁不为听出了一丝嫌弃,挑眉道“方才王子濯交代他还有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和两个小儿子,不如太尊委屈一下”
褚峻打断了他,牵着崔元白的手道“我准备带他回无时宗。”
宁不为一愣,“你要走”
虽然他一直盼着褚峻离开,可等到褚峻真要离开的时候,他反而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你自己行动多加小心。”褚峻道。
宁不为眼底的笑意消失,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如此甚好。”
褚峻冲他微微一颔首,带着崔元白化作流光飞向了远处。
清晨霜寒,宁不为顶着王子濯的样貌,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乐源城里的小商贩开始往外支摊子,食物的香味混在热腾腾的雾气在街上四散而开,吆喝声在冷风中格外响亮。
还有拖家带口出来摆摊子的,小孩子不耐冷,穿着厚厚的棉衣举着包子围着桌子转,嘻嘻哈哈地喊爹,老板娘背着个奶娃娃在擀面,那奶娃娃看上去同宁修差不多大,好奇地望着他,突然冲他咧嘴一笑。
细算起来,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宁修了
“仙长吃面吗”老板肩膀上搭着块布巾,热情地招呼他,“咱们家的面是用灵植做的,特别滋补灵力,口感一绝”
“爹我要喝汤汤”大点的小孩跑过来抱住男人的腿,脸颊冻得通红。
“去去,一边玩去,没看见有客人么”老板嘴上嫌弃,动作却很轻,将小孩推到一边,对宁不为笑道“仙长能吃辣吗早上也好暖暖身子”
宁不为修为傍身,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并不觉得冷,却点头坐了下来,“好。”
清早刚支好摊子就能开张,老板喜气洋洋,“好嘞,您坐这里稍等,面马上就好”
说完就去摊子前和自己婆娘忙活去了。
那大一点的小孩并不怎么怕生,跪着长凳趴在桌子上看宁不为,“大哥哥,你冷不冷呀”
五百多岁被喊哥哥的宁不为“不冷。”
那小孩歪了歪脑袋,“大哥哥,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大魔头忍无可忍,“叫爷爷。”
“可你看起来像哥哥。”那小孩低头啃了口包子,啃得嘴上一圈油花。
“我儿子都比你爹大了。”宁不为不肯妥协。
这老板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估计还没冯子章年纪大。
那小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儿子呢”
宁不为一噎,“在家。”
那小孩疑惑道“你怎么不带他出来吃面呢”
“他们不用吃。”宁不为见他跪在板凳上晃了一下,伸脚别住凳子腿没让倒。
“他们好可怜哦,你是爹爹却偷偷跑出来吃面。”小孩又啃了口包子,舔了舔手指沾到的肉沫,“我爹爹可好啦,不管去哪里都带着我和弟弟,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宁不为“”
“小崽子又胡说八道。”老板笑着将做好的面放到宁不为面前,伸手将孩子抱起来,对宁不为笑道“仙长您慢用。”
老板娘抱着小娃娃坐在另一桌的凳子上歇息,那大些的孩子就跑过去看弟弟,“娘,弟弟在对我笑。”
老板娘伸手刮了一下小孩的鼻子,“鑫鑫也喜欢哥哥是不是”
宁不为吃了口面,被辣得呛了一口,握拳抵唇咳嗽了两声,那小孩十分机灵地给他倒水,“大哥哥喝水。”
“多谢。”宁不为接过碗喝了一口,被辣得眼角泛红,好一会儿才消下去。
老板娘笑道“仙长可要换汤”
宁不为清了清嗓子,尴尬道“不用。”
这老板娘年纪不大,听大儿子说宁不为有孩子,顿时更加热情,“仙长家几个孩子啊”
“四个。”宁不为礼貌回答。
“哟,仙长好福气,您夫人可真能生啊。”老板娘赞叹道“这要是肚子里再揣一个就五福临门啦”
宁不为险些将刚进嘴的面喷出来,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水才将脸上的热意压下去,“他应当是咳,揣不了。”
为了转移揣崽的话题,宁不为目光落在那小孩身上,“你家这大儿子身负灵根,何不让他进宗门修炼”
那老板娘讪讪一笑,“前些日子他爹换了些灵石想带他去无尽坊去验,结果灵石不够嗐,都是命,我就盼着他以后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别的求也求不来。”
宁不为吃完了一碗面,伸手将灵石放在了桌子上,“多谢。”
那老板娘刚站起身来,便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再看那灵石,顿时睁大了眼睛,“他爹,他爹,你快来看”
老板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走过来拿起灵石翻来覆去的看,惊诧道“极、极品灵石”
沈溪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跌跌撞撞往前跑,背后的冷意却如影随形。
“沈师姐,你跑什么”褚信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在她耳朵旁边响起。
沈溪怒道“褚信你清醒一点不要再被人控制了”
褚信低笑出声“师姐,我没有被人控制你看,我只是吸收了另外十八名弟子的修为,就已经是合体中期的修为了快要追上掌门了我能为师父和师兄弟们报仇了只要师姐你再将修为给我,我帮你杀了宁不为替你弟弟沈泽报仇好不好”
沈溪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眸子,里面仿佛流动着丝丝缕缕的黑雾,深不见底。
“师姐,我不会杀你的。”褚信微微一笑,不等她躲开,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我现在清醒地很,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怪世间这么多修士要做邪修,我跟他们不同,我”
凛冽地寒光闪过,一大把朱砂猛地凝聚成符落在了他的额头,褚信一偏头,手中骤然一空。
沈溪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褚信咧嘴一笑,喃喃道“没关系,论道大会还有许多人。”
他几个跃步,顿时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沈溪从剑上摔下来吐了口血,强撑着站起身,打开山洞前的匿息禁制,踉跄几步跌了进去。
“沈长老”一名小弟子想来扶她,却被她制止。
她看着洞内昏迷不醒的十八名弟子,问他“可与宗门联系上了”
那小弟子哭丧着脸摇了摇头,“若不是长老您让我提前布下这匿息阵,又只身犯险引开褚信,恐怕大家就不是被吸走修为这么简单了那褚信到底是修炼了什么邪术”
沈溪又将那匿息禁制加固了几层,喘着气道“他们撑不了多久,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她说着,将身上大部分丹药和符纸法器拿了出来,布置下养灵阵,嘱托道“你在此看好他们,除了我与掌门,任何人靠近都不要解除禁制暴露,记住了吗”
那小弟子连连点头,抱着丹药道“可您把丹药都留给我们,您怎么办”
沈溪摇摇头,“先保下性命要紧。”
这十几名弟子不论那个陨落都是无时宗巨大的损失,她必须尽快和掌门联系上。
按照王子濯交代的具体细节,宁不为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一处偏僻的茶馆。
这茶馆虽然偏僻,客人却不算少,台上还有说书先生在讲故事,宁不为刚挑好座位坐下,便听那说书先生一拍桌子,抑扬顿挫道
“上回说那崔成泓以亲儿祭刀终得紫炎,王氏惊怒自刎刀前,可谓家破又人亡,他回那崔氏主家,却遭兄弟羞辱,一怒之下血洒当场,自此叛出主家另立门户,复娶妻又生子,主家灭绝,崔成泓一支子孙却绵延万年”
“今日我们便来讲讲这如今的崔氏一族”
下面有人起哄道“有什么好讲的五百年前那崔氏还能算在十世家里头,可当年巽府一出事,他们崔家紧挨着巽府,人都没了一大半,早就没什么看头了。”
“哎,客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说书先生一拍案,“当年崔氏一族本可以逃过此劫,却因为崔氏嫡出的小公子崔辞贸然进入巽府寻人而损失惨重”
宁不为端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抬头看向那说书先生。
“据说当年崔辞与如今的魔头宁不为是至交好友,听闻巽府出事便急忙去了巽府宁城”
桌子上的茶壶被人拿了起来,慢慢斟了一杯茶,温润的声音响起“王公子喜欢听说书”
宁不为转头,却见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人。
谢酒微笑着坐在了他的对面,“怎么,王公子认识我”
宁不为眯起眼睛道“不认识,只是听声音有些熟。”
谢酒一挥袖,便在周围放下一个隔音结界。
“初次见面,在下姓谢名酒,王公子叫我谢酒即可。”谢酒看了他一眼,“王公子在乐源城搞得好大阵仗,你父亲让你来探雨眠山秘境,你倒好,竟做起掳掠女子的勾当。”
宁不为学着王子濯讪讪一笑,紧接着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想复活我那不争气的妹妹,谁知道还是失败了,我还是未能学到回春阵的精髓。”
“回春大阵精妙玄奥,岂是你一年半载就能学会的”谢酒不以为然,压低语气道“可若你用这阵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坏了尊上的计划,万死难辞其咎。”
宁不为赧然称是,“不知谢公子联系我是为何事”
“论道大会至关重要,尊上命我与你同去。”谢酒顿了顿道“你之前传话说在雨眠山秘境见到了宁不为”
宁不为一脸肃然地点头,“我同他交手过招,此人狡猾奸诈,我不敢恋战便撤了。”
谢酒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现在修为大减,不足为惧,若不是尊上还留他有用”
宁不为佯装不解道“这作恶多端的大魔头能有什么用处,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些罢了。”
“你懂什么,他可是”谢酒突然收住话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王公子,不该好奇的事情少打听。”
宁不为连连点头,“那不知论道大会我该作何安排”
谢酒却谨慎地很,“届时你听我吩咐即可。”
“好的。”宁不为十分配合,“咱们现在启程”
谢酒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侧身看向台上的说书先生,“无妨,听完这段。”
“谁知那崔辞小公子竟是为寻挚友失踪至今,昔日挚友却成了心狠手辣的大魔头,实在可悲可叹呐”
谢酒轻笑一声“王公子是不是也觉得这崔辞蠢到了极点”
宁不为抬头正要答话,目光却在他侧颈的红痣上倏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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